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妻子：黑龍江伊春殺人陳屍荒井案偵破紀實

2012年8月12日，黑龍江省伊春市南部，當一名工人在一個雜草半人高的荒廢工廠搜尋廢品時，一口神秘的水井意外闖入他的眼帘。

荒井

井口半遮半掩，莫非井下藏着什麼有用的東西？工人找來一根竹竿，扒拉了幾下，結果讓他大吃一驚，裡面露出了好像是人大腿的物體……

接到報警後警方立即趕往現場，下到井下的技術人員很快確認水中漂浮的可疑物體確實就是一條人的大腿，在水裡泡着，腐敗得很厲害。

從這口井中，警方打撈出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警方由此認定，這位不幸的死者應該是在別處被他人所害，然後又被運到這裡拋棄在廢水井下。經法醫檢驗，屍塊表面已經蠟化了，死亡時間最少在一年以上。

死者腳上穿着一雙女襪，左手無名指上還帶有一枚銀色戒指，這是一枚普通的銀戒指，樣式也不時尚，不像是年輕女孩帶的，有可能是四五十歲左右的婦女帶的。屍體解剖結果證實了偵查員的判斷，死者就是一名40歲左右的中年女性。

銀戒指

由於屍體已經高度腐敗，又沒有可供辨認的隨身衣物，警方一時找不到關於死者身份的可靠線索，更為不利的是，打撈人員在井下一直沒有找到死者的頭顱。

因為殺人碎屍案件確定屍源非常關鍵，要確定屍源，頭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既然井中沒有死者的頭顱，那麼它會不會被兇手埋到廠區的其他地方，專案組立即組織了大批警力，圍繞廢水井進行地毯式的搜尋。

警方對整個廠區閒置的廠房，每一間都進行了勘查。在這場持續多天的搜尋行動中，警方甚至動用了大型挖掘機械對可疑的地點進行了徹底的翻查。搜尋的結果令警方大為失望。死者頭骨依然不見蹤影，要想儘快查明死者的身份，警方只能另想辦法。

法醫專家推斷，這名中年婦女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年以上，也就是說她遇害已經很久，那麼家人和朋友，難道不會有所察覺？專案組決定從排查當地和周邊地區失蹤人員入手，尋找無名屍體的主人。當地警方接到的失蹤報案並不多，登記在冊的失蹤人員中只有一位是失蹤多年的中年女性，那麼廢水井中的死者會是她嗎？

李然（化名），失蹤時41歲，金山屯區居民，原來是當地一所小學的老師，五年前已經因病退養，不久就從親人的視野中消失了。2011年8月份，李然的哥哥到派出所報的案，說他妹妹失蹤了，而當時他的妹妹已經失蹤兩年多了，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的反應如此遲鈍？

李然

李然的哥哥給警方提供了一條短信，這條短信是於2009年的11月11日那天發在李然嫂嫂的手機上。李然在這條辭別的短信中說，「嫂子我走了，過幾年再說，不要告訴家人，我去哪裡我也不知道，我恨我自己，打電話也不接，等我發了再聯繫你們」，從那天開始，李然的哥哥就與他妹妹失去了聯繫。

短信內容

時年41歲的李然早已結婚成家，女兒也讀大學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讓她做出如此決絕的舉動。李然在短信中說，「說實話，我對不起王喜波，這些年看誰都好，就他不行」，短信中提到的王喜波就是李然的丈夫。字裡行間流露出來李然對丈夫的不滿，似乎還做出了對不起王喜波的事。

如果李然情感和婚姻方面發生了什麼變故，她的丈夫王喜波應該是知情者。當時王喜波說，李然是跟別人跑了，但跟誰跑了，他也不知道，他找了很久也沒找到。

在王喜波看來，妻子顯然是跟別的男人私奔了，而起因就是嫌他貧窮。45歲的王喜波在一家工廠的鍋爐房當臨時工，收入不多，工作也不穩定。王喜波說，李然就是因為他賺錢少瞧不起他。

王喜波察覺到妻子看不上他，而且還有出軌的跡象。有一天凌晨時分，王喜波在鍋爐房上完了夜班騎車回家，沒想到就在快到家的時候，突然從院門中竄出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立刻攆了過去，但沒攆上，通過背影，他斷定那是一個男人，但具體相貌沒看清。

當天夜裡只有妻子一人在家，這個陌生男子來做什麼，進屋以後王喜波就問他媳婦，跑的人是誰啊，他媳婦就不說，還說跟你有啥關係。妻子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兩人為這事兒吵了很多次架。妻子越不說，王喜波越覺得問題嚴重，當妻子突然離家出走之後，王喜波認為，妻子肯定是跟別的男人私奔了。李然又發短信聲稱對不起王喜波，家人們漸漸相信李然當時應該是自願離家的，大家也就沒有追究詳情。

就這樣，時間一晃過了兩年，讓李然哥哥無法理解的是，李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過問一下。即使跟丈夫的關係破裂到一定程度不再聯繫，但不可能不跟孩子聯繫，這是作為一個母親正常的反應。警方將李然登記在失蹤者的名冊中立案偵查，卻一直沒有發現關於李然的任何線索。

工廠廢水井裡突然浮現了一具無名女屍，死亡時間在一年以上，年齡在40歲左右，這些情況都與失蹤者李然大體吻合，兩者可能是同一個人嗎？警方技術人員找到了李然的女兒，從她的口中提取了DNA樣本，最後與無名女屍的DNA進行比對，比對的結果令人大吃一驚，廢水井中的死者正是三年前離家出走的李然，她怎麼會在這裡？

三年前，41歲的李然突然離開家人，聲稱要遠走他鄉，斷絕了與所有親人的聯繫，三年後，她的屍體竟然出現在離家不到五公里的一口廢水井，這一情況讓警方意識到就在李然離開家門不久，她就慘遭殺害，而兇手利用荒蕪廠區中的廢水井將事實真相隱瞞了長達三年之久。兇手又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那口廢水井雖然說是一口大井，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嫌疑人應該是以前曾經到過這個廠子，或者是在這個廠子工作過。這個廠子已經廢棄多年，嫌疑人應該也知道這個廠子廢棄了，一般很少有人去。看來，兇手即掌握李然當天的準確行蹤，又熟悉這個廠區的內部環境，這時偵查員們一下就聯想到了李然的丈夫王喜波。

王喜波熟悉工廠的環境，因為在這個工廠正常運營時，王喜波曾經在這個工廠擔任過鍋爐工，燒鍋爐燒過好幾年。如果是王喜波作案，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他對妻子下此毒手呢？

從李然生前的鄰居那裡，警方了解到了一個重要事實。失蹤之前，李然一直在跟丈夫王喜波鬧離婚，甚至已經進入起訴離婚的階段了。李然已經對王喜波徹底死了心，鐵了心就要跟他離婚了。41歲的李然為什麼執意要離婚，難道真像短信中所說的她看上了另外的男人？

法院的卷宗顯示，2009年11月1日，李然向當地法院提起的離婚起訴書。起訴的原因是夫妻感情破裂，王喜波曾使用家庭暴力，因此起訴王喜波要求離婚。王喜波平時為人老實巴交的，從不跟人吵架、爭執，不過鄰居和朋友都知道王喜波喜歡喝酒，好耍酒瘋，酒後經常出手打媳婦，這也是夫妻感情破裂的一個因素。

更讓李然無法忍受的是，王喜波工作也極不穩定，只在取暖季節做幾個月的鍋爐工，大部分時間都是失業在家，所以王喜波感覺李然有點瞧不起他。孩子也上大學了，家裡用錢的地方也多，但錢大部分都是李然掙來的。李然對丈夫王喜波的表現越來越失望，於是產生了離婚的念頭。

李然多次提出跟王喜波離婚，但是王喜波不同意，無奈之下，李然在2009年11月1號，到金山屯法院起訴王喜波離婚。2009年11月11日，金山屯區法院讓李然夫婦到庭進行調解。在法庭上，李然執意離婚，王喜波拒不同意，雙方當庭發生了激烈爭執。法官當即宣布終止當天的調解，以後再擇期開庭。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當天下午，李然就突然離家出走了，這讓民警感到無法理解。因為法院調解完了之後才能下判決，到底是判離還是判不離，李然即使要走，也應該等結果出來之後再走。

周圍的鄰居和朋友也證實，誰也沒有聽說李然有出走的想法。李然之前跟鄰居提到過，堅決不跟王喜波過了。警方據此推測，李然可能在2009年11月11日那天就已經遇害，而她突然離家出走，不過是一種有意製造出來的假象，那條跟親人告別的短信可能就是兇手偽造的。

至此，警方推斷殺害李然的兇手，極有可能就是不願離婚的丈夫王喜波。警方推斷王喜波有可能是激情殺人，由於爭吵一時激憤把他的妻子殺害了。更為可疑的是，就在李然失蹤不久，王喜波也辭掉了鍋爐房的工作，去外地打工去了。在離開之前，王喜波還發布了賣房子的信息。賣房子時屋裡所有的東西王喜波都不要了，可以看出王喜波以後也不想再回來了。

王喜波顯然害怕時間一長罪行敗露，於是潛逃了，他可能去了哪裡？警方偵查得知王喜波的女兒正在山東一家醫院做實習護士，女兒應該知道父親的下落。因為不管王喜波在哪裡打工，他得管他女兒，他女兒畢竟剛走出校門，還在實習期，只有很少的工資，不夠在外的開支，還需要生活來源。

辦案人員接觸嫌疑人女兒

然而，讓民警感到意外的是，女兒非常不願意配合警方的調查。偵查員問她，你爸呢？她說我爸在外地打工呢？偵查員又問，在什麼地方打工？她說，我不知道，不經常聯繫。對於母親的遇害，女兒竟然表現出了不可思議的冷漠。偵查員推測，女兒的態度應該是受到了王喜波有意識的影響。

很可能王喜波這麼多年一直跟女兒說你媽已經跟別人跑了，這麼多年一直不管你，始終就這樣灌輸，所以女兒在不知道事情真相之前非常恨李然。

既然王喜波時常給女兒匯款，肯定有線索可尋，警方調查後發現，最後一筆匯款是在江蘇常州，警方立即趕往江蘇常州。在常州某工廠的傳達室里，警方一舉抓獲了潛逃多年的犯罪嫌疑人王喜波。

抓捕嫌疑人

面對警方的詢問，王喜波很快承認是自己殺害了妻子李然，但他強調，只是由於一時氣憤。王喜波說，案發當天，他接到法院的傳票，遲疑了很久才很不情願的來到法院。雖然明知夫妻感情已經破裂，但他還是想維持住兩個人的婚姻關係，免得周圍人笑話。王喜波是很傳統、很內向的人，在他印象中離婚是件挺丟人的事。

當天夫妻雙方在法庭上爭執起來，調解也被迫結束，王喜波首先離開。在回家的路上，王喜波特意買了一隻雞，尋思着做幾個菜，兩口子在一起好好嘮一嘮，好好哄一哄自己的妻子，畢竟孩子都那麼大了，他也想挽救這段婚姻。

王喜波可能沒有意識到兩人的關係已經不可能修復，而他在離婚問題上一再拖延，拒絕配合，讓妻子更是感到無法忍受。回到家後，李然見到王喜波在廚房裡忙碌，自然明白他的用意，立即破口大罵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謾罵是最不明智的選擇，只能加深兩個人更大的矛盾。此時一心想挽回婚姻的王喜波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和激憤之中，就在李然轉身離開的一瞬間，他把手中的菜刀掄了過去。

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這一刀正好砍中了李然的動脈，她一下子失去了知覺。眼前的情景，讓王喜波手足無措，他呆立了兩個多小時，思前想後，他決定設法隱瞞犯罪事實，企圖逃脫法律制裁。他從妻子的挎包里取出了手機，編了辭別短信，發給了妻子的親人，並傳播謠言，製造了李然跟他人私奔的假象。

三天後的一個深夜，王喜波將妻子的屍體運出家門，徑直來到曾經工作過的木板廠附近，他翻越圍牆，將屍塊拋棄在位置隱蔽的廢水井裡。王喜波以為他的所作所為不留痕跡，永遠無人知曉。

王喜波沒有想到，隱藏了三年的罪惡最終還是暴露在陽光之下。讓警方一直感到困惑的是，從廢水井裡只撈起死者的身體，那麼她的頭顱又去了哪裡了呢？這個秘密恐怕只有王喜波一個人知道。

王喜波一開始說妻子的頭顱讓他扔到了當地的大河裡頭。但是偵查員感覺這個這件事情不太可能，也不太合理。因為沿河兩岸居民非常多，把頭顱扔到河裡早晚被發現。既然屍塊能選擇那麼隱蔽的地方，頭顱只會放在一個更隱蔽的地方。

經過再三追問，王喜波終於交代，他在半夜把妻子的頭顱帶到了他所工作的鍋爐房，然後埋在隔壁一所廢棄不用的板房下面。

此時距王喜波殺人拋屍作案已經接近三年的時間，這裡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還能找到他在三年前深夜裡所埋的東西嗎？

在王喜波的指引下，費盡周折警方終於挖出了死者的顱骨，這足以證明王喜波就是殺害他妻子李然的兇手，因為死者的顱骨只有作案人才能找到。

挖掘頭骨

經DNA檢驗證實，這正是被害人李然的頭骨。41歲的李然可能根本沒有想到，為了跟這個男人離婚居然要付出生命的代價，而王喜波為了挽回這段婚姻竟然對妻子揮刀相向，最終因犯故意殺人罪一審被判死刑，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就這樣，王喜波和李然之間20多年的婚姻最終以兩人的毀滅而結束，令人警醒的是，當婚姻出現問題的時候，這對夫妻總是試圖通過爭吵來解決，甚至在訴諸法院之後兩人之間還怒氣不減、爭吵不斷……

來源：秦淮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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