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軍原創散文丨最後的輓歌

最後的輓歌

文/相軍

紙灰在顫顫地飛揚，秋蟲在澀澀地哀唱，片片衰草像悼念的人群，在微風中抽動着痛苦的肩膀，就連那輪成天咧嘴傻笑的紅日，也扯過一片雲彩，擦拭着流淚的面龐……

在這滿目荒涼、令人心碎的季節里，阿香啊，我的愛人，我回來看你了。

兩棵面無表情的松樹，成了你的終身伴侶；幾捧冰涼的黃土，就是你棲息的地方？愛人啊，兩年不見，你怎麼變成了這般模樣？

曾幾何時，我們還相依相偎，互訴衷腸；曾幾何時，我們還海誓山盟，言語鏗鏘；你爽朗的笑聲還在我耳畔迴響，你均勻的呼吸還在我胸前滾燙，你怎麼就走了呢？把我扔在了這個世上！

忘不了，小時候我們一起捏泥人，你把我雕成一位可敬的兄長；忘不了，我們一起過家家，我把你扮作一名嬌羞的新娘！忘不了，我們一起讀書，趴在同一盞煤油燈下，共同吸收知識的營養，忘不了，我們一起演節目，手拉着手盡情地歡唱……可是現在，你卻走了，把我扔在了這個世上！

還記得嗎？那是一個灑滿月光的晚上，我們在流着鄉情的白玉河邊散步，月光把嶙峋的岩石雕成了各種形狀，嚇得你緊緊地靠住我——像一個溫馴的羔羊。從此，愛的種子在我們心裡悄悄滋長。

後來，高中畢業了，我跟着爹做了泥瓦匠，而你卻隨了當幹部的爹轉了國庫糧。我托人提親，你說爹不讓成親，爹是一堵厚厚的牆。

還記得嗎？是在你的支持和勸說下，我背上了綠色的行囊、戴着紅花走出了這個裝滿心事的村莊。走過我們海誓山盟的白玉河，驀然回首，淚水迷濛的視線里，你倔強的身影佇立在石橋上。你的手中舉着一塊紅手帕，在晨風中執拗地飄蕩——像一面愛情的旗幟，又像一輪忠貞的太陽！

看見了嗎？你寄來的這塊手帕，如今我已小心地珍藏。直到此時，我才知道這兩年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你柔弱的雙肩承受了這麼多不該有的重量！

直到此時才知道，我走後不久，父母便為你物色了一個門戶相當的對象。你拒不同意，可又如何同生身的父母較量？為了父母，孝順的你犧牲了自己愛情的夢想，違心地坐上了深重的嫁車，在沉悶的嗩吶聲中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愛人啊，你付出了所有的痴情和善良，得到的回報卻令人大失所望。丈夫賺了錢就喝酒、賭錢、打架，你勸說了幾次就打得你遍體鱗傷。

愛人啊，你的命運怎是這樣淒涼？在無數次的絕望之後，你選擇了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穿了一身乾淨的衣裳，一聲不響地走進了那汪深深的水塘……

親人啊，憨憨的親人！你怎麼忍心拿自己年輕的生命，同那個無形的巨人抵抗？

上帝啊，睜睜眼吧，那隻面向東南的孔雀還沒有安家，那雙可憐的蝴蝶也還在痛苦地飛翔。這麼多年了，你怎能允許古老的悲劇上演了一樁又一樁，你怎忍心看着一條條無辜的生命被愚昧埋葬？

愛人啊，如果有這樣的法庭，我一定要告上一狀！告這堆掩你容顏的黃土，告那汪奪你生命的水塘；告那輛推你出嫁的車，告那堵擋住愛情的牆！告他們野蠻粗暴，告他們喪心病狂；告他們篡改人意，告他們棒打鴛鴦！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分分秒秒陪在你的身旁。哪管它虎狼攔道，哪管它風雨阻擋；哪管它地位懸殊，哪管它飛短流長！

愛人啊，今天，我來看你，相別兩年之後以這樣的方式來看你，一是向你傾訴衷腸，二是勸你莫要悲傷，三是為你添把黃土，四是要你為我鼓掌——既然我還苟且在這個世上，就讓我做個孤獨的鬥士，時刻同那個看不見的對手較量！

【作者簡介】相軍（男），出生於沂蒙山區，入伍後到太行山腳下，2001年調入中央電視台濟南軍區記者站，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曾創辦北部戰區陸軍第一個網絡電視節目《北陸新聞》，自主擇業後，2018年創辦魯兵傳媒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