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初戀的重逢七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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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初戀的重逢是七年後。

彼時相親對象正在侃侃而談我嫁給他後需要做的事。

與初戀的重逢七年後

「先把工作辭了趁着年輕把孩子生了,等生完一胎咱們響應國家號召再生個二胎,房子不着急,我們可以跟我父母一起住,也方便帶孩子……」

我在他對面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他扶了扶眼鏡,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麼樣,如果還滿意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直到他抬頭朝我旁邊看了看,面露疑惑。

這時我才發現身旁正站着一個陌生男人,對方穿着西服,看樣子還挺高。

不過沒等我沒看清他的臉就聽見他開口,嗓音低沉,語氣略嫌棄:「你的品味……真是越來越獨特了。」

我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抬頭,正對上他睥睨的雙眸。

眉眼不變,恍若初見。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還認得我?」

男人勾了勾唇,聲音卻是意外的平靜。

「是啊,化成灰都認得。」

1.

此刻相親對象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

我趕緊起身對他說:「不好意思張先生,我確實對你沒感覺,你還是找別人跟你結婚吧。」然後抓着包落荒而逃。

走出飯店後我仍覺得有些恍惚,甚至在落荒而逃後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此刻正是晚高峰,我放棄了打車的念頭決定步行一公里去坐地鐵。正在我悵然若失地走在大街上時,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梁時月——」

我微怔,一轉頭便對上車內那雙熟悉的眼睛:

「上車,我送你。」

我沒故作矜持,徑直走向他的車,畢竟這雙高跟鞋不合腳,走得我很不舒服……

好吧,其實是看着他這張極具蠱惑的臉,我沒有理由拒絕。

謝白落下車窗,對正要開車後門的我說:「我不是滴滴司機,坐前面。」

我訕訕地收回手,移步去了副駕駛。

車內很乾淨,有股淡淡的香味,清冷的木質香像極了身旁的人。

「好久沒見了是吧?」我沒話找話,想打破沉默。

謝白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微微曲起,復而落下,平靜地開口:「七年。」

原來時間已經久到居然有一天要靠我來找話題的地步。從前那個陽光愛笑話癆一樣的少年,一轉眼就長成了內斂沉靜的男人還真讓人有些意外。

我還想隨便聊點什麼,卻不想謝白接着開口,語氣淡淡:「不辭而別七年。」

前面是紅燈,車停下來,連帶着車內的氣氛也凝固了。

我的目光落在掛在後視鏡上的平安福,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謝白的聲音響起,讓我的心也跟着緊了緊。

「梁時月,你挺狠的。」

2.

閨蜜知道了我相親卻重逢初戀的事,立馬八卦地跑來找我夜談。

「就是你那個傳說中男神級別的初戀?!」

「男神……?」

誇張了。

雖然他高中是挺受女生歡迎的。

「你說男神搞得好像是我在舔他一樣。」

「不然呢,難不成還是他舔的你?」

周以沁觀察我的表情 ,得到肯定後震驚地張大了嘴。

「可以啊月寶,出息了,沒想到曾經的你是高嶺之花呀。」

「什麼舔不舔的,俗不俗。青春期小娃娃自然的萌動,多美好的感情被你說的跟個什麼一樣。」

周以沁敷衍地點頭:「是是是,美好得你到現在還忘不了對方。」

我佯裝去錘她:「就是今天碰巧遇見了而已。」

「初戀還單身嗎?聽着怎麼感覺對你還有意思。」

閨蜜的猜測真是不要太離譜,謝白周圍最不缺的可就是女人。今天客套加的微信到現在還沒聊過一句,朋友圈也是僅三天可見,對於他現在的生活我一無所知。

本來我也以為這是生活的小插曲,誰還沒偶遇過初戀,我就當隨意加了個高中同學,安靜在列表躺屍。

直到上司給我推薦聯繫人,告訴我這就是我的甲方爸爸後,我一貫穩如泰山的心臟終於有點承受不住了。看來電視劇里的狗血情節不是沒有來由,這甲方爸爸現在不正在我列表里躺着呢嘛。

3.

我和謝白很快就再見面了,不過純粹是因為公事。一想到這位初戀已經是老總級別,而我還是個小職員就覺得命運這東西。

嘖。

好在我對和他之間的差距早有覺悟,現在想想還是覺得當初的自己太單純,放走了這樣好的金龜婿。

和上司一起坐車去飯店的路上,聽見他毫不掩飾的誇讚謝白,說他年少有成。

我但笑不語,說實話依照他那家底,這個年紀做到這位置真的很容易。

卻不料上司接着開口:「他算是白手起家了,小小年紀,我都自愧不如。」

哈?白手起家?

「早年家裡破產,是靠自己一步步走上來的。」上司繼續點頭稱讚,「業內誰聽了不說一句厲害。」

在車上受到一堆誇獎的謝總本人此刻正坐在我對面。

面色平靜,喜怒難測。

這次來主要是談一些方案細節以及後續合作。這樣的飯局必然少不了喝酒,謝白本人倒是滴酒不沾,與他同來的另一位付總承接了這份工作,舉着酒杯點名指姓要我喝。

大概是在場的只有我一位女職員。

這種情況我習以為常,沒多矯情,一口飲盡,獲得掌聲一片。

喧鬧中,謝白抬眼看向我,幽深的瞳孔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緒。

誰都沒想到我酒量會這麼好,喝得迷糊的付總舉着大拇指對我說:「巾幗英雄。」

謝白則在一旁扯了扯領帶,雖然他面無表情,但我總覺得他已經不耐煩到了極致。

我面不紅心不跳地喝下今晚的最後一杯,賓主皆歡,眾人作鳥獸狀散去。

4.

晚風習習,帶着點微涼。

尤其還剛剛從包間出來,我忍不住打了個顫。

手機已經翻到了打車頁面,抬頭便看見前方黑暗裡停着一輛車,車旁還靠着一人。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朝他走去。

「等我啊謝總?」

謝白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車內透出的光把他的身影襯得格外偉岸。

「你還挺能喝。」他語氣淡淡,我沒聽出有誇讚的意味,於是客氣了一下「還好還好」便不再多言。

「付先勇雖然跟我同級,但算我前輩,我沒資格管他。」

他在解釋。

雖然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多此一舉。職場如戰場,充當個人英雄的人往往下場很慘,這是我早就明白的道理。

我不在意地笑笑:「謝總就是來說這些的?」

謝白解開領帶虛握在手裡,下巴朝車內揚了揚:「送你。」

也好,省得我還大晚上打車。

車內正放着着舒緩的爵士樂,低沉的男聲傳入耳中:

I will feel a glow just thinking of you,And the way you look tonight,

Oh, but you're lovely,

With your smile so warm and your cheek so soft,

There is nothing for me,

but to love you,

Just the way you look tonight.

這樣歌總是分外深情,配合車內昏暗的氛圍直接把我給聽困了。

5.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醒來正巧看到這副場景。

謝白半靠坐在車頭,手上的煙明明滅滅。昏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說不出的寂寥感。

我默默地看了會兒,有些感慨。上司講述他這些年打拼的經歷,聽着像爽文,細想卻不難猜出其中的艱難。

我下車走到他身邊。謝白側頭看我,掐滅了煙頭,嗓音有些沙啞:「醒了?頭暈嗎,要不要買醒酒藥。」

五官更成熟了,多了幾分閱歷,少了當初的青澀,但還是很好看,就是那種只要我看一眼就會喜歡上的程度。

「上樓坐坐?」我鼓起勇氣發出邀約,沒等他開口就接着說,「就租的一小屋,肯定比不上你的公寓,別嫌棄。」

謝白的眼神變得玩味起來,「經常請人到家做客?」

難得聽到他開玩笑的語氣,我也玩笑似的回應:「對,我有社交牛逼症。」

謝白聽完就笑了,他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感慨道:「還真變了不少」。

說我,也是在說他自己。

我沒接話,帶着他進了小區。謝白四下觀察後忽然說道:「你們這裡安保怎麼樣?」

我住的地方雖然一般,但勝在離公司近。大概因為年生久遠,所以顯得破舊一些。我不以為意地指着單元門說:「看見了嗎,就一擺設」然後用力一拉門就開了。

謝白沉默不語。

我猜在他活過的這二十幾年裡,應該沒有住過安全性如此低的地方。

進屋後我輕喚了聲「啵啵」,我的貓就立馬跑過來蹭我。

謝白挑了挑眉:「原來請我到家做客是為了炫耀自己有貓。」

6.

只是倒水的間隙,他就已經和啵啵玩得很好了。真奇怪,雖然我兒子黏人但從來只黏我,陡然看到它這麼喜歡一個人我還有點詫異。

謝白修長的手指正輕輕撓着啵啵的腦袋,啵啵露出享受的樣子發出「咕嚕咕嚕」聲,看樣子挺喜歡他的,而謝白的神情也意外的溫柔。

這似乎是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放鬆,好像褪去了一身盔甲,連我這個局外人也看得內心柔和。

他抬頭看我,目光里的溫柔還沒褪去,我心裡忽的一顫。

「我原本也想養貓的,但太忙了。」他無奈笑笑。

我把水杯放在他面前 :「那就有空多來我家擼貓。」

謝白撓貓的手頓了頓:「只是擼貓嗎?」

此刻的我蹲在他身邊,正注視着啵啵,這話一出,我瞬間覺得周圍氣氛變了。大概是距離太近,我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我去倒杯水。」

謝白拉住我的手腕,制止我的逃跑。

「梁時月,掩耳盜鈴不太行。」

「掩耳盜鈴可不太行。」

同樣的話我聽過兩次,上一次還是在時間久遠的高中。當時班裡盛傳我跟謝白的緋聞,我被全班女生孤立,偏偏他什麼都不知道,只對我的疏遠感到不解和疑惑。

那是一節體育課,我正窩在操場角落看書,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謝白找上了我。他開門見山:「你是不是在躲我?」

我矢口否認,低頭假裝繼續看書,卻不想被他蓋住書頁。

「掩耳盜鈴可不太行」那架勢是非要我說出理由的意思。

此刻這雙手正握着我的手腕,雖沒用力,卻仍讓我掙脫不開。

「大半夜邀請我到家做客」謝白把貓抱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坐着,「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成熟男人不好騙,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想當初他可是不依不饒非要我說出躲着他的理由,而現在我還什麼都沒說,他便自然領悟到了。

7.

他低頭注視我,似乎要看清我所有的表情。但偏偏他這副平靜又置身事外的模樣看得我很惱火,順帶激起了我的鬥志。

我倒是很想看看他這副面具下到底藏得是什麼,於是反客為主伸手摸向了他的腰帶。

謝白的視線慢慢從我臉上移到我手上,依舊不為所動,禁慾得像個修行的和尚。

「你倒是熟練。」不知是誇獎還是嘲諷。

我的手一步步向上移動,貼着他的襯衫滑向了領口處,我這才注意到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春宵苦短」我輕聲道,「謝白,不要浪費時間。」

做到他這個位置,一定是見慣了誘惑的,所以氣氛已經烘托到了這份上,他仍然穩如泰山讓我有幾分敬佩。不過男歡女愛這種事還得裝模作樣的話,不太瀟灑。

我起身跨坐在他身上,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我緊緊貼着他。

謝白眼底終於有了淡淡的情慾,我感覺自己真是個壞女人,我輕輕挪動身體,把臉湊近他。而謝白已經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我的動作。

我忍不住顫笑,搞得好純情啊。

「你走吧,我不喜歡強人所難」,我起身離他幾步距離看了看時間 ,「晚安謝總。」

8.

謝白臉色不太好。

我在心底暗笑,還是喜歡看到他現在這副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比面無表情有人味多了。

「梁時月你故意的?」謝白終於褪下了偽裝,不再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我不喜歡勉強人」我燦笑,話里的意味很明顯。

謝白看了我半晌,眸色漸深。他的嘴角忽然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然後開始脫掉自己的外套,解開襯衣上面的幾粒紐扣。

半露不露,最是誘人,簡直在我的xp上反覆橫跳。

「如果你只是想單純打一炮,我滿足你。」

他把我抱起來,雙手托着我的臀,讓我坐在他身上。明明呼吸已經開始急促,他卻仍然有條不紊地脫我的衣服。最後我衣不蔽體,他卻衣冠整齊。

「客廳,浴室,還是臥房?」他咬着我的唇氣息不穩地吐出這句話,「或者陽台?」

服務還真是周到又體貼。

我勾住他的脖子用力貼着他,從唇齒間吐出兩個字:「臥室。」

謝白抱着我的手緊了緊,走到臥室後直接把我扔在床上。他一點點地解開襯衫,同時交代我:「不舒服就跟我說。」

扔掉襯衫後露出了完美的肌肉線條,而腹部以下,青筋橫起。

「舒服也要說。」

我一愣。

大概是被眼前的美色沖昏頭腦,一時沒反應過來舒服要怎麼個說法。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臉上、身上,帶着沉重又灼熱的氣息。

直到——

我聽見自己不受控制的出聲,才明白他說的「舒服也要說」是怎麼個說法。

9.

第二天被鬧鐘吵醒,身旁已經空無一人,地上也被人收拾過。

沒想到這還帶售後的。

想起之前聽誰說的,社畜最解壓的方式是吃飯和doi,看來沒騙我。

微信上有謝白髮來的消息,我本以為他會說什麼,結果居然是要我把方案在下午六點前給他,與昨晚縱情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副拔x無情的模樣讓我很佩服,於是我也公事公辦地回復收到。

下午上司讓我把有關材料一起給送過去。我到的時候正好撲空了,助理把我帶進謝白的辦公室讓我先等等。

我站在他的辦公室里,有種微妙的感覺。大概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沒有想象中的侷促。桌上收拾得很乾淨,只剩了半杯沒喝完的咖啡。

我有些無聊地坐在沙發上,只一會兒就覺得困意襲來。沒辦法,昨晚戰況激烈確實沒睡好覺,於是我毫不客氣地倒在了沙發上。

一覺醒來天已經暗了,身上莫名其妙多了張毯子,資料不翼而飛,茶几上的水也早已涼得沒有溫度。

我連忙打開手機,發現上司發了好幾條消息問我東西送到沒,而下面一行就是謝白的信息。

「東西我拿了。」

簡潔意賅,時間停在五分鐘前。

我鬆了口氣,準備回公司。走出電梯正逛着美團思考今晚吃什麼,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路邊的謝白。

這麼一看就明白了,謝白確實很打眼。因為個子高而挺拔又肩寬腰窄,所以才能把西裝撐得這麼完美。

我腦子裡不自覺浮現出了他完美的腹肌和人魚線。很難想象他這麼忙,居然還能抽出時間去健身房。

這時一輛低調的保時捷停在他面前,我透過開着的窗戶看到了坐在駕駛座上的人。只晃了一眼,卻能看得出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戴了副墨鏡,鼻樑高挺,有股生人勿近的氣質,幾乎與謝白一模一樣。

那一刻我腦子裡蹦出來的是:真配。而這些天謝白在我眼中的矛盾感也終於消失。

畢竟我跟他從來都不是一路人。從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10.

從前的謝白,說是天之驕子毫不為過。家境好,成績優秀,外貌出色。怎麼都像是小說男主照進現實,閨蜜口中的「男神」確實是一點也不誇張。

那個時候的謝白跟如今判若兩人,從來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沉靜內斂這詞跟他毫不相關。正是因為如此整個人才生動又明朗,像輪驕陽。

就是高懸於天的那種驕陽。

而我只是恰好被他的光照亮了。

我從文科班轉來後被分在了謝白旁邊。我知道,他是年級都很有名的那位謝白。很多次隔着人群看見他,只是覺得這樣的人真耀眼,明明穿着一樣的校服,偏偏他像被鍍了一層光,好看的不真實。

如今我不再遙遙相望,他就坐在我身旁,在他的座位上微微側着腦袋,雙眼含笑地介紹自己。面對他的熱情主動,我有些手足無措,含糊不清地說了名字後繼續整理東西。

謝白沒聽清,湊近我開口:「梁什麼呀同學,你能再說一遍嗎?我沒聽清楚。」忽然拉近的距離讓我恍惚了片刻,大概因為他注視得太認真以至於我的耳根迅速竄紅。

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藍顏禍水,於是把自己的書翻開指着名字給他看。

謝白看着我的名字,一字一句地念道:「梁、時、月……你名字真好聽。」話音剛落又默默地念了幾遍,似乎是在努力記住我的名字。

多麼稀疏平常的一件事,可當他乾淨悅耳的嗓音鑽入耳中時,我的心臟卻抑制不住地狂跳。周圍的喧鬧通通消失,剩下的只有我身旁這個少年,在慵懶的午後念着我的名字。

智者不入愛河。

那些凝望着他的人,在這件事上都不約而同地決定不做那個智者,可惜被凝望着的人卻毫不自知。

在我做值日生擦不到黑板時,謝白的主動解圍。

在他與眾人分享零食時,給我自己的私藏。

在沉寂的課間,互相趴在桌子上小憩。

當晚間黃昏照進教室時,他分享自己的一半耳機,裡面放着伍佰的《夏夜晚風》。

夕陽最後的餘韻懶懶散散地透過雲層照進來,把他的眉目照的無比柔和。

單方面的墜入不是一件好事。

其實每次謝白給大家分享零食時,我都會裝作不在意地看書,然後一直在心裡模擬一會兒他分給我時,我要裝得很自然的樣子。等他與周圍眾人分享完畢獨獨沒有給我時,我又會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我失落的模樣被謝白看在眼裡,他一副計謀得逞的樣子從包里拿出自己藏的,攤開手伸到我面前對我說「這是給你的。」然後我發現,他給我的好像總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這是屬於我們的默契和秘密。

我一邊偷偷享受他的優待,一邊警告自己保持清醒。對我來說,驕陽就應該永遠掛在天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摘下它。

11.

回到公司加完班正準備回家,周以沁的奪命連環call就打來了,她命令我:「速來酒吧,有男人。」

我:……

男人不男人的不重要,主要是想喝酒了。

我剛到周以沁就拉着我坐下來,往我手裡塞了杯酒,燈光昏暗,卻也能看出周圍坐着的幾個都是帥哥。

我跟周以沁耳語:「你這是純純抓牢了我的審美喜好了。」

周以沁燦笑如花:「都是弟弟,還在讀高中呢。」

話音剛落,幾個小年輕就拿着酒敬我:「姐姐好。」

我麻了,果然男大學生就圖一樂,真治病還得看高中生。

「上周蹦迪認識的,絕對比你那初戀男神好吧?」周以沁點了根煙,開始跟弟弟們玩牌。

這女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也跟他們玩了幾把,只是我牌技太爛,饒是對面一個弟弟一直讓我,我也輸了不少,酒就沒停過。

最後我求饒決定去洗手間靜靜,那個讓牌的弟弟也站起來跟着我一起去。

周以沁扯了扯我衣角,給了我一個挑眉暗示的表情,讓我把握機會。

把握個錘子機會,人家還是未成年,我沒那麼禽獸。

等到光稍微亮一點,我才看到,這個弟弟長得很英俊,笑起來有一顆尖尖的虎牙。他說酒吧太亂怕我被人拐跑所以跟過來保護我。

弟弟真有意思,我從包里翻出煙,遞到他面前問他抽不抽,弟弟搖頭說自己不會。

太可愛了。

我抽出一根正準備點上,卻被人拿走了我手裡的打火機。抬眼,弟弟的臉近在咫尺,他笑着替我把火點燃,那顆虎牙特顯眼。

於是我終於忍不住,不要臉地開口:「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虎牙嗎?」

弟弟一怔,乖乖低下頭張開了嘴巴。

這姿勢要多曖昧有多曖昧,我伸手,還沒碰到牙齒他就湊過來想親我。

「這樣會不會更清楚一點?」

救命,現在小孩都這麼會嗎?

我在他快親到的時候及時後撤。理智一直在告訴我,站在我面前的是未成年,不然這日子是越來越有判頭了……

結果他趁我不備,迅速在我臉頰上啄了一口,撒嬌道姐姐姐姐,直接把我給叫迷糊了。

一根煙都快燃完了我們才準備回去,弟弟很自然地跟我十指相扣,結果一抬眼,居然看到了昨晚跟我翻雲覆雨的男人。

距離不算遠,但因為燈光很暗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目光從我臉上落到我和弟弟牽着的手上,晦澀不明。

我有些心虛,連忙跟弟弟分開,搞得像偷情被發現了。

弟弟有些不開心,嘟囔着問我:「怎麼了姐姐?」

謝白默不作聲地看了半晌,轉身走了。

12.

大概我跟弟弟出去的時間太久,周以沁的八卦之魂快透過眼睛跳出來了。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所以也並沒有喝太久,結束後弟弟和我互換了微信。

還沒走出酒吧大門,身後突然出現一隻手準確地拉住我的手腕。那人聲音很低沉,語氣有些不容置疑:「陪我走走。」

我轉頭就看見謝白。

「你的保時捷專車呢?」我揶揄道。

他眼睛一轉,立刻會意。

「朋友」他開口,還是如此言簡意賅。

我沒掙脫他,跟着他慢慢往前走。

深夜壓馬路,太有情趣了就是說。

我朝他身上聞了聞,有些疑惑:「你不喝酒來酒吧幹嘛?」

謝白看我眼神像看智障:「談合作。」

忘了,人家是身居高位的謝總。

他對剛剛在酒吧里看到的隻字不提,就讓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索性懶得找話題。他也沒放開我的手,如果此刻他不是抓着我的手腕,而是與我十指緊扣,看上去應該會更像情侶一點。

這時手機傳出震動,我打開一看原來是虎牙弟弟,他說到家了跟他說一聲。我想騰出手來打字,發現謝白正緊緊拽着我。

「不准回。」

又霸道又不講理。

「謝總過分了嗷。」

「有你過分?」他低頭睨了我一眼,把我看得很莫名其妙。

他看着我一臉懵逼的表情,然後鬆開握着我手腕的手。

「梁時月,我要擼貓。」謝白理直氣壯的語氣和快速轉變話題的能力讓我為之嘆服。

「只是擼貓?」我試探性地詢問。

謝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做點別的也不是不可以。」

我戰術性後撤兩步,突然對自己昨晚慷慨的邀請產生了後悔的想法。

13.

說來也是好笑,闊別七年之後我跟謝白的關係會變得這麼奇怪。

可能是成年人之間的心照不宣,所以我們都沒捅破那層窗戶紙,否則他現在改用十指緊扣拉着我,被人看到只會以為是一對戀人。而這對「戀人」此刻正直奔小區門口的超市。

貨架前他用眼神示意我幫他挑選。

我老臉一紅,扭捏地站在那裡回憶他的尺寸,最後用手抽出一個像燙手山芋似的甩在他手上。

謝白低頭看了看,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然後放回去,選了另一款。我瞟了一眼,發現居然是均碼。後來我才知道除非size特別大或者特別小才會特意去選擇。

謝白忍着笑:「感謝你對我認可。」

我沉默了。

謝白熟稔地跟我上樓然後逗貓,自然得像家常便飯。讓我快忘了我跟他這純純的炮友關係。

這次的前戲很漫長,我忍不住開口:「只是打個炮沒必要搞這些吧。」

謝白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眼皮看我:「不喜歡?」

我被他看得發毛,我只是覺得他這麼親昵的模樣不像是單純的打炮,而是情侶之間正常的doi。

然後他欺身貼上我的嘴唇。

「被小孩親得開心嗎?」他冷不丁開口。

我腦子不清醒,差點要下意識地點頭,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激靈,瞬間改成搖頭。

漂亮的雙眸此刻灰濛濛的,被渡上了一層情慾。他咬了咬我的肩,湊近我道:「不准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我尋思我跟你不也是不清不楚嗎。這話沒說出來,因為下一秒他就挺身而入了。

他讓我知道健身不是沒有用處。

14.

第二天我是被貓踩奶給弄醒的,一轉頭發現自己還枕在謝白胳膊上,而他的另一隻手正環抱着我。

看了眼時間離上班還早,我卻沒什麼困意。想起身,發現謝白抱着我的手很緊,偏偏他還沒醒,於是輕聲叫他的名字。

謝白迷迷糊糊應了一句:「嗯,我在。」

像被羽毛撓過心尖,微微發癢。

藍顏禍水真名不虛傳,就算是現在威力也不減當年。

簡單在家吃了個早飯,謝白和我一起出門上班。剛出門迎面就撞上一個陌生男人,只一眼我心裡就很不舒服。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我跟謝白後轉身繼續上樓。

我本以為只是個小插曲,卻不料是事故的開端。午後在公司時接到一個陌生號碼,開口就是:「我是警察,現在發生了一起失蹤案,請配合我們調查。」

與此同時微信群也炸了。

原來是一個女生今早沒去上班,同事發現後報警才發現對方失蹤了。大概因為是同行,所以消息傳得很快。說是失蹤,但監控卻顯示一陌生男子從她所在樓道出來,還拖着一個大行李箱。

我看了監控,頓時毛骨悚然,這分明是我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個男人。後來我才知道,這人專門蹲點獨居女性,我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因為那天恰好有謝白同行所以才僥倖逃脫。

警方說還在找人,我也祈禱那個妹妹還平安。因為在警局,所以手機開了靜音。結束筆錄後發現謝白至少給我打了二十幾通電話。我心有餘悸地回過去,一開口發現自己嗓子啞的不行。

「我現在幫你搬東西,立馬搬家。」謝白的語氣格外不容置疑。

「你開什麼玩笑,我現在能搬去哪兒……」他的話讓我本就不清醒的腦子更混亂。

謝白冷靜下來,放慢了語速地對我說:「先搬到我那裡,房子可以慢慢找,但是你那個地方絕對不能再住。」

我沒反駁他。雖然現在烈日高照,但我一想到今早和那個男人的照面,仍覺得一陣惡寒。

15.

不得不說,謝白的執行力太強,就趁着我腦子發懵以及對於失蹤案的後怕,迅速讓人把我的東西全部搬到他那裡去。等我回過神時,我已經站在了他家客廳。看着他一點點地收拾,啵啵則乖乖地在我懷裡睡着。

他住的地方我之前在網上看過,寸土寸金,就這一個房子的貸款我不吃不喝得還到下輩子。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媽的。

「我住你家不太好吧?」我後知後覺地開口。

謝白放好貓抓板,起身摸了摸我懷裡的啵啵:「你要是想每個月分攤我的房租我也不介意。」

莫?這房子不是買的?

可能我的表情太明顯,讓謝白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以為我是富二代?」

我忘了,上司說過謝白是白手起家走到現在的,放在以前他還真是個純純的富二代。他玩笑一般的話語卻讓我莫名有些酸澀。

「我會儘快找房的」我對他說。

「那麼急幹嘛,怕我吃了你?」

我輕嗤一聲:「該擔心被吃抹乾淨的是你。」

謝白挑眉,俯身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不介意。」

……

聽聽,這是人說出來的話嗎?

我無言嘆氣,那晚風雨不動安如山的禁慾樣子,絕對是裝出來的。

不過我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我怎麼突然就和謝白走到了同居這一步。雖然我們同居,但我們還是純純的py關係?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可謝白自然的樣子像是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

於是我仔細想了想,現階段找到一個離公司近又便宜安全性又高的小區,屬實不太現實。周以沁又是和家人一起住的,我不好意思過去蹭住。所以現在擺在我面前的好像真的只有謝白這一個選項。

我安慰自己,這是被現實所迫(一定是這樣的)。

16.

我惴惴不安的心在得知失蹤女生還平安後終於落下來。警方的及時到場制止了犯罪分子的下一步行動。

我和謝白就像兩個正常合租室友一樣生活。起初我還挺扭捏的,後來一想反正我倆都這麼知根知底了,便索性放開了。

可令我們都沒想到的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們一天能見到的次數屈指可數,基本上會因為加班或其他原因錯開。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活着就像是在隨時奔赴戰場。比起從前,我們現在倒更像是一路人。曾經的謝白是高懸於天的驕陽,誰也沒法觸碰他,我只是有幸得到了他的一絲偏愛,就有無數流言蜚語朝我砸來。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我發現自己好像被全班女生孤立了。上廁所沒有人願意跟我一起去,吃飯沒人和我坐在一起,就連上體育課大家也是成雙結對,我活像是個局外人。

人是群居動物,青春期里更是如此。所以我對症下藥,不動聲色地遠離謝白。

找到老師說自己近視,換了座位坐在了第一排。那個時候謝白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還是會像往常一樣與我說笑,給我帶吃的,熱情得像只永不背叛的小狗。

只是他的好對我來說就是含了毒藥的蜜餞。

某節體育課,我像往常一樣坐在角落看書,謝白突然找上我,一開口就是質問。

「你是不是在躲我?」

我當然矢口否認,低頭繼續看書,卻被他用手擋住。

「梁時月,掩耳盜鈴可不太行。」

謝白對我的說辭明顯不信,好像我不說清楚他就不會放我走一樣。於是我站起來準備跟他理論,突然後背一松,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我僵在原地。

謝白傻乎乎地看着我,見我一動不動居然還伸手搖了搖我企圖讓我給點反應。可我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直到下一秒肩帶從短袖裡滑出來。

謝白呆了。

我也呆了。

他的臉瞬間燒得通紅,驚慌失措地轉過身,然後結結巴巴地跟我道歉。

我欲哭無淚,眼看着馬上要下課集合了,我只好先去廁所整理,結果剛轉身正好對上了班裡一位女生錯愕的眼神。她看着我跟謝白,裝作若無其事地笑了下,然後就立馬跑開。

我絕望地閉了閉眼,這下更解釋不清了。

17.

謝白出差了,我上次見到他還是一周以前。他的助理讓我去他們公司一趟,交接一下東西。我輕車熟路,剛從電梯出來就看見之前酒局那位要我喝酒的付總。只不過他背對着我,我正想悄無聲息地溜開,卻聽見他跟身旁人交談的話語。

實在不是我有意偷聽,而是他們談論的對象似乎是謝白。

「他也真有本事,這才進來幾年就跟你職位一樣了。」

「人家不一樣,人家有吃軟飯的資本。」

「誰說不是呢,估計心思全花在怎麼討小江總的歡心上面去了。」

「架不住小江總喜歡啊。」

可能是女人的直覺,我腦子裡瞬間浮現出那輛保時捷以及保時捷車上漂亮的女人。於是在跟助理處理完工作的事後,我八卦地問了一嘴,哪知道助理也一副八卦又意味深長的表情。

「小江總喜歡我們謝總公司里人盡皆知。」

「是嗎?」

「說實話,像咱們謝總這樣的青年才俊誰不會喜歡呢,前兩天還聽到有八卦說老江總準備親自促成他倆的事。」

「要是真成了,也算一段佳話。」小助理感嘆道。

我突然想到那晚在酒吧,謝白雲淡風輕的一句「朋友」。

那我是什麼呢,我應該就是單純的炮友。想到這裡我竟然忍不住笑了。

沒有人會放着康莊大道不走,偏會來走小路的。

18.

我跟房屋中介鬥智鬥勇的時候,收到了江宇澤的微信,就是那個虎牙弟弟。

在我據理力爭之下,中介終於鬆了口,給了一個我還能接受的價格。然後問我什麼時候搬,最好是儘快。

我點頭如搗蒜,然後看到微信里江宇澤淒悽慘慘地說自己生日沒人陪。

其實他找我我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可一想好歹是別人生日就沒推辭了。

我找到江宇澤的時候他不知道在江邊吹了多久的冷風,大概是喝了酒,看上去有些微醺。身上的燕尾服被他搞得皺皺巴巴,領結也不翼而飛。

比他微信上說的確實還要慘一點。

他一見到我就想撲過來,我伸手攔住他,他張着的兩隻胳膊頓時顯得很多餘。

「姐姐你為什麼都不回我微信啊。」

因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你不懂,社畜很忙的。」

「我懂我懂。」他低聲嘟囔,「你們都忙,都沒時間,我過生日也能這麼敷衍。」

少年不知愁滋味……我無奈搖頭,聽他繼續倒苦水。

「姐姐,其實我也有個姐姐,不過是同父異母,每次和她一起我媽就會拿我跟她比較,可是我真的很廢物啊,我只想當個無憂無慮的富二代,不想努力這也有錯嗎……」

我太陽穴跳了跳,忍住罵人的衝動。

「而且我才剛成年我媽就張羅着要給自己找兒媳,你說離不離譜?」

我忍住笑:「你不喜歡嗎?」

江宇澤立馬瘋狂搖頭:「她說讓我別像我姐一樣,找個不如自己的。可我覺得喜歡比門當戶對重要。」他說這話的時候是看着我的。

雖然少年人的赤誠可貴,但這話在我聽來不免有些天真。於是我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喜歡不能當飯吃。」

你們也許可以任性,但我不能。

19.

江宇澤是半路出逃,跟我嘮了會嗑後又回去了。我回到公寓時有些晚,開門後一旁突然冒出的人影把我嚇了一跳。

慌亂中我按開了燈,這才看見是謝白。不過他很不對勁,眼神迷離,面頰微紅,呼出的氣體裡有酒味。

他把我框在門前,低着頭看我也不說話。

「謝白?」我叫他。

他抬起一隻手捏了捏我的臉,有些詫異地喃喃自語:「居然是真的……」

我丈二摸不着頭腦。

謝白垂下頭搭在我的肩上抱住我:「梁時月…真的是你嗎?」

他整個人的重量都在我身上,要不是背後有門撐着,我估計能立馬倒下。

「謝白,你喝醉了。」我想扶他起來,可他跟沒骨頭一樣立不直。

「梁時月…梁時月…我沒家人了……」謝白帶着哭腔的聲音傳入我耳中的時候,我的心臟猛地揪了一下。

「你在哪兒啊…我找了你好久……」

「我問了好多人,還是班主任跟我說你考到了x大……」

我明白了,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不是如今內斂深沉的謝白,而是從前那個謝白。

「我在你們校門口站了一天也沒…沒看見你……」

我緊攥着謝白的衣角,忽然變得好難過。

「你知道嗎…其實那天晚上我應該死了的。」謝白抬眼看向我,眼裡灰濛濛的沒有一點光。「被人發現得早,不然得酒精中毒死在賓館……」說到這裡他居然還笑了一下。

他說的這些讓我瞬間聯想到了曾經的新聞,說是一名男子在賓館酗酒差點身亡。輔導員還專門拿這個新聞來警告我們不准私下酗酒。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個人會是謝白。

我和謝白保持着這個姿勢,他好像一點也沒覺得累,始終用力地抱着我,像是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一樣。

而在這個時間段里,我腦子裡想了很多。我曾經預想中謝白一帆風順的未來沒有如期而至,甚至不僅沒有如期而至,還給了他致命一擊。

而悲哀的是,這些我都不知道。

遲來的知道,顯得蒼白又沒有意義。

20.

寂靜的夜晚,安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所以手機鈴聲震動的聲響才顯得那麼突兀。

可惜謝白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我只好把他手機拿出來。看着來電顯示,我思忖了一會兒還是按下接通鍵。

陌生的女聲在電話那頭響起:「謝白,你不要太有壓力。我爸他很欣賞你,他對我倆的事確實太着急了些,不過…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慮,我等你答覆好不好?」

輕聲細語,語氣溫柔至極,但我無法替謝白做決定。對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答覆體貼地給了一個台階:「那…晚安,我先不打擾你了。」

很有教養的女生。

雖然我不能替謝白做決定,但我可以替自己做決定。他遲到的一帆風順的未來,我沒資格阻止,也沒資格破壞。

謝白那句「我沒家人了」似乎還在我耳邊迴蕩,一想到多年前見過的他媽媽的樣子,如今已成泡影,我就覺得恍惚且不真實。

我一向是自慚形穢的,在他母親面前更甚。大概因為對方太美好了,所以我不敢靠近,也不願靠近。

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媽媽時的畫面。明亮的房間,大片的落地窗,陽光徐徐地灑進來。她媽媽溫柔地看着我,眼睛裡像是有光。

那天我在他家度過了很愉快的一個下午,臨走前,阿姨笑眯眯地邀請我下次再去玩。可是我心裡很清楚,應該沒有下次了。

我知道謝白家境很好,可當真正看到半山的別墅和家裡的傭人時還是有被震驚到。那是我對有錢這個概念第一次這麼具象化。

其實我早就該明白,是什麼樣的家庭可以教育出謝白這樣的人。

21.

第二天我起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已經穿戴整齊的謝白,他坐在餐桌前,吃下最後一口麵包,對我說:「給你留了一份,在冰箱裡。」

我看着恢復了清醒和克制的謝白,點點頭。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昨天喝了點酒,我…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我本來想開開玩笑,但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搖了搖頭說沒事。然後又跟平常一樣,各上各的班。到公司後,我把跟謝白的那個項目最後一點工作交接完畢,然後跟領導請了半天假,趁着謝白沒在,迅速收拾東西搬去了新家。

先斬後奏,我做的很熟練。

他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因為收拾房間已經累的直不起腰。這次我沒有逃避,只是接起電話時還是會莫名心虛。

「你又想一聲不吭地離開對嗎?」

「我本來要跟你說的,可是我太忙了就忘了。謝謝你收留我這麼久,房租我按市場價給你支付寶轉過去了……」我廢話連篇。

「有必要分這麼清嗎?」謝白打斷我,語氣壓抑,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梁時月,我們見一面,當面把話說清楚。」

「成年人該有一些好聚好散的自覺。」我提醒他。

「如果我不想呢?」謝白聲音陡然增大。

「如果我不想呢?」

教室里正放着電影,燈光全滅,只剩投影布上發出的亮光,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注視着電影畫面,所以沒人察覺到在陽台上蹲着的倆人。

謝白理直氣壯地開口,拒絕了我「保持距離」的說法。

「班裡的傳聞你不知道嗎?」

「什麼傳聞?」

「就是我們兩個的緋聞……」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說到這裡,謝白還特意朝我靠近,「還是說你做賊心虛?」

我沒想到謝白會將我一軍,且恰好說中我的心事,頓時啞口無言。

「好吧,雖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我還是澄清一下吧。」謝白一本正經地開口,讓我不由凝神閉氣等着他要怎樣的澄清。

皓月當空,習慣了黑暗後,眼睛逐漸能看清周圍的東西了。

謝白蹲在我面前,眼睛毫不避諱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開口:「我澄清一下,傳聞是假的。」

「你跟我說幹嘛,跟班上人講啊。」我有些着急。

謝白笑了一下,眼睛彎成了好看的弧度,形狀恰如頭頂的月亮。

「傳聞是假的,」

「喜歡你是真的。」

「江小姐人很不錯。」

遲疑了片刻,我還是選擇開口。

對方沉默了會兒,再次開口時聲音里說不出的疲憊。

「你知道了?」

我沒說話,又是長久的沉默,久到我都要覺得是不是已經掛掉電話了。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但我真的只把她當成朋友。」

「謝白,」我說道,「你做到這個位置不容易。」

「不要這麼快做決定,好好想想怎麼選擇。」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所以這一次謝白沒有急着反駁我,他聽完我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了個「好」後掛掉了電話。

22.

我跟謝白很有默契地沒有再聯繫,保留了最後的體面。

上次相親失敗後,我媽已經對我忍無可忍了,下了最後通牒,這次過年不帶個男人回去就別想進家門。

真有意思,以前對我千防萬防不許早戀,現在卻恨不得我立馬大着肚子回家。

我現在都還記得她當年站在教室外叫我名字的模樣,山雨欲來前的平靜,讓我在座位上不寒而慄。

從小到大一直循規蹈矩的乖乖女居然出格早戀,再加上近來一直下滑的成績讓望女成龍的母親傷透了心,只維持了兩周的戀情就此告破。

我媽當時恨不得讓我立馬轉校,其實我也能理解,畢竟她一個人養我太不容易,對我傾注了太多心血。現在她性情轉變一方面是因為年齡上去了,另一方面是自己找到了第二春。不得不說戀愛對女人的改變真是太大了,這樣也不難猜到當時的她是怎麼發現我早戀的。

時間飛逝,跨年那天我跟周以沁約好去酒吧喝酒。無愛一身輕,這是我最羨慕周以沁的地方,只是這麼多年我都沒學會。

快到零點的時候,酒吧的天台聚滿了人,對面的大廈正在顯示倒數的數字,零點一到,滿天煙花盡數綻放,映在每個人都眼裡,仿佛細說着無數的希望與美好。

手機震動,有人卡點發來消息。

周以沁含笑跟我碰杯:「有情況?」

屏幕上赫然顯示着「新年快樂,梁時月」幾個字。

學校卡着時間放元旦,放學前謝白單手提着書包熟稔地走到我座位旁。

「晚上一起出來跨年吧,我買了煙花。」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放慢了收拾東西的速度,大腦飛速運轉,差點要嘴瓢說好,理智又把我拉回來了。

超過九點不回家就得挨揍。我在心裡嘆氣,對他搖了搖頭。

謝白抿了抿嘴,失落地說:「好吧,那我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回到家吃完晚飯,就回房間寫作業了。這個作業也寫得心不在焉,其實距謝白告白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那天晚上他說出驚世駭俗的那幾個字後,我便落荒而逃跑去女廁所了。

而後的日子裡他一切如常,讓我懷疑那天晚上發生的所有其實是我的幻覺。

等外面煙花爆竹聲響起時,我才驚覺已經到零點了。

我望着窗外漫天絢爛的煙火,盛大得像開在人在心上。在光影交錯中,默默對某人說了聲新年快樂。

元旦三天假縮到一天半,所有同學都怨聲載道,只有我居然有點竊喜。

課桌抽屜里多出一張紙條,我打開一看:

「煙花看到了嗎?好不好看?」

我下意識轉頭看向後排謝白的位置,結果他居然趴在桌子上補覺,睡得巨沉。

而紙條末尾是「新年快樂梁時月!」

我定眼一看,發送人的名字是江宇澤。

他說,新年快樂梁時月。

自從成年之後,就沒有再叫過我姐姐了。

真是個不懂事的小孩。

我回他:「少玩手機,高考加油。」

不得不說我真是為祖國未來的棟樑操碎了心。

23.

前一秒回完消息,後一秒抬頭就看見了一個不該看見的人。

隔着人群,我們短暫的對視了一下。

我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拉着周以沁迅速走開。

周以沁也看見了鄭達,一個勁兒給我使眼色:「那不是你前任嗎?」

她點了支煙,煙霧朦朧中朝我投來好奇的目光。

「話說,我真的很想問問你,你們當初為啥分手啊?」

沒有第三者,也沒有背叛。原因很簡單,我要工作他要讀研深造,自然而然就分開了。

周以沁特別可惜地說:「你倆要沒分手現在估計都結婚了」末了感嘆句,「造化弄人。」

「都分這麼久了,你可惜啥?」我拿腳輕踹她。

「就覺得你倆挺合適的。」

巧了,分手那天,鄭達對我說的卻是「我們不太合適。」

他這人性子冷又慢熱,簡直是翻版的我。我們在一起一共兩年,幾乎沒有鬧過矛盾,是所有人眼中的模範情侶,誰知道剛畢業就分手了。

「好久不見啊二位。」身後傳來聲音,鄭達還是從樓上找下來了。

「喝兩杯?」他晃了晃手裡的酒杯。

周以沁眼神在我倆之間流轉,意味深長地對我使了個眼神,然後開口:「我得回家了,我有門禁,再見啊二位。」

留下我跟鄭達面面相覷。

「這幾年還好嗎?」他倒是從善如流,在我旁邊坐下來。

「還行…你呢?」

「上個月剛訂完婚。」

這下我是真的愣住了,反應過來後連忙說了句「恭喜。」

鄭達不以為意地說:「湊合過日子罷了。」

「你不喜歡對方嗎?」我冒昧地問了一嘴。

「喜歡不能當飯吃。不然你覺得當時我們為什麼會分手?」

看來在某些方面,鄭達的確跟我很像。

「那如果要是有人願意突破一切困難跟你在一起呢?」

一口飲完杯子裡最後一點威士忌,我又給自己倒了半杯。

鄭達好笑地開口:「你自己信嗎?」

我搖頭。

「那不就得了。」

離別前我跟鄭達互加了微信,他說自己現在做了律師,多個朋友多條路,我沒拒絕。

結果回去後,就看到鄭達給我發來幾條消息。

「其實當年我提分手最重要的原因是」

「我發現你好像沒那麼喜歡我」

「不過無所謂了」

「以後有什麼法律上的事情記得找我,給你打個友情價」

我會心一笑,回他「好」。

24.

元旦剛過完,好消息就接踵而至。

我因為跟謝白那個合作做得很好,加上這些年的資歷直接升職了。我還在美滋滋地整理東西去新辦公室時,上司就把我叫過去談話。

聆聽了鼓勵與教誨的我恨不得立馬給公司做牛做馬,等回去冷靜後才幡然醒悟,一些個領導的PUA話術。

晚上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我媽,本想轉移她的注意力,結果她聽完後仍然十分迅速地把話題扯到了我單身上面。

她說給我介紹了個新對象,對方跟我是一個地方的,現在也在這座城市上班,我媽還特意強調人家是高管,很不錯。

大概逆反心理起了,我終於忍不住回懟她:「讀書的時候不准我我早戀,現在卻恨不得我立馬結婚,有你這樣的嗎?」

雖然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電話那頭短暫地沉默了會兒:「我要是允許你早戀你還能考上大學?就這樣了高考也是一塌糊塗。」

得,就不該跟她說這些。

「人家家裡有錢,去國外上大學,你呢?考差了還得復讀。要不是我果斷點,你復讀也不安生。」

「他要是真喜歡你,就不該白白耽誤你。」

最後還是我宣告投降,接受她新安排的相親。

我承認自己的確受了影響,沒有像小說里描寫的一樣,和男主雙雙考上了好大學。

事情的結果是,謝白出國留學,我高考失利復讀。我媽做得太果決了,出完成績就迅速安排我回老家最好的學校復讀。

等我復讀一年考上理想學校後,才發現我跟從前的一切都斬斷了聯繫,連QQ密碼也被我媽改了。

說不怨是假的,可是我又有什麼資格怨她,但凡我自己爭氣點也不會是這個結果。

後來我就釋然了,我跟謝白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高中把兩個原本天差地別的人聯繫到了一起。也許我們在一起過不了多久也會因為現實差距太大而分開,不如就停在最美好的時候,給彼此一點慰藉。

說起這個QQ,我突然來了興趣。雖然密碼後來改回來了,但裡面的聊天內容被清得一乾二淨,所以我就沒再用過這個號。

古早的ID,古早的頭像,透着一股濃濃非主流的味道。看了下列表的人,基本都是灰色頭像。也是,現在都用微信,誰還會用QQ啊。

一想到我的一些非主流個簽和說說被我媽看見了就覺得很羞恥。

直到看見留言板里多出幾條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我劃下去,全是「新年快樂」,最近一條的時間停在我大三那年。

留言的都是一個人,備註名是——

謝白。

25.

大好的周末卻被相親破壞,我真的很難不生氣,所以連帶着今天這位相親對象在我這裡也沒有好印象。

屋漏偏逢連夜雨,等我看到熟悉的身影時,我不死心地揉了揉眼,差點沒把眼妝揉花。

對方冷漠地開口:「別揉了,你沒看錯,是我。」

我最後的僥倖心理消失。

「真巧啊,真巧啊謝總。」我露出十分得體的假笑。

「不巧。」

小樣,還挺記仇。

「那我先走了,不打擾您吃飯。」我準備腳底抹油開溜。

「你走了,我跟誰相親?」對方抬眸,一下子就把我震在了原地。

我得體的假笑終於繃不住了,他的話和晴天霹靂又有什麼區別?

「坐」謝白眼神示意我坐下。

「謝總,咱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試圖理清思路。

「阿姨沒告訴你嗎?」謝白仍舊一副淡漠的神情。

「她說跟我一個地方的,也在這座城市上班,而且是高管……」說完最後一個字正好和謝白的視線對上。

他挑眉,饒有興趣地觀察我的表情。

我媽發來消息:「這次還滿意不?」

我:「……媽,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誰啊?」

我媽:「知道啊,你初戀嘛。」

我:……????

我媽為了讓我嫁出去已經喪心病狂到把算盤打在她曾經最討厭的人身上。

「小白人不錯,很懂禮貌,你多處處。」

小白……?

謝白,真有你的。

「所以,梁小姐覺得我怎麼樣?」

我喝到一半的水差點嗆出來。

「不錯。」我謹慎回復。

豈止不錯,簡直就是我老公的模板。

「如果還滿意,那我們什麼時候領證?」

這話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比起前一次的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很顯然,這次我十分受用。

「江小姐呢?」畢竟在我的想象里,他應該已經跟江小姐喜結連理,佳偶成雙了。

「我也很苦惱,但我想如果我結婚了她應該就不會惦記我了。」謝白一本正經地說。

我艱難開口:「你……」,「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

謝白終於破功笑出來:「你不會真信了吧?」

我:……

「梁時月我發現你想象力真挺豐富的。」

「謝白!」我也忍不住破防了。

「捨得叫我名字了?」謝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終於褪去剛才那副冷淡的模樣。他低喚了聲我的名字。

「梁時月。」

「嗯?」

「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

26.

事後我很認真地問了謝白,拒絕董事長女兒真的沒關係嗎?不出意外他又把我罵了一頓,說我電視劇看多了。

但他確實在跟我斷聯那段時間裡辭職了,然後在家裡休整,期間許多家公司的獵頭都找過他,他都一一拒絕了。

「打工不如自己當老闆。」謝白原話。

他說:「我投資還算可以吧。」

他的可以就是一次利潤抵我十年工錢。

之前我借住的公寓的確不是買的,但同等價位的房子他在老家至少有兩套。

鹹吃蘿蔔淡操心,我為什麼要替臭資本家考慮這麼多?

我恨!

「你還是不夠聰明,換一個人早把我吃得死死的,也就你拼命把我朝外推。」謝白恨鐵不成鋼地開口。

之前我問鄭達如果要是有人願意突破一切困難跟你在一起,你會怎麼樣?鄭達反問我信不信,當時我的回覆是不信。

但現在,我信了。

好像這段關係裡面,一直突破困難的都是謝白。而我什麼也沒做,就連努力抓住他都做不到。

我最常問自己的是,我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

謝白反問我:「你覺得優秀是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理由嗎?優秀只是作為彌補不夠愛的條件罷了。」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

然後頓悟。

「你的意思是我一無是處?」

謝白:……

我:「你是怎麼說服我媽的?」

謝白:「我覺得我這種優質單身男,應該沒有父母會不喜歡。」

我:「……」

我:「我看了我以前那個QQ的留言板,為什麼你只留到我大三那年啊?」

謝白:「……你自己沒數嗎?」

我:「什麼意思?」

謝白:「當時我在國外念完書回來,本來想在你們學校表白牆找你,結果那個表白牆說你有男朋友了,是他兄弟。有這回事兒吧?」

我:「……啊?」

我:「我真的不知道,私密馬賽。」

謝白(人畜無害地笑):「談了多久啊?」

我:「沒多久……」

謝白:「……」

我:「你幹嘛…謝白我警告你,這大白天的……」

結尾:

我:「如果七年後沒有相遇,是不是我們真的就這樣了?」

謝白:「是啊,成年人本來就沒有那麼多非要不可。」

我:「那還蠻可惜的誒……」

謝白:「我沒看出來你有多可惜。」

我:「沒有表現出來不代表沒有!」

謝白:「我想過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你了,但是老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如果我努力一下就可以彌補當年的遺憾,我願意試一試。」

謝白:「幹嘛……」

謝白:「又不是苦情劇,你哭什麼……」

謝白:「好啦好啦,帶你去吃火鍋行不行?」

我:「打噴嚏沒打出來。」

謝白:「。」

(全文完)

評論列表

頭像
2024-08-12 03:08:59

我對比過很多家,你們家的服務真的很不錯,很慶幸選擇你們幫忙挽回!

頭像
2024-08-11 00:08:08

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頭像
2024-02-23 03:02:00

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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