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愛你了，但想等一等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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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南方沒有秋天，一下子進入了冬季。

下班後，我精心為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吃完很滿足地打開剛買的付費課程，一邊學一邊做筆記。

電量提示只剩20%，我拿出字帖寫小楷，原本心情不錯，寫到「軒」的時候愣了一會兒。

正在充電的手機連接藍牙音箱，歌曲循環到《慢慢喜歡你》，「書里總愛寫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而我正在做的事情，是遺忘。

02

三年前的夏天，我和室友櫻子報了一個考研培訓班。

日子過得簡單而充實，突然有一天，坐在前面好幾排的一個男生，總是頻頻回頭偷看櫻子。

每次他要看過來的時候，我都盯着PPT，假裝聽課，抑或在筆記本上寫點什麼，然後用餘光觀察他。

我很想對他說，櫻子是有男朋友的人，別打什麼歪主意。但轉念一想，如果人家沒有這個意思，似乎又有點自作多情。

又過了一周，趁我們課間休息上廁所，他留了一張字條，字寫得很好看。上面有一個微信，希望櫻子能加他。

一時好奇，我就加了他的微信。

剛好我用的頭像是和櫻子的合照，朋友圈僅三天可見，他什麼也發現不了。

「我叫韓明軒，很高興認識你。」 就這樣，我和他成了微信好友。

而那個時候，他已經回到南京老家。

03

明軒留字條，是因為他決定聽從家裡的安排，放棄二戰考研回老家找工作。

他怕就這樣和櫻子在茫茫人海中錯過，所以想碰碰運氣。

後來，我和他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他的生活習慣很健康，早睡早起，不沾煙酒。

每天晚上，我都要陪他聊到他去睡覺了才開始做自己的事。

早上，我調好五點的鬧鈴，只為和他說一句「早安」，然後去圖書館看書。

夜裡，我回顧和他一整天聊的那些話題，對於表現不佳的應對，後悔不已。

吃飯，上廁所，陪朋友逛街……只要手機拿在手上，我都會和他聊天。

洗澡怕錯過他的消息便把手機也帶着，微信除他外的其他人都設置成免打擾模式。

就這麼聊着，順其自然的某一天，他向我表白了。

我感覺有點慌亂，也很忐忑，還是答應了。

04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我去南京找明軒，準備向他攤牌，說清楚一切。

他到車站接我，看到我的那一刻很震驚，在我說完真相之後，冷冷地說了一句，「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吧」。

我像一隻貓跟着他出站，他拿着手機和滴滴師傅描述我們所在的位置。

第一次共進晚餐，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像是拼桌的兩個顧客，因為陌生，不願多看對方一眼。

吃完飯他把我送到酒店，我說「我明天自己回去」，他還是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

那一夜過得很漫長，我無數次點亮手機屏幕，都沒有他的消息。

我等到快要天亮了才睡着，然後被他的電話吵醒，他說來接我，帶我四處逛逛。

我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跟着他走，心不在焉地挪動腳步，時不時有車輛從我身邊疾馳而過。他輕輕攬了一下我的腰，一陣電擊讓我全身酥麻。

就這樣，我真正成了她的女朋友。

一連好幾天，我們去了很多地方。在公園裡給石膏像塗色，他選了一隻大白，塗得很認真，一遍塗完顏色不均勻，就等幹了再塗一遍。

我坐在小馬紮上看着他，他的眼睛裡有星辰大海，如果時間可以定格，就這樣彼此看成雕像，風乾化石，我也願意。

他每天把我送回酒店，又打車回家。在準備離開南京前的那晚，我把他留了下來。我把第一次交給了他，他像個孩子在我懷裡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給他手寫了一封情書，每一個字句都仔細斟酌，只為把最認真的情話說給他聽。

看完後，他說，「你的字寫得真醜」，然後吻了吻我的額頭。

05

從南京回來，我像是變了一個人，決定為他改變自己。

從來不化妝的我，一下子買了很多化妝品，他說喜歡成熟一點的女人，就燙了波浪卷。

他嫌我的字丑，我可以練，他嫌我不會做飯，我可以學。

我想象着我們未來的生活，就已經開始幸福了。我要每天給他做早餐，吃完兩個人一起出門，各自去上班。

下班後一起去逛超市，買菜回家做飯。晚上一起追劇，各自玩手機看書也行，只要能一抬頭就看到他，這輩子就知足了。

以前的我，特別不喜歡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但是遇到他之後，我希望能和他過一輩子的瑣碎。

只是慢慢地，我發現明軒已經不關心我了。

我剛開始實習的時候，在外面租房子，房租不夠，他沒有問我需不需要幫助。外派考察的一個月，他也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每次我要他的照片，想和他視頻，他都拒絕。他說去洗澡，然後可以一晚上不說話；他說去駕校，明明只預約了兩個小時，卻消失一下午。

我終於熬不住了，再次去南京找他，結果沒待三天，他就煩我了。

我給他煮奶茶，學了很久，熬得很用心，端給他的時候，因為打擾到他玩手機，他很生氣。

「難道你每天只會做這些嗎？」

06

返程的動車上，明軒給我發了一條信息：「忘了我吧，我要結婚了。」

二等座的車廂有點悶躁，我整個人都是冰涼的。

我打過去，進隧道的時候手機信號不好，斷斷續續有些話聽得不是很清楚。

「你騙過我，我也騙了你，咱們算是扯平了。」

原來，他一直有一個南京的女朋友，當初異地鬧分手，就賭氣說「我分分鐘找個比你漂亮的」。

然後他看到氣質和外貌俱佳的櫻子，準備撩一下氣一氣女朋友，沒想到我會主動上鈎。

回到南京後，他和女友複合了，還把結婚提上了日程。

在女友父母的幫助下，也找到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

而我，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笑話。

07

失去明軒的日子很難熬，但我還是熬過了三年，時間已經長到足夠忘記一個人了。

其實，我知道我已經不再愛他了，但想等一等再放棄。

我並不是一個矯情的女子，曾經出去騎車問路被指錯方向，舉着車過齊腰深的河，到天黑也沒有到達可以住宿的地方。

也曾在下班的路上被搶走包，追着小偷跑了幾條巷子追回來，跑的時候摔了一跤，膝蓋都青了，哼都沒哼一聲。

這些我都可以應付，但跟明軒分手後，等公交車的幾分鐘時間我卻應付不了，總是忍不住想要給他打電話。

我聽到的歌，看到的故事，似乎都在替我表達我的心情，眼淚總是不爭氣地往下掉。

過了很久我才知道，真正放下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不是空空蕩蕩卻嗡嗡作響，也不是心裡缺了很大一塊，而是我繼續進行着我的生活，吃飯看書追劇。

你仍舊在我心裡，再想起時，卻沒什麼波瀾了，不會偷笑或者失落。僅僅是因為用力愛過，把不去打擾當成最後的溫柔。

「慢慢喜歡你，慢慢地親密，慢慢聊自己，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這首歌的旋律每次一響起，我都會無意識地，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倒不是我們之間有關於這首歌的故事，只是歌曲聽起來有淡淡的憂傷，就像我喜歡你這些年來，淚比笑多。

我還是會想你，卻再也不是那種強烈的，懷揣着躁動的想。

是時過境遷，隔着千山萬水，很遙遠的，若有若無的，你再也無法了解也無從得知的想念。

08

清理垃圾的時候，我攤開一張從字帖上撕下來的紙，上面工工整整地寫着：

離開你的日子，我沒有落下一頓飯，也沒有熬夜等晚安，似乎生活比有你的時候規律了很多，只是心裡對未來再沒有了期待。你有你的一丈軟紅，我有我的海闊天空，不如把所有的往事打包帶走，就這樣相忘於江湖。

在學着忘記的日子裡，我覺得有兩件事於我而言是幸運的。

一件是時間終於將我的愛消耗殆盡；一件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我遇見了你。

我都已經能寫一手好字了，應該也能忘掉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