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工廠里的婚姻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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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正午刊登了《東莞工廠里的心理諮詢》,講述了駐廠心理諮詢師李晴的故事。從2006年起,李晴在東莞的工廠做了13年的駐廠心理諮詢師,接待了數千例個案,見證了從八零後開始的三代工人的變遷。

這8年來,她發現珠三角工廠的男工越來越難娶到老婆,陷於嚴重的婚戀焦慮和性焦慮。中國傳統的重男輕女的觀念導致性別嚴重失衡,總量上男多女少;在某一個地區,出來打工的男女工人,往往處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和需求,很難匹配。於是,李晴想為工人專門打造一個全國性的公益婚戀平台,打破熟人介紹的壁壘,全國的打工者下載一個APP,就能在網絡上自由地參加婚戀社群。

李晴說,正午的訪談讓她重新開始思考工人的具體境況,而且,有了「打了雞血般的熱情」。她決定把這個狂想付諸行動。

時隔3個多月,正午想看看李晴的新計劃進展如何。以下是她的口述:

東莞工廠里的婚姻困局

李晴在抑鬱症平台「渡過」的線下活動中做團體輔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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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25日,在去工廠上班的路上,讀到了正午寫我的文章《東莞工廠里的心理諮詢》。停不下來,連續看了五六遍,看得掉眼淚。後來,有其他記者陸續要採訪我,可是老生常談,我不想再說了。正午故事的訪談,已經幫我打開了內心裡更多的想法。

報道不知道對別人有什麼幫助,反正讓我有了動力,像打了雞血一樣,好像還可以干很多事情。我很想實現多年來的一個夢想——為中國的新生代工人成立一個婚戀社交平台。正午的文章點燃了我,覺得還是要為工人做點事情,「百想不如一做」。

對於來到異地打工的男性和女性,他們面對的人生階段和問題不相同,在婚戀問題上遭遇的困難也不一樣,需要分別對待。

由於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和養兒防老的習俗影響,中國的性別嚴重失衡,總量上是男多女少,男工很難找到老婆。一般而言,男的會往下找,女的是往上找。而在打工城市當地,雖然在寫字樓的單身女性很多,工廠里的單身男性很多,但這兩個群體的女性和男性幾乎沒有生活交集。

在婚戀中,房子、車子和彩禮是壓在男性身上的三座大山。農村的風俗,一天不改,數量巨大的農村男性就會一直娶不到老婆。可是,沒有多少人關注這個群體和這些陋習。

有一個男工因為老婆三次出軌,走進了工廠的心理諮詢室。每次出軌,他都用暴力來教訓老婆。他自身的成長就伴隨着父親的家暴。女方第一次出軌的對象是一個未婚的男子,對方要她離婚,重組家庭,沒離成。後來,女方又有了兩次出軌。第三次時,這個男工堅持離婚了,瞞着雙方父母,夫妻在不同的城市打工,倆孩子留在老家。他還有一個未婚的弟弟,需要家庭準備彩禮,如果他再婚,又需要彩禮。女方捨不得兩個孩子,常常說要復婚,他很生氣,氣得長期睡不着,跑過來對我說,「如果有錢,娶得起老婆,絕對不會和她在一起。」

男工很難找老婆,除了整個社會的性別失衡、經濟壓力,還有各種原因,例如形象和性格。有些男工一進廠,就到處加女孩子的微信,相對機會就多些;可也有不少人天性比較沉默和內向。

我見過很極端的,一個來諮詢的男工,他以前在別的城市上班,是設計公司的技術員,設計公司女同事太少,為了找女朋友,幾年前他辭職了,來到東莞的工廠。儘管他並不需要省錢,仍然住在工廠的宿舍里,就為了能多接觸女性。可是,他性格內向,一見到女性就緊張,一直也沒找到女朋友。他自己也很矛盾,對未來感到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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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的女工比男工多,但是很多女工都早婚早育。女工結婚了,也不意味着她們比男工更幸運。在我的駐廠心理諮詢室,我看過很多痛苦的已婚女工,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婆媳關係影響了夫妻感情。

我晚上才剛接待了一個個案,一個29歲的男工找我諮詢了兩個小時,我晚飯都沒吃上。他和一個19歲的女工同居,生了一個孩子。女孩太年輕,沒到法定年齡,結婚證都不能領。他和父母都在東莞打工,一起住在東莞的出租屋,共同生活了十年,小有積蓄。女孩是他的老鄉,父母都在農村,家境很差。

女孩不能適應公婆的生活習性和脾氣,就出去學美容,住宿舍,晚上不回家。婆婆在家裡照料孩子,公公也還出去打工。男工覺得女孩不掙錢,不顧家。他辛苦掙錢,目標是回老家買房子。家裡的內戰讓他焦頭爛額,疲憊不堪。我勸他,兩代人要分開住。但這是他不可能接受的方案,在他和家人的眼裡,一個女人永遠要去適應婆家的一切。

他對我抱怨,那個女孩不管孩子。我告訴他,「現在你媽媽才是你孩子的親媽。」在他的家裡,任何事情,包括養兒育女,老婆都沒有話語權。在他們的眼裡,孩子永遠都是男方家庭的,老婆往往被邊緣化。一個年輕的女孩,離開了原生的家庭,突然要和幾個陌生的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他和父母已經磨合了幾十年,有相似的習慣,可這個女孩是空降兵,沒有心理支持,只是被要求適應。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外來打工者的情感問題,實際上是社區的問題。

我覺得女性的悲催,根源在於社會制度和風俗。女性出嫁,就不再被認為是娘家人了。事實上,她們又很難真正地成為婆家人。在風俗特別有生命力的農村,女性何以為家?

今年的個案,情況特別嚴重,好多已婚女工在諮詢時,都說不想活了。

有一個女工的爸爸曾是服刑人員,在她8歲時從監獄出來,她很害怕爸爸,又害怕媽媽把她賣掉,14歲時就輟學了,要留在媽媽身邊生活。後來,她很年輕時就嫁到了農村,生了女兒。她和公婆的關係不好,感覺不被尊重,根本不像那個家裡的人。於是,獨自來東莞打工,逃離婚姻的束縛。 有一天,她老公來了東莞,說要帶女兒去吃個飯,結果瞞着她把孩子帶回了老家。3年過去了,她一直不能回去看女兒。

還有一個在各地工廠不停換工作的已婚女工,離開了老家,在上海、浙江打過工,然後,來了東莞。她和老公的感情一直不好,婆媳關係也不好。後來,碰到一個喜歡的男人,就出軌了。老公發現後,把她的所有衣服都燒了,但就是不同意離婚。

娘家覺得是醜事,父親放話說,「少你一頓打!」她父親一直是家暴施害者,至今仍然打她50多歲的母親,她也被家暴。她和弟弟、妹妹的感情都很淡,整個家庭幾乎沒有情感支持。

她出軌的對象表態,她自己做決定,是否在他身邊,都沒關係。可是,她回不去了,又不知道去哪裡好。她有兩個孩子,但一直見不上。她很痛苦,不知道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總覺得死了才能解脫。進廠沒多久,她就來找我諮詢。這兩天,她又走了。

以前,出軌的女工是不敢來諮詢的。現在,能來談的,都是已經痛苦到無法忍受了,同時又覺得丟臉,對不起別人,背負很大的心理壓力,也會因此遭遇家庭暴力。工人群體出軌,和其他人群的出軌是一樣的,並不具有特別的意義。但是,因為生活在底層,改變境況的可能性更小。

儘管如此,農村女性一直都是早婚早育。20多歲的女性,身邊圍滿了人;過了30歲,就很難嫁得出去了。婚姻,對於很多男性而言,是基於明確的生育需要,有工具意義;而女性往往是想找一個真正的生活伴侶。

大部分的女工都是讀了初中,進城打工幾年。春節回家,父母安排和老鄉相親,春節前幾天見面,覺得差不多,春節後就訂婚,五一就回來結婚。我看到的,很多都是這樣的節奏。這樣的婚姻,往往欠缺感情基礎,迫於家庭壓力,為了婚姻而婚姻。生了孩子,女性就算完成了人生大事,就重新出來打工了。

這些年,很多工人是和父母共同在城裡打工生活。他們是已經成長起來的流動兒童。他們把老家的各種親戚都介紹過來打工,一個家族都依靠工廠生活,東莞工廠的氛圍就像各地的大農村,等到春節,再浩浩蕩蕩回去。已婚的女工,就和這樣一個流動的大家族一起生活。

有一個1996年出生的女工,已經生了三個孩子。我問她,「累不累?」「不累,我不用帶。」那個表情很輕鬆。我感覺,女工早婚早育的命運,和留守兒童的問題,仍然在一代代地傳遞下去。工人這個群體,如果不讀書改變命運,肯定是世世代代都在這個群體裡打轉。我們不能把這個群體都定位為「工人」,可能明天他們就去賣保險、做美容、賣樓盤、去做桑拿各種服務業……雖然不能統稱體力勞動,但都還是低等技術的工作。

你看,來找我諮詢的,都是悲傷的女人和傷心的男人。可能,也有不少婚姻幸福的工人,只是我沒接觸到。我個人覺得,工人的婚戀問題, 主要是因為圈子太窄了。人已經到了東莞,內心裡仍然是村民。在工廠聽到都是鄉音,湖南人在一起,河南人在一起,都喜歡找老鄉。他們也在一些婚戀網上徵婚,有個男工在珍愛網上找到了一個自稱是老鄉的女性,結果被騙了7萬塊錢,是多年打工的積蓄。

因為這些,我覺得,太有必要為新生代工人專門搭建一個婚戀社交平台,提供婚戀的心理支持,幫助他們學會溝通,適應社會,打破老鄉的限制,在更大範圍內選擇婚戀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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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戀花俱樂部,這是我想做的新平台的名稱。很多朋友說,名字太老土,像五、六十年代的夕陽紅。我就是想讓全國的工人都匯集在這裡,特別是大齡的和離異的。

我自己給蝶戀花俱樂部寫了宣傳語:他們缺少正式、信任的靈交流平台,缺乏深關懷的社會持系統,像個個被拋茫茫人海的浮萍,面臨着婚戀、交友、人際、成長、發展等一系列的心理和社會問題。—— 我們是心理諮詢師!婚姻家庭諮詢師!也是熱的牽線,婚戀幫手!

我下了決心要幹這個事情,想在工廠裡面先做實驗。我給工廠發郵件,工廠的一名負責人把郵件轉給了工會,叫我去和工會談。工會一年會舉辦一次聯誼活動,包一個咖啡廳,大概50多個工人報名參加。我想請工會把想找對象的工人的信息收集起來,安排一個月一次的活動,可工會說,很忙,晚一點再聯繫。我覺得,他們並不重視工人的婚戀焦慮,沒有這個意識,所以就不再找他們了。

我找了一個「問卷星」,是一個線上的調查問卷,然後發在工人的微信群里。工人有入職培訓,其中一門課就是我來主講的心理健康。我給他們講基礎的心理健康知識,並且告訴他們,我是駐廠的心理諮詢師,如果有心理問題可以找我。每講一節課,我就會讓新學員們組建一個群。我一般只組小群,幾百個人的大群,無法有效交流。同一天入職的工人,畢竟見過面,有真實的感覺。

從3月14日到29號,半個月,就有50個工人提交了問卷。才4個女性報名,太少了,很是鬱悶。比例就在這裡,就算再收集資料,花更多的精力去宣傳,也很難收集到合適的資料

看調查問卷的姓名,有好多是曾經來找我諮詢的男工,屬於靦腆內向的類型;也有一些是其他城市的工人,IP地址顯示,有山東濟南、四川成都、湖南長沙、廣東深圳、福建廈門、湖南懷化、重慶等地的。可能是工人們轉發給自己的老鄉了。

登記找對象的男工有20多歲的小伙子,也有30多歲的離異人士;4個女工都是30歲以上的,其中有兩個是離異的。

關於擇偶要求,很多男工把「孝順父母、孝敬長輩」列在首位,也要求「善良、勤勞,會過日子」;而女工是要求「成熟、穩重、有責任心,不賭錢,不嫖」。至於不能接受的品質,男工列舉了「不孝順父母、離過婚的,出過軌的,欺騙和背叛、人品差,好吃懶做」;女工則填了「邋遢」和「花心」。

很多男工留言,催促我儘快安排相親活動,提供跟異性見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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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份,我請了很多工人吃飯,希望組成相對穩定的圈子。可是,當我剛想進一步推進,很多人就離開工廠,沒了蹤影。有一個女工,在飯局上自發建了一個群,我以為她會長呆。前幾天,我在深圳辦事情,她給我打電話,我沒顧上接。第三天,她說已經離開了。

工人的流動性實在太大了。有各種原因:相熟的老鄉要走了;車間的噪音、氣味無法忍受;害怕學不會,不能完成任務;和主管的關係緊張;工廠訂單少了,薪酬太低或者其他的個人原因。有個蘭州的女工,她的女兒是由姥姥在老家幫忙帶。孩子特別愛發脾氣,給她打電話說,「你再不回來,就過去殺了你。」她放心不下孩子,就回老家了。還有一個女工是因為出軌,被老公打,不得不回了老家。

每次新人入職,一個培訓班就建一個微信群。50多個人,過幾天就剩下30多個人了,再過一段時間,就沒幾個了。過完年,我在3月份培訓了1300個工人,4月份培訓了800個人,一年下來,大概有兩萬人,大部分人在一個地方只呆兩三個月,最長的半年。到了年底,會走掉大部分。

留不住工人,讓我很沮喪,很難通過持久的努力去完成一個事情。我的熱情燃燒了一個月,一切又回歸原樣。每天,仍然是愁眉苦臉的工人來找我諮詢。多數人諮詢了一次,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在工廠呆得越久,內心就越不平靜。女人在婚姻裡面的痛苦,男人結不了婚的痛苦,作為工廠的心理諮詢師,我現在每天傾聽得最多的,還是這兩個事情。

這麼多年了,工人的境況沒什麼大的改變。我想離開一下工廠,希望駐廠的心理諮詢室能有一個助理,每周助理呆兩天,我呆三天。其餘時間,我可以經營自己的工作室「幸福人生公益服務中心」,對外提供心理健康的諮詢服務。

這個工作室幾年前就成立了,可是一直都沒認真經營起來。以前,我把諮詢室設在我家裡的書房。現在,我和一個身體理療師合作,共同租了一個安靜的空間,共兩個房間。一個房間用來做身體理療康復,針灸、艾灸等。另一房間就是我的心理治療。房間擺了一張粉紅色的理療床,可以做催眠治療;茶几和椅子是用於心理諮詢。我設想的目標是「身心一體,幸福人生」。我想用自己13年的駐廠經驗,為更多的企業、員工和社會人提供心理援助、心理健康知識、危機干預等專業的服務。

不過,我不會脫離工人。工廠的心理諮詢師,仍然是我的常規工作,也是主要的經濟來源。我還在為工人服務,「蝶戀花」項目也仍然是開放的,源源不斷的工人在掃二維碼進來。但一個網絡平台,所有的事情都要歸結為「功能」,每個功能的開發,都需要人力和財力。沒有錢,也沒有支持者,我一個人折騰不起來。很多男工留言,「什麼時候給我介紹女朋友?」在我的內心裡,這個項目很可能是「不了了之」。

我們這些所謂的知識分子,想改變工人的生活和想法,可是工人沒有條件學習,或者不愛學習,自我設限,只能從事體力勞動。他們的後代也會是這樣。誰都希望得到尊重,希望坐在辦公室,可是大多數人,最後還是和自己的命運妥協了。

李晴的「幸福人生公益服務中心」工作室

在「幸福人生工作室」里的諮詢空間

在「幸福人生工作室」里,擺了一張用來催眠的理療

—— 完——

題圖為李晴在抑鬱症平台「渡過」的線下活動中做團體輔導。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評論列表

頭像
2024-07-15 14:07:12

挽回一段感情就是挽救一個家庭。

頭像
2024-04-06 10:0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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