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嫌我窮出軌富二代，十幾年後我成總裁歸來她突然加我微信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何嵩齡 | 禁止轉載

1

斜陽照在十七年前的夏日黃昏，皮國華和幾位同事在生活區的操場上打半場籃球。每天下班，他都會打打籃球。他身材修長勻稱，打籃球讓他顯得更有魅力。

這個生活區很大，銀行超市、網吧迪廳等各種生活娛樂場所一一俱全。夷春市的幾家國企都在陸岡，各個企業的廠區獨立，可生活區是相通的。因此，職工們多有交集。

皮國華所在的單位是八一鋼廠，他畢業於江漢冶金幹部學院。此時國家經濟體制尚未全面改革，部分中專和大學還有分配。皮國華是夷春人，家在市區，又有一些關係，自然進了八一鋼廠。

他還很年輕，一頭碎發呈三七分，與那張頗似女人的瓜子臉搭配得恰到好處。皮國華長得像他母親，他母親年輕時是個有名的美人。故而他相貌清俊，溫柔多情，受人青睞。

皮國華搶到一個球，迅速帶球上籃，一個漂亮地倒扣，球進了，頓時聽見有歡呼和掌聲。尋聲而望，場邊有一個女孩，正在看他打球。女孩身材窈窕，衣衫簡潔清麗，頗具吸引力。他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幾眼，是個短髮女孩。

球場上，皮國華更加愛表現了，玩起NBA球星的那些花樣動作。顯然他心不在焉，投籃命中率越來越低，好幾次在運球傳球中被對方搶了球，這在他打球中是少見的。他的隊友懊喪不已，責怪他。他微微臉紅，一笑了之。時不時朝望那個女孩，又故作不經意或自然的樣子。

球在邊場進行着爭奪，呯！球飛了，出了線，滾到女孩身前。她撿起了球，皮國華趁機跑了過去，看清了女孩的臉。清瘦蒼白，好像帶着病色，令人憐惜，事實上她很健康。她的五官不算出眾，卻很吸引人。面帶微笑，清純可愛。

皮國華臉上一陣燥熱，女孩正望着他，並不迴避。他微翹下唇向上吹一了口氣，讓劉海翩翩飄起。他認為這樣很酷，彰顯他的個性。

「嗨，美女，可以把球丟給我嗎？」

女孩笑着把球拋給皮國華，「謝謝！」接過球，皮國華順便問：「你是哪個廠的？」

「夷棉。」

皮國華哦了一聲，轉身開球去了。

夷棉是夷春棉紡廠的簡稱，和八一鋼廠毗連。兩個廠不同的地方在於，八一鋼廠清一色是純爺們，夷棉則幾乎全是女性。夷棉有自己附屬的紡校，多數職工都是從紡校出來的。所以，夷棉的職工年輕漂亮。

皮國華打球已完全不在狀態了，幾分鐘後，他說道：「累了，歇一會兒。」

大家便站在場邊休息，抽煙喝水。皮國華不動聲色地靠近女孩，套起了近乎。

「以前好像沒見過你。」

「我剛參加工作。」

「難怪——」過了片刻，皮國華又問：「請問怎麼稱呼你？」

「荀艷，荀子的荀，艷麗的艷。你呢，叫什麼名字？」

兩人很投緣，聊得來。荀艷說她喜歡看打籃球，但她並不會打。她注意皮國華很久了，認為皮國華籃球打得超棒。

「我本來是等幾個同伴去逛街的，可她們久久不出來，見你在打籃球，所以乾脆過來看看。」

「呵，那我真是不勝榮幸！你除了看打籃球，平常還喜歡什麼？」

「喜歡的多着呢，比如上網……」

沒等荀艷說完，皮國華便問道：「那你的QQ是多少？可以告訴我嗎？」

荀艷報了號碼，皮國華從腰間掏出手機，是當時很拉風的諾基亞彩屏直板機。這讓荀艷刮目相看，她偷偷瞄了瞄皮國華，怦然心動。

皮國華記下了號碼，把自己的號碼和網名也告訴了荀艷。這時不遠處有幾個女孩叫着荀艷，荀艷應了一聲，對皮國華說：「我的夥伴叫我了，我逛街去了，拜拜。」

「拜拜。」

兩人揮揮手，荀艷轉身走了。望着她的背影，皮國華出神了。

2

每天，皮國華都期待在球場上看到荀艷，而荀艷總會不約而至。在沒有半場賽的時候，荀艷會走到球場上投幾個球。有時她約同伴一起來，有時獨自一人來。

兩人漸漸混熟了，沒有了先前的拘謹。他們一起去逛街、上網、溜冰和蹦迪。兩人有驚人相似的愛好，都愛玩「勁舞團」和「大話西遊」，都愛溜冰和吃雜醬面。不禁相互欣賞，越走越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秋天轉眼就到了，荀艷不小心着了涼。她認為這不算什麼，所以沒有請假，堅持上班。等下了班才感到渾身無力，鼻塞流鼻涕。回到宿舍喝了幾顆藥片，草草漱洗便躺下睡了。

醒來時已夜色茫茫，宿舍無人，姑娘們都出去玩了。空蕩蕩的宿舍讓荀艷感到孤單。她的家在八百多里外的峽江上游，要坐一天一夜的客船。

十五歲她便來到夷春，獨自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生活了三年。如今，她又遠離父母在這裡工作。孤獨，她有比別人深刻的感觸。尤其在此刻，秋天的惆悵和疾病的煩惱，讓本就脆弱的少女心更加多愁善感。

宿舍里有電話，就在她床邊。她插上IC卡，躺在床上給家裡打電話。

「媽媽，我是荀艷。啊，我還好，您還好吧？爸爸在做什麼？家裡涼起來了吧……」

荀艷和媽媽聊了很多話題，最後媽媽問：「你還有什麼事嗎？若沒事的話就掛了，你這長途也貴。」

「我……沒事了，那掛吧，媽媽保重！」

剛掛了電話，荀艷給表姐打了過去，表姐很高興，問東問西，說這說那，最後也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若沒事了咱們就掛吧，節約電話費！」

「我……沒事了，再見。」

掛後，荀艷給以前玩得最好的同學打去。同學一聽是她，歡呼雀躍，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講自己的經歷、煩惱、願望，也說起往日的友誼。待到無話可講了，同學說道：「好了，不浪費你的電話費了，改天再聊。」

「呃……好吧，拜拜。」

荀艷似乎着了魔，她瘋狂地打電話，給爺爺奶奶，大伯二伯，大舅二舅……最後乾脆找來電話簿一個個地撥打。掛了電話，她只感到失落，隨着電話越打越多，這種失落就越來越大。

這時她翻到了皮國華的手機號，才想起今天沒和他碰頭。他們天天在球場見面，一般不用通電話。

現在荀艷有些難過，便撥通了皮國華的手機。

「喂，我是荀艷，你今天下班了在幹嘛呢？」

「在玩……你的聲音怎麼變了？是不是感冒啦？」

皮國華這麼輕輕一問，頓時荀艷捂住話筒，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她已至少打了十個電話，打給了十個自己最親愛的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聽出她的聲音變了，更沒有人注意到她是感冒了。而皮國華的這一聲問候，宛如孤寂寒風中的那堆溫暖的火光，讓人前所未有的感動。

荀艷努力鎮定了自己，問：「嗯，稍微有點，估計是早上出門招了風。」

「嚴重嗎？看醫生了嗎？」

「不嚴重，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就說今天怎麼沒看見你呢。你沒有買點藥嗎？要不要我給你買點藥送來？」

皮國華輕柔的語氣里充滿了關切，荀艷再一次捂着話筒哭了。那頭又再問：「你怎麼啦？好像在哭？」

荀艷趕緊回答：「沒有，是……估計是電話信號不好。謝謝你的關心，你不用買藥來的。我宿舍備有常備藥，已經喝過了，現在我感覺好多了……」她流着淚水，帶着笑容，說不清到底是因為憂傷，還是因為幸福。

初冬的一天，荀艷生日。晚上她約了幾個朋友，在一家火鍋店進行慶祝。等皮國華進來時，大家便什麼都明白了。

3

接下來的時光是美好的，皮國華和荀艷相親相愛，溫馨而又浪漫。周圍的人羨慕他們，也祝福他們。

一年多以後，國家經濟體制改革終於無情地肆虐到夷春，這座小城失去了以往的平衡。國企紛紛整改，名存實亡，很多人面臨失業，這也為地產時代的來臨埋下深深的伏筆。

八一鋼廠還在苟延殘喘，皮國華憑着一些優勢保存了自己的飯碗。可夷棉就沒那麼幸運了，國企改成了私營。新東家制定的苛刻條件和微薄待遇，讓大多數紡織工被迫選擇了離開，荀艷也在其中。

早春的櫻花還不曾將浪漫挽留得久一些，便已瀉了一地傷感。皮國華和荀艷並肩走在櫻花道中，任風低吟。

「你打算怎麼辦？」皮國華問道。

「我有一個朋友，在廣州發展得不錯，並且在那裡結了婚。我想過去找她。」

猶豫了許久，皮國華才問：「沒考慮過繼續留在夷春嗎？」

「夷春還有我的立足之地嗎？我留在這裡還有用嗎？」

「只要你願意，夷春還是有許多其他工作的……」

沒等皮國華說完，荀艷打斷了他的話，「除了那些工資低的髒活累活，夷春還能有什麼好工作？難道讓我去刷盤子嗎？還是做酸奶推銷員？那樣的話，連我都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追求了。趁年輕，我想去大城市看看，畢竟那裡充滿了機遇。」

「難道，我們就這樣要分開了嗎？」

「這只是暫時的，等我去那邊穩定好了，就讓你也過去。」

看得出來，荀艷是鐵了心要去廣州的，她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長期的相處，皮國華對荀艷的性格很清楚。這只是一個看似柔弱、其實是很爭強好勝的女孩，並摻雜着某種野心，或者說是欲望。

與之相反，皮國華不熱衷這些。讀完大學，他就回到故鄉，安心地上班了。他不喜歡那種速度太快而又喧囂的大都市生活，只想優哉游哉地過日子。

皮國華吹了吹頭髮，淡淡地說：「其實我不太想出去，我喜歡眼前的生活。」

「你能不能有點追求？」荀艷的聲調不高，語氣卻頗為嚴厲，「夷春就這麼大一塊地方，永遠待在這裡能有什麼發展前途？將來是不會有鐵飯碗了，計劃經濟的時代即將成為歷史。八一鋼廠的結局，遲早會和夷棉一樣。我勸你趁早為自己打算，否則後悔都來不及。」

皮國華有點不知所措，「這個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如果我們不趁現在年輕去拼搏闖蕩，那我們的將來靠什麼生活？等着領失業救濟金嗎？」

這是兩人戀愛以來為數不多的幾次爭吵。皮國華垂頭喪氣，一聲不吭。荀艷面露慍色，也不再說話。沉默中荀艷緩先緩和了氣氛，開玩笑地說道：「怎麼？怕我出去以後變心了？」

「哪裡話，我不是擔心這個。」皮國華露出一絲苦笑，繼續吹吹頭髮，「只是你去這麼遠，我怕你過得不好。」

「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荀艷轉過身摟住皮國華的脖子給他一個吻，「放心，我不會變心的，相信我。」

皮國華備看着荀艷信誓旦旦的樣子，只好點點頭，「我相信你，我一定等你。」

4

不久，荀艷離開了夷春，來到廣州。朋友婉娟開着轎車接了她，當時她就驚呆了：「哇，你都有車啦？」

「這沒什麼。」婉娟莞爾一笑，氣質優雅。荀艷仔細瞧了瞧，婉娟的一身名牌，衣飾考究。雖然她說得隨意淡然，卻透着一種矜持。

婉娟帶着荀艷進了一棟漂亮的小公寓裡。打開一套房門，裡面雅潔寬敞，裝修豪華。待坐下兩人喝茶時，荀艷問道：「你租這麼好的房子，要多少錢的租金？」

婉娟笑道：「這不是租的，這是我家。」

「你家？」

「嗯，覺得怎麼樣？」

「太好了，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荀艷深深地被震撼了。這時她才知道婉娟老公是廣州本地人，有自己的公司，資產雄厚。看着曾經的夥伴如今已飛黃騰達，她心裡莫名的難受與酸澀。

「真是羨慕你，找了這麼個有錢的老公。」

「哪裡，鬧不准將來你找的老公會更有錢，看你，長得這麼漂亮，比我強多了。」

「你笑話我呢。我哪裡有你好？也不會有你這樣的福氣。」

婉娟客套了幾句，問：「你有男朋友了嗎？」

荀艷一愣，又迅速說道：「沒有。」接着端起茶作掩飾。

婉娟沒有細究，高興地笑道：「那好，有機會我給你介紹一個帥氣的富家公子。不過你剛來廣州，我得先給你找一份工作……」

荀艷成為了一家小公司的職員。大都市的奢華，小資的矯情，很快讓她沉醉了。對於老家，對於夷春，對於皮國華，竟從心底泛起了鄙薄與憎惡。她努力將這些從她的腦海里清除，避而不談。

荀艷走後，皮國華變得憂傷落寞。他想念荀艷，徹夜難眠。他頻繁地給荀艷打手機，發QQ。一天不聯繫就跟掉了魂似的。

起先，荀艷對他的態度還算正常，越往後，就越冷淡。有時草草敷衍幾句便掛了手機，或者時常不回信息。皮國華問怎麼了？荀艷回答她忙。

皮國華感到了潛在的危機，誠如他最初的擔心。終於在那個初冬的夜晚，荀艷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我們分手吧，我有新男朋友了。

這簡直如晴天霹靂。皮國華立刻打手機過去追問。一開始荀艷不接他的手機，皮國華就拼命地打，直到荀艷接了。

「艷，請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不，這是真的。」

荀艷冷冷地回答，勝過寒夜下無情的冬風。皮國華哽咽了，「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們緣份已盡。」

「我不相信，你知道我是多麼的愛你。」

「我知道你愛我，可你能給我什麼？」

「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好，你給我寶馬，你給我別墅，行嗎？」手機里沉默數秒後，「你不能，除了夷春那個破地方按部就班地領一點可憐的工資，你什麼都沒有。我還能奢望什麼？難道要跟着你做一輩子平凡的人嗎？」

皮國華頓時淚如泉湧，情緒失控，「不！這不是你！這絕對不是你！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這是我，這就是我。」荀艷倒吸一口涼氣，她沒料到自己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那頭的哭泣讓她的心腸稍稍軟了些。她輕言細語地說：「國華，對不起。除了說一聲抱歉，我不知還能說什麼。我們分手吧，我祝你早日找到比我更好的伴侶。」

「你就真忘了我們的過去嗎？」

皮國華淒涼的聲音讓荀艷想起曾經那個畫面。一個少女在病中尋求安慰，卻始終沒有人關懷。接着許多美好的畫面被打開：籃球場、網吧、雜醬面……忽然一個冷噤讓這些畫面瞬間消失。冥冥之中傳來一個蠱惑的聲音：忘記他，忘記他。

「我忘了，」荀艷恢復了她的高冷，「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懂的吧？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大家好聚好散，行嗎？」

一片樹葉從枝頭墜落，鏗然作響。皮國華抹掉眼淚，平靜地問道：「他真的就那麼好嗎？」

「嗯，他真的很好，對我很好。我和他在一起很快樂。」

「那敢情好，我祝福你，再見！」

5

和皮國華分手以後，荀艷如釋重負，以為從此就可以追求到她想要的生活。她認識了一位供氣商的兒子，人稱「汪公子」。

汪公子第一次見到荀艷就着了迷，而汪公子酷炫時尚的外表，慷慨大方的個性，也格外吸引荀艷。

汪公子開着一輛橙色的保時捷跑車，帶她四處兜風，去高檔的餐廳和酒吧，給她買名貴的香水、服裝和包包……讓她在燈紅酒綠中紙醉金迷。

這些都是荀艷原來不敢奢望的，現在竟然成了現實。

她看着光鮮的自己，就像一個高貴的公主。不禁有些飄然，也有了更多的渴望。汪公子就是她的聚寶盆、搖錢樹。她要抓得更緊些，直到完全屬於自己。因此她毅然放棄了皮國華，投入汪公子的懷抱，並使出渾身解數。

可惜荀艷高估了自己，汪公子風流成性，在得到她以後，就漸漸對她失去了興趣，另覓新歡。

荀艷很久不見汪公子了，打手機沒人接、發信息都沒人回。她怨氣衝天，又無可奈何。畢竟汪公子那麼有錢，女人多的是。這麼一想她感到惴惴不安，汪公子若真不要她了，她能怎麼辦？轉念又安慰自己，汪公子是個多情的人，他不可能就這麼拋棄自己。只要努力，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荀艷決定親自去找汪公子，讓其回心轉意。她把自己打扮得妖嬈誘人，在一家豪華的KTV門前等待。

那輛橙色保時捷在花壇前停下。汪公子和一位性感女郎鑽出來，兩人很快摟抱在一起，後面還跟着一群男女。

荀艷走了上去，汪公子看見了她，一愣，「是你？在這裡幹嘛？」

「我……湊巧路過，她是誰？」荀艷指了指旁邊的女郎。

「哦，我新女朋友。」汪公子滿不在乎地回答。

「你又有女朋友了？」

「對呀，忘了告訴你，跟你介紹一下，她叫麗莎。」汪公子摟着女郎，並未鬆手。

女郎凝睇着荀艷，挑釁地說道：「達令，這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啊？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嘛。」

「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裡去！」荀艷反唇相譏。女郎正欲破口大罵，被汪公子制止了。他示意女郎和其他人先進去，女郎哼了一聲，扭着個屁股走了。

待人走後，汪公子叉着腰玩世不恭地說道：「你都看見啦，我也不想瞞你。我有新馬子了，你去找別人吧。」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對你是真心的。」荀艷一副將要哭泣的樣子。

「別介，很多女人都這樣對我說。可我呢，實在是對你沒有感覺了。感情的事都是不能勉強的。這樣吧，回頭我給你一筆青春損失費，咱們就算兩清了。」

說完，汪公子轉身欲走，荀艷一把拉住他叫道，「你不能這樣對我！」

兩人拉拉扯扯，哭泣、叱喝混成一團。忽然一個身影從後面衝過來，對着汪公子吼道：「不許欺負她！」

頓時場面震住了，荀艷抬頭一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是皮國華。

「我不許你欺負她。」皮國華重複道，語氣沉靜，眼神威毅。汪公子怔了一會兒，掙開被皮國華抓住的肩膀，抖了抖衣服，故作鎮定地對荀艷說：「哇，原來你有男朋友啊？那就別怪我了。咱們誰也不虧欠誰的了，拜拜。」汪公子一揮手，搖晃着走了。

哇的一聲，荀艷大哭起來，皮國華摟住她，安慰道：「不要哭，不要哭，還有我、還有我。」

荀艷奮力掙開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來幹什麼？是專來看我出醜的？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你走開，給我走開！」

「艷，求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是為了你才專程來廣州的。」

「原來你早就過來了？」

「是的，」皮國華點點頭，「和你分手以後，我依然放不下你。所以我辭去了工作，來到廣州。我一直不敢見你，只能在遠處默默地看着你。我只希望看見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這樣我就滿足了。」

荀艷聽了，只覺得萬箭穿心。那一刻她很感動，也很愧疚。她知道自己錯了，令人不齒。眼前的皮國華形容憔悴，不再如以往的朝氣蓬勃，她知道也是因為她。可過於強烈的自尊作祟，卻讓她的情緒急劇扭曲。

「現在你都看見了？你滿意了吧？」荀艷冷哼道，逐漸聲色俱厲，「你可以走了吧？為什麼你還不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艷，別這樣對我好不好？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皮國華一度哽咽，已是淚眼模糊。

「離開？離開了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我一切聽你的。要是實在沒辦法，我們可以先回夷春……」

「夷春？那個四線的小城市？」荀艷打斷了皮國華的話，刻薄地尖笑起來，「不！我不要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那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

「跟你？跟你一樣沒出息去做一個低等的窮人？不，我要成為有錢人，我要過上流社會的生活。不要認為這很可恥，這個社會就這麼現實。我們都要面對這個現實。你是有錢人嗎？如果不是，請你讓開。」

皮國華僵住了，表情似哭非笑。荀艷冷冷地從他身邊走過，很快又傳來一句話：「對不起，我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小女孩了。」

等回到租屋，荀艷的內心終於崩潰了，癱在床上號啕大哭。心中曾千萬次地呼喚皮國華，當相見了，她又拒絕了真愛。一切都像一場夢，她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面對光怪陸離的世界，她經不住那種誘惑，真的無法再回到從前了。

6

雨後的冬天讓夷春更加冰涼寂寞，仿佛一個曾經年輕活潑的生命，一夜間變得蒼老。光禿禿的法國梧桐、濕漉漉的街、各種陳舊的建築，感覺不到一絲溫馨。

一個頭髮蓬亂的人怏怏地走在匆忙的人群中，神情蕭散、外貌邋遢，渾身散發着酒氣。有人見到他，驚叫道：「國華？你怎麼成這樣啦？」

「有煙嗎？」

來人更詫異了，「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啦？」

皮國華淺淺一笑，吹着頭髮只問有沒有煙。來人只好遞給他。他們是共事幾年的哥們。在同事的記憶里，皮國華乾淨陽光，品行良好，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自從他去了一趟廣州，回來後已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女人值得你這樣麼？」

「你不懂，謝謝你的煙。」說罷，皮國華點上火，就又走了。

荀艷給皮國華的打擊太沉重了。想起相戀時那個單純的女孩，他始終不肯相信荀艷變壞了。

每個人都會在生命里犯錯，荀艷只是誤入歧途。他以為自己能喚回荀艷的初心，可到頭來才明白，自己並沒有拯救世界的力量。他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愛情，從而萬念俱灰，意志消沉。

身邊的人看着皮國華的這副樣子，倍覺憐惜。他們紛紛開導他，帶他參加各種活動，甚至給他介紹新的對象。然而，他漠不關心，置若罔聞。他的腦海里只有荀艷的影子，看見荀艷用過的品牌香水、穿過的服裝或者用過的小配飾，他總會睹物思人，黯然神傷。

春節前，幾個老朋友一起聚餐，待菜上來了，他看着一盤剁椒魚頭怔然道：「這是荀艷最喜歡的一道菜，她愛吃辣，用剁椒拌飯，現在都物是人非了。」在場的人聽了，都鼻子一陣酸，兩位女性還忍不住偷偷地抹眼淚。

渾渾噩噩中半年又過去了，皮國華的父母看着兒子日益枯槁的面容，倍感心疼。他們不太干涉兒子的事，可兒子成了這個樣子，他們覺得有必要談談了。

父親敲了敲皮國華開着的房門，接着二老輕輕走了進去，在床邊坐下。皮國華坐在窗邊的書桌前，轉過凳子面對二老，然後垂着頭撫弄手指。

「國華，你已經不小了，」父親先開了口，語氣謹慎，「可你的人生路還長。」

皮國華沒有作聲。

「你已經在家待了大半年了。我認識一個老總，業務做得很大，他那裡缺人，要不，我給你去說說？」

皮國華這才意識到自己好久沒工作了。他不是一個缺乏良知和責任感的人，頓時感到很慚愧，「對不起，爸，讓您操心了。如果可以上班，我去！」

父親欣慰點點頭，「嗯，一個男人經歷點傷，也是好的，可以讓人更好的成長。過去的事不要老是放在心上，讓它過去吧。」

皮國華默默地「嗯」了一聲。他重新上了班，朝九晚五，中規中矩。可他始終放不下荀艷，一直在關注。荀艷已離開廣州，去了深圳，這讓皮國華還心存複合的僥倖心理。

在新公司上班了一段時間，父母見皮國華氣色好轉，以為他已進入常態，便琢磨起另一件事兒。

父親又敲了房門，二老進來，還是父親先開口，「你媽想跟你說點事。」

母親小心翼翼地說：「國華，有人跟我說起一個女孩，我去見了，還挺不錯的。要不你們認識認識？」

皮國華半晌沒有說話。

「就認識一下，若你不喜歡，我們不勉強。」母親說。

「對，我們尊重你的選擇。」父親補充道，又長嘆了一口氣，「不過你也該考慮考慮成家了，我們不可能陪你走一輩子路啊。」

「爸，別說了，我聽你們的。」

皮國華就這樣認識了春霞。春霞對他一見鍾情，並迅速地墜入愛河。在認識了沒多久，兩人就準備結婚，即所謂的「閃婚」。

一時間大家變得喜氣洋洋，只有皮國華失魂落魄。他覺得人生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工作和婚姻，不過是另一種方式逃避。他和荀艷還有些聯繫，他一直在期待這隻迷途的羔羊回來，然而千呼萬喚，終歸是一廂情願。

結婚的前夕，皮國華躊躇再三，給荀艷發去了最後一條QQ：

「我明天就結婚了，這是一場沒有感情的婚姻，不過是為了某種責任，雖然良心不安，卻也無可奈何。我依然牽掛你，我依然愛你。現在說太多都沒有什麼意義，只想在此刻問你，我到底是結婚，還是不結婚？」

漫長的等待如同過了幾個世紀，他終於看到了答案：「你結婚吧。」

7

皮國華就這樣結了婚，妻子春霞一度沉寂在幸福之中。皮國華溫柔體貼，忠誠本分。只是他總是那麼憂鬱，若即若離。

一開始春霞以為，這是皮國華深沉的性格所致，慢慢地才感覺不對。她聽皮國華說過一些往事，輕描淡寫，她沒放在心上。她是個大度的人，對於過去，有一種既往不咎的態度。畢竟，誰沒有過去呢？

然而，皮國華現在已經是她的愛人，那麼她就不可能再容忍別的女人插足其中。一天夜裡，她被皮國華的夢囈驚醒了。她聽清了皮國華念叨的那個女人的名字：「艷，艷，艷，不要離開我……」

她遏制不住心中的憤怒了，拼命地搖醒皮國華。迷糊中皮國華問道：「怎麼啦？天還沒亮呢。」

開了燈，春霞坐着問：「艷是誰？」

皮國華渾身一震，從和春霞相識以後，他對荀艷隻字未提過，「你怎麼知道的？」

「剛才你在夢裡反覆念她的名字，我能不知道嗎？她到底是誰？」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好嗎？」

「不行！你非得給我說清楚。我可以不計較過去的事，可你現在心裡還裝着她，換作你是我，這口氣你咽得下去嗎？」

皮國華心裡也有些不耐煩了，「我說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了！」

小兩口爭吵起來，皮國華承認自己喜歡的是荀艷，事已至此，他也無法迴避了。這段本就沒有感情的婚姻，他沒想過維持多久。春霞哭了幾聲，昂起頭說：「好吧，既然如此，我們離婚！」

這事兒迅速驚動了許多親朋好友，他們勸的勸，罵的罵。在眾人的阻撓下，兩人遲遲未離。關鍵是，春霞已經懷孕了。她想去打掉孩子後離婚，卻又被眾人給制止了。

皮國華的母親搬進他們的新家，成了這對小夫妻生活的紐帶。她一面收拾着兒子，一面安慰着媳婦。

看着慈祥的母親和妻子日益隆起的肚子，皮國華感到愧疚，潛意識的成熟在漸漸甦醒。一早，他看着窗前的那棵歪脖子樹，在風雨之後依然枝繁葉茂，不禁感悟良深。他開始清理自己的思緒，只見雨後的陽光逐漸明朗，一切都將是新的開始。

皮國華收拾了公文包，準備上班。走到門口時，春霞跟了過來，遞上一把雨傘，「把傘帶上，今天天氣不好，免得淋雨。」

皮國華接過傘，望着春霞。這是鬧矛盾以來兩人的第一次對話。春霞一臉漠然，眼神中卻掩飾不住深深的關切。皮國華的感情閘門被打開了，春霞對他的種種好呈現出一片芳菲。儘管一開始，兩人的結合是草率的，可現在，他想認真對待了。

「謝謝你，老婆！」

皮國華重新振作了。他剃掉了鬍鬚，整潔了着裝，又意氣風發了。他向春霞坦誠了那段往事，做了真誠的道歉，並談及人生的變化和許多感悟。小兩口和好如初了。他們開始討論共同的話題：孩子、工作、生活和未來。

春霞給皮國華生了一個女兒，這讓皮國華高興得不得了。父愛激起的責任與擔當，讓他更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家庭中來。他和春霞更加情投意合，夫唱婦隨。至於荀艷，他聽說她也結了婚，便了無牽掛了。

皮國華的事業蒸蒸日上，一個偶然的契機讓他可以去國外發展。後來，他帶着全家移民到了澳大利亞，直到十年後才又回到夷春。

8

現在，皮國華下了飛機，趕往CBD，一群老朋友在那裡等他吃飯。

一路上他看着夷春的變化日新月異，已不是當年的模樣，這讓他感到欣慰。祖國在強大，讓夷春這座小城也初具國際化大都市的規模了。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恰談一些國際性商業項目。

在CBD，一群老朋友相見甚歡。在酒席上大家說說笑笑，拉着感情。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皮國華會取得這麼大的成就。雖然他已年近不惑，看上去卻還是那麼年輕。

「你們都在笑話我了啊……」正說話間，皮國華的手機響了，是微信消息，有人申請好友。打開對方的頭像一看，他怔住了。

「問一下，荀艷是怎麼知道我有微信的？」

桌上頓時安靜下來，有人尷尬地說道：「哦，剛才我把咱們聚會的情形發了一個朋友圈，讓她看見了。照片上有你，她便找我要你的聯繫方式，我只好把你的微信發給了她。實在不好意思。」

「哦，沒事兒，你們還有聯繫？」

「嗯，我有她微信，不過平常都忙，也沒怎麼聯繫。」

「哦，那她現在怎樣？」

「還行吧，在夷春買了房子。」

「那挺好的。」

「好什麼呀，」旁邊一位女士插嘴說道，「最初她結了婚過得也糟糕，她那個男人又不怎麼樣。不過那一年來夷春，那個男人進了一家好公司，兩人才過得好了一些。那個男人自從買了房子，就變得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看荀艷百般不順眼了。

「經常對荀艷說，『沒有我，你能有今天？』『沒有我，你會在夷春買得起房子？』……那個德性，我看了就討厭。荀艷跟我說過幾次，她想離婚。」

「要是她當初跟了你，也就不會這樣了。」有人對皮國華說，嘆息一聲。

「這還不是怪她自己。」

「其實她挺後悔的，只怪當時太年輕了吧。」

眾人一陣說道，皮國華看着那條請求信息，動情地說：

「其實我很感激荀艷，正因為有過那麼一段過去，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偶爾我也想起她，卻只是為了那一份記憶的美好。斗轉星移，桑田滄海，過去的終歸是回不來的，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但我從心裡願她過得好。」

「不說她了，」皮國華把手機放回衣袋，舉起杯子站起來，「來，我們干。」

回頭，手機還在滴滴作響。（原題：《愛的過去式》，作者：何嵩齡。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