追着看別人談戀愛的時候我們到底想要滿足什麼？

◎楊鴿

近年婚姻戀愛題材的綜藝層出，無論是以長輩視角關注着「我家那閨女」的婚事，還是安排「沒談過戀愛的我」初涉情場，甚至讓有過婚姻經歷的人「再見愛人」，都展現着對都市男女婚戀現狀的關切。

這一場場安排在明星或素人身上的撮合，一改愛情電視劇里盡情添加佐料、高油高糖的幻想滿足，以未經加工的天然姿態試圖贏得觀眾的全情投入。不過，真人秀的特質，就像在模型之下生成的3D打印作品，一份根據顧客喜好掂配出來的分子料理，它們只是儘量做到「假」得很「真」。

春天到了，又是萬物復甦的時候。

前有騰訊視頻號稱「戀綜天花板」的《半熟戀人》頻上熱搜，剛剛完結，近有優酷與芒果不甘示弱，分別上線《沒有談過戀愛的我》和《春日遲遲再出發》兩檔綜藝，一檔主打「母胎單身」，全員素人追尋初戀，一檔主打離婚再出發，離異男女重新體悟人生。前者青春，後者治癒；前者以戀綜新切面引人注意，後者則試圖延續《再見愛人》精品情感綜藝路線。但整體而言，都是期冀探討和傳達對愛情、婚姻的理解和感悟。

戀綜的源起，寬泛了講可以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電視相親節目起起伏伏二十餘年，大同小異，從《今晚我們相識》《玫瑰之約》到2010年江蘇衛視一經推出就紅遍全國的《非誠勿擾》。隨着網絡視頻平台的興起，電視相親節目式微，在年輕的受眾群體中歸於沉寂。隨後明星戀愛真人秀出現，《我們相愛吧》《女兒們的戀愛》等節目與曾經的大熱CP也最終成為時代的眼淚。直到2018年觀察推理類戀綜《心動的信號》開播，「星素結合」成為戀綜新模式，嘉賓戀愛紀實與觀察室內嘉賓推理觀察組成了當下戀綜節目的樣板。《沒有談過戀愛的我》和《春日遲遲再出發》這兩檔當下最新的節目也正是基於此框架之下的創新與深化。

暫不討論具體的綜藝情節設置與嘉賓人選，只是單純發問，這一茬又一茬的火熱戀綜究竟魅力何在？到底哪些人在追看戀綜？

首先，「磕學家」們愉快登場。這群人目的明確，看戀綜，就是來圍觀愛情的誕生、發展甚至結束的。畢竟上戀綜的嘉賓總歸是有脫單的心，不管結局成不成，鏡頭前同框是必然的。這就給到「磕學家」們以豐富的精神食糧，還是官方產糧，甜度有保障。更何況咱們有時候磕CP也並不需要嘉賓之間真的火花四射——「我不要你覺得，我只要我覺得」，磕糖找糖，腦補足夠了！只要不在嘉賓眼皮子底下磕CP，圈地自萌那就隨意！

而圍觀他人的甜甜戀愛同樣可以分泌多巴胺，四捨五入等於自己也談了場戀愛，親密關係究竟是怎樣的，看看綜藝就能代入，這不比自己談戀愛輕鬆？都市裡的男男女女在短平快的生活節奏下，談戀愛的時間和空間短缺，那麼觀看戀綜這種低成本分泌多巴胺的快樂方式怎能不迅速成為愛情代餐？

其次，本質上，戀綜其實可以等同於愛情主題的影視劇，只不過真人秀綜藝更加真實，貼近日常。我們在觀看影視劇時，理性上能認定它是假的，但對待綜藝卻更傾向於相信它是真的，畢竟真人秀即使有劇本，也是基於嘉賓真實經歷。在此基礎上戀綜衍生出的曖昧推拉、傷心難過，甚至是愛情修羅場，無論怎樣富有戲劇性都不令人意外，畢竟真實生活永遠更加精彩。

所以，觀看戀綜的人群里必是有一群快樂的吃瓜群眾。畢竟歸根究底，戀綜節目即使沒有產生愛情，也會產生八卦，娛樂屬性滿滿。對於人際關係的好奇是人類的本能，人際好奇這種心理特質包括對他人的生活經歷、習慣、細節，以及想法、感受、動機等產生的好奇。這恰是所有真人秀節目吸引觀眾的基礎點，而戀綜本就聚焦人際關係，當我們的好奇得到滿足時，生理上大腦就會分泌獎賞性的物質，愉悅和滿足就此產生，綜藝的減壓功能即在於此。

最後，還有一部分人群，在綜合以上兩種心態的前提下，仿佛節目的場外觀察員。他們在圍觀嘉賓情感故事的同時，通過戀綜節目來熟悉當代年輕人的各種社交相處模式和相處技巧，並以上帝視角給出嘉賓之間人際關係的深層解讀。畢竟，戀綜節目之所以大受歡迎，還是基於廣大群眾對美好愛情的嚮往。雖然愛情節目多了，但其實生活里的愛情好像是少了，尤其是對於當代都市青年而言，生活忙碌單調，如何與人邂逅、相處、相戀都是需要一一學習的。戀綜提供了恰如其分的觀察樣本，此時不看更待何時？

當然，如今的戀綜想要在一眾同質化的節目中突圍並不是一件易事，去年芒果台的婚姻紀實觀察爆款節目《再見愛人》提供了一種可參考的範例和模板。這檔節目或許並不應當劃分到戀綜範疇，在三組離婚夫婦的旅途中，它力圖客觀呈現嘉賓彼此間的親密關係及矛盾本身，並以此觸及嘉賓個人的心路歷程。回歸婚姻不是這檔節目想要達成的目的，它最終指向的是嘉賓直面自我的可能性，而它帶給觀眾的思考恰是基於情感關係之上的對人生的思考。

因此，由《再見愛人》的女性主創團隊再聚首創作的《春日遲遲再出發》，相較於《沒有談過戀愛的我》，其嘉賓自身的情感和價值輸出能力顯然更勝一籌。我們也看到節目試圖再現《再見愛人》的深度情感探討。在此對比下，《沒有談過戀愛的我》的情感底色確實是略顯單薄一些，「母胎單身」的設定也聊勝於無，仿佛只剩獵奇的噱頭。第一期播出後，某位男嘉賓已然被網友爆料至少談了三次戀愛了。不得不說這種主咖嘉賓的塌房讓節目的真實性大打折扣。

眾所周知，「母單」並不是一種奇觀，它的出現，個人、家庭、社會，方方面面都有影響。25歲的母單選手大都沒出校門，說到底還是象牙塔中的小年輕，沒談過戀愛並不稀奇。在晚婚晚育的氛圍下，這個年齡段即使催婚都嫌太早。如果《沒有談過戀愛的我》還會出下一季的話，何不妨將嘉賓的年齡區間再延後一些，尋一些30歲上下的不同類型的母單選手，去觀察他們的人生，是不是會更有意思，也更有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