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國劇,英雄輩出。
豆瓣9.1分收官的《功勳》已然封神。
它是一出共和國功勳人物的群英會。
接下來的最佳呢?我看,很有可能,會是這次征程的「另一面」——
一場在和平年代,披荊斬棘,扛住時代考驗的國企「突圍」。
追完首播,很負責任地說一句,放了兩年的《突圍》,質量,夠穩。
又一部《人民的名義》?不着急下結論。
但,第一集就甩出「5個億」資產下落疑雲,又一部夠硬的反腐大劇,妥妥的。
當然,也有觀眾指出了劇集的不足。
大方向,仍未脫離典型反腐劇的模式;開局節奏有點慢,不夠爽。演員口型中,也能看出劇集修改的痕跡…… 這些,未必都同意,但都覺得值得探討。
唯有一種觀點,看着扎眼——「靳東演技,千篇一律!」
這個話題,由來已久。
但這一次,我卻私心為這位國劇扛劇一哥辯辯。
辯解的理由就一點:
真正的改變,未必一上來就天翻地覆,反倒可能是靜水深流。當你以為他沒變的時候,「突圍」可能就已經發生了。
開局節奏不夠炸裂?真正的王炸,不急
《突圍》,年度反腐大劇。
編劇周梅森,有了《人民的名義》在前,這個名字顯然是品質保證,而國企改革這個題材,也是周梅森一直最想要寫的。
陣容靠譜。
五大主演:靳東、閆妮、陳曉、黃志忠、秦嵐。首播集,唯有陳曉還未露面。
配角方面可以說是老戲骨大集合,韓童生、奚美娟、丁勇岱、王景春、李洪濤、高明、塗松岩。
演技,觀眾緣,樣樣不缺。
等等。有觀眾指出,劇集開局不夠炸,不夠燃?真的是因為珠玉在前,難以突破?
沈嚴+劉海波的組合,為什麼不像《人民的名義》一樣,開場就把火燒到最旺,把火力開到最猛,有什麼大招都放出去?
不好意思,我反倒認為,它好就好在——
表面沒有前作開局那麼爽、燃,骨子裡卻細密綿長、蓄勢千鈞,藏着一股大劇的氣象。
勢在哪?
其一,故事布局上的「藏」。
在國企工作過的周梅森,可以說是國內最懂國企的編劇,不需要深入生活,因為他自己就在國企工作生活了多年。因為懂,所以一出手,就是行家,甚至看得國企觀眾,仿佛來到了例會現場。
但這一次的周梅森,卻沒有憋着開場就放出所有大招。
一開局,靳東飾演的主角齊本安臨時調任京州中福擔任一把手,引出中福集團的5億棚區改造專項基金的流失。
齊本安剛上任,京州能源下屬的京隆礦就發生了一場大爆炸。
照道理,棚戶區爆炸、五億資金下落不明、齊本人甚至還被監視,故事自帶一種危機四伏的感覺,但為什麼故事開局並沒有立刻把故事火急火燎地往前推進,一上來先一集來個十幾個小高潮?
答案是:主創一上來,首先拍出的,是突圍面臨的環境。
京州是個什麼地方? 關鍵詞,暗流洶湧。
相比明面上的危機,更難破解的永遠是明面下的東西。
齊本安是空降京州中福,他的到來勢必會影響中福甚至是京州的局面。
所以當齊本安即將到來的消息傳來,各方勢力已經開始蠢蠢欲動,有些人開始下絆子,有的想着如何撇清自己,還有的表面紋絲不動,實則暗藏玄機。
狠角色1,閆妮演的京州中福二把手石紅杏。
工作中精明幹練氣場全開,懟起人來也是字字珠璣針針見血,同時還是齊本安師姐,隨着前者空降京州中福擔任一把手,成為了她的直屬領導,她立馬行動,找關係,背後搞小動作。
而各方為了應付齊本安,也都想從石紅杏身上入手,希望石紅杏能對齊本安有所牽制,從而保證自己的利益。
狠角色2,李洪濤扮演的集團副總。
出場鏡頭不多,已經大反派意味十足,這個角色,顯然會興風作雨。
狠角色3,林滿江。
黃志忠飾演的集團一把手,親自為齊本安到任保駕護航,看上去,是齊本安背後的最大助力?
但劇中給出的幾個鏡頭,卻暗藏玄機。
不僅是劇中黃志忠幾個意味深長的面部表情,更因為林滿江在劇中的一個特別動作:壓住了齊本安的調令整整一個月,直到陳瑾飾演的角色催促,才被迫完成調動。
他在等什麼?
高級的反腐劇,玩的就是一明一暗的貓鼠遊戲。
第一集營造的這種氛圍感,就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看似波瀾不驚的京州中福集團,背後有過往既得利益的代表石紅杏、陸建設,有中福能源煤礦的牛俊傑、皮丹,各有各的小九九,各有各的小算盤。
聽話聽音,看眼神識態度,表面說支持,其實是使絆子。
嘴上是服從,其實暗地裡忙不停。
看起來是關愛,其實暗含試探。
……所以你看,齊本安這個新人進去,就是一滴清水,掉進了熱炸炙煎的大油鍋。
面對這個故事中的爛攤子,要麼,被同化;要麼,被烘乾。幸好,齊本安,兩種都不是。
一句話:一查到底。
這樣的開場,好像沒那麼炸,但會「藏」。
各種障眼法,讓懸疑感一步步累積,讓各方力量全部粉墨登場,讓暗流盡情涌動,只待新官上任捅開驚天巨雷。
布局只是其一,還有其二,就是敘事策略上的「藏」。
比起開局炸裂,主創真正尋求的,是伏脈千里、機關密布。
比如,為什麼是齊本安空降京州?
京州中福,可是中福集團創業之初的所在地,是集團的老家,多少老領導都是從這裡出來的。最後卻落在了自嘲只會拎包的齊本安頭上。
注意人物真真假假,行為虛虛實實。
你看到的,都不一定真的。
比如:耿樂飾演的牛俊傑一出場就開口問石紅杏要五個億,憑什麼?
又比如,高明在劇中扮演的國資委紀委副書記徐長青,和京州中福的紀委書記張繼英談話,提到了任命齊本安的事情,輕描淡寫一句,「一個月之前這個任命通知就遞到了林滿江的手裡,一個月之後他才公布這個任命,看來林滿江對齊本安還是有顧慮啊。」
張繼英說因為齊本安是林滿江的師弟,所以才對這個任命有顧慮。但徐長青卻輕輕回了一句,「他不會顧慮這個,齊本安的任命是組織決定的」。
這句話就大有深意了,林滿江不是顧慮齊本安是他的師弟,那他到底顧慮什麼?
是不是京州還有很多他本人的事情需要時間收拾,而齊本安看似和他是師兄弟,其實為人正直難以收買,如果公事公辦,搞不好會拔出蘿蔔牽出藤?
更關鍵的是,徐長青對一切洞若觀火,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麼,或者至少是察覺到什麼。
如果說丟失的五億和一場爆炸各有各的謎,那真正在開局布下的是,這兩起看似毫無交集的事件,背後似乎有着各種牽連。
特別是在多角色的交叉敘事下,每轉換一個角色都是一記暗線伏筆,懸疑感層層遞進的同時,又無形中交匯出某個坐標——
京州中福,背後真正的大boss是什麼人?
這種套娃式懸念的講述方式,才是真正的高級,隱約猜到又猜不到底。
顯然,等待男主探尋的不止有真相,這樣的開場,不拖泥帶水,乾淨利落,環環相扣,最關鍵是布滿了連環炸。
表面看,沒有開場就爆?其實是一旦後續劇情埋下的「炸彈」接連引爆,才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王炸。
靳東演技真的千篇一律?千年老二明明讓他演活了
同樣在藏的,還有靳東飾演的齊本安。
這個角色,臨危受命,不僅僅是要團結廣大幹部群眾,挽回流失的國有資產,更要帶領企業在經營困境中成功突圍,是不是,開局就讓角色炸裂?
但《突圍》就不這麼幹——反倒一開場,先示弱。
靳東飾演的齊本安,出場就陪同集團董事長林滿江視察工作。
給領導們介紹中福集團的展廳布展時,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絕對不敢超過領導,但又要精準地把和領導的距離,保持在半米以內。
那姿態,那笑容,一看就是職場遊走的人該有的樣子,每段台詞和細小的動作都自帶很強的代入感,職場二把手應該尤其有心得。
結果,妻子范家慧不依不饒,一個又一個電話打過來。
齊本安呢,幾個動作,乾淨利落。偷瞄,拒接。
被嘲笑怕老婆,他還是滿臉堆笑,好聲好氣一點脾氣都沒有;一把子社死哈哈哈哈!
幾個看似普通的動作,已然完成一次角色定位:在單位是千年老二,在家裡是老婆奴。
所以靳東的表演真的沒變化?在我看,變化都在滿滿的細節里。
比如,他演出了一個千年老二刻在骨子裡的人物慣性,在領導門口小心翼翼的敲門,見到領導主動倒水,和領導坐在一起,只坐沙發一點點,就連走路姿勢也自帶身居下位的氛圍感。
又比如,被秦嵐說是千年老二氣呼呼還口,結果秦嵐一個眼神鯊過去又馬上乖乖低頭,點菜都要老婆點,被老婆凶也不還口,一開口,「你是我祖宗」。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
還有藏在慫慫的表象下,一點暗戳戳的得意,以及進入新環境中的迂迴婉轉。
比如,面對師姐使絆子時清醒的一語道破,即使看破也拿她沒轍的無可奈何。
一個多年擔任千年老二,不動聲色的突圍者形象,出場便立住了。
但這麼一個人物,如何能在京州破局,又為什麼會被精心挑選為這個破局者?
還是看靳東的表演。
乍一眼看角色是「慫」,其實是「藏」,有時候,藏,比露更細微,更驚心。
與其說齊本安憋屈,平穩,不如說是蟄伏。看陣勢,齊本安的成長,經歷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 謹小慎微,在領導面前坐得筆直,規規矩矩亦步亦趨。
第二階段,火力全開,全體大會,「一查到底」,但這樣的火力全開,也必然遭受強力的反彈。
如果說這一階段,他還只是成長,那第三階段,他會漸漸成熟,最終完成突圍。
而靳東的表演,也從「收」,到「放」,再到有的放矢地「收放自如」。
以往看主旋律,我們大多數是看主角如何過關斬將,機智超群。
如今看《突圍》——
看的是齊本安的焦灼、進退、成長,以及轉變過程。
等到劇終再回過頭來看——
齊本安所謂的「千年老二」,「懼內」,「不出挑」。
反而是他的高光。
因為要突圍,首先要看破,而千年老二一直做的就是揣摩領導的心思,看人,看事。
京州的局,不能靠猛火,而要靠靜水,慢慢貫穿、滲透,最後積聚水滴,匯成改革之勢,所以要用齊本安。
所以靳東的表演真的一成不變?表面看,台詞的節奏,某些表演的慣性,確實沒變。
但詮釋人物的手法,暗藏的鋒芒,怎麼會沒變。
相比過去那種霸總式的強魅力輸出,這次的靳東,追求的更像是一種猶豫與徘徊中,漸近式的魅力釋放。
欲揚,先抑,慢慢突圍。一個蓄勢待發的千年老二,就這麼演活了。能說這不是靳東表演的突圍?
能不能「突圍」?別急,好戲剛開始
所以,首播看下來,也能從中窺見《突圍》的野心和用心:
不為了開局炸裂而炸裂,只是最純粹地專注表演、專注創作、專注品質。
而這樣的開場,也是這「反腐大劇」沒有讓我們覺得僵硬的原因:
周梅森並未模式化的複製自己前作的成功,而是不斷尋求着新的突圍。
故事一開場,就創造了十幾位性格身份各異但都立得住的主要角色,並在各位實力派的精湛演技下詮釋到位。
既有激烈的戲劇衝突,也有底下的暗潮洶湧,深刻的主題被裹在故事裡,而故事真正的力量,源自故事中,情感與情感的流動,角色與角色的化學作用。
不得不說,主旋律已經是國劇一條全新的「賽道」。
越來越多的類似元素加入。
越來越多的題材被挖掘。
越來越多的形式,進入觀眾視野。
如何突圍?最需要的,就是敢於自我顛覆。
重複《人民的名義》的成功,對於周梅森、沈嚴這樣專業的能工巧匠來說,很難嗎?
但他們卻敢於顛覆過往,創造一種細膩的,綿長的,暗暗蓄力的模式,讓觀眾跟着齊本安一起到任,先看清局勢,再去面臨一系列必然會發生激烈的衝突和挑戰,最後看他怎樣去面對,如何去化解危機,最終突圍。
相比對過往成功驚艷的再現,我更期待的是現在這樣,用《突圍》完成一次國產反腐大劇新的突圍。
渴望突圍,先越過重圍。
力求燃爆,先逐漸蓄勢。
畢竟,相比燃炸的情節,激烈的爆點,真正值得讓觀眾銘記的,始終是真正有力的故事,和故事裡內在的力量。
以及,突圍之路上,那些具體而清晰的——人。
真正的王炸,從來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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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回一段感情就是挽救一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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