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似水年華

第三部分 散文

沏一壺清茶讀書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玉谿生給我們創設了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美，似乎近在咫尺，又仿佛遠隔天涯。

人生中有多少這種悲哀啊！「可遠觀而不可得」，名車，豪宅，權力，金錢，美女，美則美矣，可不是屬於咱們的。常常怨恨老天不公，為什麼這些「明珠美玉」我不能擁有？如此這般，紛爭頓起，世無寧日。頓時明白，陶淵明老先生為何要辭官歸隱了，在名利場上，眼看着別人爾虞我詐，鯨吞豪奪，自己不願與之為伍，乾脆來個眼不見為淨，避而遠之。

李商隱一生，必然也有此種鬱悶憤懣，因陷於黨爭，一直沉淪下僚，鬱郁不得志，眼看着比自己差的人飛黃騰達，名利雙收，其中的悲苦怨憤，自不待言。

不管是怨，是憤，是不甘，是不爭，還是「戚戚於貧賤，汲汲於富貴」，人一旦背上這些包袱，便如同終生背着幾百斤重的包裹奮力前行，哪還有一絲的樂趣呢？等到油盡燈枯之時，才發覺，這一生活得太不值了，錯過了沿途的風景，錯過了從容欣賞人生的心境。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那時才會發覺，爭名於朝，爭利於世，消耗的是人生的樂趣。

不如，溫一壺月光，下酒；不如，沏一杯清茶，讀書。

心有明燈

明燈，是一顆燃燒的心。

遠古時期，在黑暗籠罩、泥沼密布的大森林裡，一顆熊熊燃燒的心，一個勇敢堅強的年輕人，帶領一群絕望的人，走出死地，走向光明，走向自由和希望……

明燈，是一把利劍和一塊盾牌。

古希臘的鬥獸場，斯巴達克斯一手持盾牌，一手握利劍，帶着一群供奴隸主玩賞的奴隸，殺出重圍，掙脫枷鎖的束縛，走向鬥爭的明天……

明燈，是一片竹竿和木頭。

秦二世元年（公元209年）秋，在陰雨連綿、泥濘不堪的大澤鄉路上，兩個不甘坐以待斃的戍卒，振臂一呼，發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等死，死國可乎」的怒吼，殺死押送的士尉，斬木為兵，揭竿為旗，揭開了秦末農民起義的序幕，推動了風起雲湧的反抗鬥爭如燎原之勢迅速蔓延，掀開了歷史的新篇章……

明燈，是一種九死不悔的信念。

諾貝爾為了試驗炸藥，經歷九死一生，犧牲了幾位親人，終於他成功了，才有了今日令世人矚目的諾貝爾獎……

心有明燈，就有自由和希望；

心有明燈，就有勇敢和幸福；

心有明燈，就能除舊而創新……

心有明燈，才有喬丹在巨人如林的球場上力壓群雄，叱咤風雲……

心有明燈，才有劉翔在田徑賽場東山再起，重鑄輝煌……

心有明燈，才有史鐵生向死而生，證明生命的價值……

心有明燈，才有南丁夫人愛心播撒大地，祝福遍布人間……

心有明燈，絕症患者也珍惜光陰，不肯浪費絲毫生命……

心有明燈，怯懦者變得勇敢，自卑者變得自信，頹廢者不再絕望，好戰者不再掀起血雨腥風……

心有明燈，沙漠變成綠洲，荒原勃發生機，人間處處是華彩樂章，世界天天都幸福溫馨！

珍惜 珍重

寫下這兩個詞，我忽然不知道該從何下筆了……一瞬間，太多的人和事浮上心頭，親朋好友、同事同學、匆匆相遇又匆匆分別的陌路人、擦肩而過短暫停留的同路人……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音容笑貌、舉手投足，有的歷久彌新，有的如浮光掠影，回想起來，心頭盈滿溫馨抑或憂鬱、歡快抑或痛苦……都在生命的相簿上一頁頁翻卷，都在記憶的長河上一點點積澱，成為過往，成為生命中的插曲或者旋律，伴隨我們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天荒地老。

且來欣賞一首詞：

浣溪沙

【宋】晏殊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閒離別易銷魂。

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

落花風雨更傷春。

不如憐取眼前人。

晏殊在這首詞裡慨嘆時光易逝，往事不再，故人已遠，那麼，「不如憐取眼前人」，珍惜現在的工作和生活，珍重自己的親人朋友，多陪伴他們走這人生之路。

2007年我的父親病逝，我深深體會到「子欲養而親不在」之痛，想到自己在父親病重之時，不能侍藥榻前，不能陪他走完最後一段，不由心如刀割，八尺男兒也不由得在父親遺體前放聲痛哭。

從我開始工作到現在廣州「南漂」，工作中接觸的同事同學可謂多矣，然而畢竟沒有血肉親情，友情也大多人走茶涼，回想起來只剩一聲浩嘆！

我常常想：親情親人也許是每個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珍寶，就如呼吸和水不能缺少須臾，就更應當珍重。

揣測晏殊寫此詞時，該是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情，然而時乖命蹇，造化弄人，有情人卻未能成為眷屬，於是晏殊退一步想：既然伊人已杳，芳影無蹤，就珍惜眼前與自己同甘共苦的結髮妻子吧，雖然眼前人未必是自己的最愛，卻實在是陪伴自己一生之人啊！

活成自己最喜歡的樣子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常八九。

讀書的時候，工作的時候，是沒有誰會考慮你喜不喜歡、願不願意的，常常是硬着頭皮去做。

什麼時候才能按照自己心嚮往之的活法去生活？

我們且先看一份簡歷。

陳曉旭（1965年10月29日～2007年5月13日），出生於遼寧省鞍山市，中國內地影視女演員、商人。

1982年至1990年，陳曉旭的身份是演員，她出演了《紅樓夢》中的林黛玉，給國人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被稱為「最真版林黛玉」；她還出演了《家春秋》中的梅表姐。陳曉旭在熒屏上塑造了具有中國傳統女性美的形象：知書達理、善良真誠、忠於愛情。

1991年至2006年，陳曉旭的身份是商人，仍然在演藝圈，不過不是演員，而是總經理、董事長、製片人，來了一個華麗麗的轉身，從明星而成為「著名廣告人」「經濟女強人」。

2007年，陳曉旭忽然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原來，她落髮出家，法號妙真；同年5月13日，陳曉旭因患乳腺癌在深圳去世，享年41歲。

陳曉旭的個人簡歷可謂令人羨慕嫉妒恨。說做演員，名聲鵲起；說做商人，風生水起；然後在人生鼎盛時悄然隱退，落髮出家，青燈古佛……

可是，作為凡夫俗子的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說走就走」？

柴米油鹽醬醋茶，房子妻子兒子票子位子，這些基本上就讓我們消耗大半生了。何曾有閒情逸緻來「琴棋書畫詩酒花」？

內心也想做一個灑脫的人，可是，壓在肩上的擔子，從來不曾輕鬆過。

也想拼命活成自己嚮往的樣子，詩酒人生，嘯傲江湖。

雖不能至，心嚮往之。

生活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

富蘭克林，從小因為兄弟姊妹多，未接受系統的學校教育，一邊做學徒工，一邊刻苦自學，廣泛閱讀了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書籍，並自學法文、意大利文、西班牙文、拉丁文。為了進行科學實驗，他用風箏導電，差點丟了性命；為了美國獨立，他不顧自己安危，甚至與親人之間分道揚鑣……

富蘭克林，終其一生，困境如影隨形，然而他不妥協，不放棄，為着科學真理與民族獨立，他義無反顧；

科學狂人諾貝爾為了研究炸藥，自己的弟弟和工場在火光中粉身碎骨，他自己也身受重傷；貝多芬，在聽力下降甚至出現耳聾的惡劣情況下，仍然創作出《第一交響曲》《第二交響曲》等世界名曲；李時珍，為了研究草藥，在毒蛇猛獸的威脅下毫不猶豫，甚至以身試藥……

歌德說：「生活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

困難、挫折、厄運，包括出身，這些，我們沒辦法選擇，也無從逃避，然而，我們能選擇面對它們的態度。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這個頑強的樂天派，一生仕途不順，一貶再貶，黃州蘇州儋州，偏遠得不能再偏遠，蠻荒得不能再蠻荒，可他仍然說「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真是個不可救藥的樂天派。正是這種曠達樂觀，成就了蘇軾，他在詩詞賦上成績卓著，他的文學作品流芳百世；他任地方官，盡力造福於民，澤被後世……

孟子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最主要的是在憂患中秉持初心，絕不妥協，決不放棄。面對苦難，能笑着說「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人生，需要這種達觀；生活，需要這種達觀。

「它自強來它自橫，清風明月拂山崗。」狂風暴雨，可以抽打我們的身體，然而不能撼動我們的理想；艱難困苦，只能折磨我們的身體，決不能動搖我們鋼鐵般的意志。

「你盡可以消滅我，但就是不能打敗我。」桑提亞哥如是說。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豌豆」關漢卿如是說。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然後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如是說。

人生，在苦難中開出芳香的花，結出豐盈的果。

在逆風中飛翔

多少故事在發生？多少人在雨夜？天各一方的人們，天涯漂泊的人們，天荒地老的人們，在這雨夜，一切都在上演……

那是若干年前的事了。

雨夜，荒村，野店。

林剛失去了工作，又失去了戀人。也可以這麼表述，失去工作同時失去戀人，或者失去戀人兼失去工作。猶如走在平地上，忽然掉入窨井，身體和心靈同時處於失重的狀態。

這是在灕江中段附近的農莊，一座廢棄的茅屋。

林沿着灕江去往陽朔，途中遇雨，慌不擇路，闖進茅屋。

大約三四個平方的茅草屋，一股濃重的霉味，地面髒亂不堪，有粗糙的木桌、竹椅、草蓆，上面厚厚一層灰。

林把竹椅放在大雨之中沖洗，很快竹椅便顯現出深紅色。林胡亂擦了一下，疲憊不堪地坐下來。

夜色越發濃重。林找到一些木柴，生起一堆火。火光照亮了茅屋，也照亮了林的臉龐，火光在林的臉上跳躍，林的思想也在火光中跳躍：吃飯問題怎麼辦？到哪去找事情做呢？

林轉頭看向茅屋外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個女人的形象浮現在黑暗中，束成馬尾的長髮，端莊的面龐，白色高領毛衣勾勒出曲線分明的身材……

那個女人叫梅。

曾經，他們在古東瀑布遊玩，和綠孔雀留影，在美麗的孔雀開屏中，梅笑顏如花；曾經，他們在無人的街頭流連，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纏綿的擁抱，竊竊的私語；曾經，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是他們的海誓山盟……

可是，轉眼之間，這一切都夢一樣飛走，了無痕跡……

一個男人，連糊口都成了難題，還活個什麼勁？林狠狠地揪着頭髮，狠狠地想。

一絲曙光，從茅草屋探頭探腦地進來，林從茅草屋走出來，深深地呼吸着這仿佛天地初開時的潔淨的空氣，仿佛初生嬰兒般，迎着曙光走去，在灕江邊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在廣州，在人流熙攘、車水馬龍的街頭，在高樓林立的建築工地，林揮鍬鏟沙，揮汗如雨，到吃飯的時候，兩條胳膊怎麼也抬不起來，汗水混着雨水還有流在心底的淚水，都被林狠狠地吃進了肚子。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大都市，林艱難地生存下來了。

這以後，林換過一些工作，在廣告公司做文案設計，在報社當採編，最後，林被一所貴族高中聘請，當了一名高中教師。林西裝革履，在講台上講唐詩宋詞，神采飛揚……恍惚間，往事一幕幕如幻燈切換，在眼前閃現……

林任教的班級，有位女生，文靜，漂亮，喜歡文學，也喜歡上林。這名女生身世非凡，家族產業，身家數億……林從這女生的眉眼間卻似乎看到了梅，他忘乎所以了……

林又一次失魂落魄地彳亍在這人聲喧囂的街頭，他茫然四顧：哪兒才是他的出路？哪兒才是他的歸宿？

萬般無奈，林走進了一家農民工子弟學校，做了一名小學體育教師。林變得謹言慎行，做事也踏實穩重了。林和學校的同事們處得不錯，大夥親切地喊他「林哥」。

命運總喜歡和人開玩笑。林所在學校的老闆攜款潛逃，不知所蹤。一時間，林和同事們陷入苦惱、迷茫、哭爹罵娘的境況。就在大夥準備捲鋪蓋走人的時候，林冷靜下來，他把大夥拉住，說了一句話：「不要走，天無絕人之路。」

林和同事們去找當地教育部門談判，願意接手這所學校。教育部門也樂意做個順風人情，林成了這所學校的法定代表人。

林接手這所學校以後，從當地的實際情況出發，因地制宜，改善教學條件，吸引了不少農民工子女，學校學位爆滿。林又向教育部門提出擴建校舍的要求，教育部門、城建部門、政府部門很痛快地答應了。於是，校舍擴建，校園環境煥然一新，學生源源不斷地進來……

每當學校放學之後，林總喜歡和幾位校委會成員在校園轉一轉，看着一點一點變樣的校園，大家都是感慨萬千：如果當初不選擇留下來，他們又會是怎樣呢？雖然這只是一所農民工子弟學校，在廣州這樣的大都市裡根本就不值一提，然而，不管怎樣，這是自己的事業啊，這是自己用盡全部心血去做的事業啊……

夜深人靜之時，林有時會想起梅，遠方的你，還好嗎？

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給亡父的一封信

父親老大人：

托天上的清風、山間的流嵐，托長江漢水，托靄靄群山，為你捎去這封書信。

父親，一別經年，你老人家原諒我這個不孝子了嗎？你三次中風，癱瘓在床，不孝子沒能盡一點孝心，至今思之，愧疚之情，痛徹心扉；你歿時我不在身邊，等我匆匆趕回家，摸着你冰涼的身體，看着你靜靜地躺在那裡，你曾經健壯的身體如今只剩皮包骨頭，我不禁嚎啕大哭。父親，兒子不孝啊！讓老天爺懲罰我吧！

透過朦朧的淚眼，我又看見你躺在醫院的炳床上，我抱着三歲的兒子去看望你，你顫顫抖抖地伸出手，想抱一抱你的孫子，兒子不知道怎麼突然大哭起來，父親，你顫抖的手摸着孫子的臉，我分明看見你的眼中閃爍的淚光！父親，這是那個一輩子剛強的你嗎？父子連心，血脈交融，父親，你放心吧，我們一家人都有堅強的基因，哪怕時光流轉，白雲蒼狗，這份流淌在血脈里的因子，永遠不會褪色！

透過朦朧的淚眼，父親，我又看見你穿着你最喜歡的老藍色中山裝，潑墨揮毫，為村里鄰居寫春聯、寫挽軸、寫碑文……父親，你的字蒼勁古樸，自成一體，就如你一輩子的為人，絕不媚俗，絕不妥協，故此屢受小人陷害:從領導崗位上被迫退下來，熱心幫助村里東跑西走，籌措經費，只為村里興建一所合格規範的教學樓。父親，你怎麼那麼樸實啊？村幹部在大吃大喝，你卻在精打細算，節約一分一文，結果得罪了村幹部，不光在背後說你這個那個，還把在村小代課的二姐也牽連上了。父親啊，你的耿直，你的寧折不彎，我是一輩子銘記在心的。「窮要窮得有骨氣。」這是你最常說的話。父親，我永遠不會忘記！

透過朦朧的淚眼，我又看見你騎着自行車，載着身高一米七體重一百多的我，艱難地行走在鄉間的黃土路上。那年，我中考考出了不錯的成績，你和母親大為高興，在家裡擺了幾桌，宴請教師、村幹部、親戚朋友，還放了三天電影。那是八十年代，放電影是一件特別有吸引力的事情，四里八鄉都跑來看，四里八鄉也都知道了我考了一名「狀元」。就這樣，你用自行車載着我，走出了鄉村，也從此遠離了你和母親。我在城裡讀書、工作、結婚、生子，以後又走南闖北，離你和母親越來越遠。父親，孩兒不孝啊！為了自己能過得好一點，竟然沒法在父母跟前盡孝，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這麼選擇。父親，孩兒現在只能拼命工作，以此來抵消心中的愧疚之情。

透過朦朧的淚眼，我又看見你的墳塋，在荒草萋萋之中，幾根瘦伶伶的草莖，無風自搖。父親，你健在的時候，咱們沒有好好地聊過，現在陰陽暌違，我卻覺得有很多話想和你說說。你的孫子已經長大了，二十二歲了，個頭比我還高，已經找到工作，目前也在當老師。看來，我們家也可以算得上書香門第了。你的孫子談了女朋友，四年了，感情一直很穩定。父親，你應該為你的孫子感到欣慰啊。我哥哥家裡，有一個小孫子，快十歲了，特別調皮，很像我哥哥小的時候。父親，你要是還活着，該多好啊，兒孫繞膝，天倫之樂，這本來是你應該享受的啊！可惡的病魔，無情的蒼天，殘酷地剝奪了本屬於你的歡樂！

父親，過一兩年，你就能看到第四代了，四世同堂，該是多麼幸福！

父親，我也快五十歲了，我現在才明白，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是多麼重要！為此，只要可能，我都會鍛煉身體，經常體檢，我要完成你的遺願，好好地看着咱們的後人，健康成長，福澤綿長。父親，你在天有靈，就保佑他們吧！

無情的審判

在一個特殊的法庭上，正在進行一場特殊的審判。

主審官是時間，參與審判的法官有道德、規則、和平。

第一個接受審判的是希特勒。

主控官：「希特勒，納粹德國元首、總理，1939年9月1日，入侵波蘭，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的序幕，迫害和屠殺600萬猶太人。你認罪嗎？」

希特勒：「我不認罪。我是為了歐洲的團結和統一而發動戰爭。清洗猶太民族是為了保持日耳曼民族的純潔性。」

和平氣得臉紅脖子粗：「什麼？發動戰爭，生靈塗炭，只為一己私慾，你居然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道德一拍桌子：「你還有良心嗎？是不是早就被狗吃了？」

規則大喊：「該把他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主審官一拍法槌：「現在宣判如下——希特勒，犯破壞和平罪，濫殺無辜罪，曝屍在歷史荒原上示眾一萬年！」

第二個接受審判的是特朗普。

規則作為主控官，陳詞：「特朗普，第45任美國總統。在位期間，煽動叛亂，用武力對其他國家橫加干涉，意圖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戰。作為總統，不積極應對新冠疫情，導致美國確診病例33831933例，死亡病例602607例，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不維護世界和平，草菅人命，罪大惡極。」

道德冷着臉：「特朗普，你是人不是？」

和平：「該千刀萬剮！」

特朗普：「我不認罪。美國人崇尚自由。不自由，毋寧死。我尊重人權，我尊重國民的自由權利。」

道德氣得火冒三丈：「放屁！你無恥！」

特朗普：「我只是實話實說。為什麼要我當替罪羊？新冠疫情是天災，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這時，主審官也不能保持冷靜了：「特朗普，現在判你犯破壞和平罪、破壞人權罪、草菅人命罪。罰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兩萬年！」

法庭之上，一片拍手稱快聲。

生命是尋夢的過程

唐·李公佐《南柯太守傳》記載：有一個叫淳于棼的人，平時喜歡喝酒。他家的院中有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槐樹，盛夏之夜，月明星稀，晚風習習，樹影婆娑，是一個乘涼的好地方。

淳于棼過生日的那天，親朋好友都來祝壽，他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酒。夜晚，親友們都回去了，淳于棼帶着幾分醉意在大槐樹下歇涼，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夢中，淳于棼被兩個使臣邀去，進入一個樹洞。洞內晴天麗日，別有世界，號稱大槐國。正趕上京城舉行選拔官員考試，他也報名。考了三場，文章寫得十分順手。等到公布考試結果時，他名列第一名。緊接着皇帝進行面試。皇帝見淳于棼長得很帥，又很有才氣，非常喜愛，就親筆點為頭名狀元，並把公主嫁給他為妻。狀元郎成了駙馬郎，一時京城傳為美談。

婚後，夫妻感情十分美滿。不久，淳于棼被皇帝派往南柯郡任太守。淳于棼勤政愛民，經常到屬地內調查研究，檢查部下的工作，各地的行政都非常廉潔有效，當地百姓大為稱讚。三十年過去了，淳于棼的政績已是全國有名，他自己也有了五男二女七個孩子，生活非常得意。皇帝幾次想把淳于棼調回京城升遷，當地百姓聽說後，都紛紛湧上街頭，擋住太守的馬車，強行挽留他在南柯繼任。淳于棼為百姓的愛戴所感動，只好留下來，並上表皇帝說明情況。皇帝欣賞他的政績，就賞給他許多金銀財寶，以示獎勵。

有一年，擅蘿國派兵侵犯大槐國，大槐國的將軍們奉命迎敵，不料幾次都被敵兵打得大敗。敗報傳到京城，皇帝震動，急忙召集文武官員們商議對策。大臣們聽說前線軍事屢屢失利，敵人逼近京城，兇猛異常，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你看我，我看你，都束手無策。

皇帝看了大臣的樣子，非常生氣地說：「你們平時養尊處優，享盡榮華，一旦國家有事，卻都成了沒嘴的葫蘆，膽小怯陣，要你們有什麼用？」

這時宰相想起了政績突出的南柯太守淳于棼，於是向皇帝推薦。皇帝立刻下令，調淳于棼統率全國的精銳兵力與敵軍作戰。

淳于棼接到皇帝的命令，立即統兵出征。可是他對兵法一無所知，與敵軍剛一交戰，就被打得一敗塗地，手下兵馬損失慘重，他自己也險些當了俘虜。皇帝得知消息，非常失望，下令撤掉淳于棼的一切職務，貶為平民，遣送回老家。淳于棼想想自己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羞憤難當，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他按夢境尋找大槐國，原來就是大槐樹下的一個螞蟻洞，一群螞蟻正居住在那裡。

這真是人生如夢,夢如人生.

《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這更是尋夢的極致了.夢境與現實竟然相與為一.現實如夢,夢如現實.

子欲養而親不待

人生最大的憾事，當屬「子欲養而親不待」。

當我們有能力回報母愛的時候，當我們有時間回報母愛的時候，當我們以「羊跪恩鴉反哺」的心態面對母愛的時候，那種刻骨銘心的失落與愧疚縈繞心頭，難以釋懷。

五歲時，「媽媽，我要吃紅燒肉。」

十五歲時，「媽媽，怎麼還是紅燒肉啊？我要吃麥當勞。」

三十五歲時，「媽媽，我今年過年不能回來，那紅燒肉，你自己吃吧。」

五十歲時，「媽，我今天有事，不能回家吃飯了。你自己吃吧。」

七十歲時，「媽媽，我想吃紅燒肉。」

卻再也聽不到母親那頭的聲音。

人生最大的錯誤，就是以為回報母愛，還來得及。

當我們忙着工作、忙着戀愛、忙着家庭事務時，我們都以為，母親就在那裡，回報母愛，太容易了，太簡單了。

一個簡單的問題：

母親的生日是哪天？

母親喜歡吃什麼？

有多少人能脫口而出。

母親記得子女甚至子女的子女的生日，母親記得子女甚至子女的子女喜歡吃什麼，但是，有多少子女記得母親的生日？

我們忙得忘記母親的生日，忘記母親喜歡吃什麼，甚至忘記打個電話給母親，問候她的生活起居、身體狀況。

等到我們有一天想起時，母親，卻不在了。

心中那種遺憾，就像深不見底的黑洞，四處有電閃雷鳴撕開裂口，從裡面滴出黑黝黝的鮮血。

為什麼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人生在世，真正對你好的人，寥寥無幾。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紅樓夢》的這首「好了歌」說得透徹。

醒醒吧，用母親愛我們的十分之一去回報母親，不留遺憾。

靜水流深

上善若水。

十五六歲的女孩因與父母吵嘴，離家出走。夜晚，飢腸轆轆、身無分文的女孩，接受了一碗免費的面。女孩流着感激的淚吃完面，麵店主人卻說：「孩子，我只是給你吃了一碗麵，你卻這麼感激我。想一想，你的父母親，給你做了十幾年的飯菜，你可曾感激過他們？快回家去吧，他們一定非常着急！」女孩嚎啕大哭。

同樣是關於面的故事。《一碗清湯蕎麥麵》裡的母子三人，面臨着男人遇車禍去世留下的巨額債務，在除夕之夜，三人吃了一碗麵，還接受了好心的麵店夫婦的新年祝福。若干年後，母子三人還清債務，並且生活不錯，他們舊地重遊，又一起來吃蕎麥麵。母子三人的堅韌，麵店夫婦的善良，就如靜水流深，不露聲色之中，擊中心靈深處，再難忘卻。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立德、立功、立言，此謂三不朽。

老子、莊子擯棄功名，著書立說，影響華夏民族幾千年；司馬遷忍辱負重，「著成信史照塵寰」；此為立言。

孔子、孟子、荀子、王陽明等，修身明德，內聖外王，被世人奉為楷模；此為立德。

一代又一代的偉人，為了給生活在地球上人類創造幸福美好的生活，在科技、經濟、政治上艱苦求索，終於有了當今科技發達、經濟富裕、政治昌明的盛世；此為立功。

有多少人在默默奉獻？有多少人在苦苦求索？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只不過是有人在負重前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在歷史的滔滔洪流中，總有許許多多的人，在「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而前赴後繼地奮鬥！

如同父母之愛，潤物無聲；如同仁者大愛，利萬物而不爭。

一起走過的日子

許多年過去了，往事漸去漸遠，然而那份溫馨，那份柔情，那一起走過的許許多多的日子，如同那插在瓶中的花，枝葉雖已漸萎縮，而那每一片花瓣卻依然鮮嫩，時時牽引你在往事中尋找那曾失落的記憶。

那時，正當「春衫薄處年少時」，我和梅小姐在舞場邂逅，且一見鍾情。於是，我們一起度過了許多充滿了色彩與陽光的日子。每天晚上，我們工作之餘，相依相伴於鳥語花香的綠柳長堤，彩燈閃爍的寬闊街道，到處都曾留下我們情意綿綿的低語，偎依相隨的倩影。那段時光，年輕的心中只覺得彩霞滿天，假期如畫。記得在那青松翠竹遮天蔽日的山上，我們曾指天發誓：「此生永相隨，絕不變心！海枯石爛，此情不老！」現在想來，我們曾將一切想得多麼美好！可望而不可及的心愿，回憶起來只讓人黯然神傷。因為後來，我們因着種種的原因而分手了，各自都去尋找自己的歸宿。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們不期而遇。幾年不見，她還是那麼美，那麼年輕，而我，早已經身心俱碎。我們互相凝視，儘管只是短短地彼此注視，但那目光卻包含了人世間所有的情，包含着大半生的摸索和對人世的咀嚼。終於，我們在淚眼朦朧的默默注視中，走到了一起，彼此用手揩拭對方臉上的淚痕。

呵，那一切的一切，都只為那在一起走過的日子，那份與生命同在的難忘的記憶！

尋找丟失的記憶

過去許多年後，常易回想往事，而往昔的回憶又往往零碎、飄忽。古人慨嘆「往事如煙」，極易讓人聯想起夕陽西墜、歸鴉點點、披髮長嘯、浮想萬千的情景。

最不能忘懷的是情感。一個生命從母體娩出後，別的動物會尋找生理需要――母乳，而人則以哭聲宣告一頁新的紀元。這聲啼哭，是生命最初的情感出發點，也是為生活和命運合奏的第一聲音符。佛教認為，一個人如前世冤孽過重，轉世投生，則必須要加倍償還。他（她）的降生是伴隨痛苦與超度前世罪孽而來。我們不必考證這話的由來和正確與否。沉櫻的譯著《斷夢》記一位名蘇愛的女子因受戀人被父親開槍打死的強烈刺激而一直生活在一個凝固的階段，一如心靈已死的活死人。我們的確得承認，痛苦給人的體驗深刻而久遠，如同老狗憶起受過的毒辣鞭笞，如拙斧鈍鋸咬噬人的肉體和心靈。

時隔多年，仍記得童年的時光缺乏歡樂。家在農村，田地還沒實行承包。父母供給學我們兄弟姐妹四個上學，家境很是慘澹。吃飯的人與掙工分的人是六比二。父母年年辛苦勞作年終卻超資，一家人的口糧嚴重供應不足，於是頓頓稀飯如清湯照得見人面。看着家人張張瘦黃的臉，父母發出沉重的嘆息。小時的我身體瘦弱而脾氣乖戾，常由於不吃稀飯而和父母頂撞。

一個讓鳴蟬叫得長而悶的夏天傍晚，我放學回家，看見稀飯我又賭氣不吃。先是母親溫和而無奈地勸我，後來疲憊至極的父親對我大聲呵斥，我被激怒後轉身飛跑出屋，一氣跑出很遠之後我才停下。這時夕陽已然沉下，天空高邈深邃，周圍空曠寂靜，同時帶着肅殺與蒼涼，頓時一種難以言說的淒清孤獨包圍了茫然四顧的我，迫着我那還幼稚的心沉入不可測的深淵。暮色漸起，晚風帶着涼意，同時悠悠帶來母親急切的忽遠忽近忽強忽弱的呼喊聲。我的淚開始在眼眶打轉，接着一顆緊跟一顆滑落在臉龐，流在嘴角，鹹鹹澀澀苦苦，整整品嘗了十幾年。

參加工作後，沒有了對飢餓的恐懼，但是那記憶就如刀刻斧鑿，牢牢銘記在童年的記事簿上。

臉上長滿青春痘的那年冬天，我開始初戀。女友是一次活動中偶然相識的，豐滿而不失苗條的身材，溫柔沉靜的性格，曾讓我迷戀溫馨幸福。但品嘗了伊甸園的禁果後，便遭到毒蛇的報復，第二年我們在葉綠花紅的季節分手了，一直到白雪飄滿街頭的時候，我仍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那年的冬天格外冷，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凍裂土地凍凝流水，我在空曠的野外久久徘徊，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冷的冬天。鉛塊般沉重低垂的天空壓抑着鐵青色的群峰。在這樣的時候，我渴望自己凍成一座冰雕。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紛紛雜雜，刻骨銘心，伴隨着我和凍裂土地的冬天。以後的日子裡，三月春風化掉積雪凍冰拂來鳥語花香樹綠草青，但我總覺得沒能漏一絲進入我心的古井情的舊堡。

經歷了情感的涅槃與再生後我明白：人不光是為愛而生存，這才從情感的糾葛轉而為對事業的嚮往和追求。學生時代曾有許多抱負和願望，參加工作後仍不改初衷孜孜以求。只因曾將一切看得絢麗如霞，故被艱難冷酷的時世將夢想擊得粉碎。夢醒後無路可走曾懷疑一切憎恨一切，然而經受了十月臨盆和咬牙切齒的陣痛之後，仍硬起準備撞壁之頭孑孓前行，只是更加小心更加冷靜也更加忍耐。

情感如彩練串通往事，在記憶的長廊懸成一個系列，但我們尋找回來的，僅僅是這系列而已麼？

不是妻子的愛人，愛的雨季，我離開你

秋風蕭瑟，秋雨淅瀝。

我獨坐靜室，心如亂麻。

萍懷孕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萍是我的女友。

回首往事，往事如煙。

兩年前，剛參加工作的我和在家待業幫家裡料理店鋪的萍相識了。因她是我同學的妹妹，故此我們很快熟稔。萍是那種女性氣質很濃的姑娘，活潑開朗，善解人意，而且俊眉秀眼，清麗可人。於是，和萍的相見交談成為我工作之餘的一件要事。兩人開始有相見恨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漸漸地，有人當着我們的面開一些善意的玩笑了。我倒是一笑置之，萍卻告訴我：她的父母要正式與我談話。

事情變得嚴重起來，我惶惑了，只好回家徵求父母的意見。誰知家裡人一致極力反對，只因萍是農業戶口，又沒正式工作。我想不通，這難道也可以成為反對我們交往的理由嗎？我非常煩惱，有一段時間沒和萍見面。

時間的金針指向次年的五月。

我剛把紛亂的心緒回復平靜，但事情的變化迅速得足以粉碎一切。

一天夜晚，萍偷偷跑到我的宿舍來。原來她的父母已為她物色了新的對象。「怎麼辦呢？」萍眼圈紅紅地問我。我望着她梨花帶雨的面龐，默默地用手攬住她。我輕輕吻她，她也熱烈地回吻我。兩人第一次這麼近地擁抱，肌膚相觸之間，我的心中激情洶湧，一時便忘乎所以了……

當我從狂熱中清醒過來，我意識到已鑄成一個不可挽回的錯誤。再看看萍，她已經在我的懷中恬靜地睡着了。我忍不住將她吻醒，問：「你後悔嗎？」萍睜着幽深幽深的大眼睛，那麼深情那麼淒楚，那麼滄桑而又無奈。我不禁悚然一凜，剎那間腦中便烙下了這永世難忘的眼神。

之後的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而今，又該怎麼辦呢？我又想起萍紅紅的眼圈、無助的語氣，我痛苦地閉上眼睛，揪扯着頭髮。

我又想起父母對我的厚望。假使他們知道了事情真相，他們能承受這樣的事實嗎？

既要做孝子，又要做有情郎，我像一株夾縫中的草，苦苦掙扎。然而，太過重荷的壓力，使我身心交瘁，疲憊不堪。最終，我妥協了，屈服了。幻覺中，我一手拉着萍，單膝跪地，請求她原諒。

我和萍一道去醫院，將我們的愛和愛的結晶一齊流產。泥濘的路上，我們殷紅如血的足跡，和天上纏綿似淚的雨，交渾一起，再難分辨……

悽美的愛無言

四年前，我認識了一個叫萍的女孩，從此開始了甜苦雜糅的初戀。

和萍的相識，一開始帶有遊戲色彩。

那年，組織上調我去基層鍛煉，派駐在一個鄉村。農村樹木蔥蘢，綠蔭遍地，空氣也比城市清新。然而，剛大學畢業的我，滿腔雄偉的抱負，一心要干一番大事。因此，初到農村，我心灰意冷，整日埋頭看書。就在這鄉村，我認識了萍。

萍剛高中畢業，在家幫父親料理店鋪。我們熟識之後，我常帶些書給她看，然後從談書中的人物、情節開始，話題越來越廣。有時我要沒見她，就茫然若失，心神不定，一定要找她說笑一番才踏實。

終於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對萍說：「I love you！」萍卻只是低了頭，一言不發。我的心怦怦亂跳，連聲催她：「你倒是說話呀!」可我越催，她越不出聲。

我粗魯地把她的頭抬起來，看見她兩腮醉紅，眼睛卻看着別處。我正要吻她，萍推開我，悄聲說：「有人看見的。我晚上去你那兒。」

晚上，我正在宿舍等得焦急的時候，萍幽靈一般來了。那天晚上，萍比任何時候都美麗動人。直到現在，我仍然懷念那充滿馨香的日子。

那一天，是1994年4月11日。

但是，蒼天無眼，造化弄人。

我們的婚事遭到雙方父母的強烈反對。萍的父母四處張羅給萍介紹對象。儘管萍一一回絕了，但仍在我們中間投下了一道陰影。

更嚴重的是在後頭。

一天晚上，我和萍幽會時，被她父母發現。她父親勃然大怒，揚言要打斷我的萍的腿。她父母以為我們斷絕來往了，誰知我們仍偷偷約會。

那時，我是組織上考察、培養的對象。一段時間，流言蜚語，如空穴來風，使人防不勝防。

組織上為我着想，將我調離了那個基層單位。

在我走的前晚，萍偷偷地來見我，告訴我她懷孕了，讓我想辦法。我反覆權衡利弊後決定：墮胎。後來，我們抱頭痛哭。淚眼朦朧之中，我們感到切膚之痛。

一星期後，我收到萍的信。她告訴我，墮胎那天，寒風瘦雨，淒清寂寞。身上的傷痛還不說，心中的創傷卻如刀割斧砍，深刻永久。

讀完萍的信，我早已淚流滿面。

當我拎着大包小裹趕到萍家，她的父母冷冷地說，萍去武漢打工了。

一時我呆若木雞，手中包裹齊齊落在地上。我的頭腦一片混亂，機械地一步一步往回走，心頭想：

萍，帶着身心的創痛，獨自去江城打工，你會過得好嗎……

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雨水順着我的頭髮、眉梢、鼻尖往下流。我仍然一步一挪地走着。在我的身後，是一行孤獨的、歪斜的足跡……

直到現在，萍仍沒給我寄片言隻字。幾百個日日夜夜，我每天發瘋一般想她。

萍，你為什麼不回來，不見我？

萍，你忘了我嗎？

萍，你是在逃避我嗎？

我還能找得到她嗎？

她還會回到我身邊嗎？

無言的思緒

曾經無言地注視你的背影，一襲黃裙使你燦然如清靈的鬱金香。很想很想問你，在那漫長的雨季，你的心弦是否泠然作響？黃昏寂寞地看夕陽，你是否在無言地等待？

曾經設想，我們共持一把雨傘，在雨絲斜織的路上，慢慢走向雨幕的深處，伴着丁香。風雨世界，我們兩條薄影融在一起，共度夏日時光。無法排遣的溫情，密密麻麻灑向荷塘，朵朵雨花濺開，撲入草叢，撲入心房，讓我們覺得傘下的世界多麼溫馨，如詩如夢，如歌如酒，渾厚綿長。

只是，我不知道，那最重要的一個字，是否共同存在你我心中，出於你我口中，甚至無需說出。世上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就在無言中，能體會出的，離緣就很近。我知道，一切都要隨緣，不可強求。我倆是否有緣，也許只是在無言中罷了。

1993年7月18日於黃岡教院

走出那片土地

常在夢中憶起那個場面：一片少為人知的土地，充滿陽光和色彩，也充滿誘惑和陷阱。在無人的時候，才不會感到灰色的壓抑和鮮紅的渴望。非常寂寞孤獨的時候，就會想起那首歌――《人在旅途》，在歌聲中重溫那做過無數次的夢。

那裡有一片不大的樹林，林中有一個瘦長的身影徘徊，看枝頭綠葉執着地嚮往，看棵棵枝幹挺拔地伸展，堅韌而蘊藉的生命在其中流淌，如同無數在工作和生活中感覺單調和無奈的人，渴望自然力的宣洩，渴望那種暢快的毫不保留的無拘無束的宣洩。在那片土地上，我曾迷失，在有霧的年齡將自己失去。現在要把它找回，在時光的河流里，我開始跋涉尋找。

路上荊棘叢生，泥濘坎坷。在路上曾摔跤曾受傷曾流血，甚至面對自己的死。那一段時間，我將自己麻醉在劣煙與烈酒中，我的心陷於孽風與毒焰的纏繞中。那種念頭毒蛇一般絞得我無法喘氣。在冷寂的無月的深夜獨坐，自覺死亡的腳步一點一點迫近。我並沒因死亡的臨近而顫慄而恐懼，只是腦中一片空空蕩蕩。然而就在此時，我將一切：生與死、愛與恨看得分外洞明。

仿佛從亘古大夢醒來，於是覺得人生不過如此，大智大慧，大徹大悟。在月明星稀的小徑，連草葉上的露珠也悟得晶瑩澄透。小草和大樹雖不同，但都為土地奉獻青春。人的價值在於真誠地奉獻，不在於奉獻的大小。把一個完全的自己，無絲毫保留地獻給這片土地，這拋灑過鮮血與淚水的熱土，已成為我魂牽夢縈的願望。

於是，常對自己說：是小草就不要再做大樹的夢，抹一把艱難跋涉的勞累，挺起擔負無數重壓的雙肩，在夕陽中走出昨日的嚮往明天的輝煌，帶一份不曾有的執着，今天的話語說得凝重厚實擲地有聲。是男子漢就不必扭扭捏捏遮遮掩掩作女兒態，力求活得瀟灑活得熱烈。儘管不如意事常八九，但只要有目標和韌性，終會走出，從那一片瀕臨死亡的地帶，那一片過去的土地。

呵，那一片糾葛了生與死、愛與恨、夢想與現實的土地！

靜夜獨坐

人到了不再故作瀟灑的年齡，便不會「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為賦新詞強說愁」。然而，總有一份難以言喻的孤獨，包圍着我，即使在與家人歡樂團聚、與友人一起促膝長談，也排遣不開這種感覺。於是便發狂地寫作，為自己也為抽屜。

真想「躲進小樓成一統」，真的，很想。沒人時覺得空虛，有人時又覺得無聊，因而常常感到無奈。聽人講練氣功可以達到無我之境，於是，試着在靜夜獨坐。周圍萬籟俱靜，寂寞隨同夜色一起慢慢潛入心底。這時候只看到遠處遒勁的樹枝上有一彎冷月。什麼都不想的感覺真好，只看定這一彎冷月，久久地，全身冰涼如水，從眼到心。

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在眼前晃動，忽遠忽近，忽明忽暗，臉上和眼睛裡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內容。我忽然感覺雙膝就要跪下，手也在劃十字，因為我分明看見那一張張口中就要說出些什麼。我又看見自己跪在地上，變得很細很小。我又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了。在風雨中，我竟會枯葉一般瑟瑟發抖麼？

古人寫道：「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和我此時的心境何其相似！

珍視今天的擁有

――致同齡人

我們從泥濘中走來，帶着昨天的失敗和痛苦，懷着一份憧憬和期待，我們踏進了今天。

或許，你已經找到了那曾失落了的；或許，你仍在苦苦追索，苦行僧般虔誠地探求。不管怎樣，只要心中還有那份執着，你就不會考慮回頭。儘管，我們的步履還不很穩健，儘管我們的探索還顯得很意氣，然而，可貴的是我們在走，而且是向前，向前。

朋友，不要抱怨生活，它是寬厚無私的。或許，你在黃土地上揮動鋤鎬；或許，你在西北風中放牧牛羊；或許，你在井下挖煤運煤；或許，你在山村翻山越嶺……然而不管怎樣，你總在用汗水、智慧一點一滴地實現你自己，證明你自己，你總會找到屬於你的路。

朋友，不要心灰意冷。也許，你對已經擁有的一切毫不滿意，昔日的雄心、抱負就能煙消雲散了嗎？不，不能！朋友，千萬不能放棄自己的信念。生活中有太多的不如意，但是要相信：路是很遠的，然而只要你在走，總會有到達目的的一天。

學書拾零

唐朝張彥遠著的《法書要錄》中有一篇《購蘭亭序》，內容大致是這樣的：唐初，太宗李世民因為喜愛王羲之書法，又未見過蘭亭真跡，因此派大臣蕭翼千方百計將之從收藏人辨才處騙來，後又將真跡陪葬昭陵。此事是否屬實，有待歷史學家考證。不過我們從中可以看出，書法在古代倍受推崇是不爭的。王羲之因練書法而染黑池水的佳話，已是婦孺皆知。此類軼聞，舉不勝舉。

緣何書法有如此魅力呢？

有人說：近代科學考證，書法有健身延年的功效。懸腕運筆之時，心定神安，胸腹之中雜念盡去，眼空心明，活潑潑的血氣隨筆勢周身流轉，其功效可與氣功相媲美。而欣賞書法之際，看一幅幅書法作品，或雄奇蒼勁，或瀟灑如意，直讓人在咫尺之中而領略萬千，彈指之間而頓悟古今，塵俗瑣屑，全然不在心內，神清氣爽，餘韻悠然，故可省掉許多塵世煩惱，益壽延年。

還有人說：書法是我國的文化瑰寶，學書既可繼承傳統文化，將之發揚光大，而且可以陶冶情操，磨練意志，修身養性。對帖臨書，窮思竭慮，探其神韻，書其骨氣，於不知不覺之中潛移默化。故成名書法家，多性情高潔，意趣悠遠。

這些觀點還有很多，在此就不一一列舉。

有這樣一則笑話：晉時一商人向王羲之求字，因這商人只知錢財不懂書法，王便書「臉皮」二字與之。商人大喜說：整張「臉皮」我還捨不得賣，我拆開先賣「臉」後賣「皮」。

書法與金錢無緣，真正的書法是無價的。

不敢對鏡

男人一過四十，便不大喜歡照鏡子。

李商隱說「曉鏡但愁雲鬢改」，的確，怕看見一副憔悴的形容，怕看見滄桑歲月爬滿額頭，怕看見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沉重寫滿雙眼。

四十而不惑。然而，真能不惑麼？

肩背、手腳還有往日的灑脫與矯健麼？

額頂光禿，烏髮不再年輕。

鏡中的你，不是看到一臉惶惑麼？

不光惶惑，還有對逝水流年的感慨與訝然。

工作的壓力，生活的重負，使你的肩背不再挺拔如昔，使你的步履邁得沉穩，使你的眼睛布滿蒼涼。

卸下重負，換一身輕鬆，鏡中將走出一個全新的你。

額頭依然光潔白皙，頭髮依舊隨風飄揚。

冷硬的秋風中，紅楓依然火一樣熾熱。

鏡外的你，成熟而青春。

雪游觀音洞

一場罕見的春雪，頓時使天地增色不少。

在這春寒料峭、瑞雪紛飛的假日，我和一些上山朝佛的善男信女一道，遊玩了四棵鐘山村附近的觀音洞。

一路迤邐走來，四周皆銀裝素裹，分外雅致。剛才還在大聲說笑的人們，在上山途中也靜默下來。

氣喘吁吁爬上山頭，人人臉上紅赤如畫，紛紛拿出香燭炮仗，來到觀音洞，該洞為溶洞，內有一天然石宛如觀音，人們依形就勢，建起觀音佛像，從此香火綿延不絕。據傳，大有超過三楚第一山――東方山之勢。

望着萬分虔誠的善男信女，我感慨良多。人們啊，為何把親手制出的佛像奉若神明呢？若是將這一份虔誠用之於國計民生的事業，又該如何呢？

我回過頭來，山風呼嘯，靄靄雲際，有紅日隱隱閃動。

壯鄉情歌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是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想不起她（他）的容貌、她（他）的聲音、她（他）說話的樣子、她（他）走路的姿態……

那曾經魂牽夢縈的人，為什麼就這樣忘卻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時間真的很無情，然而，比時間更無情的，是人的記憶。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曾經的海誓山盟，不用等到海枯石爛，早已經隨風消逝了。

林黛玉焚稿斷痴情，雖然出於對賈府包辦婚姻的不滿，而她臨終前那一句「寶玉，你好……」又含有多少怨恨、多少牽掛、多少無奈啊！

祝英台和梁山伯死後化為蝴蝶，翩翩飛舞，雙雙對對，為什麼要用死來爭取、用死才換取幸福？

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原來，幸福在於一粥一飯之中，在於長久的陪伴之中，在於白頭偕老仍不離不棄之中。

曾經，在壯鄉，在灕江，在象鼻山，在古東瀑布，在大圩古鎮，那個發誓要相守一輩子的人呢？

天人永隔，陰陽暌違。

自古多情傷離別，更何況是生離死別？

然而，逝者已矣，感情也已封藏。

除非到夜深人靜，除非到獨自一人，塵封的記憶才會不經意間打開。

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淚流滿面。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月照中天，月照孤墳，月照今人照古人。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勘不破茫茫情網，沖不出道道情關。

紅塵之中，無數痴男曠女，仍然在情海苦苦掙扎。

這樣也好。

我來過，我愛過，我努力過。

這樣就好。

母親做的布鞋

第一次穿上母親做的布鞋，那年，我十歲。

仍然記得那雙布鞋的模樣：輪胎皮做的鞋底，厚厚的，黑色布鞋面，還有兩道鬆緊帶。為了做出這雙布鞋，母親在煤油燈下，熬了多少個夜晚，我數不清。我只記得那一聲聲納鞋底的嗞啦嗞啦，還似乎在我耳邊迴響。

在穿這雙布鞋之前，我的腳上，要麼是光着的，要麼是破破爛爛的舊鞋子，是哥哥或者姐姐穿過的。

拿着母親做的布鞋，看着母親額頭的皺紋，我第一次失眠了。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在那個經常只能吃紅薯稀飯或南瓜飯的童年，母親親手做的布鞋，照亮了我童年以後的很多個歲月。

我爺爺八十歲那年去世的。他走的時候，腳上也穿着母親做的布鞋。

我父親那一輩，有兄弟姊妹五個，我爺爺腳上，卻只穿我母親做的布鞋。

我的兩個嬸嬸不會做鞋子，我的兩個姑姑會做鞋，但她們沒有時間給爺爺做鞋。

我兄弟姊妹四個，家務活和農活也都是母親在日夜操勞。

但是，爺爺去世，母親熬了兩個晚上，趕着做出了一雙新的布鞋，白色的鞋底，黑色的鞋面，穿在爺爺那雙跋山涉水了一輩子的腳上。

愛乾淨，是我們家族的傳統。爺爺一輩子做的是苦力活，一輩子和石頭、鋼釺、鐵錘打交道。但是，不幹活的爺爺，粗布衣服上，總是乾乾淨淨的，見不到一點灰塵。

爺爺走的時候，很安詳，很乾淨，腳上穿着那雙白底黑面的布鞋。

穿着母親做的布鞋，我行走在「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我行走在「彩雲之南」的雲南，我行走在「多彩貴州」，我行走在大江南北。

也許是走的地方多了，母親告誡我的話，經常會忘記。「腳穩手穩，到處好安身。」「人見人說話，牛見牛哞哞。」「不管在哪，抱着小面子走。」「多做事，少說話。」「飯吃三碗，閒事莫管。」我要經常看一看，曾經穿過的布鞋，曾經過的苦日子，我才不會忘本。

如今，母親近八十歲了，她已經做不了鞋了。她的眼睛開始昏花，腰也開始佝僂，手粗糙得拿不了針線了。

就在我寫這些文字的時候，我的眼前又浮現出三十年前，母親在昏黃的煤油燈下，一針一線納鞋底的情景。

我的眼角不由得濕潤了。

為人父母后，才懂得母親是多麼不容易。

在那個一年要吃大半年紅薯、小半年棉油麵的時候，母親為了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日夜操勞。她是我們村里第一個蓋紅磚瓦房的。這件事情，放在那個時候，就像我們現在哪個村里出了一個億萬富翁一樣驚奇。

「 什麼？他們家還蓋起了紅磚瓦房？一年到頭，糧食都不夠吃的，拿什麼蓋房子？」

的確，母親不知道積攢了多長時間，像螞蟻一樣，銜着比自己身體重許多倍的大樹，一點一點地拖回來，像燕子銜泥築巢，像蜜蜂採花釀蜜，母親，積攢起了一間紅磚瓦房，積攢了一家人遮風擋雨的溫暖的家，積攢起了一村人眼中的驕傲。

可是，母親，沒有穿上自己做的布鞋。她的心裡，只有子女，只有父母，唯獨沒有她自己。

偶感

2007年7月4日

經歷了那麼多的人，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曾經一次次苦苦掙扎，要改變自己生活、情感、工作的狀況，去追尋自己「紅袖添香夜讀書，夫唱婦隨走四方」的夢想，卻忽視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何處理人際關係包括夫妻親人之間的關係？在這方面，受過很多挫折，經受了許多痛苦，終於發覺「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古人的話果然有道理。

作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事業，而要取得事業上的成功，不光要處理好工作圈子中的人際關係，也要處理好家庭關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才能體現男人的價值。

愛情，作為感情生活的一部分，固然很重要，但不是男人的全部。獲得美滿的愛情與婚姻，自是一種幸運，然而這是不可強求的。已經錯過的人，已經錯過的情感，不必去惋惜，就將她（它）作為一份美好的回憶儲蓄起來。我愛過，真心地付出過，這已經足夠，重要的是珍惜身邊的擁有：垂垂老矣的雙親、童稚可愛的孩子，個性潑辣急躁但真心愛我的妻子，這些，都需要我付出全身心的愛。否則，「子欲養而親不在」，該是一種怎樣的痛？

回眸自己三十五年的人生歷程，有羞愧，有悔恨。夜靜春山，良心回蘇，才發現自己做了許多荒唐事，將在道德法庭上接受嚴厲的審判。「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既然已經徹悟，那就從今日做起，從點滴做起，「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週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父母親風燭殘年，已不久於人世，我要讓他們平靜地度過人生最後一段歷程；兒子年紀尚幼，他需要一個和諧的家，才能健康茁壯地成長；而我自己，也經不起折騰了，如果還像2006年2007年那樣這裡干半年那裡干一學期，那就完了，韶華已逝，光陰緊迫，必將一事無成，抱憾終生。

對於妻子，我想：既然她不願意離開我，也不願意這個家庭破裂，說明她還有藥可救。如果能和她一起在婚姻中成長，那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她的任性、急躁、懶惰、粗俗，經過時間的打磨，有望改善。而如果換一個配偶，還得有一段時間互相適應，互相磨合，而且會面臨新的矛盾。這樣看來，與其換一個配偶，還不如嘗試改造現在的配偶。

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世的擦肩而過。

俗語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古人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既然今生有緣牽手走在一起，那就讓我們攜手共走漫漫人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