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頭王后》：被時代選中的悲劇

圖片來自《絕代艷后》1938版，可惜我沒有找到資源

其實上一篇文章，

《絕代艷后》：用浮華誇張的造型，塑造了一個空殼玩偶

已經說了一些瑪麗·安托瓦內特的事情，但是總體還是針對電影《絕代艷后》的，不夠全面，這篇文章，想根據茨威格的《斷頭王后》，來進一步說說這個女人。

本文長達8000字，閱讀時間有點長，還請見諒哦。

一、王后、君主制，與斷頭台

1793年10月16日下午12時30分，波旁王朝聲名狼藉的王后，瑪麗·安托瓦內特，在革命廣場的斷頭台上，結束了38歲的生命，再有14天，她就滿39歲了。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就算國會再給她十四天，她的生日，也是淒悽慘慘，她的丈夫，已經上了斷頭台，她的女兒，兒子，也早被奪走，她的真愛，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電影《法蘭西王后瑪麗·安托瓦內特》

斷頭台這東西，本就是掌握權力的君主，為了加強統治而設立的，但俄國的沙皇尼古拉二世，和法國的國王夫婦路易十六、瑪麗·安托瓦內特，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在斷頭台上結束生命。

他們所代表的君主制，也在斷頭台死去。

在後世的上帝視角里，君主制固然該死，但他們悲慘的命運，似乎是可以避免的，事實上，死亡於他們而言，那是一出生，就註定的命運。

他們是被時代和命運選中的。

二、太陽王與日不落帝國

1688年，對歐洲而言，是個特別的一年。

這一年，被波濤洶湧的英吉利海峽隔開的大不列顛島上，發生了一場革命，後世稱之為「光榮革命」，這場革命沒有革了誰的命，就成功限制了國王和天主教會的權利。

大不列顛島曾經的君主，法國，仍然是君主一統天下，法國的君王路易十四，通過遺產戰爭與法荷戰爭，得到了「太陽王」的稱號，他用無比的熱誠與精神治理國家，創立有史以來無與倫比的絕對君主制。

太陽王路易十四

這位太陽王還想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財富，他的野心，自然也遭到了瑞典、荷蘭和奧地利的反抗，大同盟戰爭由此而來。

這位手握重權的「太陽王」，此時並沒有注意，或者說，也不太重視英國發生的這場不流血的革命，也許還很高興英王的權利被削弱。

當然了，太陽這個普照萬物，生命剛需的星球，除了法國的這位「太陽王」喜歡，英國也很喜歡。

而那位太陽王沒有意識到，英國的那場溫和的革命，將會催生出一個多麼強大的帝國，而這個帝國終將摘下他的太陽。

英國貞潔女王伊麗莎白一世

他不知道，一個世紀以後，他的子孫們知道。

十八世紀中下葉，英國與法國是歐洲最強大的兩個國家，在世界各州，展開了殖民地的爭奪。

英法兩國在一場後世稱之為「七年戰爭」的戰爭中，英國戰勝法國，隨後驕傲的宣稱自己是「日不落帝國」，「在朕的領土上，太陽永不落下。」

這一年，是1763年。

早在半個世紀前，太陽王就像太陽般落下，曾孫路易十五繼承皇位，到這一年，已有48年。

路易十五

太陽終將會落下，就像王朝，終於要衰落。路易十五神奇的延續着一個像他一樣垂垂老矣的王朝，48年的皇帝生涯，七年的戰爭，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爭鬥，決定和爭鬥了百年的世仇——奧地利的哈布斯堡王室聯姻。

法國的世仇奧地利，路易十五的對手瑪麗婭·特蕾莎，是個相當厲害的女人，憑藉高貴的出身和強硬的手腕，獲得奧地利、匈牙利、波希米亞三頂王冠，和兒子子約瑟夫二世皇帝共同執政，外交手段，甚至讓法國從仇敵變成姻親，她是奧地利歷史上唯一的女帝。

當時，能跟她平起平坐的，只有俄國女帝葉卡捷琳娜。

奧地利女皇瑪利亞·特蕾莎

但無論她本人有多麼強硬，在這一年，也必須要服老，也終於認識到，奧地利和法國的鬥爭只能兩敗俱傷，反而讓英國與普魯士必須從仇恨走向同盟，而代表同盟的，就是聯姻。

奧法同盟的聯姻人選，就是奧地利的瑪麗婭的小女兒，後來的斷頭王后。

三、既定的和親命運

即使到如今這個時代，姻親關係，仍被看作是兩姓盟約的繩索，更何況是古代宮廷。

中外的王廷而言，王子公主的婚姻，從來都是增強政治力量的籌碼，像瑪麗婭·特蕾莎這種自由戀愛結婚的，在王廷中是非常少見的。

即使是自由戀愛，這位奧地利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女帝，最開始他的父親，也是有意將她嫁給俄羅斯的皇帝彼得一世的孫子，只是因為對方早夭，她才能逃過一劫。

第一次議婚失敗，聰明且心有所屬的她宣布自己"已經為國家犧牲過一次"了，可以自己掌握第二次婚姻。

又付出了許多代價後，才成功與心上人結婚。

瑪利亞·特蕾莎的孩子們

瑪麗婭一生共生育了16個孩子，11個女兒，瑪麗·安托瓦內特是她最小的女兒，1755年出生在奧地利繁華的首都維也納，1766年，法奧兩國決定訂立聯盟時，她還沒有及笄。

奧法聯姻的方式有三種：

1、法國國王路易十五，娶奧地利女皇瑪利亞·特蕾莎的一位已經成年的女兒；2、奧地利皇帝約瑟夫二世，娶法國國王路易十五的一位女兒；3、因為奧地利暫時沒有確立下一代繼承人，因此法國王太子路易十六，娶奧地利女皇瑪利亞·特蕾莎的女兒。

這三種情況，路易十五雖然已經55歲了，但他沒有王后，本來是可行的，可以迎娶一位哈布斯堡王室的公主，且他的情人蓬巴杜夫人已經過世一年多了，繼任者杜巴麗夫人還沒有進入路易十五的射程。

也許路易十五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不想找個公主老婆管他，就放棄了。

路易十五

而奧地利皇帝約瑟夫二世的第二任妻子，於1767年，被他精神虐待而死，這一任妻子是他處於政治考慮而聯姻，不得他喜愛，而路易十五的女兒，年紀都大了，他更加不想。

於是聯姻的對象，就落在法國王太子路易十六的身上。

路易十六1754年出生，與他年歲相差最合適的，自然就是瑪利亞的小女兒瑪麗·安托瓦內特。

他們兩人的婚姻，就這樣締結了，他們自己還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一個忙着在宮廷沒完沒了的玩耍，一個每天按時出去打獵。

四、不學無術的文盲小公主

看過古言小說的都知道，皇子阿哥們，不拘是不是太子，皇帝都會延請有名望的學者、官員，來教導兒子。

公主們，也會特別開設學堂，教她們琴棋書畫女工。

不過，老師請的好又多，不代表王子公主們學的就好。

有些孩子早慧，喜歡學習，喜歡玩弄權術，就會認真學習，有些孩子天生對政治不敏感，不愛學習，瑪麗·安托瓦內特就是後一種。

瑪麗無疑是個美人坯子，出落得亭亭玉立。

可是，她很少讀書學習，很少受到教育，終日在美泉宮的房間裡、花園裡和兄弟姐妹們遊戲瘋玩，她的老師們根本管不了她，唯一能管教她的母親瑪利亞·特蕾莎女皇，每天都要忙着工作，根本沒有時間盯着她學習。

已經十三歲了，距離求婚已經過去兩年，還不會正確地書寫德文或者法文，最起碼的歷史知識和一般教養，也全都沒有具備。

瑪利亞·特蕾莎一家

馬上就要出嫁了，女皇只來得及讓這個女兒找了舞蹈老師和聲樂老師教她跳舞和音樂。

很顯然，女皇是個出色的政治家，她一生嚴肅端莊、檢點自持，為了國家幾乎放棄一切娛樂。

但她卻不是個出色的教育家，她的女兒瑪利亞·婀瑪利亞大公爵小姐，一嫁到帕爾馬，就因為生活放蕩，使整個歐洲瞠目結舌。

另一個女兒瑪麗亞·卡羅萊納，也在那不勒斯惹出種種緋聞。

現在，這個小女兒要嫁給法蘭西的王太子，比起自豪，她只感到憂心忡忡。

一個不學無術的公主，怎麼能當好一國之後。

不好好學習，天天在宮廷玩耍的瑪麗，在很小的時候，就養成了不愛學習，不願意思考複雜問題，耽於享樂的習慣。

腦子是個好東西，經常用才更靈活。

天賦是天生的，但智慧不是，智慧需要經歷、思考、學習，但這些都是瑪麗討厭的事，這是危險的，而這些危險，二十年後，她才明白。

五、耽於享樂的年輕王后

1770年，年僅14歲的瑪麗·安托瓦內特，緊急突擊的學習了一段時間後，終究沒能養成自制力、勤於思考等等好習慣，就踏上了和親之路。

奧法兩國對這場婚禮極為看重，儘管經歷了戰爭的失敗，正處於要節儉的時刻，兩國還是在攀比，搞得極盡鋪張奢華。

瑪麗·安托瓦內特，就在那鋪張奢華的婚禮上，從少女，變成少婦。

但瑪麗對此沒有什麼結婚的喜悅，她只感到凡爾賽禮節的繁瑣，和初夜竟然沒有圓房的屈辱。

瑪麗和路易十六正式成為夫妻的那天晚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躺在一張床上，第二天起來，什麼事也沒發生，連續七年，什麼事也沒發生。

在凡爾賽宮，沒有什麼隱私是別人不知道的，包括王太子夫婦的床上生活。

太子性無能，初夜沒有圓房，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宮廷的笑柄，對此瑪麗也只能默默承受着，畢竟是事實，也不能撕爛人家說閒話的嘴。

不能圓房，自然也無法懷孕，自然也沒有小孩，太子妃又不是個愛學習、關心朝堂的人，就把充沛的精力，發泄在晝夜顛倒的享樂上。

瑪麗嫁到凡爾賽，路易十五還手握大權，那時瑪麗還算收斂，前兩年，瑪麗沒有舉行進入巴黎的儀式，因此不能自由出入巴黎，也就無法接觸巴黎的時尚和娛樂。

1773年，瑪麗已經受不了了，跑去求路易十五，要求入城，路易十五欣然同意了。

6月8日那天，瑪麗舉行了盛大的入城式，那一天，巴黎十幾萬人聚集在街頭，歡迎太子妃入城，因為人太多，造成了交通擁堵。

一進入巴黎，太子妃立即被巴黎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

太子妃喜歡出入巴黎各種娛樂場所，歌劇院，法蘭西喜劇院、意大利喜劇院、舞會、化妝舞會、賭場。

1774年，路易十五駕崩，王太子夫婦繼承王位。

路易十六即位時，舉行了非常盛大的儀式，整個巴黎都在歡慶一個新的、年輕有活力的政權的誕生，可惜這對夫婦並不知道，即位意味着什麼。

王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恰好國王又是個萬事不管，一心熱愛打獵，性格軟弱的耙耳朵，瑪麗就徹底放飛自我，成天流連在娛樂場所，衣服越來越華麗，金銀珠寶越來越豐富，頭髮越來越高，賭博輸的錢越來越多，消費的賬單也越來越厚。

王后慵懶的快活的享受着權利和地位帶給她的快樂，卻不願意承擔權利的責任，女皇瑪麗婭·特蕾莎一封連着一封的勸誡信飛到宮廷，卻沒有一句忠言，聽進王后的耳洞。

她揮霍着時間，心安理得的接受後位帶給她的榮耀，就像茨威格所說：

「她那時候還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就這樣無憂無慮的過了好幾年，她不在乎波蘭有沒有被瓜分，不在乎人民是否挨餓，只在乎她的新衣服、首飾和髮型。

結婚的第七年，王后夫婦始終沒有圓房，也是佩服路易十六，一個大美人放在眼前，卻能做到無動於衷。

路易十六其實也沒啥大問題，他只需要做一個小小的男性手術即可，但這個手術於他而言，仿佛要翻越喜馬拉雅山脈，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去做。

最後，王后的長兄，奧地利皇帝約瑟夫二世微服私訪法國，終於說服路易十六，做了手術，夫婦倆才順利圓房。

1778年，王后順利產下一女。

作為獎勵，路易十六把小行宮特麗雅濃賜給瑪麗。

瑪麗非常喜歡這所小小的行宮，這所小小的行宮靠近凡爾賽，卻又遠離凡爾賽。因其小，不受重視，因而可以擺脫凡爾賽那沒完沒了的繁瑣的禮節，那是瑪麗最厭惡的事情。

瑪麗將這所小行宮當作自己心靈的避難所，傾盡財力，將其裝修的美輪美奐，特別開鑿了池塘，養着金魚和中國鴨子，小小的農場，養着雞和羊。

瑪麗帶着她的閨蜜和女兒，在這所"農場"里裝模作樣的勞動。

舞會、賭博、時尚、珠寶首飾和特麗雅濃宮，花掉的錢財，讓人民恨的咬牙切齒，給她冠上了"破產皇后"的稱號。

但耽於享樂的皇后，並沒有預測到後來的事情，即使她的母皇，她的哥哥一遍一遍叮嚀，她仍舊我行我素。

皇后如此任意妄為，高傲自大，並不管她在人民心中的地位是如何逐漸下降。

六、攻擊王后的小冊子，項鍊事件，與虧空夫人

1777年，為了國王夫婦的子嗣問題，王后的長兄約瑟夫二世特意旅法，勸說路易十六同意手術。長兄觀察了妹妹的社交圈子，妹妹的賭博遊戲，離開後，約瑟夫二世給妹妹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勸誡她不要在流連在那個充滿欺騙的社交圈子，勸她親賢臣，遠小人。

他以預見性的話語警告她：

"我為你渾身顫抖，因為這樣下去難以為繼；如果你們不預先防備，革命將是十分殘忍的。」

革命，約瑟夫二世第一次這樣預言，這位奧地利的皇帝，雖然政治手腕比不上他的母親，親近他的敵人，國內改革也是個失敗，但畢竟是個有實權的皇帝，有政治手腕，比起不學無術還不努力的妹妹，綽綽有餘了。

奧地利皇帝約瑟夫二世

但這封預言式的警告信，在妹妹的手中，並沒有多停留幾秒，就被她匆匆收起，直到十年後，她才領會其中的含義。

約瑟夫二世的確預見了革命。

1779年，瑪麗·安托瓦內特還沉浸在女兒降生的喜悅中，在凡爾賽之外，隱秘的地方，一些攻擊王后的小冊子被印出了。

1780年，奧地利女皇瑪利亞·特蕾莎去世，她翹首以盼的王太子外孫，一年後才誕生。

王太子誕生，凡爾賽宮、巴黎都舉行了盛大已極的慶典活動。王后感到了無上的榮耀，和無上的幸福。

可是，他們都沒有意識到，民眾的歡呼聲中，暗藏的怒火。

慶典結束後，瑪麗很快又逃回特麗雅濃鋪張奢侈又慵懶的生活。

就在她無憂無慮的享受特麗雅濃閒適、慵懶、甜蜜的愛情生活時，攻擊瑪麗·安托瓦內特的小冊子不斷出版了。

王后在特麗雅濃和凡爾賽宮享受王后至高無上的權利帶去的宮廷生活，凡爾賽宮裡宮外，密謀的人、革命投機分子、真正的革命家，都認為要革命成功，必須通過抹黑王后，因為國王是沒什麼好挑剔的，他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而王后之所以從萬人敬仰到萬人憎恨，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奢侈的生活，加劇了國家財政危機。

1775年，北美爆發了獨立戰爭，北美是英國的殖民地，為了削弱英國的日不落帝國影響，法國對美國施行了經濟援助，也資助歐洲軍官、法國軍官援美。

1783年美國獨立，法國其實早就出現了危機，但仍然沒有停止援美事業，而特麗雅濃的奢華生活也一如既往的消耗着法國已經空虛的國庫。

雖然外界一直在悄悄攻擊王后，但真正讓她名譽掃地是1785年的項鍊事件。

項鍊事件是一個平民夫妻引起的，事件的策劃者名叫小約翰娜，原本是一個落魄貴族和使女的私生女，父親過世後，母親淪落為妓女，她也變成小乞丐。

七歲那年在街上向向德·布蘭維利埃侯爵夫人乞討，侯爵夫人驚訝一位貴族的後裔竟然如此墮落，於是自己出錢讓她和妹妹去寄宿學校受教育，十四歲時進了修道院。

二十二歲那年，她和妹妹一起逃出修道院，她找了一個憲兵軍官當老公，而且是未婚先孕，孩子也不是他的。

小約翰哪有一股強烈的向上爬的欲望，不擇手段，她纏着恩人德·布蘭維利埃侯爵夫人，認識了紅衣主教羅昂，正是這位紅衣主教，讓王后名譽掃地。

在紅衣主教的推薦下，小約翰娜的丈夫得到了一個龍騎兵團騎兵上尉的職位，還還清了所有賬單。隨後夫妻兩個便自稱自己是侯爵和侯爵夫人，並利用這個虛假頭銜到處敲竹槓。

利用敲竹槓，他們賺了些錢，但不多，他們想賺一大筆錢，決定設計一個騙局。他們看中了紅衣主教羅昂，這位主教是王后的忠實粉絲，希望得到王后的接見，奈何王后非常討厭他，多年來從沒接見過他。

小約翰娜自稱是王后閨蜜，騙羅昂說，她可以向王后引薦他，羅昂非常高興，給了她很多錢做報酬。小約翰娜並不滿足只是一些報酬，她偽造王后的信件，使得羅昂更信任她，還找了一個"替身演員"，扮演王后和他在花園見面。

羅昂越發信任她，在合適的時候，對他說王后缺羅昂便會給"王后"送錢。

一個偶然的機會，小約翰娜知道了一串項鍊，這串項鍊，是兩位宮廷珠寶商路易十五的情婦杜巴里夫人量身打造的，如果不是路易十五身死，杜巴里夫人肯定會買下。

這串項鍊價值一百六十萬里弗爾，雖然價格高昂，不是他能承擔的，羅昂還是擔任中間人，幫"王后"以分期付款的形式買下了項鍊。

這裡要解釋一下，珠寶商認為實際的買家是王后，而不是羅昂。

第一期付款在8月1日，到了這天，珠寶商沒有收到錢，騙子小約翰娜對珠寶商說"你們上當了，羅昂手裡王后的擔保信是假的，但是羅昂很有錢，你們可以找他要。"

騙子以為這樣，珠寶商就會找羅昂要錢，誰知騙子認為既然買主是王后，王后必然是知情的，要求覲見王后。

於是，王后和珠寶商才知道這是一個騙局。

王后怒氣沖沖的把羅昂投入監獄，將一個紅衣主教投入監獄，而且他還是全然無辜的，也是被騙的，所有人都認為羅昂是無辜的，王后本來是無辜的，結果她的錯誤決定，她濫用權力，讓自己捲入一場訴訟醜聞。

而在法庭上，面對真正的騙子，她也沒占到便宜，這個女騙子相當厲害，她竟然指責無辜之人偷了項鍊，實際上項鍊早就被她和她丈夫低價賤賣了。她說自己是紅衣主教羅昂的情婦，所以才能迅速發財。

法庭審判的結果是，將始作俑者女騙子施加鞭刑，燙上v字，投入監獄，因為受刑，這位女騙子卻獲得了人們的同情，無數上流貴族驅車去監獄看望她，給她送禮物，甚至連王后的女友也去了。

不久後，她就逃出監獄，逃到倫敦後，她以受害人自居，出版了詆毀王后的小冊子，甚至說紅衣主教是王后的戀人，文章越說越離譜，還給出了王后的情人名單，說王后的女友其實都是她的同性戀人。

項鍊事件，標誌着王后在公眾心中的地位，已經不再是高不可攀，而是可以任意詆毀的。

一個平民，竟然能撼動王后的地位，這件事要是放在瑪麗婭·特蕾莎身上，是絕對不可能的。

以她的小心謹慎，收斂忍讓，聰明睿智，絕不輕舉妄動的性格，強硬的政治手腕，首先就不會有人敢冒她的名頭行騙，其次，當珠寶商給她寫信要錢時，她就會立即警覺，馬上處理，再來是對羅昂的態度，雖然她對羅昂深惡痛絕，卻不會直接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他投入監獄，授人以柄。

最後是法庭，憑藉她的權利和手段，她不會讓議會放過羅昂，因為羅昂竟然認為可以私下見她，這是對她的侮辱。

但瑪麗·安托瓦內特卻沒有這樣的心智和手段，她生性輕浮，任性妄為，不學無術，她身為王后，卻從沒有履行過王后的義務，她和路易十六，都是不管事的人，一個只管享樂，一個只愛打獵。

項鍊事件後，瑪麗在公眾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整個歐洲都在看法國王室的好戲。

而這之後，還有更大的打擊等着她。

財政大臣卡洛納揭穿了財政巨大虧空的事實，在路易十六執政的十二年間，國家竟舉債十二億之多。

十二億，錢去哪裡了？

項鍊事件讓人們直接的認為，錢都被王后花掉了。

王后有了一個新名號：虧空夫人。

人們認為她是，舉全國之力供其享受，整個法國都憤怒了，她去劇院聽戲，以前人們奉承她，現在都仇視她，她絕望的說，「他們想把我怎麼樣……？我怎麼傷害他們了？」

她怎麼傷害他們了，她的確沒有傷害他們，她只是傷害了她的人民，用她的不作為，用她的奢侈。

革命的風暴已經在醞釀，王后也敏銳的感覺到了，可是，為時已晚。

也許會問，為什麼大家只仇視王后而不仇視國王，因為國王是個好人。

七、被時代選中的悲劇

路易十六，是一個麻木的庸人，他和王后瑪麗都不該降生在帝王之家，因為他們的智慧和心性，根本不能承擔壓在他們身上的重任，更何況，他們還生在了一個變革的時代。

路易十六性格猶豫軟弱，要他做個決定，比天秤座還難，倒不是選擇困難，就是軟弱，難堪大任。

他自己是個非常節儉的皇帝，但王后奢侈浪費，只要跟他說幾句話，他就放棄爭辯，任由王后揮霍。

他本質善良，一生沒有做過壞事，即使最困難的時刻，部下提議用軍隊保護他，他也拒絕對人民開槍。

他唯一的罪過是射死許多兔子、鹿，打獵是他唯一的樂趣，就在巴士底獄被攻破後生死存亡的時刻，他還在日記里寫着打獵被迫中斷。

他麻木的神經，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風雨，他的生活，每天按時吃飯、睡覺、打獵，就是足夠了。

逃跑的路上，他們已經被認出來，要被遣送回巴黎，這意味着他們處境會更糟糕，但他的想法只是，能夠早點回去睡覺。

連人民都看不下去了，同情這位麻木的國王。

但是人民並沒有因為他的麻木可憐和善良而饒他一命。

王后瑪麗，按照茨威格的評價，她只是一個性格平庸、普普通通的女人，路易十六也只是個軟弱、猶豫的男人。

他們兩個，即沒有足以攪動風雲的智慧，也沒有掌握世界的野心，甚至沒想過掌握自己的命運，卻不幸的被時代選中，結果只能是悲劇一場。

最後：

關於瑪麗·安特瓦內特，還有很多可以說的，比如她的愛情，她和瑞典貴族菲爾遜的緋聞，她在巴士底獄被攻破之後，真正變成一位王后的轉變。

但是文章已經很長了，那就下篇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