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節的禮物

傳說中光棍節是屌絲們最有希望脫光的一天，所以我脫得連內褲都不剩，從日出睡到正午，從正午躺到日落，盛大的節日，讓寂寞難耐的傢伙去瘋狂地慶祝吧，哥哥雖然寂寞，卻還耐得住。

下午六點，我還挺在床上，空氣很涼，我只露出半邊腦袋和一隻拿着手機的手，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肚子在抗議，咕咕直叫，我還想把小說的第八百零一章看完。洗刷間裡又傳來嘩嘩沖水的聲音，真心受不了，這房子隔音效果太差，牆壁就像紙糊的，每次樓上沖廁所，排水管里的聲音都能極為保真地傳到我這房間裡。

事實上，這房子除了隔音差、有點空之外，其它都挺好，十樓的高度，採光性也好，關鍵是房租還便宜，我來到這座城市才不過一個月，立足未穩，能租到這樣的房子，還得感激好心的房東大哥，說起來，我一直不太明白，同一個小區裡邊，為何只有這棟樓的房租便宜，而且入住的人還少，難道說此地居民皆是富二代，少花錢心裡痒痒？

樓上不知住着何方妖孽，每天下午六點半準時上廁所，時間卡得賊准，一分鐘都不差。我正在心裡暗自罵着，手機震動兩下，是大學同學來的短信：光棍節不脫光就花光，快上淘寶。可惡的傢伙啊，估計自己開了個小網店，這是惦記着我的錢呢！偏不去。

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下樓吃飯，外面賊冷，星月慘白，都躲得極遠，遠到即便它掉下來也不會砸到我的頭上。我向着燈光聚集的方向走着，兩旁都是漆黑，路燈的光芒有限。忽而一條大狗躲在陰影里狂吠起來，嚇得我心跳一陣猛烈加速，轉頭循聲望去，路燈下不知何時已蹲着一條黃毛大狗，認不得品種，只見燈光下一雙碧綠的眼睛，很瘮人。它見我回頭，又是一陣狂吠，不知它的主人是哪個樓上的，大半夜放出狗來，倒似瘋了一般只管對着路人吠叫，這家主人真夠缺德的。我向來怕狗，尤其在今天這樣一個境況下，它那麼大的塊頭。只是此刻，我還餓着肚子，只得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向前走，時不時回頭瞄一眼，生怕那狗發了瘋，猛撲上來。說來也算我命大，它只是對着我的背影吠叫，卻並不跟上來，直到我走得遠了，再回頭，那狗已不見蹤影，長長的路上一片死寂。

迎頭一陣冷風直撲過來，我縮了縮脖子，兩隻手都揣在褲兜里，這樣冷的天，還得買件羽絨服啊，得，回去還真得逛淘寶了！

回到住處打開電腦，所有的電商早已準備好享受今晚的盛宴了，各種打折促銷的活動。在天貓上轉悠了一圈，找到一款看上去不錯的羽絨服，打完折四百五，真心的黑啊，該不會是趁着打折之前臨時悄悄提了價吧？跟客服聊了幾句，不冷不熱的，我只是想問問是不是正品，後來覺得自己很腦殘——哪個賣家會說自己賣的假貨？除了賣古玩字畫的。更要命的是那客服極不專業，打字慢吞吞，我問一句，就得等幾分鐘，最後拋出一句「晚上十一點十一分下訂單會免郵哦親」。我真想拿鞋底貼他丫的臉上，尼瑪，老子四百五都花了，還差你那十塊錢的郵費？笑話！不過，事實證明，我的點真的很背，銀行卡里只剩四百五十六塊錢，難道我上個月已經預測到了今晚這件免郵的羽絨服？算了，等着拍免郵的吧，反正也已睡了一天，晚上早睡無益，對着電腦順便看個片也不錯，蒼老師已經等久了，這樣的片子在網吧里是斷然不敢看的，一方面我們一直在講要傳承黑白調，另一方面，國家關係不太穩定，保不齊給我扣上一頂不愛國的帽子可就慘了，然而躲在自己的窩裡，便可無所忌憚、高枕無憂了。

最近的身體素質有些下滑，睡了一整天，這會竟又犯起困來。蒼老師怎麼不見了，面前換了一個小孩，煞白的小臉，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眼熟，此刻，他正一眼不眨的盯着我呢，兩眼相對，我的魂差點飛了，這不是咒怨里的那個小鬼嘛，他竟然向我走過來，一點表情都沒有，我試着抬腿，沒有成功，腿腳都已麻木，接着他就奔過來了。我的手忽而一抖，額頭碰在桌子上，尼瑪，竟然睡着了，我說怎麼蒼老師變成了鬼魂，怪不得自古有言，紅顏禍水啊。

退出全屏來，看看時間，正好是十一點，我活動了一下已經發麻的手腳，挨着時間，總算沒有白費力氣，成功下單，拍到了免郵的衣服，店家說，三天之內到貨。

果然，還沒到第三天，這一日上午，我還在上班，圓通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在小區門口，快遞員從車上拎出袋子來，嘩啦啦倒了一地，我在裡面扒到自己的，簽了字，往回走，那盒子拿在手裡覺得很輕，可以想象衣服的厚度不敢恭維，其實，當我拿回去穿上時也還不錯，至少款式還可以，雖說薄了些，既然買了，也就不退換了，我還是準備給賣家打個好評。

快遞的外包裝是要扔的，但自從網上曝光了一次因為紙條上信息而引發了一場命案之後，我總是將上面的信息塗掉再扔，順便瞄了一眼，擦，發件人地址竟然就在我樓上，紫薇郡11號樓1單元1103室。這是要鬧哪樣啊，早知如此，我直接上樓去買不就得了，還可以挑揀一下，這是何苦來哉，只怪自己不仔細啊！等我打開電腦的時候，店家的旺旺並不在線，我就直接給了個五星的好評，剛評完，店家就冒出來了，回復我：「衣服還滿意嗎，親？口袋裡有小禮物哦。」尼瑪這店家果然不一般，送禮物都直接塞兜里，太他媽個性了，我伸手把衣服亂翻一陣，果然在內側的口袋裡有東西，掏出來看時就是一串佛珠手鍊，沒等我回復，那邊又來了，「手鍊要戴在右手上哦，親」。倒是很熱情，我忽然很想耍耍她，「店主，我就在你樓下哦，明天去你家做客哦，親」。

「歡迎，歡迎，」竟然沒有拒絕，我忽然又想，萬一店主是個男滴，那不就成了搞基！

本來只是一時的想法，並不一定會去的，然而周二的下午，房東忽而打來電話，說好周末來收房租，臨掛電話房東忽又囑咐我不要到樓上去，我問他原因，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感覺怪怪的，但我並沒太在意，隨即掛了電話。

到了周四的晚上，我忽然很想去樓上看看，不知為何，這樣的想法突然之間變得很強烈，我從左手腕上拿下佛珠手鍊，看了兩眼，套在右手上，這幾個動作好像不由自主就做完了，而它似乎並不是我想過要去做的。

通往樓上的樓道昏暗得緊，聲控燈不知何故，閃爍不定，我伸手敲了敲1103號房門，隔了大概一分鐘的時間，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門後一張蒼白的臉，還好是個女的，只是這姑娘的形象實在不敢令人恭維，一頭長髮亂糟糟挽在腦後，裹着淡藍色羽絨服，寬鬆的褲子，腳上是長絨棉拖鞋。她愕然地望着我，並不問我是誰，便側身讓出道來，這樣一來反倒是我不好意思了。「我是樓下的，前兩天買過你的羽絨服，呵呵，過來走動走動」，說完這些，我才走進去。

屋裡凌亂至極，各種衣服堆在四周角落裡，看起來存貨頗豐，一台筆記本瞪着大眼正與我相對。一室一廳的房子，臥室的門關上了，估計裡面也好不到哪去。姑娘倒是很客氣，給我讓座、倒水，雖然她煞白的臉上掛滿了笑，卻一點都不可愛，總覺有些怪怪的，具體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既然是鄰居，以後多多關照啊！」她微笑着說。

「當然，當然，看你這些存貨，生意應該還不錯吧。」

「馬馬虎虎，不賠本而已。」

「你這房租多少？」我閒問了一句。

「八百啊。」

「這麼貴！我就在你樓下，一樣的格局，家具還比你這裡多，也就才五百。」

「呃，你難道不知道？」

「什麼？」

「你那房子裡死過人的。」她壓低了嗓子說，聲音冷冰冰的。

「老妹，別嚇唬哥，開什麼國際玩笑，這可不好玩。」

「沒跟你開玩笑」，她神秘兮兮地說到，「去年有個女孩，就跟我年齡差不多，租的你現在住那套房子，據說用房東留下的充電器給手機充電，不知怎麼就爆炸了」。

「就炸死了？」

「當時沒有，正好房東那天要去收房租，那女孩當時還有些意識，她聽見門打開，看見一雙皮鞋走進她的臥室，本來以為得救了，沒想到，那雙皮鞋在她面前站了幾秒，忽而慌慌張張走了，她聽見門被重重關上時的聲音就絕望了。可憐那女孩啊，一整條右臂都炸沒了，血流了一地，直到死都沒閉眼。」

「你怎麼這麼清楚，好像自己看見了似的？」

「我當然清楚，因為……」

手機一響，卻是該死的騷擾電話，這些遭雷劈的東西，看看時間，正好是六點，估計姑娘又該忙着進洗刷間了，這時，旁邊的洗刷間裡傳出沖水的聲音，「你這裡還有人」？

「沒啊，就我一人住，那是排水管道自動沖洗的聲音。」

「哦。」

我站起來，往前挪了幾步，眼睛盯着洗刷間的門，忽然覺得手鍊一緊，我轉過頭去，正和她的臉碰上，她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後，以近乎貼在我身上的距離站在那裡，直勾勾看着我。

「你……」我問。

「哦，想和你開個玩笑來着，」她依舊滿臉的笑，但我心裡卻一陣發毛，趕忙道別，從那間死氣沉沉的房子裡逃了出來。真是操蛋，本來想把妹的，不曾想被妹子把了。

房東遲遲沒有來，已經是另一個周末了，期間打過幾次電話都無人接聽，忽然這一天，幾個警察敲開我的門，在我的房間東翻西看，另一個找我做筆錄，我這才知道，房東已經失蹤了。

我驚得有些糊塗了，上周才通電話，說要來拿房租。

「你確定是上周二的下午？」年輕的警察問道。

「當然，不信可以查通話記錄嘛！」

「可是，上周一他就失蹤了，從他的住處找到了一隻右手，根據DNA對比，正是他本人。」

這時，物業的老頭也來了，一樣要做筆錄，「真是不了解這人啊，你看上下樓都沒人住，對面也空着，這樓上本來住戶就少」。

「樓上有人啊。」我說。

「不可能，樓上一直沒人，鑰匙都在我這裡」，老頭揚揚手中的鑰匙。

「可是前幾天我還上去過，住着一個小姑娘。」

老頭硬說不可能，最後，兩個警察陪着我們到了樓上，依舊是那扇門，等會見了人看你怎麼說，我心裡想着。老頭找到對應的鑰匙插進鎖眼裡，連轉了兩圈，門吱吱呀呀地開了，一名警察當先而入，我們依次跟進去，然而眼前景象卻讓我大為驚訝，房間裡空蕩蕩的，牆角處堆着一些雜物，推開臥室的門，裡面光禿禿一張木床，別無他物，到處是積年的灰塵，不知多久沒人住過。我正要解釋，忽聽洗刷間裡傳出滴水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裡異常刺耳，頓時一片安靜，誰也不敢弄出聲響，兩名警察示意我們躲到一旁，他們二人一左一右，向洗刷間的門靠過去，裡面聲音越來越大，已經像是在沖廁所了，左邊那人一腳把門踹開，水流聲戛然而止。

我湊上去看了一眼，差點就要吐出來，一具赤裸裸的屍體正倒在裡面，半邊身子塞在馬桶里，見不到腦袋。說來也奇怪，整間屋子都是積年無人的跡象，唯獨洗刷間裡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那死屍的血早已流盡，煞白煞白的，卻並不腐爛，只是，一隻右手已經沒了。

經過查驗，死屍正是房東本人，我沒有等到具體死因的公布，一經排除了嫌疑，便去了另一座城市，再也沒回去過，那件羽絨服，那串佛珠手鍊，全留在了紫薇郡的11號樓1103室里。我經常會不自覺的抬起右手來，上面似乎有條印痕，像佛珠一樣。

壹點號青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