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我在阿娘投井自盡的半月後入了宮,成了大晏史上年紀最小的皇后。
父母亡故,我本該服期三年,為爹娘守孝,可我不能,因為我在馮家的祠堂磕了頭,成了當朝丞相馮辭的嫡女,是以馮家嫡女馮挽箬的身份嫁作君王之妻。
我本是文昌伯江家嫡女,可阿娘逝世後,我大病了一場,自此便不大記得從前的事了,不記得爹爹是如何故去,不記得阿娘是為何投井,甚至不記得我還有個年僅三歲的幼弟,只有每每入夢時,看着深井裡印出阿娘慘白的臉,我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來,原來我叫江挽箬。
敦榮大長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說我爹爹是因公殉職,因此追封為沛國公,葬入太廟,而我和幼弟雖是功臣之後,但年幼喪失雙親日後的生活必然會十分艱難,因此給我們尋了位高權重的馮相做養父,日後便是丞相府的千金和公子,斷然不會讓我們悽苦一生。
我在床上躺了半月,病也漸漸好起來,大長公主為我換上了鳳冠霞帔,送上掛滿了花燈的馬車,對我說:「入宮後便安心做阿珩的皇后,本宮與馮相會照顧好你幼弟的。」
我戴着重重的鳳冠,只輕輕點頭當作告別,鑼鼓喧天之聲響徹雲霄,我放下了帘子,死死抓着裙擺,等着馬車駛入皇宮,等着去與那位比我年幼的夫君。
這一年,我十歲,風紹珩七歲,我們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先帝去得很早,去時只有兩位皇子且都還年幼,朝中大臣本是推舉先皇幼弟風洺璋繼任大統,只是這位齊王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想逍遙江湖無心朝堂,於是各方勢力明爭暗鬥後,是大長公主領着年僅五歲的風紹珩登基,穩固了這大晏的朝局。
「姐姐。」身側的君王聲音軟糯,將我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出。
我還未回答,他又喚了一聲:「姐姐,你給我講講宮外的事吧。」
我愣了愣,歪過頭去看他清澈的雙眸,一時間有些百感交集,他是九五至尊,同時也是個年幼失了雙親的孩子,和我一樣,都是可憐的。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講起,半晌才道:「我......記不清了。」
只是等我發愣回神再去看他,他卻已經均勻了呼吸入了睡,我伸出手去為他理了理被子,側過身子,卻久久不敢閉眼。
我很怕睡着,怕閉上眼就看見深井裡的阿娘,怕在睡夢裡想起來那些不好的事。
我成了風紹珩的皇后,獨自住在鳳儀殿裡,更多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廊下,看着院子裡那顆梨樹上有對杜鵑銜來枯草築巢,一坐就是一個下午,直到侍女端着藥來對我道:「娘娘,該喝藥了。」我才回過神來閉着眼睛將那碗依舊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
有時候風紹珩會來和我一起用晚飯,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因為功課未完成被馮相留在承乾宮做功課,我餓得肚子咕咕叫,挨不住滿桌的飯香,便會在用完膳後再帶着糕點去看他。
他每每見到我便開心地道:「姐姐,你終於來了!」
我屈膝行禮後將食盒打開,馮相便會在這時告退出宮,直到他離開了很久,我才漸漸想起來,我跟他是原是父女。
風紹珩在課業上並不用功,他說他想成為三叔那樣的人,學一身武藝去這萬里山河四處遊歷,然後他問我:「姐姐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這次我沒有猶豫很久,斬釘截鐵地告訴他:「我不知道。」
「那姐姐以後跟我一起闖蕩江湖吧!」
我沒有說話,只覺得他大約是異想天開,那時的我和他都還不能理解何為命運,他是皇帝,再過十年,再過二十年,他也依舊只能是皇帝,他被這王座束縛着,被這命運選擇着,永遠無法真正成為一個自由的人。
而那天回到鳳儀殿後,我給大長公主寫了第一封信:「今上無朝政之心。」
2
夏天的時候梨樹上開滿了雪白的梨花,那兩隻築巢的杜鵑已經孵出了一窩小杜鵑,從早到晚嘰嘰喳喳個不停,可突然有一天它們就不叫了,我有些不習慣,招來了婢女問道:「那樹上的杜鵑是飛走了嗎?」
那婢女卻露出一絲驚慌,伏着身子回道:「奴婢怕那鳥兒吵鬧惹娘娘不悅,叫人將它挪走了。」
我有些失落,嘆氣道:「罷了,你先下去吧!」
待她轉身時,我又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奴婢秋染。」她轉過身來回我,「娘娘這是這個月第三次問奴婢的名諱了。」
我愣了愣,第三次了嗎?我總以為自己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畢竟我每次見到馮相都會喚一句「父親」,有時候還會問起家中弟弟的近況,甚至能清楚地記得,我弟弟叫馮元懿,可是秋染還是會按時端着藥碗讓我喝藥,我依舊一副病殃殃的樣子。
風吹落着梨花瓣散了一地,我隨着風追過去,卻看見了拆房裡一個孤零零的鳥巢,還有四隻一動不動的小杜鵑,我有些生氣,卻不敢說出來,我怕那些宮女們跪了一地讓我恕罪,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疼。
於是我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回到了院子裡,坐在廊下,對着空蕩蕩的梨樹嘆氣,秋染走過來問我:「娘娘為何事發愁?」
我沒有看她,淡淡回道:「只是想這梨樹什麼時候能結果罷了。」
「四時有令,秋天到了梨子就能熟了。」她像教孩童那般對我道。
我覺得她有些聒噪,獨自走進屋裡關上了房門,道:「我乏了,要睡會覺。」
只是我壓根睡不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仿佛又聽見了梨樹上有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這次以後,我再也沒把秋染忘記掉,也沒忘記那棵梨樹上曾經有一窩杜鵑。
在我喝了兩年的藥後,太醫終於回稟了大長公主,說我身子已經漸漸好全了,只需靜靜調養便可,無需日日用藥。
那日我很開心,等不及晚飯就跑去了承乾宮,想要將這個消息告訴風紹珩,而彼時他卻在殿內跟父親爭吵,我在門口不敢進去,就在我猶豫要不要離開的時候,父親氣沖沖地奪門而出,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拂袖離去。
我推門進去,屋內是一片狼藉,書籍散落一地,風紹珩背對着門口,聽見我進來,沉聲道:「都給朕出去。」
我試探性地喚了聲:「聖上,是我。」
他這才慢慢轉過身來,艱難地露出笑來:「箬箬,你怎麼來了?」
這兩年來他慢慢明白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便不再叫我「姐姐」轉而稱呼我的小字。
我將他面前的兩邊史論撿起來,道:「太醫說我此後不必再吃藥了,我很開心。」
「那真是太好了,箬箬差點就被餵成藥罐子了。」
我能看出他是真心為我開心,也能看出他與父親爭吵後的疲累,去牽他的手道:「聖上跟我去御花園逛逛吧!」
他們之間的爭論無非是風紹珩想要騎馬射箭,而父親與大長公主希望他一心放在政務上,多次的爭論無果後,風紹珩開始在政見上與他們唱反調,可他「寡不敵眾」,朝堂上大臣們多是聽垂簾聽政的大長公主之言,私下的課業上,父親亦是寸步不讓。
少年喜歡意氣用事,我只能在四下無人時跟用古書上的典故勸他韜光養晦,他笑着應我,卻在第二日的早朝上當場與大長公主吵了起來。
此後,風紹珩更是變本加厲地與父親唱反調,將策論國學之書一把火燒了個乾淨,拿着弓箭去了練武場,讓平西將軍教他習武。
父親傳信說,讓我勸諫風紹珩,多將心思放於國之政論,莫要心思旁落。
於是我輕裝簡行去了練武場,看見的卻是風紹珩策馬在武場肆意歡笑,我有些不忍心打破這場美好,靜靜地看了好久,直到他下了馬,一邊擦汗一邊眉飛色舞地跟平西將軍講述着騎馬的心得,我才慢慢往他那邊走去。
我做了件很蠢的事,我在眾目睽睽下將父親平日說教風紹珩的說辭複述了一遍,我能看見他的臉漸漸沉下來,最後道:「皇后如今竟是國之大道也曉得,先生般說教也當得,馮相果然是會教女兒。」
我愣了愣,這是他第一次稱呼我為「皇后」。
可我還是保持理智道:「還請聖上回承乾宮完成課業。」
最終,他還是顧念着一絲我的顏面,雖不情願,卻還是隨我回了承乾宮。
只是這次後,他再也沒有主動去鳳儀殿與我一起用晚膳,我像兩年前失去了杜鵑一樣有些失落。
3
我還是會每月按時給大長公主寫信,寫我與風紹珩的一些近況。
十五歲的生辰,父親將我接回了家,女子十五是該過及笄禮的,但我早早就嫁了人,並不能像平常女孩子那樣過及笄禮,可父親還是準備了晚宴,讓母親為我綰了發梳了髻。
我的印象里,我是第一次見這位母親,我回馮家時,她牽着元懿在門外接我,我覺得很是陌生,直到父親跟我道:「娘娘,這是你母親,這是你弟弟。」
而他們也依着禮數應聲跪下來向我見禮,我有些惶恐,連忙去扶他們。
五年未見,元懿早已不認識我,想來他也只是從別人口中提起過自己還有個做皇后的長姐。
一家四口坐在一張圓桌上吃飯,是我入宮後第一次體驗到,風紹珩不再與我親近後我向來是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多,只有逢年過節宮中有宴,我才會坐在他身邊與他一同吃飯。
我總覺得吃飯是一件大事,一個人吃飯只能稱作飽腹,飯桌上熱鬧些才更能吃得下些,才能稱為用膳。
母親很喜歡元懿,元懿也對她十分依賴,從前有傳言說馮家夫人馮唐氏自小產後便身體受損難以有孕,常年來鬱鬱寡歡從不見客,如今看來,卻好像是元懿的到來讓她不再鬱鬱寡歡了。
十五歲的生辰我過得很開心,臨走時我竟還生出幾分不舍之情,原來闔家團圓是這分感受,我有些喜歡這種感覺。
我十五歲,風紹珩十二歲。
他成了位不學無術的皇帝,父親與大長公主軟硬皆施通通無果後,漸漸放棄了對他的掌控,也不再和他爭論,每日的早朝風紹珩只去露面,下了早朝後他便去了練武場。
練武場外有一處縱風樓,能將整個練武場盡收眼底,我常常去看他在練武場上恣意縱馬,射箭射中靶心後我還會忍不住為他叫好。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到了他十六歲。
嘉安十一年的春日,風紹珩難得好脾氣地去跟大長公主商討南巡之事,少年漸漸成熟起來,與我相敬如賓,大長公主提議說:「南巡是大事,聖上將皇后帶在身邊吧,也好有個照應。」
風紹珩沒有反駁,笑着應下,他是真心為這場南巡而高興,樂於終於可以去看看萬里的河山,去完成一遭那個埋在他心裡多年的夢。
只是我卻在風紹珩回承乾宮後被大長公主耳提面命地說教道:「皇后這些日子傳來的書信可並不見多少可取之處啊!」
我低着眉眼,屈膝回道:「姑姑明鑑,聖上與臣妾不親近,臣妾也對聖上身邊事知之甚少。」
大長公主有些無奈,畢竟風紹珩明里暗裡對我的冷淡都是有目共睹,她也只得道:「聖上長大了,此次南巡你伴君身側,合該想些法子博得君心才是。」
我心中嘆氣,卻不得不應下道:「是,臣妾明白。」
五月初,南巡的龍船已安排妥當,平西將軍隨行護航,為我們規划行程安排路線的是戶部侍郎常大人,一切準備妥帖後,我們便踏上了南巡的路。
龍船一路南下,五月的風景秀美,河堤兩岸有各式的垂柳,微風拂過,柳枝搖曳,宛若那位在廣寒宮起舞的姑娘。
我向來是喜歡看樹的,各式各樣的樹,在宮裡看着高大卻不失秀美的梨樹,在龍船上看着兩岸隨風起舞的柳樹,只是我沒想到,這靜的樹和在走着的樹是不一樣的,我就靠在那窗邊看了不到一個時辰,腦袋竟開始昏昏沉沉,胃裡也變得翻江倒海起來。
一時之間沒忍住,就將早晨吃的糯米粥全吐了出來,姿勢不雅,有些失態。
秋染扶着我入了艙內,又請了太醫,我只敢靜靜地躺着,稍微翻身就覺得天旋地轉,太醫看診後說我這是暈船了。
我有些欲哭無淚,大長公主讓希望我藉此機會跟風紹珩好好培養感情,可我卻不知我在這船上三步倒的身子該如何去面見聖上。
只是我還在擔心接下來這兩個月的行程就在床上躺着渡過的時候,秋染跟我說,風紹珩也暈船了,咱們要把這水路改成陸路,不坐船去揚州了。
我鬆了口氣,幸好幸好,聖上也是個不爭氣的,下船時我看見他面色紅潤,腳底生風,與我這般腳下虛浮無力的樣子差距甚大,不由得感嘆,原來人和人之間的暈船也是不一樣的。
我們落腳的縣城比金陵小很多,熱鬧卻絲毫不減,我服了藥坐在客棧休息,風紹珩換了身藍色的袍子帶了兩個侍衛去逛了夜市,直到我入睡他都還沒回來,第二日他卻依舊起得很早,我打聽後才知道,他就是為了吃早市的混沌。
在這小縣城逗留了兩日,我這暈船的後遺症也好得差不多了,於是我們乘了馬車繼續上路,這次我學乖了些,端坐在馬車內對外面的樹啊花啊草的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這樣趕路的日子難免有些度日如年。
風紹珩卻自在得很,他騎着汗血馬,背着銀月弓,不一會兒就獵回來一隻野味,馬車走走停停,平西將軍便生起火來,讓我們將這野味烤了吃,我也從風紹珩的臉上看見了從未出現過的滿足的笑。
4
南下的一路過得平穩安逸,讓我想起了風紹珩羨慕的三叔,也許他確實是不適合被困在那皇宮,這天下之大有的是他真正的去處。
返程回金陵已是兩月以後,這一趟風紹珩體察民情整治貪官,聽到最多的卻是百姓讚譽大長公主治國有方,國泰民安,我從他臉上看不出喜怒,卻也明白,大抵無論哪個皇帝聽見這樣的言辭心中也會不是滋味吧。
七月奇熱無比,這天卻是變幻莫測,上一刻晴空萬里,下一刻卻狂風襲來,雷聲轟鳴,我看着客棧外天色漸漸暗下來,起身去關窗戶,卻聽見外頭有人驚呼:「殺人了!殺人了!快跑!」
那窗戶還未關上,便有數十黑衣人從客棧後門破門而入,手起刀落的瞬間已經有人的人頭落了地,我心中一震,腦海中浮現出相似的畫面,忍不住驚呼一聲,身子撞上桌角,劇烈的疼痛迫使我不得不保持清醒。
平西將軍很快整頓了隊伍與那群黑衣人廝殺在一塊,我推開房門想去找風紹珩,卻看見他拿了銀月弓站在長廊上對着樓下的黑衣人射去。
可在我抬頭的瞬間,竟看見對面閣樓上有人正拿着弓箭指着他,想要趁他不備取他性命,那弓箭離弦的瞬間,我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向他撲去,只是有人比我更快,擋在了他身前,擋住了那支險些射入他身體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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