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那天，楊小錯約我的時候，我正來大姨媽。我本來激動地想馬上去見他的，可是大姨媽在身，我多少有點遲疑。我怕見面後跟楊小錯擦出火花的關鍵時候，自己掉鏈子。
但是這還不是唯一猶豫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腳上穿着一雙雪地靴，而室外已是30度的氣溫。我實在沒有勇氣穿着屋裡唯一的這雙冬天的鞋子去見帥的讓人掉口水的楊小錯。都怪當初從家裡走的急，什麼都沒來得及帶。
所以我假裝冷冷地客氣地回復他說，我明天沒空！
當他問我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時，我趕緊打開淘寶網。匆匆挑了一雙130塊的stevemadden高跟涼鞋，然後一個勁催客服快點發貨。
客服說，親，我們最快也要三至五天哦。
客服又說，親，你不要急哦。
我心裡罵着，老娘急着穿上鞋去見帥哥呢！不急才怪。
但是當我好不容易跟客服親完後，才發現支付寶里100塊錢都沒有，網銀快捷支付也全部顯示餘額不足支付失敗。我只好點了找人代付，硬着頭皮輸入了我姐的支付寶帳號。接着我弱弱地在QQ上叫她，讓她幫我付下款。
她說，艾芳芳，你確定你要一直這樣活？你確定你寧願在外面混的一雙破鞋都買不起也不回來住別墅吃香的喝辣的？
我說，打住打住。幫不幫付隨你便，不要屁話多
二、
三天後，鞋子到了，大姨媽也送走了。我趕緊扭着小蠻腰穿着那雙紅色的廉價魚嘴鞋去見楊小錯。
說起現在這蠻腰，還得歸功最近我那慘死的錢包。以至於我見到楊小錯時第一反映不是像以往那樣想先吃他，而是迫不及待想要把他點好的一桌子菜先吃光。
楊小錯看我的表情複雜，我想忍着不問他突然想起來主動約我的原因，可他自己主動說了。他說，芳芳，我聽你姐說你不肯回去，所以擔心你，來看看你。
我說，謝謝，我姐還真是跟你無話不談。
楊小錯尷尬地說，她也只是擔心你。要不，你回去吧，這樣在外面也很辛苦不是？
我很煩楊小錯說話的語氣跟我姐一樣，很想像平時一樣拍下筷子自行離開。可是對面的人是楊小錯，不是別人。
他是我鄰居，是跟我和我姐一起長大的。我從情竇初開就喜歡他，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是楊小錯呢，他的態度暖昧不清，常常被我追急了，就說，我有女朋友了。
問他女友哪，他便說，在國外，快回來了。
我就在他這個無形的女友里，死皮賴臉單戀他到如今。
如今，他在我面前，我不禁又恢復那副死魚不怕開水燙的狀態。我說楊小錯，你真的那麼擔心我不回家，就做點實際的。比如，以身相許，我就會變得乖乖的。
楊小錯白了我一眼，說，你什麼時才能長大懂事呢？
我說，你娶我那天，我就懂事了。
楊小錯不接話，他手機有信息進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臉色有些灰暗。然後他說，芳芳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把我送到我租住的廉價旅館裡，硬扯下我揪住他衣角的手，然後走了。
他的手機一直在響，我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他在走廊里接電話說，你還是不是人啊？你眼裡就只有錢啊？
我好奇，悄悄出門，跟上了楊小錯。
三、
楊小錯在我家樓下跟我姐接上了頭，他們站在花架的陰影里。月光下，楊小錯的輪廓仍然那麼美好。可是，他們的對話糟透了。
我沒有聽完就忍不住讓出租車司機趕緊掉頭離開了。
我回到破旅館裡，哭了整整一夜。
三個月前，老媽空着手離開了家，她是被老爸趕走的。因為老爸發現了姐姐不是他親生的，母親在事實面前承認了這麼多年一直有個情人。並且是在認識老爸前就有的，只是順從家裡人嫁給了會賺錢的老爸。
老爸的確很會賺錢，只是他一直累的跟狗一樣，還沒時間享受那些自己賺來的錢，也沒有多少時間享用自己的妻子。
所以，悲憤的他揚揚手讓老媽跟姐姐一起離開。老媽哭着要我理解她，理解她的愛情，理解她這些年被忙碌老爸放置後需要另一個人從精神和肉體來支撐。
我不想理解，也不理解。我看到他們在一張離婚協議上簽名，看到老爸分給老媽和老姐數目不多的一筆錢。讓她們趕緊滾。
老媽滾了，老姐卻不肯滾。老姐說，看在我叫了你這麼多年爸的份上，你就這樣將我們掃地出門了太過份了！
然後老爸嫌她煩了就說，那你到底想要多少？
那個場面看上去有點煩人，於是我就那樣空着手衝出家門走了。
三個月後，我身上的錢花光了，衣服都沒帶換季的。
我也不知自己能做什麼工作，老爸找我，全讓我以死相脅頂回去了。後來，他忙着繼續賺錢，扔下句你好自為之後，就懶得再管我。
再後來，聽老姐說老爸要娶後老婆進家門了。老姐說，芳芳你趕緊回來，不然家產得被新媽給搶了！
我說你操哪門子心，那家產又不是你的？還有，你為什麼還不走？
老姐便在那邊罵，艾芳芳你個沒良心的，我們不是一個爸，但是是一個媽的啊。你站在哪邊呢你！
我說我站外邊，誰也不信誰也不幫！
四、
只是現在，我才發現我沒什麼生存技能，我大學都沒混完就退學了。老爸除了賺錢，也沒興趣打造我，見我不愛上學，便說，反正老子賺的錢夠你花一輩子，不上就不上吧。
可是我現在想，要真是娶個後媽回來，再整個弟弟啥的，我一輩子的錢就得有人分着花了。那我還是先去想法謀個生吧。
於是哭完那夜，第二天我就在大街上瞎晃，看看有什麼工作適合我。
路過一家影樓時，在門口看到一個好玩的職業：逗笑師。
我笑了，這個職業好玩，逗人笑嘛，誰不會！
我就進去了。
前台簡單問了一下，然後說決定權在攝影師手上，他在影棚，你進去問問。
我找到攝影師，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陣說，要不你就現場試一下，呶，正好有顧客。你負責逗笑他就行了。
我瞅了一眼顧客，原來是個幾個月大的小屁孩，正坐在影棚幕布下的藍子裡。我走過去逗他，剛做了個鬼臉，她就木然看着我。我再張牙舞爪做勢撲向她，結果她沒笑，她哭了。
她哭的哄都哄不住，攝影師火了，說你笨的可以，小孩子都不會逗。逗不笑就算了，還惹哭，你趕緊給我走人。
那一刻，我發現我哪來的能耐逗別人笑，自己都還沒哭完呢。
一委屈，我也哭了，淚水漣漣站起來往外走。走到門口撞到一個人身上，攝影師又罵，你長點眼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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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那個被撞的人對攝影師說，沒事沒事，不怪她，怪我正好出現在她的路線上。
我一抬頭，發現男人原來是多年不見的初中同學江清波。他見到是我，一臉詫異。接着他抱起地上被我逗哭的小孩說，這是我女兒。
半小時後，我跟江清波，還有他1歲大的女兒一起坐在了街邊的飯店裡。
我說孩子媽呢？江清波答非所問的說，我初中時暗戀你，你卻一直不正眼瞧我。害我後來一成人就隨便相親結婚了。不過，現在遇上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又問，孩子媽呢？
江清波說，要不你做孩子媽吧。
我說咋回事啊？
江清波說，我們離婚了。
我馬上又不高興了，鄙夷地忘記着江清波說，是你有小三了吧。
江清波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過江清波說出來的理由更搞笑，他說，我跟老婆一直就感情不合鬧離婚，但是只一個兒子，兩人都想要。就沒離成，後來決定再生一個，有了這個女兒後，就離了。一人一個孩子就不搶了。
我罵，你妹啊，還能在一起睡覺生第二個孩子，離個什麼毛線婚呢。
江清波說，是啊，我這麼多年不見你，見到你還單身，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下我真是離婚離對了。
我說，不要，我不當後媽。我不會當。
江清波說，沒事，女兒這么小，從小帶大不會嫌棄後媽。
我失語，我還沒說要答應啊，怎麼就像真成了後媽一樣。我不再理會江清波，倒是點菜的小妹一個勁看我倆，好像我們已經是一對姦夫淫婦了一樣。真相是我跟江清波還沒有那麼奔放。雖然知道他在上學時就喜歡我，但我一直處在沒有空閒和沒有決心接受他愛意的階段。
如今呢，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只有江清波這樣普通妥貼安全的男人，才是真心會待我好的那一類。可是，我還是不想當後媽。並且，我也還不想結婚。
但我接受了江清波的照顧。也許在楊小錯面前我會非常自尊非常骨氣非常保持形象，但在江清波面前，我褪下了所有面具和防備。
在他知道了我的窘迫時，幫我安排了吃住。至於工作，江清波說，我養你。
我也沒有那麼臉皮厚，所以我找了個幼兒園去應聘幼師。我不知為什麼要選這個職業，倒是江清波臉上的笑意很是意味深長。
五、
但是當楊小錯再次找我時，我還是去了。
這一次，他在來悅大酒店。他不請我吃飯了，他直接請我跟他睡覺。
我明白他的意思，什麼也沒說，去了。
這原本是我想了多少年的事，想撫摸他英俊精緻的臉，想靠在他胸膛上聽他心跳。也一直想把自己給他。
這一刻來了，我卻有些悲傷。
但我知道，我還是要把自己給他。
那一晚，楊小錯的表現從恍惚變得專注，而我卻從專注變得恍惚。
天亮時，楊小錯說，回家吧。好好對你爸跟你姐。
我說，我回家你要娶我嗎？
楊小錯頓了一會說，如果你聽話的話。
楊小錯起身先走了，說要去公司上班。
我默默流了一會淚，江清波來電話，說快回來吃飯，你跑哪去了。
江清波做的飯很好吃，他哄孩子的樣子也好看，他沒有楊小錯帥，沒有楊小錯那般讓我心跳如鹿。但是，他就像一碗清水，喝着很放心很貼心舒適。
我就這樣每天吃着江清波做的飯，看着他哄孩子，聽着他講笑話給我聽。然後沒事就跑去見頻頻約會我的楊小錯。楊小錯跟我相處時，似乎變得一直很專注了。公司休息時，會帶我去看海看風景，然後夜裡再一起去酒店廝混。
後來，楊小錯再見我時，不再接別人的電話了。他關靜音，後來直接關機。
當我提到聽他話回家時，他卻遲疑了片刻。然後他淡淡說，好。
我回去後，老姐眼晴馬上亮了。
她忙前忙後，做了一桌我愛吃的菜。老爸表情木然，只是說，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回來呢。
我沒答理他，也沒有胃口。
我對老姐說，把協議拿來吧，我給你簽。
她張大嘴，父親則是低下頭喝湯，不看我們。
是的，我從那次跟着楊小錯回來就聽到她們的對話了。也知道這些年楊小錯一直不接受我的原因是他喜歡我姐。
而我姐要楊小錯將我哄回家，因為她找父親要的那筆錢，父親說那是歸我的，得我簽字同意。所以，她不肯跟老媽直接走。她不是多戀這個家，她只是在等楊小錯把我弄俯貼然後回來聽他們擺布。
為了這個，她不惜讓楊小錯跟我玩真的。
現在，她如願以償了。她可以帶着那一大筆錢跟她的楊小錯遠走高飛，去過幸福日子。
父親喃喃對我說娶後媽的事，我笑着說，好，我支持你。我不在家，正好有人照顧你，那樣我也放心。
然後，我在他們都不太相信的眼神里再次離開了這個家。
因為我知道，家不是一個大房子，家是一個裝愛的地方。
這個屋子，即將裝進的，是父親跟他新歡的愛。
而老姐跟楊小錯的愛，又將是裝在另一個屋子裡的吧。
那麼我的愛，應該只能是裝在江清波那個屋子裡。
世上的事就是這麼無常，我一直幻想跟楊小錯有個裝愛的家。我耗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才明白，一個人不愛你，就應該早點放手任他離去。
否則，他們會一直想着，你怎麼還不變心呢。
所以，我終於原諒了父母親，理解了他們的所謂愛情。從江清波身上，我明白了離婚也沒什麼不好，有時候，離婚是為了遇到下一個彼此更適合的人。
只是，我唯一猜錯的是楊小錯。他在看清我姐的貪婪後，才肯跟我上床。也就是說，他不是完全受指使才要了我。這讓我覺得欣慰，我的那點報復和墮落，原來也是因為彼此有愛的才做的。
只是，我不知道他愛上我，並且再也沒跟我姐在一起。
她拿到了錢。他則是離開了這個城市，再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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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有關注，真的很有幫助
如果發信息不回，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