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男神邀請觀禮他求婚,她狠心拒絕,深知數十年暗戀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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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故事:男神邀請觀禮他求婚,她狠心拒絕,深知數十年暗戀該結束了

你知不知道風眼的定義。

將全世界吹颳得晦暗混亂、飛沙走石的熱帶氣旋,在它的中心地帶,天氣卻十分穩定而平靜。

那個氣定神閒引發一切動盪的來源,就是風眼。是你。

而我所有的愛,記憶和命運,被灰濛濛的氣流裹挾着,像被旋渦撕碎的紙屑,在狂風驟雨雷霆霹靂中,微不足道、卻又不可抗拒地環繞在你身邊。

2

在留學機構工作到第十年,我心生了厭倦,向上司提出離職,想要休息一段時間。上司將我的離職日期推遲了一個月,因為「有一個很難搞的學生,必須你出馬才能申得上學校。」

我笑笑,知道公司又簽進一筆大單,家境富裕但成績一塌糊塗的紈絝子弟們,總是能在月末大大提振業績士氣。他們在國內的競爭體系里敗下陣來,於是想去國外尋求鍍金,包裝簡歷和代寫文書就成為登上飛機前最重要一步,我們要價很高。

隔壁同事從格子間的小隔板上方遞過一包零食,「葉老師,也就你這種級別的老員工才能hold住這種學生啦」,示意我拿一點吃,「之前你把那個門門成績不及格的男生包裝到美國學校狂發錄取通知書,在我們美本部已流傳成傳說。」

我們公司承接各個年級階段的申請學生,我曾做過北美研究生和博士階段,申請人到這等年紀已經有相當積累,論文、實習、績點和外語成績,總有長處可挖掘。最難是申請北美高中的小孩,才從初中畢業,變聲期可能尚未過,人生履歷如同白紙,要寫好他們的申請文案,真難。

上司發覺我擅長挖掘那些小孩的閃光點,份份文書交出來都獨特不落俗套,就一直給我派年紀小的申請人單子。那些家長看到自己家小孩考不上國內高中,智力已被無情宣判,霎時間又收到國外高中精美的錄取通知書,信件末尾印刷着校長龍飛鳳舞的英文簽名,登時就高興得不得了。

能承擔得起自高中就送出國的家庭,家底往往也很豐厚,所以客單價高,我抽成比其他同事都多,幾年就攢出一套小公寓的首付。

我如這大都市裡每一個普通上班女郎,每日按時上班領薪水,兢兢業業還貸款,蝸居在自在的小公寓裡,與父母每月通一次電話,有時候會自己站在桌子上換燈泡,或蹲着修理抽水馬桶,近年來做過最出格的事無非是藉口逃了公司的團建活動,窩在家裡看韓劇。

我吃了一點同事分享的零食,嘴裡含糊不清,「唔,你這個好吃耶,」用紙巾擦了擦油膩手指,「其實也沒有很難啦,那男生體育很好,會打籃球,還會棒球,美國學校都愛這種體育健將的,我就濃墨重彩寫了一番他是怎麼帶領班級籃球隊在校聯賽里奪冠的,烘託了一番他在大比分落後時的心理掙扎——」

我正講着,有人拍我肩膀,是前台小姑娘,「葉老師,老闆讓你去十樓會議室,那個客戶和學生都到啦。」

我說好,拗斷自己的輝煌史回憶,從抽屜里抽出一根口紅塗了一下。這根口紅,是所謂我的「戰袍」,我生性內向懦弱,每次和客戶面談前都要塗那隻深色口紅。

因為我在生活中會莫名害怕濃妝艷抹的女性,所以看着鏡子裡自己紅得侵略性極強的嘴唇,我錯覺是給自己憑空穿上一身不好惹的盔甲。

那天是我時隔數年再次見到陸思齊。

這位即將遠赴重洋、在大洋彼岸的宿舍里開派對、飲酒、掛科的男孩子,正低着頭一聲不吭地玩着手機,而他的父親,陸思齊,正和我的老闆交談着,看見我推門進來,下意識地站起來要握我的手,然後我們都愣住了。

「葉嫻?哈,你是葉嫻吧?」

我怔在那裡,全身不可動彈。

動物世界裡說,有些動物在遇到意外險境時,會嚇得不得動彈,僵在原地,形狀可笑。當時我還想,這麼愚蠢的物種,居然也逃過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法則的逡巡,代代繁衍至今。

而如今,我像在深夜裡被車輛遠燈嚇到的鹿群,僵立在會議室門口,血液一瞬間凝固。等我反應過來,那個叫陸思齊的男人伸出來的手已經縮了回去,而我一手抱着文件夾一手捏着磨砂玻璃門的門把手,像一個上不了台面的職場新人,狼狽而窘迫。

「你們認識啊?」老闆好奇地橫劈進我們之間的尷尬。

「是啊,太巧了吧。」陸思齊笑起來,依舊是英俊非凡的弧度。自十六歲起,走出校門,門外等候的家長們就知道這人會傷透多少女孩子的心。

「葉老師是我高中同學,好久沒見了。那我放心了,」他將側臉轉向我的上司,「你剛剛誇她的,我現在都相信了。哈哈。我印象里她一直是成績特別好的優等生。我記得我常常抄她作業。」

上司專業而精準的商業笑聲笑起來,會議室充滿了合約達成的歡快氣息。

我順勢坐下來,將一疊需要填寫的資料遞給那個男孩子,「嗨,來,先填寫一下這些問卷和表格吧,可以幫助我們比較快地了解你的經歷和申請優勢哦。」

那男孩終於放下手機,抬起頭,默不作聲地接過那疊紙。

他的面容同陸思齊年輕時一模一樣,仿佛他母親的基因對此毫無貢獻。濃黑直眉,一雙清澈鹿眼下異軍突起一根高挺的山根和小巧的鼻子,左眼下方的臉頰上有一顆小黑痣,是潔白皮膚上唯一的瑕疵,但反而令他楚楚動人,臉部有了點睛之筆。

年輕男生從會議桌中央的筆筒里抽了一根圓珠筆,漫無邊際地填寫起來,我就這樣靜靜坐着,用指甲隱秘地摩挲塑料文件夾的表面,發出細微簌簌的聲音。那人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來,「葉老師,這小子就拜託你了哦。」

這時我才感覺到,左側胸腔里的那顆心臟,迸發出不由分說的巨大疼痛,將我大腦捶擊得一片空白。

3

你知不知道富士山的理論。香港詞人在日本見到富士山,驚羨於它的美麗,又深感自己只能看見它,卻不能移動它。隨之又感悟到,喜歡一個人就如同喜歡富士山,想要靠近,只有一個方法,走近它。但無論如何,你都無法「憑愛意令富士山私有」。

真是傷心的旅遊感悟。

4

我進高中時是短髮,戴高度近視眼鏡,素麵朝天,顴骨上有淡淡雀斑,下巴上有不斷推陳出新的青春痘,每所學校都有一千位這樣普通的女生,湮沒在做早操的隊伍里。

陸思齊就相反,他是最引人注目的男生,入學軍訓時已經令人側目,個子高,長得好,染一頭黃髮,教官一眼就能從隊伍里揪出來,「為什麼染髮?」青春期少男少女最愛湊熱鬧,齊刷刷就看過去,被其他軍官勒令站好直視前方,耳朵卻拼命搜集信息,那男孩子大大咧咧地從隊伍里站出來,笑着說,「也沒說不可以染啊。」

教官說,「門口校規就寫着,學生不得染髮,穿耳洞,你沒看到?」

「是哦,我以為軍訓時期我們還不算正式學生啊。」那男生居然不當回事,「動員大會上說,這個月要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士兵。士兵不用遵守校規吧……」酷暑陽光下金光閃閃的劉海吹過他的眼睛,他受癢般抬起手揉揉鼻子。

我站在烏泱泱的人群里,偷偷地把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對於這類校園風雲人物,我一向沒有興趣。他們漂亮瀟灑,肆意妄為,卷着襯衫的袖子松松垮垮地走在校園裡,把肥大無聊的校服穿得很好看,脖子上可能還掛着一個柔如無骨親密無間的女朋友。

他們輕巧又叛逆的姿態總會令我自慚形穢,我覺得自己笨拙,拘謹,比較適合扮演所有青春偶像劇里那個被鏡頭焦距糊化的背景板。

陸思齊雖然不在我們班,卻像全體女生心照不宣的隱形插班生,談論的是他,嗤嗤笑的是他,課間他砰砰地拍着籃球從走廊跑過,那一小片剪影在窗戶一閃而過時,都會有女生低低地驚呼一聲。

「聽說他們家超有錢誒,」有消息靈敏的女生打聽到重要信息,像派發戰時報紙一樣鄭重其事地傳遞給四周,「他成績不怎麼樣,本來都沒法進我們高中,是要出國讀書的,但後來不知怎麼就來了我們這裡,應該是花錢走後門了吧。」

「噢噢這個我知道,」另一個女生也加入討論,貢獻一些新的信源,「好像是因為他媽媽生病了,所以就沒去國外念書,來我們這兒了。」

「原來這樣。」大家紛紛點頭,有人拍我肩膀,我以為自己偷聽被發現,有點窘迫,但對面那團女生只是嘻嘻笑着問,「哎,你數學作業寫好了沒,借我看看,拜託拜託。」

我把作業遞過去,她們把頭湊在一起,撓着太陽穴頻頻點頭,「原來這一步後面是這樣展開公式啊……」聲音低下去,又有人岔開話題,「話說陸思齊今天穿的白襯衫好好看啊……」、「這不是上學期統一發的校服嗎?」、「嚇,真的啊,我看我們班男生穿起來都好醜啊,我都沒意識到」,又有笑聲爆發出來。

大概每個女生的學生時代都會有這樣一個長相英俊、身形高挑、熱愛籃球又身世傳奇的男生,出現在隔壁班或高一年級的隊伍里。

彼時我成績優異,讀書甚廣,有一種秘密的驕傲感,對這類普通人青春中必不可少的要素,竟有點嗤之以鼻。我誰都不喜歡,只喜歡每一次考捲髮下來都是滿分。

學期結束時,我被老師留下來協助批改期末考卷。宿舍人已經走光光,校園像一所閉園後的遊樂場,習以為常的鼎沸人聲被抽離了,整個空間因為安靜空蕩而變得陌生。我父母很高興我能被老師選中,所以晚回來幾天沒關係。傍晚我在宿舍陽台晾衣服,突然有隻籃球飛進來,砸在水泥地板上。

我望下去,陸思齊在樓下,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仰頭笑着說,「哎呀,不好意思,我的球,能不能還我?」

我把球扔下去,他像預判准了落點,輕巧地拍了拍反彈的籃球,將它控制在手掌。「謝啦!我運氣真好,居然還有人在宿舍。」

明明是冬天,但他只穿一件薄薄的運動衫,晶亮的汗水從鬢角流下來,從脖子一路拐到鎖骨。下身就更誇張,是寬鬆籃球短褲,在兩隻膝蓋處都綁了黑色的護膝,因為過瘦所以透着護膝都能看到他刀削一般的膝蓋骨。

他向我搖了搖手,表示致謝。「哎,你也還沒回家哦?」

「我幫老師在批改試卷。下周才回。」我把手肘撐在生鏽的橫欄上,朝他回話。奇怪,我為什麼要說後面那句,仿佛對方關心我什麼時候回家似的。我們隔空對話,因為距離不得不提高音量,像是什麼牛郎織女銀河遠隔一樣,真窘迫。我當時就是這麼容易發窘的人,一時之間就有點面紅。但樓下的男孩顯然不在意,他舉起一隻手,「喂喂,小心——」

「啊?」

我反應過來,架在橫欄之間的洗衣盆掉了下去,還沒來得及掛的濕衣服噼里啪啦地全砸在地面。

怎麼這麼狼狽?我內心尷尬大叫,趿着拖鞋跑到宿舍樓下。陸思齊正蹲在地上幫我撿衣物,腳邊一灘水漬,看到我下來了,就把洗衣盆遞給我,「看來你又要再洗一次啦。」

「謝謝。」我眼睛瞥了一眼洗衣盆,裡面有一些我的內衣內褲,當即羞愧得要遁地而走。

陸思齊叫住我,「哎話說,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呀?你是不是成績很好?」

「我?」我回頭,「我叫葉嫻。」後面一個問題該回答嗎,怎麼回答,是,我成績很好,老天,沒聽過這麼恬不知恥的答案,但說不我成績很差,又不是事實,為什麼老師會請成績差的學生協助批改考卷?十六歲的我竟然就被這樣一個問題難住了,不知道是因為我在人際交往方面本就毫無天賦,還是因為發問的人是陸思齊。

「哦,好像沒聽過。」他撓撓後腦勺,「我叫陸思齊。你成績很好的話,能不能幫我訂正一下考卷?」

「啊?」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趿着拖鞋抱着洗衣盆跟那個男孩子到了附近的籃球場,那裡只有零星幾個男生在對着球框練習投籃,砰砰的撞擊籃板聲不絕於耳,他們看了我一眼,也毫無興趣。陸思齊從球場邊上的書包里掏出一份考卷,我站在他身後,偷偷地瞥了一眼,上面的分數低得令人駭然。我心想,原來我們班女生說的八卦是真的,他念書很差。不小心笑出聲來,他回頭看我,語氣佯怒,「你在嘲笑我啊?不會吧。」

我趕緊抬頭擺手否認,對上他的雙眼。他站在逆光的方向,輪廓瘦削,下顎線優美,風斜斜地吹過來,將他濃密頭髮吹亂,整個人在夕陽下發出毛茸茸的暖光。我覺得心臟漏跳一拍。

從小在應試體系中亦步亦趨只會死讀書的我第一次意識到,美才是全世界最稀有的資源,而我引以為傲的勤奮、仔細和博覽群書,在這種毫不費力的天賦面前,竟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天色黯淡下來,他掏出一隻手機,打開手電筒,橘黃色的暖光照射在考卷上,我們坐在球場邊沿,像是圍爐靜靜地烤着什麼東西。

「就這題,我怎麼都想不通。」

我湊過去,因為近視和天色關係,那油墨印刷的題目實在看不清晰,我又移動了一點,陸思齊意識到了,把試卷放在我的腿和他的腿中間,整張臉都蹭過來。我猜想他應該從小就在愛的觸摸和擁抱下長大,所以對肌膚相觸毫無反應。

對他來說百思不得其解的題目,對我實在易如反掌,唯一的挑戰是如何講解得淺顯易懂。我想了想,把解題思路講了一遍,他像中了什麼大獎一樣,倏地站起來,「哇,我終於懂了!你太厲害了!你這講得比我們班老李頭還明白。」

夜色如水,汩汩地流動起來。他一手舉着考卷,一手用手機的亮光照耀着那行題目,眯着眼睛又默念了一遍,我坐在黑色的風裡,就這樣看着他,被那束錐形的暖黃色光線籠罩着,像一樽毫不自知的藝術品,在這座空曠的博物館裡展出着。

人永遠沒辦法追求一件藝術品,擁有一件藝術品。我看着他,就像暗夜的竊賊惶惑地看着蒙娜麗莎。

5

你知不知道絢爛流星原來只是宇宙空間中的塵埃微粒和微小的固體塊,接近地球時被引力吸引,與大氣層摩擦、爆炸、燃燒,落到地面前大部分已經被消耗殆盡,剩一點點,掉到地面上,被人們看見。但那時它已經不叫流星了,叫隕石。

我有時候想,我和你的相遇就像是流星墜地的過程,我是如此微不足道,從命運的大氣層擦槍走火噼里啪啦地飛馳過來,啪地打在你光輝筆直的人生軌道上,我火花四濺,塵土飛揚,而你看到的只是一個語焉不詳的坑洞。

6

留校到靠近春節的日期,我才驚覺忘買回家車票。春運的供需壓力出乎我的意料,我去附近車站問了幾次,都沒有合適的班次。最後一次幫陸思齊在操場上補習時,我提到了這件事,他愣了一下,立即說,「我叫我爸爸送你回家好了。」

「從這裡到我家要開兩三個鐘頭……」

「哈,」他詫異,覺得沒什麼問題,「沒事的啊。」

那天下了一點雪。我背着雙肩包,雙手側提着行李箱從樓梯上一拐一拐以怪異的姿勢走下來,陸思齊在宿舍樓下等我,有零星雪花落在他肩上和睫毛上,隨隨便便就站成一幅畫。他從我手中接過行李箱,滑輪在地上劃出濕滑的兩條痕跡,我怔怔地跟在他後面,盯着那兩條痕跡,直到撞上他的背。

「啊喲,對不起。」我揉揉頭。

他停在校門口的布告欄面前,「等等,你是我們年級第一哎。」

「啊?」我看過去,「哦,是。」

他撒開了行李箱的把手,用雙手晃我肩膀,「葉嫻你太厲害了吧!你都從來沒說過。」

我咋舌,心想這沒什麼好說。我總覺得獲取這些成績是理所當然我份內的事,不值得高興。但對於他來說,仿佛發現新大陸般激動。

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後,他小步跑過來,拉開車門,裝作很尊敬的樣子,「年級第一女士,來,請。」車內的小世界向我伸開了擁抱,舒適的暖氣,清新的香水味,白色長毛坐墊,有輕柔的音樂傳出來。這所有一切都與我格格不入,我幾乎能看到我選擇坐進去的那一刻,就等於選擇了將我的人生交付給了一段毫不由我掌控的旅程,方向盤交給了別人,航向未知,終點成謎,路途許有諸多顛簸,我都無法控制。

但我還是坐進去了。

那一路車程漫長,春運的擁堵令車開開停停,讓我眩暈噁心。我在溫暖柔軟的車裡昏昏欲睡,醒來時竟然已經靠在陸思齊的肩膀上很久。他動動肩膀,「哎你腦袋很重,我在想這不會就是你聰明的原因吧?」他伸展了下手臂,嘶了一聲,表明手掌都麻了,「開玩笑的,別介意。」

我頓時大窘,「對不起,對不起,我竟然睡着了。你幹嘛不叫醒我?」

「啊,為什麼要叫醒你?」他迴轉了一下肩膀,仿佛這項選擇從未在他考慮範疇之內。

那一刻我就該發現,他對周遭世界如此友好、坦蕩、姿勢舒展,而我拘謹、克制甚至惶恐,始終神經緊繃,完完全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人是否從小被愛和善意包圍,是看得出來的。

十六歲的我們馳騁在雪天的高速公路上。我是第一次愛人,而他當然不是第一次被愛。

這是我們關係不對等的來源。

在成年後的很多個夜晚,我無數次夢到一個被枕麻了的肩膀,一輛車像是駛在無窮無盡的虛幻道路上,沒有終點,不會停下。

在醒來後,我感到巨大的悵然若失,和微小的隱秘滿足。那滿足來自於我想象着被枕到麻木的肩膀當時令他多麼難受,而他一動都不動。對他來說毫不在意的善意,已經能夠令我瞬時落淚。

7

有段時間我很想去沙漠旅行,在搜索資料時看到,全球最炎熱的撒哈拉沙漠有過幾次罕見的降雪。按理說那裡又乾燥又高溫,沒有理由會下雪。

但歷史上有記載的就起碼有三次,科學家推測說是因為恰好有什麼風帶經過,帶來極地氣團,後面的理論我忘記了,反正是在濕度溫度和海拔三者都合適的條件下,才形成了令人驚奇的沙漠降雪。有時候我會想,在所有條件因素都意外完美匹配的時刻,萬分之一的奇蹟就會發生嗎。

8

來回改了幾遍申請文書後,我和陸思齊兒子熟稔起來。他其實十分健談,只是在成年人的場合中習慣裝酷裝冷漠,「反正一開口就說錯話,還不如不說咧。」但我是對付這類青春期富家小孩的高手,上司時常在其他同事面前讚揚我,說某些同事動不動和學生吵起來,看看人家葉老師,再紈絝的子弟都能與之談笑風生,令我聽上去像倒有《變形計》的功效。

總之,幾番來回後,他已經頗為信任我。

在網申快截止的一天,他從學校放學出來和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店碰面,從書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時帶出一封粉紅色的信封。我眼尖,立即笑起來,「哇,情書。」

他沒反駁,彎腰撿起來,把信壓在電腦下,「葉老師,說正事說正事。」

「幹嘛,你怎麼都不打開看看。」我注意到信封還封着口。

「好無聊,我才不看。何況明年我就要出國了。」言下之意倒是很負責很老成,不願辜負女孩子的希望。

「也是,」我喝了口咖啡,「那你幹嘛不直接扔掉?」

他越過屏幕看我,「在學校里就扔掉嗎?萬一女生看到會很傷心啊。」

我一怔。

他和陸思齊一樣,即使根本不喜歡,也對人溫柔以待。

他們根本不知道,如果不喜歡對方,他們的那一點點好,都足以成為慢慢殺死對方的毒藥。

我覺得從食管滑落下去的咖啡苦澀,在胃裡激起強烈胃酸,像是頃刻間要灼出一個洞來。我乾癟地轉移話題,「我看你和你爸爸當年在學校一樣受歡迎。」

說完立即覺得不妥,他倒沒在意,把電腦屏幕轉向我,「這是我昨晚更新的一版,你看看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提交了。」他揮手招呼了一下服務生,「我爸也是這麼說的,他說讀書時交的女朋友,都是人家女孩子倒追他的。」

也許陸思齊在一生中說過很多謊,但這一點,他沒有。

僅我所知他在高中時的女朋友就換不停。有一位是學校播音站英語節目的播音員,高挑纖瘦的學姐,走路像仙鶴一樣,英語口音標準,在每天午間會在流淌的古典鋼琴曲伴奏帶下朗讀一篇小短文。於是我養成了每天中午帶着耳塞蓋着外套趴在桌上睡覺的習慣。

在某個節日前夕,陸思齊在教室門口等我,拽我出來拜託我寫一封英文詩給對方,放在禮物里。「拜託拜託,」他用小狗濕漉漉的眼神看我,「這樣她會覺得我不是英語糟爛的草包啦。」

我想問難道對方是因為你英語流利才喜歡你嗎。但我沒說,只是煩躁地揮揮手,讓他下午放學後來拿信。最後一節自習課上,我在草稿本上寫了一首胡編亂造的詩,又撕掉重來。

原來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辜負他所託。

我被他困住了,儘管他一無所知。

我認真地寫完,才看到紙上有幾滴水。我沒發覺自己哭了。有人說青春期少女的哭泣多半是莫名其妙毫無原因。但這次我知道為什麼。

我嫉妒得口腔酸澀,委屈得太陽穴別別狂跳,還好教室里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我。我用手裡的筆蓋死命撐着眉毛中間的額頭,直到皮膚凹陷出一塊微型的坑,才放下來,在最末寫了「知名不具」四個字。沒有直接署陸思齊的名字,是我怕這封信被班主任拿到,又要大作文章,我恨自己的貼心。

始作俑者在教室窗外敲擊玻璃,示意我出來。我把信交給他,仿佛有一秒,我錯覺是我向他遞交我的表白和鄭重心意。

裡面每一句,都是我想對他說的話。但他讀不懂,也不會知道。

我覺得悲慘極了,紅着眼眶把信塞給他就跑回寢室,身後男生困惑的「餵謝謝啦!」被我耳邊的狂風甩到不知名的角落。

應該是那天起,我開始瘋狂的減肥。那個瘦削學姐的形象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帶着這種病態的心情,我揣着滴米未進的肚子在操場上來來回回地跑步。

繞着放學後的操場,我一圈圈偷偷地觀察形形色色的人,沐着月光胡思亂想着能跑入我想要的未來。最終當然失敗了,我沒有跑進想象中的未來,而是在某一節體育課的慢跑訓練中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現在想來當時的我應該是中暑加低血糖發作,但當時我只覺得好累好餓,腳腕好痛,額頭好痛。在眼前一片光怪陸離的恍惚中,我感覺有幾個女同學圍過來,試圖把我扶起來但未果。終於有個人把我拉起來,背在背上,往醫務室的方向跑。

那人很瘦,所以肩胛骨一直撞擊到我的腹部,我感受着這一點點疼痛,心裡卻覺得非常安心。我在那人鬢角旁邊說,「陸思齊,我覺得我喜歡你。我超級喜歡你。」我感覺到他側了側頭,我距離他面頰的距離拉近到可以親上去的程度,但他又轉了回去,直視前方,沒有說話。

這真是最差的表白時機。

我向來不合時宜。

聽說這場鬧劇令那位學姐大吃飛醋,很快就提了分手。我從教室里一瘸一拐地出來,陸思齊在外面等我,「我幫你背書包吧」,他伸出手來。我迅捷躲開,明知故問,「幹嘛,不怕你女朋友吃醋哦?」他撐住我手肘,「逞什麼強。還有,分手啦。」

「哦。」我擠出一個音節,把書包甩到他胸口,思忖着自己該說什麼。

腳腕恢復到拆石膏的時候,陸思齊又有了新女朋友。這次是鄰校的女生,據說十分美又有錢,全身都是昂貴名牌。在全區的高中籃球聯賽的場邊上,被陸思齊的一記投籃反彈砸中,正要發作生氣,看到陸思齊跑過來道歉,立即火氣全消。

我不可能不泄氣,但沒有辦法。自此我知道了,世上總有得不到的東西。我埋頭苦讀,沒有再幻想要減肥什麼的,別人又美又有錢,我能怎麼辦,去搶銀行然後整容嗎?我的成績名次還是盤踞在校門口公告欄上第一位,風雨無阻,雷打不動,但我想除了第二名之外,根本沒人在意。

有時候我疑心,會不會每個人對於時間的度量方法都不同。於我來說,高中時光就是被一次次月考、一次次競賽標記的,對陸思齊來說,可能是一個個女友、一段段戀愛作為時間流逝的標尺。

高中生涯走到尾巴上時,我收到了一個好消息,我在化學競賽拿的獎項令我可以保送想去的大學。那可能是我人生中少有的輕鬆、如釋重負的時刻。我在班級里變成跑腿打雜的角色,樂此不疲地幫晚自習的同學帶夜宵,或是幫鄰班老師監考考試,諸如此類。

第一次模擬考試,我被鄰班老師叫去聯合監考,我坐在教室最後無所事事,用眼光把所有同學的脊背都點了一遍。這時在講台上的老師衝下來,在陸思齊的座位旁邊停住,「陸思齊,你在幹嘛?」

那語氣出現在考場,已經不是疑問,而是很明顯的宣判。我驚詫地走過去,不相信他會蠢到在模擬考上作弊。他的左手被拽了出來,但握着的並不是在場所有人想象中的小抄筆記,而是一盒粉紅色包裝的。

他的班主任雙目快要飈出火焰,「陸思齊,你瘋了是不是?你為什麼買這個東西?」

那男生右手還握着筆,顯然也沒有預料到,他搖頭,「沒有,老師我沒有。」

「你啊小小年紀不喜歡念書,一直早戀,記處分記大過也不只是一次兩次,在主席台都被通報批評過兩次。現在這種關鍵時刻還給我搞出這種事來。」那嚴厲刻薄的班主任將他的試卷拂在地上,「來,你也別模擬考了,跟我去辦公室說清楚。」

幾乎是鬼使神差般,我橫攔在中間,「老師,這個是我的。」

「哈?」

我感覺到全教室的目光一瞬間聚焦到我臉上。

評論列表

頭像
2024-06-01 08:06:21

情感分析的比較透徹,男女朋友們可以多學習學習

頭像
2024-04-07 00:04:50

如果發信息,對方就是不回復,還不刪微信怎麼挽回?

頭像
2023-12-18 17:12:40

如果發信息不回,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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