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的「黃金時代」

文 | 張嘉琦

編輯 | 張友發

在新紀元意外獲得超能力，成為「覺醒者」，探索舊世界毀滅的秘密；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身處監牢，並捲入一樁樁離奇詭譎的案件；上輩子是賞金獵人領袖，卻重生成為一名普通的高中生，肩負着拯救隊友、改變世界的偉大使命……

——這是網絡文學的世界，充滿想象力的、豐富而無窮無盡的世界。

這個世界正在被更多人所看見。6月3日，以「為好故事喝彩」為主題的第六屆閱文IP盛典在上海舉行。

在年度題材作品、年度海外作品、年度男/女頻人氣十強作品、年度改編期待作品等一系列推薦之外，本屆IP盛典全新升級了「原創IP榜單」。該榜單基於平台數據，由包括文學、動漫、影視、遊戲等各個領域的力量聯合組成的「薦書大咖團」進行推薦。

隨着網絡文學在IP產業鏈上作為內容源頭的比重逐漸增加，在毒眸（ID：DomreDumou）看來，網文行業迫切地需要一個新的標準。這個標準需要超越簡單的文學維度和江湖地位，並對網文IP的後續開發有所助益。

本次閱文IP盛典及原創IP榜單的公布的意義，正是嘗試為行業建立標準。在此基礎之上，網文作者和IP產業鏈上各個領域的從業者，都有機會確立更清晰的方向。未來的IP行業所描繪的美好藍圖，可能都要從「挑選好的故事」開始。

網絡文學放大器

時間倒回到2003年。這一年，起點中文網首次啟用每千字兩分錢的收費模式，讓一直以來「為愛發電」的網絡文學作家開始擁有了收入。同時也確立了現在大部分網絡文學平台所採用的免費試讀、分章節訂閱的模式。《魔幻星際》《仙葫》的作者流浪的蛤蟆，因此成為首個單月稿酬破千的作者。

流浪的蛤蟆作品《仙葫》

但與此同時，這種付費模式也在某種程度上影響甚至重塑了網絡文學的風格。

由於按照字數計算稿費，且和平台簽約後，需要保證更新頻率。因此，有相當一部分網文作家找到了寫作的「財富密碼」，即早期時「升級打怪」的爽文模式。作者賣報小郎君告訴毒眸，早期的升級打怪模式並沒有特別清晰的主線，劇情很散，很難進行後續的影視化改編。

但在當時，很少有作者會做「售出版權」的夢。《中國青年研究》指出，網絡文學作者的報酬是和勞動量直接掛鈎的，而傳統文學則要依靠作品質量、聲望等來為自己加冕。這造成網絡文學的創作者們並不過多地追求文學性，而是更追求創作數量和更新速度。

2015年對網文作者們是一個轉折點。這一年被稱為「IP元年」，由慈文傳媒投資、改編自Fresh果果同名小說的劇集《花千骨》橫空出世，成為國內首部突破200億播放量的劇集，開啟了國產劇的「百億時代」。

這間接促成了一大批網文版權的售出，賣報小郎君向毒眸回憶到：「當時隔三差五就看到有人在朋友圈『凡爾賽』，曬一張圖，版權賣了幾百萬。」這讓網文作者們看到了除稿費之外、更高收益的作品變現模式。

然而，泡沫並未持續多久，盲目開發、賭博式開發出來的、集結了大IP+流量的劇集作品，大多表現慘澹，使得IP市場整體口碑被消耗，「IP失靈」之聲不絕於耳，一市場在挑選IP時，變得更審慎。

自2019年起，市場回歸冷靜，在全行業的努力下，包括《全職高手》《慶餘年》等在內的一大批優質的網文IP改編劇開始湧現。IP劇市場的熱度延續至今，並呈現出百花齊放的趨勢，懸疑、言情、仙俠等題材都有優秀作品出現。

這些IP開始成為新的「標杆」。相比於傳統「升級打怪式」網文，這類情節更緊湊、內容更豐滿的作品似乎更具有IP化的空間。

市場的選擇讓網文作者在迎來新機遇的同時，也面臨着新的考驗：到底是產出更適合IP改編的作品，還是更符合網文讀者的作品？

賣報小郎君對此題的解法是：在保留網文元素的基礎之上，去做更適合IP改編的創作。他的作品《大奉打更人》就融入了時下影視劇市場偏愛的「探案」元素。對更新頻率要求較高的網文平台而言，這是不小的挑戰。「打怪升級寫起來當然比較容易，但如果寫探案類的話，在同樣的時間裡，要付出10倍甚至更多的精力。」

另外，不同於部分網文「想到哪寫到哪」的寫作模式，這部小說在寫作之前，就已經擁有了完整的大綱，這也是為IP化而做的改變之一。「就是因為前期做了比較充分的準備，所以它才能以探案的題材適應網文的連載節奏，」賣報小郎君說，「但即使是這樣，創作過程也是很痛苦的。」

《大奉打更人》在本次盛典上獲得四項稱號，其中包括「年度影視改編期待作品」。另外，該作品連載至今，已經獲得起點中文網最快達成十萬均訂、仙俠題材第一本十萬均定等三項紀錄，證明了這種寫作模式在網文中也具有競爭力。

除了作者自身意識的改變，閱文也在幫助網絡文學的IP創作將會更加前置，之前閱文一直在加強作者和影視公司的聯繫，而在這次的閱文IP盛典上，對網文的考察標準也在不斷升級。

盛典上推出的原創IP榜單，正是「標準升級」的體現：這份榜單不僅僅是基於平台熱度和數據，更參考了來自電影、劇集、遊戲等IP開發產業鏈上其他領域的意見，來進行更多維度的考量。

對網絡文學市場而言，這是內容逐漸精品化的過程。只是面向稿費而生、缺少IP化可能性的「注水」作品可能會越來越少，在閱文的加持下，市場會生產出邏輯更嚴密的、更優質的內容。

而對網文作者們來說，這份榜單也有着「指南針」的作用。賣報小郎君認為，榜單的參考價值是最重要的，特別是對經驗較少的作者來說，能夠給他們指出明確的方向。

IP開發風向標

本次公布的原創IP榜單出爐依據，除去平台大數據和權威調研外，還加入了來自文學理論界、動漫、影視、遊戲等行業二十餘位從業者的專業建議——這意味着榜單跳出文學評鑑的單一維度，對IP產業鏈上的更多領域具有指導作用。

這種評選方式首先為IP的各個生產鏈條提供了對話場域。

遊戲製作人、「薦書大咖團」成員程良奇告訴毒眸，這是在他記憶中，首次有IP行業的盛會邀請遊戲領域的人參與，同時還囊括了其他各個相關領域。

遊戲已經成為網文IP產業鏈上重要一環。閱文集團白金作家唐家三少的《斗羅大陸》IP就在遊戲方面有着不俗的表現，接連推出動作卡牌遊戲《新斗羅大陸》和RPG遊戲《斗羅大陸H5》。

《斗羅大陸》改編的遊戲《斗羅大陸H5》

但對部分網文作者來說，他們與遊戲的關係遠沒有和影視劇之間密切。賣報小郎君就認為，遊戲是網文很難觸及的領域，大部分遊戲購買網文版權，只是「頂了一個名字，借了世界觀」。

程良奇提到，以前各個領域都是「各自為戰」，雖然分別都能做出很優秀的作品，但是沒有形成合力。在他看來，閱文IP盛典提供的是幫助行業「打破壁壘」的機會，像是以前美國和日本開發IP時所召開的圓桌委員會的雛形，意味着IP行業向更正規化的方向發展。

基於媒介形式的區別，不同領域在考慮IP開發時各有側重，而「原創IP榜單」的產生更像是個「取交集」的過程，更利於篩選出適合全方位開發的優質IP。

程良奇回憶到，在榜單評選過程中，各位薦書團成員之間很少發生分歧，這說明各行業在評估IP時，遵循着較為統一的標準。「這是個集思廣益的過程，大家從各自的角度為這個IP的開發提出建議，但共同目的都是怎麼把這個IP做得更大、更好。」

秉持着相同的目的，在IP的挑選和評估上，有幾條共同的標準。

第一就是能夠引起受眾共鳴的價值觀。在程良奇看來，這是挑選IP的基礎。因為價值觀會影響後續的一切衍生內容的定位，也決定了它在大眾市場的接受度；第二是擁有經過時間沉澱的影響力；第三則是跟多種娛樂載體的適配性，適配程度越高，意味着可供開發的方向越多，也就越容易形成合力。

除此之外，不同領域有着自己在評估IP時的「特殊視角」。

以遊戲為例，不同類型的IP適合改編的遊戲類型不同。程良奇向毒眸舉例說明到，「如果我想做卡牌遊戲，就需要寫人物寫得很生動，並且角色足夠多。比如像《斗羅大陸》裡面的七人小分隊，每個人都很有個性，就很適合改編成卡牌遊戲。而戰爭場面描寫得很具象很宏大的作品，就適合改編動作遊戲。」

標準之後，仍有考驗

在本次原創IP榜單的評選過程中，「薦書大咖團」成員、知名編劇秦雯閱讀了很多不同類型的網文，因此產生了新的理解。

「以前有的公司買了很貴很好的網文IP，就覺得不需要在改編上下功夫，所以可能會安排一些不太專業的人去做改編，」秦雯說，「但這樣其實反而會給作品減分，並且浪費了一個好的IP，因為好的網文作者和好的編劇應該強強聯手，才能做得更好。」

以《大奉打更人》為例，在原文結構完整、埋有很多伏筆的基礎上，如果修改不當，就會造成後面劇情的不連貫。因此，編劇需要更熟悉網文風格，才能從中抽取出關鍵的伏筆，搭建出完整的劇情主線。

在設立了IP標準後，有關IP改編的方法論同樣是持久的命題。

賣報小郎君也認為，就像市場選擇IP時需要更審慎一樣，IP製作方在選擇編劇時，也不應當只考慮名氣大小，更應該考慮是否適配。「就像每個作者都有擅長的題材一樣，編劇也是。」

劇集質量的逐步提升也為編劇帶來了全新的考驗。在短視頻的衝擊下，受眾對於影視作品節奏的要求更高，這與追求網絡文學中的「爽感」不謀而合。秦雯就表示，自己現在在改編網文IP時，會更注重劇情推進的節奏，「在底層流淌的情感不變的基礎之上，表層的節奏感和懸念的設置需要更進一步。」

在對編劇提出更高要求後，編劇與作者之間的聯繫應當更加緊密，但同時也要保證各自創作的獨立性。

在IP影視化發展的初期，很多網文作者並不具有對改編作品的話語權，與編劇也缺乏必要的溝通。但這種聯繫應該並正在逐漸變得密切。「以前作者和編劇之間是被切斷的，現在雖然大家在溝通的初期會產生一些矛盾，但形成矛盾反而是好事，只有不斷討論才能促成相互理解。」秦雯認為。

創作獨立性同樣是雙方都需要堅持的初衷。在IP影視化的過程中，作者和編劇應該在同等位置上展開對話，而不是某方服務於某方。

賣報小郎君就告訴毒眸，有一些作者在創作初期過分追求未來的IP化，會丟失網文作為原創作品本身的亮點。

而對於編劇來說，如果只是一味地在原作之上進行台詞改編，而不融入自己的思考，也很難使其成為優質的改編作品。「無論改編多強大的作品，都需要進行再創作，即使今天要改編《紅樓夢》，也要從編劇的視角出發，用獨立的角度去看，否則自己就是個工具人，而不是一個思考者。」

更重要的是，隨着IP價值的逐漸放大，除了編劇之外，包括遊戲、動漫等在內的內容製作人，都需要在充分理解網文基因的基礎之上，摸索出行之有效的方法論。

程良奇認為，網絡文學在題材上目前還是較為單一，這是由文本屬性決定的。而遊戲則需要各種不同類型的融合。此外，遊戲專屬的社交元素也很難在網絡文學中找到，需要在改編時將整個社交系統嵌入。

此外，難度更大的是對IP的還原度，這也是長久以來IP影視化所面臨的問題，由於遊戲在畫面之外，還強調互動，因此在遊戲領域中，還原IP的難度再次被放大。除了商業投入之外，可能還需要依賴VR、AR等新興技術。

雖然文字無疑是最具有想象空間的，但對於網絡文學而言，能夠擁有更多的娛樂載體，或者演變出全新的形態，從而觸達更大範圍的人群，這無疑是更加具有想象力的事。

而對IP開發來說，不同行業的合力並不是簡單的1+1，而是能夠產生複合的化學反應。本屆閱文IP盛典是為這種合力提供了聚合的空間。

更重要的是，以設立原創IP榜單為起點，走過六屆的網文盛典將為網文界設立一套標準，在篩選出優質內容的基礎上，為各領域的後續開發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