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騙團伙藏身深山廢棄養豬場內 年輕男女來「上班」

現場抓獲的「接線員」。

深山廢棄的養豬場裡 十多個年輕男女每天來上班

辦理「信用卡信用提額」，卻發現「被購買遊戲點幣」，銀行卡莫名被盜刷……近期，重慶市公安局刑偵總隊組織沙坪壩區公安分局和相關警種，成功破獲一起公安部督辦特大電信詐騙案。

在距離福建龍巖市城區30多公里外的適中鎮，一輛五菱宏光麵包車緩緩往深山中駛去。到山腳下的路口處，麵包車停了下來，車上下來的十多個年輕男女，分批往山上走去。而負責接送的麵包車司機，將車藏好後，點燃了一根香煙，躲在一棵大樹後，警惕地注視着這個進山的唯一路口。

而這群20多歲的年輕男女，下車後，徒步行進的目標，是山腰的一個廢棄養豬場。自從他們來後，在搭起的簡易棚里的桌子上，擺起了電腦、電話、筆記本……

明顯超載的麵包車

去年七月間的福建省龍巖市，清晨的城區里，還不是那麼悶熱。路口處，停着的五菱宏光麵包車已載滿了乘客。十多名年輕男女擠在一輛車上，明顯已經超載。麵包車緩緩啟動，向着城區外行駛。附近小店的老闆娘說，從年初開始，她就天天看到有車在這裡接送人上下，「來乘車的男男女女經常換，不過領頭的就是那兩三個人。」

麵包車快速來到距離龍巖市城區30多公里外的適中鎮，之後繼續向郊區行駛，直到一個偏僻的路口……「麵包車每次都在這裡停下，人步行上山，然後麵包車司機把車藏到一邊，自己在路口放哨。從山腳到半山腰，至少還有兩處『哨卡』，陌生人上去他們都會警覺，車子更別想靠近。」沙坪壩區公安分局的案偵民警張鵬(化名)說。

重新開張的養豬場

這伙「神秘人」去到的是山腰處的一個養豬場，養豬場老闆姓陳，但多年前這個養豬場就已被廢棄了。直到2016年年底，附近村民發現，這座養豬場似乎重新「開張」了：每天上午，有一二十名年輕男女徒步上山，來到養豬場裡，直到傍晚，這幫人才下山。盒飯都是由專人送上山的，而且很少有村民敢靠近，因為大家都感覺到這些人不尋常，因此都不願意去「惹事」。

張鵬說，除了在路口放哨的人外，上山的人都不允許攜帶手機。即使發現了異常情況，也是放哨的人跑步上山通報消息，一遇到緊急情況，這些人就會撤離。偵查民警從遠處觀察發現，廢棄的養豬場裡搭起了許多簡易棚，簡易棚里的桌子上，擺放着電腦等物。

普通人看來，這夥人實在是太神秘了。為什麼他們會在這座深山的廢棄養豬場裡「辦公」？他們究竟是做什麼的？一切都要從2016年年底在全國出現的一系列新型電信詐騙案說起……

該團伙的窩點藏身在福建龍巖的一個深山中。 本報記者 甘俠義 攝

莫名被盜用的銀行卡

20歲出頭的小王就讀於沙坪壩區一所高校，每月父母會把生活費打到他的銀行卡上。

2017年1月的一天上午，正在學校上課的小王接到了一條短信。「短信是『955XX』發出的，說是銀行的信用卡，可以提升信用額度……」

當天下午回到宿舍後，小王就按照短信上的「客服電話」打了過去。女接線員熱情地接待了小王，並告訴小王不需要任何條件就能將信用卡額度提升至十萬以上。按照對方的提示，小王輸入了銀行卡賬號、密碼，最後還有一串驗證碼。最後，女接線員告訴小王，信用卡提升額度已成功了。

過了幾天，父母從外地把生活費打到了小王的銀行卡上。可還沒等小王去取錢，他接連接到幾條短信，提醒他銀行卡上的錢用於購買了遊戲點券。之後，從不玩網遊的小王發現，自己銀行卡上的錢真的「不翼而飛」了。

從2016年年底到2017年年初，在全國各地陸續有人報警稱遭遇莫名損失，他們的遭遇和小王同出一轍。

經手上億元的科技公司

2017年1月，就在小王報警的同一天，市公安局刑偵總隊反詐騙中心發現一個發送詐騙短信的偽基站蹤跡，並很快將再次作案的30歲四川人周某抓獲。

周某交代，他受僱於一名福建人，此人網名叫「順利的老闆」。警方對周某和受害人的資金流向展開調查，發現受害人的資金在被騙的同時進入了北京某第三方支付平台，在網上購買遊戲點券等虛擬貨幣後，這些虛擬貨幣又都轉入了「北京XX科技有限公司」名下。短短几個月時間，這家科技公司經手的款項金額就達上億元！

通過進一步調查，警方發現，該科技公司收購的虛擬貨幣，正是福建人「順利的老闆」出售的，也就是周某的上家。隨後，辦案民警將目標轉向了福建龍巖市。一個覆蓋全國的電信詐騙團伙，也慢慢浮出水面。

廢棄豬場裡的話務員

龍巖市適中鎮深山裡的那座廢棄養豬場，正是這個電信詐騙團伙平時作案的窩點。

辦案民警介紹，在廢棄養豬場裡工作的都是「話務員」。團伙主犯挑選的女話務員，大多氣質極佳，聲音甜美，「一點都不亞於現在的一些網絡女主播。」但對這些話務員的管理也非常嚴格，例如不允許帶手機到養豬場的窩點裡，「有一次一個女話務員覺得工作時無聊，想和男朋友聯繫，帶着手機上山。最後被發現，當場被開除。」辦案民警介紹，作案時，團伙還實行現場分贓。

民警張鵬告訴記者，他們最初到龍巖時，遭遇了詐騙分子的盯梢。「後來我們假裝離開，再返回龍巖，在城區最邊緣的一個小旅館落腳，這才避開了盯梢。」警方後來得知，由於全國各地來到龍巖當地辦案的民警很多，為了掌握民警的行蹤，詐騙分子派有專人在各個賓館對民警進行盯梢。

「完美」收網

查詢上千萬條銀行數據、調閱1000餘小時的監控視頻、行程十餘萬公里……經過民警們不分晝夜，歷時五個月的艱辛工作，終於明確了以賴某(網名「完美的老闆」)、林某某(網名「順利的老闆」)、謝某某(網名「羊」)三人為「上級」的犯罪團伙。

鑑於該案犯罪成員眾多、涉及地域廣泛、涉案金額巨大，公安部將此案列為部級掛牌督辦案件。

2017年9月，專案組制定了周密的抓捕方案，向北京，陝西西安，湖北武漢，四川成都，海南儋州、浙江杭州、福建福州、龍巖等地派出20多個抓捕小組。隨着專案指揮部一聲令下，多地同時收網，共抓獲嫌疑人70餘人。同時扣押了案件相關的非實名制電話卡500餘張、銀行卡100餘張、電腦20餘台，偽基站設備5套，涉案車輛7輛等。

據市公安局刑偵總隊介紹，該詐騙犯罪集團從2016年底開始，到2017年9月被警方徹底搗毀，已在全國作案上萬起，涉案資金一千多萬元，涉及2000多名受害人。

目前，涉案的50餘名嫌疑人已被批准逮捕，警方為群眾挽回損失100餘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