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當吳迪提出急需五十萬周轉的那一瞬間,我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該來的還是來了。
其實挺好笑的。從我跟吳迪正式公開關係起,周圍的人就或明或暗地提點:這個男人定然不是貪圖我佟茜比他多整整十二年的社會閱歷;也不可能貪圖我比同齡人略顯年輕的容貌;更不會是我蕙質蘭心,冰雪聰明的超高雙商……
若較真兒問句:那吳迪到底貪圖我什麼?他們又諱莫如深,春秋筆法,閃爍其詞……當然,標配是人人一臉老牛舔犢般的意切情真。
可惜啊,我爸媽走三年了,這世上再沒人能製得住三十八歲的佟茜。
圖我錢怎麼了?圖我能為他鋪路又怎麼了?
內心自我強化完畢,轉頭看向廚房裡忙碌做飯的高大身影,我的嘴角慢慢上揚……
初見吳迪,他正被隔壁公司的實習生刁難。
「你這送外賣的怎麼回事啊?冒冒失失跑進來,撞了人不說,果汁都灑到我衣服上了!」小實習生的話是在理,但語氣相當盛氣凌人,讓人聽了格外不舒服。
「對不起,對不起。」騎手小哥一個勁兒點頭哈腰,「這單馬上超時了,所以……」
「少找藉口哈,你肯定是同時接了兩單,送完別人的,才給我送,所以會超時。」
「要不……您就當餐丟了……我賠償吧。」應該是不幸被對方言中,騎手的汗從頭盔邊沿蜿蜒而下,順着他脖子上的紅絲線,打濕了上面拴的三角形護身符。
「賠償餐費那是必須的。我現在問你,這衣服怎麼辦?五千塊錢的新西服,今天才上身。」
一眼看過去,新嶄嶄的米白色西服,左襟下擺一大塊淺黃污漬,任誰碰上同樣情形,心裡也不會痛快。
「那我給您洗?」
「你洗?這種衣服得送到乾洗店乾洗!乾洗還不一定能洗掉呢,這種料子、這種顏色最怕果汁了。」許是真心疼衣服,實習生的聲音陡然就大起來。
時值午休,從不同公司大門裡走出來,打算下樓吃午餐的眾人立刻都側目看向這裡。
「那我……」騎手小哥有些為難了。
「哎呀,你賠他一筆乾洗費,讓他自己拿去洗得了。洗衣店肯定有對付這種污漬的辦法,也就幾十塊錢的事兒。」等了好一會兒電梯,也看了半天戲的我終於忍不住開口給支了個招兒。
「你倒是會說,幾十塊錢能洗掉這麼大塊果汁?敢情不是你的新衣服被弄髒了。」小實習生陰陽怪氣的,應該是覺得我把錢給說少了,一臉不樂意。
自從升了律所的合伙人,我挺長時間沒被人這麼生懟了,心裡升起一股壓制不住的火氣。
「那你把西服給他,讓他找個乾洗店洗,多少錢也不用你管,洗乾淨了就行唄。」律所的前台小姑娘看我沒占着上風,趕緊跟着幫腔。
「給他?萬一他把我新西服順走了呢?帶個頭盔,臉都看不見。他轉身一走,我上哪兒找人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為了蹭上塊果汁,賠你一套五千塊的新西服?」我這個反問句表達的是肯定的意思。
話音剛落,周圍眾人頓時把側目改成了直視。實習生應該感覺到了那些灼灼的目光,想申辯。但嘴唇動了幾下,也覺得無從說起,只能作罷。
看到這種情景,我在心裡冷哼一聲。
「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先對實習生開的口,又把眼睛瞥向騎手小哥——他正在脫頭盔。
剛打算說出解決辦法時,我,佟茜,突然就被頭盔下露出來的,那張生動俊朗的臉給震住了。
兩秒鐘之後,前台小姑娘用手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衣襟:「佟姐。」
「哦哦,」我這才回過神來,應了聲,「你把西服給我,我找個相熟的乾洗店洗,洗乾淨再還你。」
實習生沒說話,他還能說什麼?我是他們公司的法律顧問,上次去隔壁處理法律文書,還是他給我倒的水呢。
「至於你,」我把臉轉向騎手小哥,「咱倆加個微信,洗完了我把小票發你,你按錢數轉給我,行不?」
「行行行,這樣最好。只是太麻煩你了,姐。」騎手小哥把手機遞過來,二維碼已經準備好了。
掃碼,驗證,通過,一套手續下來行雲流水。我也知道了小哥的名字叫「吳迪」。
「你走吧。」我對吳迪說。他一個外賣騎手,這麼一鬧還不知丟了多少單?
「哎哎——」實習生看他要走,急吼吼地發出聲音。
完全出於下意識,我走過去,把吳迪擋在了身後,冷冷地問:「你是現在把西服脫下來,還是明天再給我?」
「我……」實習生似乎還有話說。
前台小姑娘開口:「我們佟姐你還有什麼信不過的?不就是一套新西服,至於嘛。」
見事情已經解決,周圍的人都開始主持正義了。
「是呀,是呀,不就一套新西服嘛。差點兒把人家送外賣的刁難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律所就在你公司旁邊。」
「哈哈哈……」也不知怎麼那麼好笑,所有人都咧開了嘴。
「我明天給你!」在眾人的鬨笑聲中,實習生恨恨地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這事兒之後大概半個月吧,有一天小前台神秘兮兮地跟我八卦:「佟姐,聽說隔壁公司這批實習生里,只有一個叫劉銘的沒被留下。」
「什麼銘?」我當時正在整理材料,腦子反應略略慢了些。
「哎呀,就那個『新西服』!」小前台提示我,「聽說是因為人品不好。」
我笑了,但嘴上依然說:「收起你幸災樂禍的嘴臉,好不好?人家興許是『塞翁失馬』呢。」
「可不是,」小前台捂着嘴笑,「有我佟姐在,他必須『失馬』啊。」
看着小前台急吼吼地跟別人去散布這個八卦的身影,我心底莫名其妙地湧出一句話:
有些人在你生命里出現,只是為了給你上一課。我之於那個劉銘,大抵如此。
但那個劉銘之於我,意義則截然不同——他把吳迪傳送到了我的生活里。
2
吳迪發的第一條微信就是表明他X大碩士在讀的身份,還自嘲地稱自己是「小鎮做題家」本家。
我不禁莞爾——碩士研究生業餘時間送外賣,為了件幾千塊的西服被刁難得可以,我自然也不會猜你是富二代出來體驗生活的。
「可是你為何而來呢?」看着男孩兒用標準證件照做的頭像,我還是恍惚了。
……
再次見到吳迪,是在X大門口一家新開的小吃店。他請吃飯,答謝我之前幫他解圍。
「小茜,這裡這裡!」一進門,我就聽見他大聲叫我。
好端端一個小吃店叫什麼「秦風十里」呀?標題黨果然害人,弄得穿着正裝,蹬着高跟鞋的我穿過店裡擠擠插插的人時,從頭到腳寫着「不合時宜」。
「小茜你能吃辣吧?我給你點了這家的招牌,同實驗室的師弟說他家招牌特別好吃,就是辣子放的多點。」吳迪一個氣口不停說完整段話,然後把瓶青梅綠茶擰開了瓶蓋推到我面前。
拿起來飲料瓶,喝了一口,真是又涼又甜。
「叫姐。」我板起臉說。
「啊?」吳迪似乎沒聽明白。
「嘖,」我表示出不滿,「你這孩子,沒讓你叫姨就不錯了。叫姐叫姐!」我伸手要去彈他腦瓜崩兒。
出人意料的,吳迪沒躲,還雙眸灼灼地看我。那目光若是能被擰一下,必須擰出一地水來。
如此這般,我定然是彈不了他了,只能變了手勢,用食指輕點了一下對方額頭。
吳迪咧嘴,詭計得逞地嘿嘿笑。
「笑什麼呀。」我罵他,老臉莫名一紅。
也正在此時,兩碗紅通通,熱辣辣的臊子麵端上來了。
為了緩解尷尬,我趕緊吸溜了口麵條。哪知這辣子果然味兒沖,嗆得我嗓子眼冒煙,差點兒都噴出來。
「哎哎哎,小茜你慢點兒啊,都說了辣嘛。」吳迪邊說邊遞上了一疊紙巾。
「咳咳咳……」顧不上跟他說什麼了,搶過紙巾,鼻涕眼淚一頓亂抹。
「你喝口水,喝口水。」他拿着水,順勢坐到我同側,左手開始輕拍我的背。
一陣酥麻刷地蔓延全身。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上次——那年,我十八。
「喂,吳迪,你女朋友啊?」一個挺突兀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啊,」吳迪給我使眼色,「啊啊啊。」
我也不知吳迪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能不動聲色地看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男人落座在我倆對面。
「劉教授,你也來吃麵?」吳迪挺客氣。
「嗯嗯,」對方應答着吳迪,眼睛卻一個勁兒地往我這兒瞟,「女朋友挺精神嘛,做什麼工作的呀?」
「是律師,在XX律所工作。」吳迪回答。
劉教授這回正式盯着我了,似乎在等我確認吳迪的說法。
「今天剛下庭就過來,穿的過於正式了。」說完,我笑笑。這不算說謊吧。
吳迪見我挺上道,趕緊對着老闆喊:「這桌加菜!」
如此,劉教授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一疊聲地說:「不啦不啦,進門就覺得滿屋辣味,受不了。我還是去學校食堂吃吧。不給你倆當電燈泡。」
吳迪本還想客氣兩句,可劉教授逃得飛快,轉眼就到小吃店門口了,攔都攔不住。
等劉教授一消失,我跟吳迪的場子也冷了有三秒。然後,他蠕動嘴唇,要開始解釋。
「打住,」我做了個停的手勢,笑眯眯地問吳迪,「這大學裡學妹一把一把地抓,偏偏找我這老阿姨做擋箭牌?說吧,這劉教授要介紹給你的姑娘得是個啥樣的人啊?」
我看着吳迪的眼睛怎麼從月牙兒變成了銅鈴,嘴型是一個標準大寫的O。
「大傻小子,趕緊回答問題!」
「是他女兒。上星期去家裡給教授慶生,我聽見全家都叫她『小公主』。」吳迪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二十多歲的人了,吃魚的時候還得師母先把刺給挑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沒忍住啊,笑得前仰後合,「所以……」
「所以劉教授剛把他女兒微信推過來,我就說我有女朋友了。」說到這兒,吳迪停頓了一下。
又開始用剛剛那種眼神看我,看得人心裡發毛,才繼續開口:「我還說……我喜歡姐姐型的。」
那天回家,我躺在床上,微閉着雙眼把整個事件復盤了一遍,覺得邏輯上都還能說的過去。
然後,發了一條微信給吳迪:梅子綠茶你怎麼解釋?
過了有五分鐘,他回覆:鬧糾紛那天,我記得你手裡拿了一瓶梅子綠茶。
我發了個驚詫的表情給他。
他秒回:是的,我那天就開始仰慕,仗義出手的佟女俠你了。
看着手機屏幕想:今天這最後一條,算是打草驚蛇吧。
聰明如我,自然不會把他之前加了律所小前台微信,打探我愛吃什麼的事兒也掀出來。那就沒意思了,不是嗎?
3
去參加吳迪畢業典禮的時候,我跟他還只是普通朋友。
雖然全律所都知道佟女俠無意間搭救了個「青年才俊」,但沒人相信我會接受他熾烈的追求。
特別是在我客客氣氣地給吳迪介紹了一份工作之後,連一直「助攻」的小前台也明白肯定是沒戲了。
能接受他的邀請並出席,真是因為畢業典禮那天我的確沒有其他行程。但萬沒想到,他只邀請了我一個人。
典禮結束,上前把祝賀的花束遞給吳迪。浸潤在他暖陽般笑容里的我也明確感受到四圍女生投過來的凜冽殺氣。
「吳迪,不介紹一下嗎?」某個紅衣女人很突兀地出現在我面前。
「介紹介紹,當然得介紹。」吳迪笑着應對,不見絲毫慌亂,「佟茜,我女朋友。」
女朋友?我心裡「戈登」一下,但很快明白,如此場合,情商再低也不能即刻否認。
紅衣女伸出手:「我叫冷梅,知道佟姐你一直挺照顧吳迪的,特地來說聲謝謝。」
什麼情況?我今天擔了虛名兒不算,還得生生受一番冷嘲熱諷嗎?
吳迪倒是不急,慢悠悠地跟我介紹:「小茜,冷梅是我老鄉、學姐,現在留校當講師了。」
說完,他伸手環住我的腰,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也跟着看過來。
英雄難過美人關,這話果然不假。佟茜,你輸了。
「是嗎?」我故意對冷梅露出驚詫的表情,「講師至少能獨立開設一門課了。看着學姐也沒比你大幾歲呀?」
「學姐一向優秀,我可比不了。」吳迪繼續笑,但手上動作已經是要拉着我去別處寒暄了。
「吳迪,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們大學本就清苦,再加上佟姐紅袖添香地加持,自然也留不住你這想賺大錢的神仙。」學姐並不打算放過我們。
「我一老客戶不過見了吳迪一面,就死纏爛打,非讓幫着遊說。盛情難卻不說,薪資福利還優厚,也是沒招兒。」說完,我還不忘嘆了口氣,表示無可奈何。
冷梅看完我的全套表演,冷哼了一聲:「佟姐這老客戶不會也正好是位成熟女性吧?」
「冷梅,你!」吳迪還是沒沉住氣啊。
「看來冷老師是不太相信在當今社會,女性可以成為大型企業或公司的掌事人啊?作為女性,要對同性別的族群有信心嘛。比如我,就相信冷老師成為這所大學的中堅力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呢!」說完,我笑笑。
「果然是金牌律師,受教了。」冷梅已有退意。
「冷老師過獎。有機會讓吳迪帶着我去聽您的課,那才是真正的受教。」我微微點頭,就算道別了。
看着冷梅遠去的背影,我低低地問吳迪:「她一定自作多情地幫過你不少忙吧?」
吳迪用沉默表示肯定,卻沒進一步向我表忠心。他是那樣聰明,知道此刻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我看向他,撇着嘴開玩笑:「你身邊究竟有多少鶯鶯燕燕啊?下次必須給我點兒心理準備了,總搞這種突然襲擊,老阿姨也不能次次都接得住招兒啊。」
「你不老,小茜。」吳迪輕輕地說。
「老不老,你也不能隨便占我便宜。」
「小茜,我說過我喜歡你嗎?」他在我耳邊問。
「沒有。」我下意識地回答,繼續努力掙脫,「周圍都是人,吳迪!」
「佟茜,我喜歡你。」吳迪說,「我從不相信一見鍾情的,直到遇見你。」
說完,這個叫吳迪的男人俯身吻我。
眼中的一切開始旋轉,變出各種無法形容的幻景。千分之一秒後,我聽見四周響起口哨和起鬨的喧譁聲——
青蔥校園,翩翩少年,白衣勝雪,如墜夢中。
但我知道,知道這是偽裝成美夢的無底深淵,如果不夠清醒……我可還清醒?
4
吳迪第一次拿到工資,約我慶祝。他大醉,聲情並茂地給我講了個故事。
奶奶去世之前,吳迪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
葬禮當天,所有親戚都讓他管一個昨夜才到家,面目清秀的男人叫「爸」,還慫恿吳迪答應跟這個男人一起走,去城裡上學。
那時十一歲的吳迪已經知道很多事了。
比如自己的出生導致了母親的去世;比如在外打工的父親又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個女兒;比如父親的現任妻子如何如何富有,同樣也如何如何容不得人……
他平靜地問男人:「姐姐也跟着一起去嗎?」
男人臉上露出萬分詫異的表情,仿佛他的世界裡從未存在過一個叫吳曲的女兒。
「我不去,表姑和姑父沒有孩子,對我也挺好的。」只比吳迪大一歲的吳曲趕緊笑着表態,「再說,我都上初中了,這裡學的跟城裡不一樣,到時候該讓人笑話了。」
「是是是,你姐說的對。你跟我走,以後上大學,掙了大錢,再把姐姐接進城是一樣的。」男人如釋重負。
「那是我的事兒。」吳迪根本不打算放過男人,「我今天只問你,能不能把我們兩個都帶走?」
男人語塞。
在場的一眾人等都暗戳戳地議論起來。其中有聲音大一點的問:男孩兒是不是因為奶奶去世太傷心,腦子糊塗了?
甚至連姐姐吳曲也狠狠拉着弟弟的衣角,示意他不要為難父親,錯過機會。
「能不能?」吳迪問,如此三個字是男孩兒對父親說出的最後一句。
他沒有得到答覆,一直沒有。
應該是好人有好報吧。照顧了吳曲姐弟倆三年後,多年無子的表姑終於懷孕。新生兒滿月時,吳曲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也到了。
表姑父為了獎勵吳曲,給了一百塊錢讓她帶弟弟去鎮子上玩兒,還特地囑咐不花光不准回家。可等吳迪跟姐姐拎着買給表姑、姑父和小弟弟的禮物回來時,「家」卻沒了。
這事兒是村子裡輩分最高的祖爺爺出面解釋的。他說,表姑拋下兩姐弟去南方打工賺錢的行為也是人之常情。過繼本就不比親生,更何況吳曲已經成人,出去工作或嫁人都能負擔起弟弟和自己的生活,也不好拖累表姑一家了。
「我永遠記得姐姐跟我是怎樣回到了老房子;她怎樣在堂屋裡雙眼無神地坐了整整一夜;記得第二天早上,她對我笑,那笑容……那笑容……」吳迪講不下去了,他把頭埋在我胸口。瞬間,我感受到了淚水滾燙的溫度。
可惜啊,後來的情節就變成了老套的年代劇。姐姐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進城裡打工,供養弟弟考上大學。接着為給弟弟湊大學學費,委身成外室。
「你後來讀到碩士,獎學金加上業餘打工,養活自己應該沒什麼問題。拖累她就談不上了,你姐應該很快能脫身。但你得報恩啊。」我真是沒忍住,說話的語氣略顯輕佻,「如此厚重的恩情得換成多少粉票子才能還的上?現在,我能理解你放下身價,走捷徑的原因了。」
話音一落,吳迪俊美的臉頓時僵住。十秒鐘過去,他起身,把外套穿好。那緩慢肅殺的動作仿佛穿上的不是的衣服,而是一件厚重的鎧甲。
「喂!」在吳迪就要走出這個房間的那一刻,我叫他。
男人停住,黑森森的背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曾經,」我幽幽地說,「我遇到過像你一樣的人。」
他轉身,一雙眼直直地看過來,我的心被那目光狠狠一戳。
「我是怎樣的人?」他問,語氣降到冰點。
我站起來,毫無懼色地迎接對方的挑戰。
「年輕帥氣、聰明熱情、溫柔體貼,像束光照進我刻板的,死氣沉沉的生活里。然後……」我笑出聲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佟茜,佟大律師不過是人家的一次人生體驗而已。慶祝我成功分手那次唱K,朋友們的祝酒詞都是『他騙財,你騙色,不算吃虧』!哈哈哈哈……」
「別笑了,小茜。」吳迪制止我。
「哈哈哈哈……」可我根本停不下來。
「小茜,別笑了!」他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八度。
「不准叫我小茜。」我的語氣里全是嘲諷,「你提前做了多少功課用來拿下我?現在都拿下了,咱就別裝了,行嗎?」
「你怕了。」吳迪突然就轉了畫風。他盯着我,那雙眼睛真毒啊,瞬間要了我的老命。
「我……我怕什麼?」我的聲音在抖。
「你怕我是真的。」吳迪上前一步,鋪天蓋地的男性荷爾蒙來襲,任誰都動彈不得。」
一個星期後,吳迪搬過來與我同住。與此同時,我公布了自己和他的關係。
5
在那五十萬之前,吳迪從沒跟我提過錢。
我也不傻,都是主動給他買禮物:潮服、球鞋、最新款的手機、筆記本電腦,但凡能想到的都會給他準備齊全。名義上是給職場菜鳥增加底氣,實際……唉,時間就是金錢的道理誰都懂,更何況是吳迪這種人最好的時光。
但吳迪終究是吳迪。他沒有假模假樣地拒絕接受禮物,反而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所有的重要證件都交給我保管,其中也包括他的工資卡,密碼是我的生日。
我隨手拿起戶口本逗他:「你要逼婚?」
男人先是看我,隨即又低下頭去,過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我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
沉默,兩個人,漫長的沉默。寬大的落地窗外是人間煙火,初上的盞盞華燈映在玻璃上,影影綽綽,層層疊疊,假假真真……
「都給我,那姐姐呢?你不用報恩了嗎?」我終還是醒着的。
話音剛落,吳迪臉上露出萬分詫異的表情,仿佛他的世界裡從未存在過一個叫吳曲的姐姐。
他沒有回答,其實也不用回答。那是近三十年的相依為命啊,吳迪可能會恍惚,但絕對不會遺忘的。
吳曲是個怎樣的人呢?
在吳迪提出要跟我借五十萬周轉後的第三天,我見到了她。
晚十點,我倆從常吃夜宵的餛飩鋪子裡出來,打算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散步,就看見有兩個老太太正圍着個單薄得幾乎要被風吹走的年輕女人交涉着。
「我沒錢,一切跟我無關,你們放過我吧。」女人的聲音不大,但卻隱隱帶着哭腔。
「你少在這兒裝可憐了,當初不是你花言巧語,我家老爺子怎麼可能把錢都砸進去!」其中一個帶着眼鏡的老太太厲聲呵斥。
「張姐,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非法的理財產品。而且張大爺當初是自己同意購買的,警察都調查清楚了,與我無關呀!」她努力掙脫兩人的糾纏。
「我們不管什麼警察不警察的!反正我家老爺子是把五十萬都給你了!你必須把錢給我們吐出來!」另外那個高點兒的老太太也毫不示弱。
「我也被那家理財公司騙光了錢啊,哪裡有五十萬還你們?」女人轉過正臉,真真是梨花帶雨,君見猶憐。
「你有沒有錢是你的事!我們姐倆馬上都奔七十了,有的是時間跟你耗。」
「你新租的房子,新工作單位我倆查到了。不還錢!你一個護工利用美色騙光八十歲老頭子退休金的事兒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你上次報了警又怎樣?這是民事糾紛,我倆都土埋半截子了,還一身病,難道警察能拘留我們?」
兩個老太太猙獰可怖,似要把年輕女人吃了一般。
可自從她轉身,瞥見了我跟吳迪,女人似乎瞬間殆盡了全部的力氣。變得目光呆滯,面如死灰,唯有頎長脖頸上帶着的三角形護身符在路燈的照射下閃着黃燦燦的光。
「真正應該受到懲罰的是你!法律制裁不了,我們就用道德譴責你!」老太太義正辭嚴的叫聲在繼續。
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麼,年輕女人先是慌慌張張地繫上了領口的紐扣。然後猛地使出渾身力氣,掙脫開兩個老太太的糾纏,衝到馬路當中。呼——一輛公交車疾馳而過。女人一個踉蹌,倉皇消失在夜色之中。
「姐。」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面,吳迪攥緊我的手,只發出了一個音就收了聲。
「算你跑的快!」老太太不依不饒,「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等着吧!」
初冬的夜晚寒意襲人,我倆站在原地,看着老太太們顫顫巍巍的身影漸行漸遠,吳迪的手也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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