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了5000年的事兒，都被她聊完了

壓抑了5000年的事兒，都被她聊完了

三個女人一台戲，最近這部國產黑馬，掀起不小風波。

如果忽略劇名，它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女性題材的一劑猛藥。

同樣是女性組團跨過「三十大關」的題材，其感情之真摯、剖白之鋒利，劇情之緊湊，是圈中為數不多的，具備當代氣質的好劇。

有網友給出精準而不失理智的評價：「非常真實，如同在看自己的生活。」

隨着故事的展開，劇中「大尺度」的床笫之事，至今餘音繞樑：

「你們為什麼能在一起兩年？」

「就那方面比較合嘛。」

一口氣提起來的，是女性對欲望的坦蕩正視，收穫掌聲陣陣。

可這小小的甜頭也令人開始反思：我們是不是被壓抑得太久了？

01

是壓抑，還是高級意淫？

雖說如今國劇大膽談性的空間明顯鬆動，卻也免不了在過審的邊緣瘋狂試探。

當台劇《想見你》火遍海峽兩岸，同它一併火起來的，是劇中被抹去的「敏感」標籤。

談自慰被裁，聊同性被裁，高中生接吻被裁，就連月經也只能用「那個」代替。性話題以「禁忌」的名義被權威排除在外，看起來既重視，又難堪。

嗷嗷待哺的「性教育」探索無門，身體的困惑似乎為當下社會語境所不容。身邊家長總能找到合適的時機點撥你：「公開談性是不好的。」

這種掩耳盜鈴式的禁慾文化，不僅存在於青少年之中，成年人同樣難逃。

一如李安在電影《喜宴》中振聾發聵的轉身：「你正見識到五千年性壓抑的結果。」

遺憾的是，連這難得的露臉，也沒逃過被刪減的命運。

東方式隱忍歷來被李安拿捏得恰到好處。「性」在其電影中占據的地位，並不亞於小金人在他導演生涯中的含金量。

《臥虎藏龍》中那場竹林中你來我往的調情戲，就曾經被奉為中國影史上最高級的「意淫」。

熒幕間竹子搖曳，兩顆心若即若離又暗生情愫。玉嬌龍與李慕白的較量，是理智與情感的較量，也是兩種欲望的爭鋒。

有點調皮，但意味深長。

相比李安壓抑的文化試探，姜文出道即巔峰的——《陽光燦爛的日子》，無疑是90年代中國電影的意外驚喜。

影片中，馬小軍對着避孕套吹氣的一幕令人印象深刻。當無名的情慾以「氣球」爆裂的結局被中斷，他終於精疲力盡，躺在床上喘着粗氣。

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什麼也沒明白。等家裡多了個弟弟，才為這場懸案隱晦地揭曉了答案。

那些隨情慾起伏的「白色氣球」和紅色泳衣，以青春期性幻想的方式，完成了對「性教育」的隱性批判。

它在擊中觀者痛點的同時，也帶有某種向內審視的自覺：誰都曾經是馬小軍。

兩部作品同時抵達「以隱晦諷刺隱晦」，對「情慾」拋出漂亮的弧線。可若將時間倒推至更顯保守的1987年，《紅高粱》中那場「手腳並用」的情慾戲，堪稱吾輩楷模。

鞏俐將自己的土地氣息充分挖掘，而姜文又以鐵漢柔情攻克她的潑辣。

花轎外，余占鰲蓄勢待發；花轎內，九兒氣定神閒，唇齒間的性張力，將傳統女性的矜持排除在年代之外，黃土地的野性與生命力盡顯。

電影與觀眾的關係在注視與被注視中，完成了雙方情慾的滿足。三位導演的鏡頭語言在某種程度上成就了另一種充滿時代嗅覺的東方美學。

看似是男性視角主導的情慾關係，可若再向內一觀望步你會發現：情慾中的男女，勢均力敵。

當玉嬌龍在雨中暴露濕透的身體吐露真情；當鞏俐在田埂中坦坦蕩蕩，大字擺開；當米蘭在馬小軍面前掀起衣服，釋放「情慾暴力」，無不在正視一個事實：「性話題」中，女人擁有同等的話語權和自由。

若以當代目光來審視，這並不足以成為「奇觀」；可放在20年前，它是先鋒。

而《愛很美味》之所以被瘋狂美譽，原因之一，便是它對準了這根難啃的骨頭。

02

女性議題

「性」是關鍵

拋開劇中令人臉紅心跳的激情戲碼，導演出其不意地，在一場酒吧對峙的短小篇幅里，安插了「兩座大山」。

舞台上的跨性別者與舞台下的同性伴侶被大方擺到鏡頭前，故事的觸角成功伸向特殊群體。

不需要過多的解釋，也能從中感覺到國劇對「破土」的鼓勵。導演陳正道和他的團隊，似乎真的為國產影業帶來了」性議題「的春天。

或許是因為尺度原因，劇中對欲望的表達依然是點到為止， 可這並不妨礙它釋放出積極信號。

當女性開始大膽談性，開始正視自己的欲望，開始有權利說出「我想要」且不被異樣的目光審視，可以主動地探索身體而不必感到羞恥。

那麼觀眾便再也不必對着天空大聲質問：我們要如何奪回自己的情慾？

追溯起來，早年間能夠做到這樣喚醒自我意識的劇本，當屬《粉紅女郎》。

四位性格互補的女性，四種價值觀，四種現代生活方式，合奏了一部和諧又互補的欲望交響曲。

小時候抄錄在筆記本里金句，直到長大後才意識到，她是對舊的文化土壤發出了抗議。

沿用「萬人迷」的觀點，如果愛欲是現代人獲得自由的必經之路，女性成為身體與靈魂的主宰者，是否指日可待？

這裡必須提到一位「破圈」女性。

在台劇《我們不能是朋友》中，被罵「三觀不正」的女二韓可菲，曾憑藉一句：「我的原則是，有天菜就吃，有鮮肉就啃，絕不浪費」的經典名言，收穫大票女性粉絲。

可菲結婚時

上面這段話倘若置於傳統的道德倫理中，必然會面臨被詬病的結局。

作為女性，她應該捍衛自己的貞操和榮譽，如果她「屈服」，如果她「墮落」，她就該被蔑視，即使人們對「征服的一方」加以責備時，仍然夾雜着讚賞。

可女性，是不是永遠只能表現出被動的品質？

反觀可菲對欲望的態度，相比女主在兩性關係里的徘徊，她顯得更為直接，常常「直奔主題」。試問：

有多少人能像韓可菲一樣，和周圍的朋友談起自己對性的見解？

還能有勇氣，坦然地與伴侶溝通性需求？

太少。現實生活中，大多數人遇到「性問題」時，往往在表達時就羞愧難安，躊躇不前。女性在現實里、影像中，慢慢成為「脆弱感」的代名詞，情慾涌動在人性底層。

這時候，」表達「成為重要一環。

還記得張易之「勾引」太平的那塊紅布嗎？

整場戲「色而不露」，兩人你來我往的情慾呼之欲出，當太平意識中最後一點反抗和信念都消失殆盡，她終於流露出最原始的生命情感。

這段話經太平之口說出，充滿時代下的「禁忌」意味。觀眾也似乎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超過一種的「性」。

那些暴力的或神聖的，那些小心翼翼的，那些男性主動的性……並沒有成功將女性從男性的附庸之中脫離開，獲得自主的自由。

性別平權博主、「Queerology」主播@V太太 在一篇評論中寫道，「如果我們希望創造成功的性教育，那麼必須以不害羞、不恐懼、不逃避的態度，以及以直白、正面、誠懇的語言談論我們的身體」。

表達是自由的前提，也是以愛為名的「自救」。

03

沒有性，何談愛？

性與愛究竟是什麼關係？這個問題困惑了我們許多年。

直到電影《送我上青雲》的出現，才為女性觀眾上了重要一課，順手貢獻出兩個「第一」：

「中國大陸影史上第一次出現女性自慰的場景」；

「女性慾望第一次被這麼真實、坦蕩地呈現在大熒幕上」。

姚晨飾演的顧盛男，不論是台詞抑或是性張力，都令人印象深刻。

盛男，「勝男」，單從名字便能隱約窺見，傳統中國家庭彌留的男權欲望。

像很多原生家庭破碎，又在父母高期望下長大的孩子一樣，盛男堅硬、好強、孤獨又不善妥協。

成長階段殘留在潛意識中不被接受的性別認同，被她錯當做「性」，來嘗試和解。

當她得知自己罹患卵巢癌後，第一反應是在失去性快感前「抓緊做愛」。用惡作劇的方式激怒朋友，獲得「情慾的復仇」。

緊接着，電影出現了一個持續十幾秒的大膽鏡頭，盛男繼續愛撫自己的身體，完成高潮。

她喃喃自語，表情微妙：「不敢相信，自尊心受到傷害，但又充滿好奇，最後只能什麼不說。」

情慾喚醒的力量，令人陷入沉默。

看到這裡觀眾不禁想問：這「性」，是求生？是尋找高潮？還是身體和心靈都向前一步的探索？

盛男也想知道。

隨着故事的展開，觀眾總能與其中的人物產生某種共鳴，因為那些掙扎與困惑，也或多或少在我們自己身上發生過。

女性慾望的複雜，也是基於女性處境的複雜。當太多力量匯聚到她的個體生命中，靈與肉的分離顯得困難。

這一切關乎性，又不止於性。

如果兩腿之間的情慾可以不為任何人而存在，那麼那些透明的、至高的、純粹的在場，是不是也會跟着消失無蹤？

在弄清這件事之前，我們有必要分清的是：「做愛」是單純地需要「性釋放」，還是為了獲取以愛為前提的自由？因為，人類不可能設想一種無愛的生活。

盛男是，《愛很美味》中的三大女主，同樣也是。

方欣的小心翼翼，劉淨的擰巴糾結，夏夢的好勝愛贏。導演陳正道秉持着破除女性幻想的「執念」，在每個人設中處處埋雷，其中不乏精準的自我吐槽。

乍看之下的性格缺點，卻成為當代女性在愛情、痛苦與欲望中勇敢坦蕩的真實修煉：承認自己不夠好，沒那麼難；學會「愛」，才能避免陷入更深的危機。

在這裡，性不是「性」，「性」即自由。

它是生活本身，也是愛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