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擇在他面前拔劍自刎，只為挽留自己最後的尊嚴｜百家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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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堂院裡一聲撕心裂肺地喊叫響破九霄，整個戲園子都被震得顫了三顫，所有的孩子齊刷刷看向那個正上躥下跳滿身血紅的小東西，而他的母親，呆呆看着手裡的菜刀，驚慌之餘還不忘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終於，終於，這孩子有生路了，這一劈，劈得殘忍，卻也是為這苦命的孩子劈出了一條生路。「年滿謝師，但憑天良。空口無憑，立字為據。」關師父舉起他只剩五根手指的手，借着傷口的血紅按下了字據。這孩子從此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再與這個做母親的無關了，她走得決絕，既然已定大局，也就不必多耽擱了。

兒時程蝶衣

從此他叫小豆子，他有個處處護着他的師哥小石頭。兩個都是好材料，一個唱旦，一個唱生，台上唱的一出好情好義，台下共處一處好不快活。他們唱的第一次台是倪老公的六十大壽，一開口就得了滿堂彩，粉面油妝地扮上，這小豆子真好似虞姬重生了，眼波流轉，似是傳情又似訴怨，看着霸王一世英雄卻落得如今意氣散盡，心中又痛又急，烏騅長嘯，悲愴之情油然而生。這齣戲唱得好，像是唱出了霸王虞姬一生的故事，一個是「力拔山兮氣蓋世」的人中翹楚，一個是眼底掛淚的痴情種。而另一出霸王虞姬的戲段也在悄然開場，只不過那老態龍鐘的倪老公只覺戲中人妙，不知戲外那二人的一生糾葛。

這部《霸王別姬》改編自李碧華同名小說，陳凱歌導演力作，劇中由張國榮飾演「虞姬」程蝶衣，張豐毅飾演段小樓，它堪稱是中國電影史上的巔峰巨作，它大多貼近原著內容，部分為了更符合電影的製作做了增刪減改。電影毫不掩飾地描述了在那個舊時代的糟粕文化，而由京劇《霸王別姬》貫穿始終。在那個年代裡，京劇是炙手可熱受人追捧的，而戲子卻是所謂「下九流」，台上萬人敬仰，台下遭人唾棄，這就是現實和戲中故事反差的最好表現。

少年程蝶衣

01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導演特意加大了小豆子的那段轉變過程，程蝶衣自從咿呀唱出那句「我本是女嬌娥後」命運就完全被改變了，他是個死性子，認定了一件事就絕不會忘，認定了一個人也絕不會改。就像多年以後他執拗地衝着師哥喊的那一句「說好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都不算一輩子。」哪怕差一點點都不可以，霸王和虞姬可是在生死關頭還要纏在一起的，你走了，我怎麼辦。他的一輩子從不由自己做主，小時候的命是師父的，成了角小石頭就是他的一切，他還拿他當作曾經用被子捲住他入睡的小石頭，可從沒意識到，世界在變，人也會變，你覺得是一生一世的約定，而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人長大了也該懂事了。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程蝶衣在看清段小樓後才是陷入了真正的絕望，當初那個用煙斗把自己搗醒的師哥為什麼現在變了，他不再願意和自己唱一輩子的戲了。從小到大的薰陶下，他已經分不清人和戲，段小樓倒明白得很，現實就是現實，現實就是活着和享樂，唱戲只不過是用來享樂的工具罷了。他有了他的紅塵之己，和她一生一世去了，程蝶衣賭氣也去找了自己的紅塵知己袁世卿，扮上了妝誰都可以是霸王。可事實上，沒有人願意一輩子做他的霸王，袁世卿也只不過是用一把劍換走一夜快活後就再沒有與他糾纏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看不懂一輩子也看不懂。

02霸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劇中將原著的結局做了更改，用程蝶衣的拔劍自刎結束了故事，過程並沒有占用過多篇幅。大幕拉開，聚光燈下只有霸王和虞姬，其他周圍一切都是黑暗暗的，這樣的場景設置讓劇情更多了幾分戲劇化，只有在戲台上，程蝶衣才真正活得像個人。他這一輩子為倪老公唱過，為袁世卿唱過，為日本人唱過，為國民黨唱過，他的每一台戲都象徵着一個時代的轉折，而這一次他是真正為自己唱。心中的霸王死了，曲盡劍落，就再不見程蝶衣的人了，只聽見霸王撕心裂肺的「蝶衣」和最後的一聲輕嘆「小豆子」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復年年。恨只恨無道秦把生靈塗炭，只害得眾百姓困苦顛連。... ...大王！快將寶劍賜予妾身！千萬不可！大王！漢兵他……殺進來了！在哪裡？

段小樓他是知道的，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了，他明白這個小豆子已經變了，也知道對這個不瘋魔不成活的程蝶衣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這正是他要的善始善終。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在裝傻，與菊仙倉促的婚禮還要偏偏邀請程蝶衣做證婚人，給他介紹親事甚至最後放棄唱戲到街頭賣西瓜為生。或許他不願意活成程蝶衣的樣子，或許他也在逃避。看到程蝶衣自刎到地後，他的笑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只有真正活成虞姬，才算是不枉這一輩子的屈辱和隱忍，至少在離開人世的這一刻結束了所有的不甘與妄想，活成虞姬是他最後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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