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小三的我終於上位了，可是現在的我卻悔恨不已，現世報來了

《手機》中，嚴守一說過一句話：生活本無所謂輸贏，但如果有了勝負心，那就一定是輸……所以從這個層面上來說，我從一開始，就輸得徹底，什麼都不剩了。我以為，我奪得了原配這個王冠之後，我會很開心，很幸福，再沒有什麼困難能夠難到我，我將無所不能，可是真正得到了的那天，我發現，我失去的簡直太多太多了。

張愛玲在大家都很熟識的長篇小說《半生緣》中，寫到沈世鈞父親死的時候寫了一段話，讓我很震驚，他父親在身體好的時候，一直和姨太太在一起生活，把沈世鈞的母親已經疏遠很久了，但當父親臥病在床的時候，把他母親叫過去照顧他。當他父親死後，張愛玲寫着：沈太太死了丈夫，心境倒開展了許多，過去她是因為丈夫被別人霸占去而守活寡，而且丈夫簡直可以說是死在她的懷抱中，蓋棺定論，現在誰也沒法把他搶走了。這使她心裡覺得非常安定而舒泰。

我喜歡的那個男人，沒有死，他活得好好的，只是年齡大一些罷了，他很有錢，很成熟，很有男人身上該有的魅力，紳士、有禮貌、體貼……如果不是有這麼多的優點，如何讓一個只有24歲花樣年齡的我，什麼都不顧，只想成為他的正妻。在我34歲的時候，依然美得不可方物，我更性感、成熟，可是我卻神經衰弱，頭髮大把大把得掉。他叫吳軍，49歲了，是一個公司的高管，年薪我不太確定，但幾百萬是有的，他沒有和我說過這些，對別人保守自己的薪金可以理解，但是他對我還保守，我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他對我保守的，還不只是這些。我永遠無法打開他的手機，而且他手機屏幕不能用人臉識別，進入界面需要兩層密碼，他有的時候會躲到一邊去接電話，用很低的聲音在說着什麼。

十年前，我24歲剛畢業，進了一家外企工作，月薪5千。那時候，我剛剛結束一段戀情，是校園戀情，我們談了兩年半，我越來越覺得前男友讓人討厭至極，他是個終極直男，特別宅，又特別自我，永遠顧及不到我的感受，我生理期，他會傻傻地問我吃不吃冰淇淋，我上體育課的時候腿被劃傷，他連帶我去醫務室都不會，只大大咧咧的說沒事，過兩天就好了。在一起畢竟兩年半，總是有些感情的，雖然是我提得分手，但是還是痛了一段時間，覺得心裡空空的。離開校園，又來到北京工作，突然進入了一個陌生的城市和環境，心裡的縫隙就更大了，這時候，吳軍出現了。吳軍是我的頂頭上司，開始的時候，我連見到他都低着頭，像一個見了貓的老鼠，後來，他說第一眼就看上我了，但是我卻不知道。於是，他總是會創造機會與我見面，他還說，我進公司第一年的迎新晚會，就是為我準備的。在晚會上，吳軍深情地唱了一首《一個人在北京》，他深沉而磁性的嗓音直插進我的心臟，台下是昏暗的，台上一束追光燈把吳軍照亮，也照進我的心裡。我感覺吳軍一直看着我的方向，他的目光好像是在看着我……我激動極了，也努力地回應，但是我知道我的目光，在台上的他是看不見的。當晚，我躺在出租屋內失眠了，滿腦子都是吳軍，我笑自己太花痴，人家是公司高層，怎麼會看上我這樣的職場小白，再說，吳軍這麼大歲數的人，肯定有老婆孩子呀！「張情欣，你想什麼呢！」我對自己這樣說。

可是轉過年，我就被調任經理助理的職位，我和吳軍的距離，也從一個三樓，一個十八樓，變成了只有一牆之隔。我知道這一切不是巧合，也不是源於我有什麼過硬的業務能力，而是源於某種特殊的情感！我是成年人了，不會不懂這些。然而我在內心並沒有排斥，甚至期待着什麼……我想，我期待的，就是愛情吧。

工作幾天，自然而然地加了吳軍的微信，這是方便工作。中午的時候，就看見他發了朋友圈，圖片並看不出什麼來，而配的文字是：天色如舊，內心安然，星辰大海，有緣相逢。我竟然盯着這條朋友圈看了半天，他如此的有內涵、有文采，我感覺這條朋友圈就是給我發的似的。

可是後來，一切都那麼的平靜，好像是我錯意了。

終於有一天下雨了，我沒帶傘，又因為加班走得晚，一個人站在深秋的夜雨里，剛想跨步奔向雨中，突然，身後撐起了一把很大的藍傘，身後傳來一股熟悉的味道，這個味道每天會經過我的辦公桌，所以不會錯的，是他。我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也許是這秋雨太冷，也許是我穿得太少，我竟然瑟瑟發抖。我轉過頭，腦海里竟然只有一句話，那就是：我要開始做小三了嗎？

答案就在我轉過頭，迎着我的笑容里。吳軍寵溺地看着我，眼中漾着光，我保證沒有哪個女人不迷失，所以我也總算沒有那麼錯吧。好東西誰不喜歡呢？就像我喜歡LV、古馳的包包一樣，我有什麼錯呢？

那天晚上，我坐在他豪華的車裡，一直很局促不安，雙手感覺沒有地方放似的。他一直跟我聊，比如我平常喜歡做什麼，老家是哪的，在哪上大學……最後，才問我家在哪，他說，有一家咖啡廳特別好，就在我家附近，問我去過沒。我說，我來北京後就為了生活而奔波，沒有時間享受生活。吳軍說，今天太晚了，改天請你去嘗嘗。

我們發展到最後那一步之間，他做了很多鋪墊，從每天發微信開始，到每天晚上打電話，最後到每天接我上下班。公司的人都不是傻子，誰會看不出來端倪，於是我辭職了，吳軍給我開了一家紅酒莊，投資很多錢，從我們開始商量，到他決定投資，我感覺好像只用了一晚似的，這一晚，我們在一起了。

在一起後我才明白，他為什麼不急於和我發生關係，用了那麼大量的時間培養感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有點不太行。對於這個問題，我們倆都諱莫如深，很少提及，這個問題很傷他男人的面子，吳軍總和我說的一句話就是，心靈相通比性來得重要多了。

可是十年後現在的我眾多後悔里，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因為這個，到現在，我和守活寡，也沒有什麼區別。

紅酒莊的生意是真的好，吳軍的人脈太廣了，也奠定了我跟定他的決心，我要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呼風喚雨，生龍活虎。在一起後，我也旁敲側擊地打聽過吳軍的家庭，他不願說那麼多，但是我知道他老婆是一個大學教師，溫文爾雅，他女兒23歲，現在在美國。有一次，不知道說到什麼，吳軍突然扭頭對我說，「欣欣，我一直都很矛盾。」我覺得他要說什麼，果然，吳軍說，「我深愛着你，卻又在傷害着你。」我詫異，「傷害？何來呢？我和你在一起很幸福的，從來沒有過得這麼幸福。」吳軍像摸一隻貓一樣摸我的頭，微微頷首說，「我不能跟你結婚，這是我對你最大的虧欠，因為我……不能離婚。」我的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痛，交往一年多，我總是佯裝不在乎這件事，但是誰又能不在乎呢？誰能呢？我笑了笑，大度地說，「沒事，我從來沒想那些。」其實我的心在滴血。本以為話題在這就要結束了，沒想到吳軍說，「我不能跟我老婆離婚，是因為她為了我才生不了孩子的，所以……我不能在她即將老去的時候，扔下她。」吳軍平日裡都親昵地叫我老婆，如今從他的語言裡，我才明白我何曾是他的老婆？

不能生育？那美國的女兒又是什麼情況？我發現每天在我枕邊的這個男人，原來我一點都不了解。我百般打聽，畢竟我以前也是那個公司的，後來大致地知道，吳軍的老婆白玫因為第一胎不小心流產，至終生不育，還聽說美國的女兒也確實是吳軍的親生女兒……我聽到這些，有些凌亂了。在這凌亂中，我終於迎來了白玫的到訪。

那天，我正在吧檯對鏡出神，一個穿着旗袍的優雅女性走進來，我沒有見過白玫的照片，沒有見過她本人，卻一下子就覺得，吳軍的老婆來了。因為白玫走進來，眼光沒有看一眼紅酒，倒是一直盯着我看。我站起來，沒有說話。白玫很細聲地問，「誰是張情欣？」旁邊有幾個店員，都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而我，一點底氣都沒有，就像一個偷了東西的小偷，在白玫面前好像矮了好幾頭，但是我明明比她高。我點頭說，「我是。」

我和白玫在後面的包房裡說了很久的話，竟然像是一對故友，真有點諷刺，我猶記得白玫問我，「你喜歡吳軍什麼呀？他年齡不小了，和你父親稱兄道弟的年紀，你和他在一起，看似你占了光，其實你是吃虧的。為了什麼？錢嗎？」我說了很多，包括我們過往的細節，他如何對我好，如何體貼入微，這些足以刺痛一個原配心的東西。我說，「我和他在一起的那天就不是為了錢，而現在，我更不缺錢。」白玫很諷刺的一笑。「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呢？畢竟我白玫才是他的老婆，你和他在一起，不管多久都是沒有結果的，只會讓大家都痛苦。」說實話，我真的從白玫的表情上看不出絲毫的痛苦來，她是那麼淡定，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似的，也許這就是文化人的自持嗎？我在白玫面前，越發顯得低級了。我直接說，「我知道吳軍和你在一起，並不是愛你，只是一種責任，你覺得抱着這樣的一份感情有意思嗎？還不如把他讓給我。」白玫說，「夫妻之間年頭多了，其實就是一種責任。沒有愛情有親情，親情也是情。你想說什麼呢？直接說吧。」於是，我鼓起勇氣，直接說，「你們離婚吧，讓吳軍和我結婚。」我說完這話，看見白玫整個身體都在抖，我以為她會說，我死也不會離婚的，結果白玫什麼也沒說。她臨走的時候，問我，「老吳平時都是怎麼說我的？」

其實吳軍平時很少提起她老婆，誰會主動在小三面前提自己的老婆呢？那不是沒事找事嗎？唯一的幾次提起，在吳軍的言語裡，我都能感受到吳軍對白玫的一種尊敬，對，就是尊敬。但是機不可失，失不在來，這次不也是離間吳軍和白玫最好的機會嗎？我靈機一動說，「我老公啊，他說起你的時候就說，你……」白玫冷眼看着我，我甚至不敢直視白玫的眼睛。我瞎編道，「他說和你沒有什麼感情，都是責任，說年輕的時候你為他流產，不能生育，他留在你身邊只是虧欠，還說，他現在不怎麼想回家，不想面對年老色衰的你，還說……」白玫做了一個手勢，淡然的說，「別說了，我知道了。女孩，你好自為之。」

白玫走後，我竊喜了那麼一會，可是到了晚上，吳軍沒有來找我，打電話關機，我就覺得事情很不對，我發瘋一樣找吳軍，打他其餘的電話，沒有關機，卻都被他掛斷。半夜的時候，吳軍發來一條短信，很短：我們分手吧，如果讓我在你和我老婆之間選擇，我選擇她。當天晚上我就站在頂樓威脅他，我說你現在不來找我，我就跳下去。然而吳軍只是給我的一個好朋友打電話，讓她來把我勸下去，還讓她轉告我，別鬧了。

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一下子發展成這樣子，不是昨天還好好的？不是今天早晨他離開的時候還有早安吻？不是……

我開始哭，開始鬧，都沒用。我發幾千字的長文給他的手機，說我錯了，沒有用，吳軍好像是鐵了心的不要我了。我去他的公司找他，他交代保安不讓我進，我就跪在他單位門口，他報警說有人擾亂秩序……我狼狽極了。十天的時間，我速瘦了15斤，像一個骷髏一般恐怖，吃藥這個環節自然是不能落下的，但是我沒死，被好朋友送進醫院，洗胃後醫生告訴我，我懷孕了。

白玫第二次來見我，我正坐在醫院的病床上吃東西，心情大好，我有了孩子這個籌碼，就算我不能和吳軍結婚又怎麼樣呢？我終究是一輩子都和他扯上關係了，想分手？沒門。白玫進來，還提着一籃子水果，她沒說很多話，依舊是淡淡的，「我聽說你懷孕了。」我這陣子受的委屈和苦，都是這個女人，我恨她，我高傲的說，「怎麼了？你輸了吧？哈哈！」我像一個小丑一樣的笑。

白玫低頭一笑，「人生的輸贏，哪是這麼快就知道結果的。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和吳軍已經離婚了。」我的半個蘋果掛在嘴邊，沒咽下去。

我出院，就搬進了吳軍家裡，但這不是吳軍曾經的家，更不是吳軍和白玫的家，而是吳軍另買的一處房產。房子新裝修的，裡面雖然用了好東西，可還是有味道，我說這樣的房子住了對胎兒不好，吳軍冷冷的說，要是不想住，你可以搬走。

我和吳軍領證之後，一切就是雲泥之別。我已經記不得曾經的吳軍什麼樣，反正當我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整整一個月，我都沒見他一面，好不容易見到他，我質問他為什麼不回家，他理直氣壯的說，「回來幹什麼？見你嗎？我也沒把這裡當家。我真正愛的女人只有白玫一個，可就是因為你，她執意要和我離婚。所以這筆賬都算你的頭上了。」我又哭又吼，「吳軍！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娶我？」吳軍說，「是孩子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和你無關。」

再之後，生孩子，養孩子，境況可想而知，看着那麼多上位後幸福的小三，我在想我為什麼這麼悲慘，我做錯了什麼？我整日都很憂鬱，酒莊也不去打理了，熬心熬神地帶孩子，孩子三歲的時候，有一天我看酒莊的法人，卻成了吳軍的名字。如果我和吳軍離婚，我將淨身出戶，孩子、房子、酒莊，沒有一樣是我的。可是堅持這段婚姻，又如何堅持呢？就在前幾天，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她和我說話的表情很高傲，她說，「吳軍和你在一起，並不是愛你，只是一種責任，把他讓給我吧……」這個女孩是拿了我的劇本嗎？為什麼和當初我跟白玫說的話一模一樣？我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像白玫那麼能忍，我對着那個女孩，二話不說就是幾巴掌，誰知道匆匆趕來的吳軍卻直接給了我幾巴掌，還罵我滾。

如今，已經是我忍氣吞聲的第十年了，孩子也已經十歲。有一天吳軍翻看白玫朋友圈時，突然有事出去，把手機放在了桌上，我趕快翻看，白玫現在生活得自由愜意，她每發的一條動態，底下都有吳軍的評論，時間不會相差十分鐘。我偷偷地把白玫的號碼記住，加她成為了好友。白玫第一句話就說，「你現在感覺贏了嗎？」我一瞬間哭成了淚人，我說，「我輸了，輸得徹底。」白玫說，「你只看到了吳軍表面的光鮮，你有看到他內心的陰暗嗎？你其實不是小三，是小四或者是五六七八……我願意離婚，直面我的人生，是因為我太累了。我知道吳軍是愛我的，但是我已經決定放手。」

白玫最後說：一個坦坦蕩蕩的人，會找小三嗎？我堅持了這麼久，只因為，我是他的原配呀！

我終於恍然大悟，淡然放手的白玫，成為了吳軍心中永恆的白月光，而我，則成為了那抹蚊子血，被吳軍唾棄厭惡。白玫越是放手，就越是狠狠地霸占了吳軍心中的位置，只不過在白玫看起來，這個位置也不屑一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