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圭吾的解憂雜貨店，真的可以解憂嗎？

解憂雜貨店，乍一聽到這書名，我以為這是一本現代雞湯讀物，不由得會想到摸摸頭啊乖啊一類的暢銷書，低欲望時代里，這種雞湯讀物大行其道，靠的是麻痹讀者思維的能力，在感情沉溺中，獲得一時解脫而已，說白了就是放縱讀者逃避現實的衝動。

然而我想說《解憂雜貨店》雖然有很強烈的奇幻色彩，但絕對是一部以理性思考架構的小說，其中對人內心深處潛流的挖掘，對人合理的生存理據的尋找與表達，清醒到讓人咋舌的地步。

這部小說，並不是一本消遣輕鬆的讀物，在一個頹喪文化大行其道的年代，尤其是日本文化語境中，它只要不被完全誤讀，肯定是會對讀者慣性的生活狀態，情感狀態產生衝擊的一部小說。

它對讀者是有期待的，它所期待的合理人生是勇敢建立與世界，與他人的聯繫，永葆愛的勇氣。

從這個意義上也就有了如題的疑問：《解憂雜貨店》，真的能解憂嗎？

像個男人一樣做選擇：選擇是自由的，但要承擔責任

《解憂雜貨店》是一部關於選擇的小說，當迷途的孩子們，站在人生十字岔路，不知如何抉擇時，他們就會寫信給浪矢雜貨店，那裡有一個浪矢爺爺，會認真傾聽他們的煩惱，無論巨細，哪怕是胡編亂造的惡作劇，浪矢爺爺也會認真回復，仔細斟酌後，再給出自己的建議。

浪矢爺爺是個歷經滄桑的孤寡老人，兒女不在身邊，妻子也過世了，這個將近七十的老爺爺，如同浪矢雜貨店一樣，已經鏽跡斑斑，坐落在小鎮一個偏僻的角落裡，日本經濟繁榮的大潮席捲小鎮時，似乎也沒有波及這家雜貨店。

浪矢爺爺之所以始終沒有放棄這家店，正是因為，他在煩惱諮詢中，從新找到了生活的價值和希望，就這樣，一個蒼老靈魂和一家老舊店鋪，在這個小鎮偏僻角落裡，成為一種執着的守護，年輕的人們平時不會注意它，它似乎已經過時了，已經與這個日新月異的花花世界斷了聯繫。

但當歸鄉的遊子仿徨無定時，卻總會想起這家浪矢雜貨店，浪矢在日語發音中與煩惱一詞相近，所以就有了解憂雜貨鋪的稱謂。

他們有的是兒時遊戲般的向浪矢爺爺諮詢過問題，諸如如何考一百分，如何獲得更多壓歲錢之類，有的是從朋友那裡聽說有這麼一家可以諮詢煩惱的雜貨店，於是抱着將信將疑的心態，向雜貨店投遞了自己的心事，希望得到指點。

浪矢爺爺給出的答案不可避免有自己的主觀性：

當你做選擇時一定要相信人間值得，所有的選擇都要從愛出發，相信身邊的人愛你，也不要失去愛人的勇氣。

但是真正的愛不是肆無忌憚，而是理性克制，像個男人一樣，為對方負起責任，對方也許是家人，也許是愛人。

當然，這個蒼老的靈魂給出的答案，即使在諮詢者無路可走的狀況下，也不一定都能夠獲得諮詢者完全的認同。

這很正常，某種意義上說，浪矢爺爺和雜貨店這個設定，就有很強的夢幻色彩，但確實是作者傾心打造的意象，寄託着作者理想主義的想象。

浪矢這個人物身上具有神性色彩，浪矢雜貨店更像一個超脫現世的救贖之地。

這一切要從浪矢爺爺與皆月曉子的一段愛情往事說起。

浪矢年輕時是一個汽修廠修理工，因為修車認識了曉子小姐，兩人雖然相差十多歲，但很快墜入愛河，然而兩人家境懸殊，曉子父母早就計劃把曉子嫁入豪門，以提升家族威望。在那個年代，兩個人產生愛情就已經很驚世駭俗了，面對威脅與阻力，兩個年輕人約定私奔。可約定當日浪矢沒有等到曉月，只等來一封曉月的分手信。

對於年輕的浪矢來說，一顆烈烈燃燒的雄心瞬間就被迎頭而來的冷水熄滅了，痛苦與心碎是可想而知的，此時沒有雜貨店可以諮詢，年輕的浪矢會做出什麼選擇呢？

時隔多年以後，曉月小姐收到了一封來自鄉下的道歉書信：

「曉子小姐，那時候真的很對不起。事到如今，我對自己當時的愚蠢行動深感後悔。我誘惑了還在讀書的你，甚至企圖讓你拋下家人出走，現在想想，這種做法真是太惡劣了，完全沒有辯解的餘地。

後來你打消了念頭，絕對是正確的選擇。如果是父母勸說的結果，我要向他們表示感謝。如果不是他們，我差一點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過錯。

......

曉子小姐，你一定要幸福啊。這是我現在唯一的心愿。希望你會遇到理想的對象。」

事實正是，由於女傭暴露了私奔的消息，曉月父母控制住了曉月，並且以隨時可以讓警察廳逮捕浪矢入獄為要挾，讓她寫下了那封分手信。

可是浪矢是不知道原因的，如同曉月弟弟多年後的講述：

私奔失敗的時候，他一定想了很多。我想他會怨恨我的父母，也對姐姐的背叛感到幻滅。但三年後回顧往事，他已經能夠理解，那樣也未嘗不是好事。但他覺得不能光理解就算了，如果不鄭重其事的表達歉意，姐姐心裡會永遠留下傷痕。她一定會為背叛了戀人而深深自責。所以寫下了這樣一封信。

這是浪矢做的至關重要的一個選擇，喜歡就會放肆，但愛就是克制。

很多時候理想衝動會毀掉現實，但總有人會執迷不悟。

年輕浪矢與曉月小姐的這個故事至關重要，一切從這個愛情故事開始，但是浪矢爺爺卻從來不談論愛情，多年以後，面對諮詢者的愛情煩惱，浪矢爺爺總是束手無措，接受採訪時，他曾說，來信者最多的是諮詢愛情問題，可他覺得愛莫能助，因為這也是他的煩惱。

但在我看來，整部小說里之所以不談論愛情，不過是傳達一種與眾不同的愛情觀念：真正的愛不是就算整個城市顛倒，我願給你懷抱的不顧一切，也不是為了你背叛整個世界又如何的孤注一擲，真正的愛是希望彼此都能現實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說白了愛情沒有什麼神聖絕倫的地方，它不能被排除在人與人合理的關係之外。

讀懂了這個故事，讀懂了這個故事裡的選擇，也許你就能明白，什麼叫像個男人一樣做選擇。

像個男人一樣做選擇就是靜子直面內心的自卑與怯懦，選擇繼續備戰奧運，就是她所領悟到的：陪在他的身邊，並不是愛他的唯一方式。

像個男人一樣做選擇就是如靜子的教練，如克朗的父親，不用愛情或親情，不用自己的脆弱，捆綁對方的夢想。

像個男人一樣做選擇就是如魚店音樂人克朗那樣，落魄如此，也選擇在愛的付出中獲得重生。

像個男人一樣做選擇就是如三個小偷最後的決定：今後再也不對別人的東西下手了。

像個男人一樣做選擇就是如綠河的女兒那樣，不再抱有「要是沒有被生下來就好了的」怨恨，而是感恩於生命的可貴後，積極擺脫陰鬱的心情。

正如同她在給浪矢爺爺的感謝信中所說：

雖然至今為止的道路絕非一片坦途，但想到正是因為活着才有機會感受到痛楚，我就成功克服了種種困難。

所有曾經的男孩，總有一天要長大成為男人，男孩與男人的區別，就在於做出的是否是有責任感有現實感的選擇，能否超越內心的自卑，去繼續勇敢的愛這個世界。

那個沒有接受浪矢爺爺建議，拒絕與父母站在一起應對困境的浩介，多年之後終於斬斷了與父母的聯繫，成為了煥然一新的藤川博，多年以後，當他仍舊認為自己當初的選擇相當正確時，他仍舊是個男孩，當得知父母為了自己的新生甘願付出生命的代價時，但他意識到父母對自己愛如此堅定如此無私時，他才成為一個男人。

這裡東野始終想要告訴讀者的是：永遠不要做那個自我放逐的孩子，我們始終活在與世界的聯繫之中。即使一時灰心也不要絕望，沉溺於自我哀憐或者被害妄想之中，你放棄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你自己。

最後浪矢與曉月雖然各奔東西，一個仍舊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一個回到了鄉下，表面上再無瓜葛，可是兩人的愛情童話並沒有結束。

曉月一生獨身，在浪矢的老家附近，也是一個偏僻的角落創建了孤兒院「丸光園」，「她到最後也沒有愛過別人，而是把自己的人生奉獻給了丸光園」。

與「丸光園」遙相呼應，在小鎮的另一個角落，就是浪矢雜貨店。

正是這個不談愛情的愛情童話，奠定了整部小說的基調，浪矢以及曉月的選擇是把她們無法實現的小愛，轉化為對世界的大愛，他們用實際經歷向世人證明，即使現實世界中苦難重重，阻礙重重，愛卻正因此而更加堅定。

一切的故事從這裡開始，丸光園收容迷失孩子的肉體，雜貨店收容他們的靈魂。

某種意義來說，這些迷途者都是浪矢和曉月的孩子，丸光園與解憂雜貨店作為兩者愛情童話的遺留，在現代社會商業浪潮中，終於有一天變得鏽跡斑斑，甚至無法維持，但浪矢爺爺和曉月小姐會永遠在天上為這些孩子們祈禱。

世間所有的故事不過一個又一個輪迴，迷途的孩子終會回頭，那些遺蹟與往事，也會一次次被記起，被瞻仰，然後被重建。

而愛人以及與世界建立積極聯繫的勇氣，正是現代人內心普遍缺失的東西。

東野對讀者的表白：人的心聲是絕對不能無視的

「如今回顧寫作過程，我發現自己始終在思考一個問題：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人究竟應該怎麼做？」東野圭吾在談論自己的作品時，曾如是說。

東野圭吾是一個關心人的選擇的作家，在一個特殊境遇中，當人遇到抉擇難題時，他如何自我辯駁，最終又會做出何種選擇，這些抉擇背後，人們在掩蓋什麼，又在追尋什麼，這是東野圭吾筆觸所力求刻畫的。

或許這也是所有作家的終極追求，探討人的選擇以及背後內在的人性規律。但很少有作家能像東野圭吾這樣，敢於對這個問題正面突入。

《解憂雜貨店》中，為了細膩刻畫選擇的過程，東野圭吾找到了一種巧妙的藝術形式。

這部小說，一共五章，每一章都圍繞一個中心人物形成一個獨立的故事，而無意中闖入廢舊雜貨店的三名小偷和浪矢爺爺又貫穿其中，一步步揭示出這些人物命運之間的內在關聯。前兩章以及第五章，分別寫的是體育生靜子、魚店音樂人克朗、陪酒女晴美遇到了人生難題，他們向浪矢雜貨店諮詢時，浪矢爺爺其實已經因病住院了，他們卻陰差陽錯的得到了未來世界裡的回信，回信人正是四十年後的闖入雜貨店的小偷。

第三章和第四章，中心人物分別是懷上有家室男人孩子的川邊綠和遭遇家庭變故的孩子浩介，他們的煩惱諮詢得到了浪矢爺爺的直接回復。

其實整個過程中，三名年輕的闖入者也是當代的迷失者，他們最終實現了一次跨越時空的煩惱諮詢，敦也無意投入到過去的一張白紙，得到了浪矢爺爺的認真回復，最終三個人決定自首。

總的來說，整部小說一共形成了六組對話，在這些對話中，得益於被諮詢者的認真對待，諮詢者的心聲逐漸被澄清，其實某種意義來說，諮詢者之所以迷茫，就是因為在複雜情境中，在紛繁的外在聲音中，當事人無法發現自己的心聲而已。

就像浪矢再給無名氏的回信中所寫的：

如果把來找我諮詢的人比喻成迷途的羔羊，通常他們手上都有地圖，卻沒有去看，或是不知道自己目前的位置。

在一封封的往來通信中，無論是浪矢爺爺還是三個小偷，發揮的作用無非是幫助諮詢者發現內心的真實想法而已。

有時候，諮詢雙方甚至完全誤會了彼此的意思，但卻絲毫不影響諮詢者作出決定，不過就是因為通過傾訴自己的煩惱，以及與他人的對話，當事人的心聲得到了澄明。

比如第一章里，大四的體育生靜子，一名夢想參加80年東京奧運會的擊劍選手，正在緊張備戰選拔賽的時候，自己的男朋友也是教練，卻檢查出癌症晚期，靜子想要放棄備戰奧運，陪伴男友走過最後一段時光，卻被男友拒絕，因為參加奧運會是他們倆共同的夢想，就在左右兩難的時候，靜子向浪矢雜貨店投遞了諮詢信。

靜子並不知道，浪矢爺爺也已經住院了，這封信就投遞到了未來世界，敦也、翔太、幸平這三個同樣迷失的孩子，因為知道80年的奧運會日本沒有參加，所以直截了當的給出了答案：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應該陪他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面對這樣的回答，靜子仍舊無法作出決定。

最後三個人甚至幫靜子出了假裝懷孕的主意，靜子仍舊覺得不妥。

看到靜子如此的猶豫不決，敦也暴躁的回了一封信，大罵靜子是個傻瓜：

「不管你多麼努力訓練，想去參加奧運會都是沒有意義的

你絕對去不了。所以放棄吧，沒用的！

你有這個空，不如馬上去找他」

然而最後靜子還是去參加了集訓。

最後在得知日本抵制奧運會，男友也過世之後，靜子卻寫了一封表示感謝的回信。

原因就在於，正是三個人的勸阻，讓靜子真正發現自己是不可能放下奧運會的，這是她打小的夢想。

「您一次又一次地讓我放棄，我卻始終無法下決心，就說明我對奧運會的感情其實很深厚。

想到這裡，我忽然意識到一個事實。

我的內心深處是嚮往奧運會的。那是我從兒時就有的夢想，無法輕易捨棄。」

而且當三個人直截了當告訴靜子：「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應該陪他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的時候，靜子卻在這種簡單的回答面前看到了自己的虛偽，因為靜子曾想要回到戀人身邊，還有更複雜的心理動機。

「坦白說，我最初寫信向您諮詢時，內心已經傾向於放棄奧運會。這當然是因為想陪伴在戀人身邊，照顧他到最後一刻，但並不是唯一的原因。

那時的我，在訓練上遇到了瓶頸。

再怎麼焦慮着急成績也上不去，每天都深深感到自己能力的極限。我厭倦了和對手們的競爭，也承受不了無法參加奧運的壓力。我想逃離這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病情。

不可否認，我有過『終於可以擺脫艱苦運動生涯』的想法。戀人遭受不治之症的折磨，專心照顧他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人可以指責我。最重要的是，我也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您突然直接給出『如果真的愛你男朋友，就應該陪他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的答案。看到這句話時，我受到的衝擊不啻被人猛敲了一錘。因為我的想法遠沒有那麼純粹，而是狡猾得多，醜陋得多，也卑微得多。」

收到這封感謝信時，可以想見三個年輕人臉上表情有多麼驚愕：

「你不覺得好笑嗎？這女的真夠傻的。我們很認真的讓她忘了奧運會，她卻一廂情願的理解成她希望的意思，因為歪打正着就來感謝我們。還說什麼『欽佩您敏銳的洞察力』，我們哪有這種東西！」

諮詢者和被諮詢者，兩者之間的溝通很可能誤會重重，但沒有關係，重要的是通過對話，通過解憂雜化店的這種信件往復的諮詢形式，當事人一步步得到清楚的自我認知，猶如抽繭剝絲，透過層層迷霧，終於窺見內心最深處的隱秘心事。

這種人物關係模式或者說藝術形式的構造，真的很巧妙，使得作者能夠正面而又細膩地突入人的選擇這一主題，又不失藝術上的美感。

而作為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也會以旁觀者的身份，深度的參與到對話之中，在當事人心事發現時，讀者也會反身自觀，一旦新的理解產生，面對相似狀況時，讀者的選擇也必然會受到影響。

在這裡，這種諮詢者與被諮詢者之間的關係，也像極了讀者和作家的關係。我們閱讀的過程正是與作家不斷對話的過程，我們心存疑惑，總希望在書中找到答案。

我們作為普通讀者，沒有辦法不對作家的作品產生誤解，即便是誤解也沒關係，只要我們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我們之所以喜歡閱讀，書籍能夠給予我們力量，正是因為在閱讀中，我們自己的心聲能得到澄明。

從這個意義上講，在《解憂雜貨店》這部小說里，東野圭吾不僅僅發現了一種講述選擇主題的藝術形式，而且這還是一部關於寫作的小說。

那位嚴肅對待每一個諮詢問題的浪矢爺爺，或許正是東野圭吾作家本人的本色演出，當他的兒子貴之不理解浪矢為什麼連那些明明很荒唐的問題也要認真回答時，浪矢說了這麼一段話：

「不管是騷擾還是惡作劇，寫這些信給浪矢雜貨店的人，和普通的諮詢者在本質上是一樣的。他們都是內心破了個洞，重要的東西正從那個破洞逐漸流失。證據就是，這樣的人也一定會來拿回信，他會來查看牛奶箱。因為他很想知道，浪矢爺爺會怎樣回復自己的信。你想想看，就算是瞎編的煩惱，要一口氣想出三十個也不簡單。既然費了那麼多心思，怎麼可能不想知道答案？所以我不但要寫回信，而且要好好思考後再寫。人的心聲是絕對不能無視的。」

「我不但要寫回信，而且要好好思考後再寫。人的心聲是絕對不能無視的。」

這或許也可以看做東野圭吾對讀者的表白吧。

浪矢爺爺最後病倒，就是因為聽到了川邊綠攜帶孩子墜海自殺的報道，川邊綠曾經向浪矢諮詢是否要生下肚子裡的孩子，浪矢爺爺認為是自己的建議導致了川邊綠的悲劇，所以一下精神受到極大打擊：

「這個女人是不是當時那位諮詢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我的回答是不是正確。不，不只是當時，至今為止所寫的無數回信，對那些諮詢的人來說有什麼影響，這才是最重要的。我每次都是認真思考後才寫下回信，從來沒有隨意敷衍過，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可是究竟回信有沒有幫助到諮詢者，就不得而知了。說不定他們按照我的回答去做，結果卻陷入不幸的境地，想到這一點，我就如芒刺在背，再也無法輕鬆的開展諮詢了。所以我關了店。」

說不定他們按照我的回答去做，結果卻陷入不幸的境地——如何面對自己作品可能對讀者產生的影響——這恐怕是任何一個作家，都無法迴避的一個問題吧，擔心給別人造成了壞的影響，導致精神危機，最終擱筆，恐怕不只是小說里才有的情節。

當然最終浪矢爺爺獲得了解脫：「最重要的是當事人的努力。之前為了我的回答會不會讓誰不幸而煩惱，真是想想都可笑，像我這樣一個糟老頭子，怎麼可能有左右別人人生的力量。我根本就是沒事瞎操心。」

然而浪矢真正能夠愉快的說出這番話，卻是在收到諮詢者未來世界的回信之後，確認了沒有對諮詢者產生壞的影響之後。

這麼看，浪矢爺爺真的是一個古板嚴肅的老頭了，或許他不能代表一個小說作家，尤其是日本的小說家，日本作家有深厚的浪漫主義傳統，他們最習慣為了藝術不顧一切，不瘋魔似乎不成活。現實影響從來是他們不屑於顧及的問題。

還是說，這就是東野圭吾與一眾日本文學家的根本區別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