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人保護新規實施在即 學前啟蒙英語機構命懸一線

來源：21世紀經濟報道

原標題：未成年人保護新規實施在即 學前啟蒙英語命懸一線

校外培訓機構整治日漸深入，在國內深耕十幾年的青少兒英語行業或受波及。

北京市某區教委工作人員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面向學前兒童的英語培訓將很難得到審批。其介紹，在一些教育主管部門眼中，英語並不與音樂、美術、編程一起被看做素質類培訓。

該人士介紹，學前啟蒙英語的監管依據是將於6月1日施行的《未成年人保護法》，該法明確規定，校外培訓機構不得對學齡前未成年人進行小學課程教育。

「針對學前兒童的非素質類培訓，主要是數學思維、語文、英語，如果不涉及拼音、識字、計算，其實數學思維、語文可以『去學科化』，反而是英語很難實現。」一名啟蒙教育業內人士說。

此前，一些主營中小學學科培訓的在線教育APP紛紛下架了學前課程，但專門的學前啟蒙產品以及青少兒英語機構仍在正常招生。近年來，啟蒙教育成為最受資本歡迎的賽道之一，英語又是其中最大的品類。資本裹挾下，一些啟蒙英語產品質量低劣，以低價搶占市場，甚至存在虛假宣傳。

如今，啟蒙英語機構已提前採取措施規避合規風險，並謀求業務轉型。

最火的賽道突迎寒潮

啟蒙教育是去年以來在線教育最火熱的賽道之一。艾瑞諮詢報告指出，2020年低幼教育公司融資總額97億元，平均單筆融資2.6億元，較2018年的單筆融資1.2億元翻一番。單筆融資金額擴大說明隨着市場發展，頭部公司在逐漸誕生，並更被資本市場看好。

艾瑞諮詢統計核算，2020年中國低幼在線教育市場規模達632億元，近三年年均複合增長率達102%。

頭部英語教育機構都在將用戶群下探到3-6歲。51Talk在2020年9月推出了Level K課程，針對3至5歲的幼兒園學生而設計。其2020年年報指出，此舉旨在擴大學生基礎，並通過平台使用戶從小就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瑞思學科英語也有專門針對3至6歲用戶的Rise Start課程。

校外培訓機構整治對在線啟蒙英語的影響要大於線下機構。這是因為，上述業內人士介紹，低齡學員尚未成為青少兒英語的主要用戶，但其意義在於延長用戶生命周期、為高齡段課程導流。此外，瑞思學科英語2020年年報還指出，由於這個年齡的學生尚未開始正規學校學習，因此Rise Start學生通常在早晨和下午上課。可以提高瑞思教室的利用率。

一名頭部線下青少兒英語機構創始人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停止招收3-6歲學員肯定會對該機構產生影響，但不會產生切斷招生入口這樣的重大影響。

但一些在線啟蒙英語機構專門針對3-6歲學員，這對它們可能意味着「滅頂之災」。5月7日，北京市委書記蔡奇圍繞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調研時表示，強化線上教育監管，在教師資格、資金監管、合同使用、課程內容等方面與線下執行同一標準，堅決防止野蠻生長。

此外，修訂後的《民辦教育促進法實施條例》全文近日在網上流傳，其中規定，利用互聯網技術在線實施教育活動的民辦學校應當取得相應的辦學許可。這意味着，教育主管部門可以牢牢控制是否允許設立，以及設立什麼類型的在線教育公司。

啟蒙英語亂象叢生

資本裹挾下，學前啟蒙英語出現了一系列亂象，包括課程質量低劣，機構過度營銷甚至虛假宣傳等。

新華社2020年8月報道稱，早教英語的教材資料「五花八門」，不少機構都宣稱，自己的教材是英美某著名教育機構編纂，但內容主要是讓孩子學會打招呼和簡單的單詞練習，設置的教學遊戲也大同小異。有太原市民給孩子報了兩年課程。「第一年是親子課，內容很簡單，本以為到了第二年孩子能學更多東西，沒想到還是在重複前一年的內容。」

一些產品的教材資料甚至出現了低級的詞句錯誤。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5月13日體驗一款名為「喵喵少兒英語」的啟蒙英語APP時，APP內的繪本出現了「I like oranges， it is juice．」的句子。一名中學英語教師告訴記者，這個短句里出現了兩處錯誤：「oranges」為複數，後面不能用「it is」的單數格式；「juice」為名詞，正確的單詞應為「juicy」。

此外，在線啟蒙英語產品普遍內容同質化，技術含量低。「目前市面上幾乎所有的啟蒙AI課都是偽AI。」上述業內人士說。這些課程大多包括一段幾分鐘的教學視頻，以及單詞、句子的跟讀、遊戲等。所謂AI技術，主要體現在學員跟讀後，APP通過語音識別技術判斷口音準確度。

但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體驗了市面上幾款主流啟蒙英語APP後發現，即使故意讀錯單詞，APP最多讓記者再重複一次，第二遍仍故意讀錯後，這幾款APP都會顯示「GOOD」「NICE TRY」等評價。

「真正的AI技術，應該是根據學員的學習情況，自動匹配相應的課程內容。但目前主流的啟蒙英語產品，其實只是錄好的視頻課，只能實現簡單的人機互動。」上述業內人士說。

由於競爭激烈，在線啟蒙英語產品往往推出低價課搶奪用戶。今年5月，盧月（化名）在朋友圈看到了一個名為「奇奇學英語」的啟蒙英語課程廣告，這是喜馬拉雅旗下的少兒教育品牌，1元可以購買5節體驗課，連續4天打卡後返現9.9元，並贈送60本紙質繪本。

盧月給女兒購買了這套課程，課程臨近結束後，輔導老師向她推銷28天的月課，售價99元，打卡18天即可全部返現。

「輔導老師不斷在微信里發送推銷內容，曾經一口氣給我發了60多條微信。」盧月說，「還說家長進去幫忙打卡，先把99元賺回來，並傳授小技巧：在設置里把必讀模式改成選讀模式，這樣就可以不用讀了，我覺得這並不是做教育的態度。」

盧月的體驗課結束後，繪本卻遲遲沒有收到。她諮詢輔導老師，得到的答覆是7個工作日內發貨，再次諮詢客服又得到了10個工作日內發貨的不同答覆。在黑馬投訴平台，多名用戶投訴奇奇學英語虛假宣傳，遲遲收不到答應贈送的繪本。

此外，還有多名用戶投訴奇奇學英語的「99元月課」虛假宣傳，他們反映輔導老師只介紹「28天課程只需打卡18天即可全額返現」，卻故意隱瞞「28天課程中周六日無法打卡，能打卡的課程其實只有20天」。

規避風險與轉型

對啟蒙英語的嚴監管其實早就有跡可循。

2018年11月9日頒布的《北京市民辦教育培訓機構辦學標準（暫行）》規定，從事學齡前兒童培訓的機構，不得提前教授漢語拼音、識字、計算、英語等小學課程內容。

但為何幾年來都未見治理？對於線下機構，新華社2020年8月報道稱，目前涉及早教英語培訓機構多以教育培訓中心、教育諮詢公司名義在工商部門註冊後進行商業運營，工商部門無法對此類機構的辦學標準、師資准入、監督考核做出客觀評價，而教育部門沒有相關審批權，更是沒有權限進行管理，導致此行業陷入「幾不管」的空白地帶。

對於線上機構，新華社今年3月報道稱，英語學習類APP的內容到底歸誰管？地方市場監督管理局相關負責人稱，無權對英語學習類APP的內容進行監管。出版部門相關負責人稱，只能對英語學習類APP涉及侵犯版權的問題進行查處。教育部門相關負責人稱，無權對英語學習類APP進行監管。

中國民辦教育協會會長劉林日前建議，及時明確政府系統內部的發改、教育、網信、工信、市場監管、文化、人力社保、未成年保護等部門關於在線教育監管的職責分工。

3月底，教育部印發《關於大力推進幼兒園與小學科學銜接的指導意見》要求，落實國家有關規定，校外培訓機構不得對學前兒童違規進行培訓。

此後，學而思網校、猿輔導等學科培訓機構紛紛下架學前課程，其中就包括少兒英語課程，即便是遊戲化的啟蒙產品也被下架，比如有道精品課APP就下架了有道少兒英語的入口，只保留了美術、科學、閱讀、圍棋、編程等課程。

獨立的學前啟蒙產品還在繼續運營，但也在名稱上「去學科化」。首先，產品名稱紛紛去掉「AI課」，改為「啟蒙」。好未來旗下的小猴AI課更名為小猴啟蒙，猿輔導旗下的斑馬AI課更名為斑馬，火花思維旗下的小火花AI課更名為小火花啟蒙，作業幫旗下的鴨鴨AI課更名為鴨鴨啟蒙。

其次，課程名稱也紛紛去掉了「語文」「數學」。斑馬的語文改為閱讀；小猴啟蒙的語文改為表達，英語改為口語；高途旗下小早啟蒙的語文課名為「閱讀與表達成長計劃」。

相比於教育部的指導意見，未成年人保護法的法律位階更高。

一些青少兒英語尤其是啟蒙英語機構也在謀求轉型和多元化。一家頭部在線啟蒙英語機構的投資人告訴記者，該機構內部已經在建議向數字出版方向的轉型可能。近日，青少兒英語機構智課教育與青少兒美術教育機構寶貝計畫達成合作，在英語課程之外推出美術課程。

（作者：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