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愛》趕上的是中國電視劇最輝煌的時代,和它同一年播出的有《還珠格格》、《太極宗師》、《水滸傳》、《我和殭屍有個約會》,還有代表TVB鼎盛時期的《鹿鼎記》和《天地豪情》,但它仍然成功突圍,並沒有湮沒在這些看上去賣相更好的劇集海洋中,原因可能就在於,在宏大敘事和生活的雞零狗碎之外,在一個人們還羞於表達情感的時代,它展現了一種非常純粹的、熱烈的、即使失敗也不後悔去愛的姿態。
文 | 秋池
編輯 | 糖槭
運營 | 一凡
一群傻子拿了個特爛的傻劇本
1998年的夏天,導演張一白拿到了400萬的投資,在北京搗鼓一個名為《愛相隨》的劇本。
此前,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挫敗,在重慶住了整整一年,搞出了一個歷史劇劇本,寫重慶從文革結束到改革開放的歷史。那是他第一次寫電視劇劇本,此前主要幫歌手拍攝MV,因此在劇本里更注重營造情緒和氛圍,角色的台詞較少,這個本子最終被製片人認為「不像個劇本」,對方質問他:「電視劇本就得說話,什麼都得台詞交代,你動不動就(讓角色)去江邊奔跑,這要怎麼拍?你得說話啊!」這次合作最終不歡而散。
今年5月,每日人物在北京工體附近的一間工作室見到了張一白,他一身紅,紅帽子,紅T恤,還有一雙紅色的運動鞋,衣着之鮮艷,不像一個57歲的中年人,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了22年,但說起那次挫敗,還是有些耿耿於懷,「當時就想,媽的,等我自己拍戲,我就偏偏不按照你們那意思拍。」
《愛相隨》是他的第二次嘗試,他和幾個中戲的同學關在屋子裡開了整整三天會,他逼着每個人交代自己隱秘的愛情故事,把可以用的素材都寫進了劇本里。放到現在來看,和他一起磨劇本的陣容堪稱豪華——有後來獲得柏林金熊獎的刁亦男、為周星馳寫了《功夫》和《西遊降魔篇》的霍昕,還有剛拍完《愛情麻辣燙》的第六代導演代表人物張楊、張藝謀的文學策劃王斌給他出主意。
但在當時,除了張楊有些經驗外,其他人都寂寂無名,那個劇本也並不被外界看好,張一白拿着本子去上海電影廠買廠標,對方看完嘀咕了一句:「一群傻子拿了個特爛的傻劇本。」
故事講的上海一所大學裡一群年輕人的愛情故事,男主角楊崢是一個來自小城市、有着尖銳自尊心的男孩,他喜歡上了城市女孩文慧,那是一個像小白花一樣的女孩子,文靜羞澀,但由於性格差異和現實障礙,兩人經歷了許多離合。在此之外,他的同學若彤、文慧、樂言、雨森、佳偉也在各自求而不得的愛情里掙扎。
角色很多,選角也很坎坷,關於楊崢,張一白一開始定的男演員一直猶豫不決,他只好定了毛遂自薦的李亞鵬,對方坐在馬桶上一口氣看完了七八集劇本,拍胸脯跟張一白說:「你不用管了,我去跟經紀人談。」李亞鵬不但自己演,還推薦自己的新疆老鄉王學兵演男二樂言,那是一個羞澀較真的男生,張一白不太樂意,他心中另有人選,只能一直躲避王學兵熱情的、想要聊角色的目光,但理想人選檔期出了問題,只好定了王學兵。
最令人滿意的人選是女主角徐靜蕾,張楊推薦來的,那個黑黑瘦瘦的女孩子身上有一種書卷氣,張一白看她第一眼,就覺得「她就是文慧」。在此之前,張揚給他推薦了很多女主人選,有一次還把一個女演員帶到人藝門口給他見,他最終沒選擇她。張一白說,很多年後,已經成為巨星的李冰冰見了他總是開玩笑:「導演,你欠我一部劇。」
▲徐靜蕾
來自台灣的王渝文扮演了暗戀楊崢的若彤,一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歌手謝雨欣,她演了王學兵的女朋友小艾,一個活潑跳脫、充滿生機的女孩子。廖凡演了雨森,是楊崢的室友,一直暗戀着文慧。
這些年輕的演員當時聲名未顯,劇里最有名氣的反而是一些配角,張一白拉來了田震、陳明,都是他拍MV結下的交情,還有搖滾歌手、魔岩三傑之一的張楚,張一白記得,張楚在北京四處遊蕩,經常住在他們中戲的宿舍里,很多人圍在一起,聽他用箱琴唱《姐姐》和《螞蟻》,他把張楚拉來演了一個在酒吧搭訕的男子。
總而言之,一群沒太大名氣的演員,一群沒有表演經驗的歌手,再加上一群沒拍過電視劇的導演和編劇,就組成了張一白的草台班子。
第一個月的拍攝是一場災難,「沒有人知道怎麼拍」。劇中第一場戲是徐靜蕾坐在上海的公交車上,無意看到了車窗外跑步的男主李亞鵬,從此暗生情愫。按照戲量,這場一分多鐘的戲最多拍兩個小時,但張一白整整拍了兩天,把劇組的人都整崩潰了,「沒人告訴我怎麼拍,我就恨不得所有的角度都來一次,徐靜蕾還講,我拍一個她哈哈哈笑,就拍了360度,你永遠覺得鏡頭沒夠,永遠覺得角度沒夠,就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審美在來做這件事情的。」張一白告訴每日人物。
很多年之後,張一白在上海遇到演員胡歌,對方上來就說,「導演,我拍過你的戲。」張一白很詫異,在腦子搜羅了一遍自己的作品,「沒有啊,什麼時候?」胡歌揶揄說:「公交車上坐在角落的就是我,你整整拍了兩天,劇組放飯的時候你還在拍,等我去都已經沒飯了。」
張一白在這部劇里踐行了自己的美學,注重光影對氛圍的營造,花了很多心血去拍風、雨、破舊的廠房,「就是要拍情緒,拍狀態」。這樣拍了十天之後,李亞鵬和徐靜蕾找上門來,提意見,「導演,你怎麼都不跟我們說戲呢?天天跟美術、跟攝影,天天光、景兒、色彩。」張一白才意識到一個基本的常識:「原來導演是要給演員說戲的。」「以前拍MV要跟演員說戲嗎?又不是講歷史,你在那唱,搔首弄姿來幾個鏡頭不就完了嘛,這個時候我才開始學着去跟演員工作。」
這部戲在上海拍了110天,在一片兵荒馬亂中終於殺青。拿去電視台播之前,大家覺得《愛相隨》這個名字太土了,張一白懸賞一千塊徵集劇名,王學兵給同學陳建斌打電話的時候說了這事兒,對方調侃了一句:「你們拍這麼久,不如叫將愛情進行到底。」王學兵覺得比「愛相隨」還土,但張一白聽完眼睛一亮,「這名太牛逼了,就它了。」
這部劇的命運似乎從未順利過,拿去電視台播的時候又出到了問題,沒有電視台想買,沒有明星,不符合主流電視劇的審美,對方跟他說:「你這哪賣得出去。一幫年輕人在那兒,也不說話,又蹦又跳。」
經過努力,放到了重慶台首播,是在1998年國慶前的一個周末,張一白滿懷期待,搬着板凳準備收看,結果從上午八點播到下午三點,兩天一口氣播完了。那是電視台特意找好的垃圾時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張一白陷入了傷心和沮喪,「就覺得完蛋了,人家的劇是一天兩集,我他媽的這劇兩天二十集。」掌握話語權的媒體也對這部劇「不屑一顧」,徐靜蕾在後來的一次採訪中回憶,播出之後收到了一些批評,有人說,「徐靜蕾和李亞鵬都二十好幾了,還演十八九歲的大學生,老黃瓜刷綠漆。」
戲劇性的轉折在一個多月之後到來,重慶電視台的人給張一白打電話,希望他能帶着主要演員到重慶做檔節目,「你們必須來。」對方說。電視劇播出之後,收到了無數的來信和電話,要求重新播出。
在一個青春和娛樂都單調的年代,《將愛》在年輕的、尚未掌握話語權的群體裡激起了巨大的回聲。一位80後的編劇記得,《將愛》風靡自己所在的初中,很多人晚上逃了自習,守在電視機前看,附近整條街的唱片店都在放「等~你~愛~我」,女孩子們的衣着紛紛效仿穿着白裙、扎着好看髮帶的文慧,不少人被鼓動着開始了「早戀」。
張一白一直記得自己去重慶錄完節目的那個晚上,一群人在解放碑找了個酒吧,李亞鵬、徐靜蕾、謝雨欣、小柯都在,他們喝酒,玩鬧,反覆唱電視劇里的主題曲,所有人大醉而歸。
「它不庸俗」
此後的22年裡,張一白拍了很多愛情片,但到目前為止,處女作《將愛》依然是豆瓣評分最高的,7.9。它是80後90後青春記憶里重要的一筆,李亞鵬飾演的楊崢拿着手機面向大海,喊出那句「文慧,你聽」,《等你愛我》的音樂在他手伸出的瞬間響起,定格了整整一代年輕人對於浪漫愛情的想象。
十幾年後重新再看《將愛》,突然發現在那句變成時代口號的愛情宣言之下,沒有一場愛情真正進行到底。喜歡穿格子襯衫、騎着二八槓穿梭在校園裡的楊崢,劇里的大部分姑娘都喜歡他,但對他來說,愛情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通過自己的努力,留在這座大城市裡。他喜歡文慧,渴望愛情,但又懼怕愛情,在文慧面前總是顯得怯懦、後退,乃至放棄,讓觀眾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惋惜。那個笑起來眼睛會眯成月牙的女孩子卻展現出了比楊崢更大的勇氣,明知可能要被拒絕,還是會在雨中說出那句:「我喜歡你。」但他們最終還是在無數次試探和錯過中走散了,和楊崢最終在一起的是一直暗戀他的若彤,大多數人對這個團圓的結局並不買單,直到現在還有觀眾耿耿於懷,在豆瓣里留言:「為什麼楊崢和文慧沒有在一起?」
好學生樂言和賣花的小艾也沒能在一起,他們的感情在相互懷疑中走向破碎。佳偉喜歡那個穿着藍色吊帶連衣裙的女老師,卻在表白之後無疾而終。雨森得知文慧並不喜歡自己之後,決定離開這座城市,卻在一場車禍中喪生,沒人知道那是意外還是故意。
《將愛》趕上的是中國電視劇最輝煌的時代,和它同一年播出的有《還珠格格》、《太極宗師》、《水滸傳》、《我和殭屍有個約會》,還有代表TVB鼎盛時期的《鹿鼎記》和《天地豪情》,但它仍然成功突圍,並沒有湮沒在這些看上去賣相更好的劇集海洋中,原因可能就在於,在宏大敘事和生活的雞零狗碎之外,在一個人們還羞於表達情感的時代,它展現了一種非常純粹的、熱烈的、即使失敗也不後悔的去愛的姿態,「要認真去愛啊!」
十多年之後再看,將愛的拍攝手法十分青澀,鏡頭運用亦不嫻熟,但那和劇里那些同樣青澀的初戀故事形成了某種奇妙的和諧,沒有濾鏡,也沒有過多的修飾妝容,留住了年輕演員在那個年紀最真摯自然的表演。「它不庸俗。」張一白說。
這種真摯和自然可能和創作團隊的心態有關,張一白記得,當時並沒有多大的野心,沒想出名,也沒想發財,更別提什麼影響一代人了,他的MV事業正風生水起,這個電視劇失敗了也沒關係。他和其他編劇的初衷很簡單,記錄下周圍人的狀態,一幫人在將老未老的年紀,掏出了最大的真誠,閉門開劇本會的那三天,他們挖出了那些深埋心底的情感和糾結,「大家都把自己的真情實感掏出來,只有這樣,才能寫出那種帶着溫暖、遺憾、善意,甚至恨意的故事。」
楊崢舉着手機奔向大海的浪漫來自於張一白人生最窘迫的時刻,幾年前中戲畢業,他被分配到汕頭,在過海的輪渡上發現自己錢包被偷了,他孤身一人,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求助無門,他在汕頭的海邊走來走去,拿着電話不知道改打給誰,他形容那個時刻,「那種絕望,那種茫然,在沒有前途的情況下的那種等待。」他把這一段都寫進了劇本里,《等你愛我》也是專門為那個場景而寫的。
劇中那種對愛的勇氣和無畏不是無中生有,而是從時代氣氛里生發出來,當時的電視圈剛剛迎來市場化,正是萬類霜天競自由的蓬勃之態,張一白記得,附近一個酒吧,每天有八九撥人,聊着不同的劇本,「走到街頭,你都覺得每一個你認識的做電影的人,做劇的人,創作的人,都在做着什麼什麼,我們常常徹夜長談,每一個人都對未來充滿信心,未來都是有光明的,你是有這種信念的,那個社會就是很勇敢的。」
很大程度上,楊錚就是他們那一代人的影子,「我們這一代人在這個社會走向進步、走向開放的過程中間,帶着一種怯懦,帶着一種自卑,帶着一種對生活、對愛情的嚮往,而不敢那麼灑脫。」
拍攝儘管兵荒馬亂,依然是快樂的,徐靜蕾熱情爽朗,李亞鵬有些木訥,她老管他叫「李大傻子」,廖凡在一次採訪中回憶過:「那時年輕,勁兒頭很大,喜歡成群結隊去刷夜。」年輕人出去唱歌,張一白擔心影響拍戲,特意把自己的房間搬到了電梯口,永遠開着門,這樣可以隨時逮住想要溜出去的演員,廖凡記得,幾次之後,他們會派出一個人,假裝跟張一白聊天,其他人趁不注意一個一個跑出去。張一白後來把來探班卻帶頭出去玩的編劇刁亦男和霍昕轟走了。
很多年後,回憶起那段時光,張一白覺得:「像初戀一樣」。在此後的很多次拍攝里,他很少再找到類似的感覺,《將愛》快殺青的時候,他經過上海戲劇學院門口的那個名為「神秘樹」酒吧,那是劇里年輕人聚會的場所,「我突然覺得好像真的是有這麼幾個人曾經在這兒生活過,楊錚、文慧、樂言什麼的,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幾個人,他們在這生活過。而且你跟他們一起生活過,那一刻油然而生一種傷感。」
仿佛一聲嘆息
1997年,《將愛》拍攝的前一年,王小波出版了《青銅時代》,第一篇是名為《萬壽司》,他在結尾寫道:「長安城裡的一切已經結束,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對於人們躍躍欲試的新世紀和新生活,仿佛一聲嘆息。
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劇版《將愛》的後半部分也在預示着這一點。楊崢進入社會之後,開始倒賣水貨手機,被身為記者的若彤拍到,入獄三年;樂言在活潑跳脫的小艾和陳明扮演的建築師女兒之間,最終選擇了後者,過上了成功而穩妥的生活;佳偉多年之後重新遇到那位女老師,自己變成了賣保險的,那個清麗脫俗的女老師變成了傳銷的下線,在街上和大媽們爭搶便宜的地攤貨,他哭着說:「她變成了街上的女人。」
2011年,時隔13年後,張一白拍攝的電影版《將愛》上映,講了楊崢和文慧在12年之後的生活,電影給出了三段不同的故事和結局,但相同的是,無論在哪段故事裡,那對青春的情侶都變成了被生活壓彎了腰的中年人,愛情變得不堪,或遭遇婚姻的七年之癢,或者忍受伴侶的出軌,或者為貧困生活所苦,連主題曲《等你愛我》都從陳明的恢弘變成了陳奕迅的喟嘆,透着中年人的疲憊和滄桑。
那些勇敢純真的歲月終究一去不復返了,人們在生活和愛情中各自沉浮。十幾年過去,張一白在經歷過幾次電影票房的挫敗之後,已經成為一位成熟的商業片導演,作品常常伴隨質疑,但總能收穫商業上的成功;徐靜蕾成了老徐,當了導演,和演員黃立行談了很多年戀愛但不結婚,因為凍卵成為獨立女性的代表;李亞鵬談了幾段著名的戀愛,和王菲結婚又離婚,獨自撫養女兒,在人生的某個時刻他認清楚了自己不適合當個演員,於是成為一個慈善家和商人。
王渝文在2005年嫁人生子,生了一對雙胞胎,生產時導致髖骨受傷,此後相夫教子,逐漸淡出娛樂圈。她出現在2011年電影版的將愛的首映現場,身材已經微微發福。王學兵經歷了三段婚姻,有一個女兒,他的事業遭遇瓶頸,一度在娛樂圈消失了兩年,近年才逐漸復出。令人意外的是,演藝事業走的最平順的是當年最不起眼的廖凡,劇版《將愛》之後,他和編劇霍昕談了戀愛,直到現在,2014年憑藉《白日焰火》拿了柏林電影節的最佳男主角。
最令人唏噓的可能是謝雨欣,在將愛之後,她的演藝事業如日中天,但在2006年因為感情遭遇挫折,她把自己剃成了光頭,在很長的時間裡不出門,演藝事業逐漸歸於平淡。
這一切都讓人想到英國作家朱麗安·巴恩斯曾在《終結的感覺》一書中寫的:「年輕的時候,我們想象自己被囚禁在某種侯宰欄之中,期盼着能被放出來,步入自己的生活。而那一時刻到來時,我們的生活——以及時間本身——都會加快前進的步伐。我們如何知道人生已然開始,益處已經獲得,損毀已然造成?此外,我們解脫後只會步入一個更大的侯宰欄。」
年輕時唱歌,中年時喝酒。張一白記得,電影版《將愛》第二個故事在法國一個酒莊拍攝,他和徐靜蕾、李亞鵬坐在台階上一邊喝着葡萄酒一邊聊天,夕陽沉落在葡萄藤里,安靜地聊了聊舊事,說了說這些年的經歷,徐靜蕾還叫李亞鵬「李大傻子」,像是老同學聚在一起,「不在一起的那些年,大家都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都有了一些變化,但還能坐在一起告訴其他人自己的變化,自己經歷背後的來龍去脈,就算是對自己那段時間那個歲月的一次總結。」張一白說。
當時只道是尋常,電視版《將愛》劇組很簡陋,連劇照也沒拍,只有一個錄音師隨手留下了一些當時的照片。張一白當時看不上,覺得「拍的很一般」。現在他偶爾會翻看這本褐色封皮的相冊,就像看家庭影集一樣,有時候看着看着,眼淚會落下來。照片裡的李亞鵬酷酷的,不太喜歡笑,徐靜蕾卻常常笑彎了眼,廖凡還有些嬰兒肥,王學兵眼神安靜,像個少年。他指着自己穿着藍白條紋T恤的照片,對我說,「我們那個時候好年輕啊(笑),當時覺得哎呀,我怎麼那麼胖,我怎麼穿得那麼土,現在再看的時候,覺得哎,真好,真美好,一切都是曾經的美好。」轉過頭,他跟工作人員強調:「這些照片再也別借出去了。」
瑣碎生活總是具有某種殘酷和殺性,在漫長的時間裡,在劇里劇外,人們走向成功,走向庸俗,走向潰敗,能與其對抗的東西並不太多,愛情大概是其中一種。陳奕迅在北京開演唱會的時候,唱了「中年版」的《等你愛我》,迎來了全場最整齊的大合唱,坐在台下的陳奕迅家人很詫異,他們身在香港,並不熟悉這首歌,也不理解這首歌會激起的巨大情感共鳴。
張一白一直在拍青春愛情片,豆瓣評分不大理想,但他還在拍,最新上線的是彭昱暢主演的《風犬少年的天空》,還是講一群年輕人的夢想和愛情。很多人問他為什麼還在拍愛情片,他明白對方的潛台詞,「你為什麼還不成熟?」但他總覺得:「普通的人只有在愛情中間才能有一種超脫於同類的那種東西,只有在那個過程中,你的思想、你的情感、你的生活才能有一種飛的感覺,能讓你自己飛翔在這種,和奔跑在這種乏味的生活之外的東西……它讓你變得不那麼世俗,不那麼庸俗,不那麼的被現實的這種泥潭所裹挾。」
就像劇版《將愛》裡的最後一集,佳偉看着陽台上飄動的連衣裙,記憶里閃現出那個年少時愛着的女老師,他掉了眼淚,在社會上嘗盡人情冷暖,在那一刻內心還是得到了某種微不足道的救贖。
張一白跟新劇里年輕的演員聊天,他們的年紀和他差了好幾輪,他們管他叫「老漢兒」,重慶話「爹」的意思,看着他們,張一白也會覺得自己老了,想着1998年拍將愛的時候,要是生個孩子,現在也差不多這麼大。他們給他講自己念書的故事,少年的憂愁和困惑、時代也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張一白髮現,所有的青春卻是一樣的,那的確是大部分人一生中最為勇敢的階段,為了事業不要命,為了前途而救濟,為初戀而悸動,為熱戀而奔赴,有人失敗,也永遠有人熱烈而純粹地愛着,就像《將愛》的片頭曲《遙望》裡唱的:「在你我相遇的地方,依然人來人往。」
文慧在和楊崢之後分手之後有一段獨白:「這就是那個夏天的故事,你們是否已經忘記了那個時候的情景,那時的陽光和風的氣息,還有曾經那麼認真地去哭、去笑,去認真地愛一個人,雖然彼此傷心,彼此錯過,卻還是去喜歡、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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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侯自己陷進去出不了只能找專業的人士幫忙,我覺得挺不錯的,推薦!
老師,可以諮詢下嗎?
被拉黑了,還有希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