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海清,除了「媳婦專業戶」,你還能想到什麼?
——懟人。
她在各大家庭劇中闖蕩多年,江湖上留下很多「懟人名場面」。
去年《小歡喜》中,這位嘴炮選手又懟兒子懟到上熱搜。
闖禍的崽剛喊一句「媽……」就被扼住命運的喉嚨:
你不要叫我媽,我就不是你媽。
眼看辯不過,兒子改成認慫「媽我錯了」。又立刻被她從僅有的四個字里找到除「媽」之外的另一個懟點——「錯」:
你沒錯我錯了, 我就不該生你,吃飽了撐的。
高三了,天天天天。
學習學習不靈,打架打架門清。
不愧是一代「懟王」,這靈活的疊詞,這巧妙的雙押,絕了。
慫仔說一句,老娘懟十句。一頁台詞下來,大氣都不帶喘一個。
老公一逮住機會就吐槽歌頌她的懟人功力,可見全家都「深受其害」。
海清明明那麼凶,但每次看她懟人都能引起強烈舒適,一個字:爽。
肉叔忍不住考古海清的作品,盤了一下她都懟過哪些人。
看爽之餘,竟發現了一個無奈的事實——
國產女性劇,真是越拍越回去了。
在2004年《海棠依舊》裡,海清飾演的白領袁葦,跟交往多年、感情穩定的廣播台主持人崔大林準備領證。
沒想到,袁葦臨時掏出來一張婚前協議:
婚後不生孩子,當丁克;單位發的房子產權不與丈夫瓜分。
崔大林一聽,急了。把協議「啪唧」拍鏡子上面,剛好擋住袁葦正塗睫毛膏的臉。
可她絲毫沒被嚇倒,一場大型單口相聲馬上安排:
告訴你,這房子可是出版社給我的。
你要是不簽,今兒就搬出去。
結婚這是破釜沉舟的事兒,不簽合同行嗎?
婚姻是什麼,風險多大。
我告訴你,這合同一簽,萬一有一天我還能殺出重圍(指離婚)……
幾句話就挑明了婚姻中財產和人格獨立的重要性,有理有據。
崔大林聽完更來氣:
還殺出重圍,
你乾脆別進圍城得了。
這不是赤果果的嘲笑+威脅嗎?
說穿了,這個傳統男人就是覺得即將嫁過門的女人,不可能違逆自己。
可袁葦什麼人?你越打壓,她越反抗。直接把筆一扔,翻臉走人:
不簽就不簽,咱倆今後沒關係。
沒完,還當眾給戴墨鏡出門的男友前男友致命一擊:
能把墨鏡摘了嗎?
不就是廣播台深夜節目的主持人嗎?
又不是電視台。
別把自己當大明星,沒人認得你。
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句句沒帶髒字,殺傷力不大,但羞辱性極強。
這邊婚前就K.O.了大男人,那邊婚後又馬上手撕婆家。
2007年《雙面膠》,海清演上海媳婦胡麗鵑,跟李明啟老師演的東北鄉下婆婆開啟婆媳大戰。
胡麗鵑給老公面子,跟婆婆一起洗碗,討好她。
沒想到婆婆趁機刁難她,用水量要管,洗潔精要管,各種挑刺:
這陣勢,你海清能認輸嗎?默默洗完了碗,轉身一頓輸出猛如虎:
你要我幹活,就要按我的方法。
你要是看不慣呢,你就自己干。
這個鍋我之所以特意不洗……
因為憑我對你的判斷,鍋底還有兩滴油。
你完全可以留着再炒一盆菜!
言辭內涵犀利,說完扭頭一走,留下無言以對的兩人:
婆婆氣到歪頭癟嘴,老公驚到瞳孔地震。
時代變了,海清的戰場也在變。
2019年的《小歡喜》,她演的財務主管童文潔,直接把競爭對手按在地上摩擦。
發現自己請假期間,被另一部門主管在背後穿小鞋,暗示她是拖家帶口的家庭婦女,工作能力不行。
童文潔氣得要命,也沒跟對方潑婦罵街,而是從點到面理性回懟:
還凡事都搞不定的家庭婦女?我有家有孩子怎麼了?
國家哪條法律規定,有家有孩子的不能在公司勝任重要的工作,哪條法律規定的呀?
對呀,她四十二了,她連男朋友都沒有吧,咱背後說過她什麼嗎?從來沒有說過吧。你愛結婚不結婚,那是你的自由。千萬別拿別人的私生活攻擊她的工作。沒本事的人才這麼幹呢。
她報什麼辟穀、禪修、瑜伽的。有一次請了二十多天假,不都是我替她扛的這些工作。我就請幾天假怎麼了?她這種人啊,就適合一個人辦公,最好在領導面前開一個廟!
從法、理、情全面拆解對方的陰招,格局高下立現。
海清的這些角色,從女友、兒媳婦、職業女性,身份在一步步升級。
從懟男人,到懟婆婆,再到懟職場對手。
持續輸出金句,「打怪」水準也一次次飆升。
女性在社會上,好像越來越出息了。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麼?
恰恰相反。
熒幕女性展現出來的「爽」,恰好是因為女性觀眾在現實中存在「不爽」。
當「不爽」借角色之口宣洩,痛感則變成了快感。
是的,這些女性爽劇,無一不側面印證了女性當下最缺乏的東西。
2000年之後,國內湧現出大批探討婚姻關係的電視劇。
2004年海清出演二妹的《海棠依舊》,正是探討婚姻危機。
其中最火的《中國式離婚》,陳道明演的丈夫宋建平總是很虛偽。
他越虛偽,蔣雯麗演的妻子林小楓就越癲狂。
這些熒幕女性,無一例外,都需要集中主要精力和身邊的男人「周旋」。男人的一舉一動,對作為女友、妻子的女性角色的影響是直接的、顛覆的。
和男人在兩性關係中分庭抗禮,是當時女觀眾最關心的話題。
再看《雙面膠》的胡麗鵑,上海本地姑娘人,漂亮、機靈。
家境也不錯,在上海首付才二十幾萬的年代,她的父母為婚房拿出了13萬。自己月入4000,僅比丈夫少1000,頂半邊天。
可就是這樣一個姑娘,每天的生活重心全在對付婆婆上。
家長里短的婆媳關係,讓她從一個天天笑得露牙齦的姑娘,變成一個每天只能生悶氣的怨婦。
這場電視上發生的悲劇,在當時引起很多女觀眾的共鳴。
皆因當時的社會風氣,殘留封建思想婆婆確實不少。
豆瓣就有人蓋章過劇中情節的真實性:男人不在家,女人應門該喊「沒人」;女人該吃男人吃剩下的飯,女人該被爺們鎮住才有面子。
說明了當時無論是社會輿論還是真實的婆媳關係,確實桎梏着很多女性,真實地造成了傷害。
劇中胡麗鵑懟婆婆的爽,是當時大多數女性反抗傳統家庭強權關係的呼喊。
到近年的《小歡喜》,看起來,海清的劇本已經從周旋於老公、婆婆的家庭生活中擺脫出來,成為一位雷厲風行的職場女性。
可事實上,童文潔和如今很多職業女性一樣,面臨着兼顧家庭和工作,遭受職場歧視的新困境。
被當成飯桌的調料,被灌酒,部分女性還像童文潔一樣遭遇過職場性騷擾。
童文潔在劇中懟得有多解氣,就越說明現實中的職業女性有多痛恨職場歧視、職場潛規則。
海清演的熒幕女性,看似在影視作品中地位在不斷上升。
實際上,困境也隨着時代變化,換了場合,但始終還在。
女觀眾們實實在在的痛點,都被主創們準確切中。
以「懟」的形式投射在海清身上,女觀眾不僅看到了袁葦、胡麗鵑、童文潔。
更看到了生活中的自己。
這幾年,明明湧現出那麼多女性影視劇。
但引起女性共鳴的甚少,還讓人越來越膩味、疲軟。
為啥?
女性題材作品,就可貴在為女性發聲。
但如今的扎堆生產的所謂大女主作品,不再基於對女性真實困境的洞察。
所謂的「爽點」,都是生編硬造出來的。
就說當代女性在職場的爽點。
《我和我們在一起》中,富二代韓爽因為常年當網紅,沒有其他工作經驗,所以找不到朝九晚五公司職員的工作。
她是怎麼解決職場困境的呢?
直播時,無意間走進一家床上用品店,突發性想干銷售,於是毛遂自薦,再次在無意間透露了自己商人老媽的名號,於是立即拿下老闆的特批offer。
好不容易入門了,她卻啥都不干,忙着說服老闆在店面設立一個吧檯,忙着下班時間帶朋友在公司吧檯喝酒吹水。
老闆懟她,她硬氣叫囂後,僅用一場直播,就賣出了巨額銷售量。
老闆不得不立刻服軟認慫,點頭哈腰。
別說看爽了,觀眾直接滿頭問號。
既然當網紅掙這麼多錢,為什麼不直接職業化,非要苦惱於找另一份工作。
如果說她有其他職業理想,那也沒見她珍惜機會嘛。
她真的想突破網紅瓶頸和完成職業轉化嗎?完全看不見動機。
況且,真正能用一場直播獲得巨額銷量的職業主播,門檻並不低。
像李佳琦和薇婭這樣的頂級主播,哪個是靠擠眉弄眼,毫無規劃的晃悠幾家店,水幾句台詞成事的?
突破職場困境,但突破的動機不明,構成困境的成因成疑,爽從何來?
職場不行,那婚戀呢?
《三十而已》中,在上海混不去的王漫妮回老家,看不上相親認識的、規劃辦的小張主任,掙扎很久後,高高在上地拒絕了。
爽嗎?
不僅不爽,還很來氣。這不是顛倒黑白嗎?
在現實的相親市場上,外地務工歸來,三十歲,還沒有存款的王漫妮的相親桌上,壓根就沒機會出現前程好,人品好的小張主任。
因為人家一聽條件,就會直接篩掉王漫妮,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而最擅長寫女性視角的家庭倫理電視劇、《王貴與安娜》《雙面膠》《蝸居》的作者六六,卻在最新作品《安家》中,把婚姻中的女性角色寫成了和情理不符的傀儡。
張乘乘,奢侈品店資深銷售,老公是房產銷售店長,平時你儂我儂,「哥哥哥哥」叫個不停。編劇卻讓她突然出軌小奶狗,並被當場抓包。
爽嗎?
這次是挺刺激的,和品如的睡衣有得一拼。
但動機在哪?不知道。
沒有夫妻問題,沒有婆媳矛盾,被編劇一句「激情犯罪」就敷衍收場了。
腦子在哪?也不知道。
平時聰明機靈的櫃姐,在最需要反偵能力的偷人時刻,她選擇了直接把人往家裡床上帶,是道德的淪陷還是腦瓜的崩塌?
說白了,這些女性懸浮劇的創作者們戳不中真正的「爽點」——
因為她們不再認真調研現實中女性真實的「痛點」。
而選擇去憑空想象。
2006年,六六為了寫《蝸居》,在上海弄堂租房子創作。
她曾驕傲點評自己設計劇中海萍的台詞「房貸6000,吃穿用2500……」:
別看這一串數字看似隨意寫的,
其實這是以當時的物價、生活水平作為參考後寫出來的,
並不是我坐在家中閉門造車。
2020年,六六為了寫《安家》做的最大努力,卻只是採訪。
親身體驗變成了道聽途說。
直擊痛點的作品,也變成隔靴搔癢,甚至假裝在撓癢。
為女性發聲,更淪為消費女性。
唉。
只能說,憑六六《王貴與安娜》《雙面膠》《蝸居》等國民度超高的女性熒幕形象成名的海清,很幸運。
就憑如今那些懸浮女性劇。
懟得再爽,也捧不出下一個「海清」。
本日打工人:綠里騎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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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機構有專業的老師指導,我就在老師的指導下走出了感情的誤區,真的很不錯!
如果發信息,對方就是不回復,還不刪微信怎麼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