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集11」咖啡屋燭光中含着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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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凌先生(美國)在講那過去的故事

《咖 啡》

李揚波走進外貿酒店咖啡廳,立刻有一位服務員甜甜地迎上來,引着他走向靠窗的一個空座上,拉出印度尼西亞藤椅,請他入座,然後將幾桌上一張印製精美的飲品單挪到他面前柔聲地問,先生,您要點什麼?

「冰凌集11」咖啡屋燭光中含着淚的微笑

到咖啡廳不喝咖啡還能點什麼呢?李揚波這麼想。他往單子上看了一眼,這下吃驚不小,除咖啡外,單子上外國名酒高級飲料西式糕點就有一大串,即使是咖啡,也有印度尼西亞咖啡、加奶咖啡、黑咖啡等等五六種。他點了一份加奶咖啡。

服務員款款步去。李揚波抬腕看了看手錶,3點42分,離4點還有18分鐘。昨天下午,他接到一個意外的電話,電話是一個女人打來的,約他今天下午4點在外酒咖啡廳見面。

他問:你是誰?

她說:見了面以後你就會知道的。

他笑了笑說:跟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陌生女性去外酒咖啡廳那樣的場合約會,是不是太冒失了?

她說:你還那麼傳統啊,人家可不是那樣。

李揚波從聲音上斷定她是一個成熟的女性,一個成熟的女性在一開始就給他營造這麼一個低級的懸念,使他感到索然無味甚至有點惱火。但他從放下電話那一刻起一直到現在,這女人是誰?這個無法破釋的懸念,一直強烈的困擾着他,使他坐立不安,還是應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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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揚波朝周圍掃了一眼。咖啡廳里錯落有致擺着藤椅座,既能群聚,也能獨坐,咖啡廳里瀰漫着理查德德·克萊德曼的《秋日的私語》,那華麗優美優雅流暢的鋼琴曲,像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能撫平你身心所有的褶皺,使你陶然而醉。沒有想到,在喧囂的鬧市深處,居然還擁有如此幽靜溫馨的一方去處。

服務員托盤款款而至,端來一份咖啡,並將一張賬單放在幾桌上。李揚波朝賬單上看了一眼,心裡嚇了一大跳,一份咖啡竟然要價二十五元,而他掏盡身上只有三十來塊錢。他暗中慶幸,幸好夠付,不然一定會鬧出一場刻骨銘心的笑話。他把錢擱進小姐手中的盤子裡。

李揚波噓了一口氣,抓起銀制咖啡壺,倒了一杯咖啡,加了些奶,又丟進兩塊方糖,抓着小銀勺慢慢攪了一會兒,然後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味道真好極了,但味道無論如何好,也不值二十五元。他想,人們到這裡來,無非花錢買一份情調,一份悠閒,一份溫馨。人到這裡,舉止不由變得優雅起來。他想,物質文明才能創造精神文明。

李揚波喝了一口咖啡,抬腕看了看表,4點整。他盯着咖啡廳門口,門口除了一位小姐亭亭玉立恭候客人外,沒有出現其它女人。這時,就見那位靠窗獨坐的少婦站起來,挎起小皮包,走了過來,在他面前站住。他頓時驚訝起來。

少婦問,你是李揚波先生?

李揚波點了點頭,我是李揚波。你——就是那位——懸念?

少婦含笑首肯,並在李揚波對面落座,我叫於淑萍,在科技情報所工作。

你——要點什麼?李揚波正想問,一想到自己囊中羞澀,急忙改口,你找我有什麼事?不至於要科技情報吧?我雖有些斤兩,但把我全身榨乾了,也只知道中國有多少億人口。

於淑萍說,我只是想找你談談,我心裡——很苦。她垂下頭,姣好的面容顯出憂傷的神情。

李揚波心裡一驚,望着於淑萍,有些不知所措。你要點什麼?他脫口而出。

於淑萍抬起頭,苦苦一笑。不要。她又說,喝點礦泉水吧。

李揚波招過服務員,點了一瓶礦泉水。並說,等一會結賬。

於淑萍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她轉過頭,問,你認識范家清嗎?

李揚波說,我知道,他是我妻子的同事。他腦海里浮現一個瘦高個。

於淑萍說,我是他妻子。

李揚波心裡一震,盯着於淑萍。

服務員端來一杯礦泉水。於淑萍抓着杯子,慢慢轉着,說,我本來真的不想打攪你,特別是剛才,你一走進來,我就認定是你。望着你那麼平靜,那麼安然,我想你一定生活得很美滿,只有生活得很美滿的人,才能流露出這樣的神態,我就更不想打攪你了,我甚至想悄悄地走了。但我又不甘心,我要試一試,因為在目前,只有你才能拯救我。我很孤立,感到無助。

於淑萍望着李揚波,眼角含着淚說,我又不想說了,我真不想把你攪進去。實在不想給你帶來痛苦。

李揚波想了想說,事實上,我可能已經攪進去了。我願意享受痛苦,享受痛苦也許是一種歡樂。有些事,模模糊糊不知真假才是真痛苦,一旦明了,這種痛苦就畫上句號。痛苦遠去了,歡樂隨之而來。

於淑萍輕輕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你很怪,不,很特別。

李揚波說,因為我是一個男人,男人的心理承受力可能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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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淑萍說,如果你妻子和另一個男人關係很曖昧,很不正常,超出了朋友的極限,超出了友誼的範圍,你也能承受得了嗎?

李揚波臉色驟然陰沉下來,盯着於淑萍,堅定地說,那就迎接挑戰!

於淑萍一震,望着李揚波,眼淚大滴大滴涌了出來。她從包里掏出紙巾,擦乾眼淚,又從包里抽出一迭複印件,遞給李揚波說,這是他寫給你妻子的情書,寫在他的日記本里,我把它複印下來。

李揚波接過複印件,一張一張翻看着,毫無鋒骨的斜溜草字記敘着喋喋不休的瘋狂情話,像一個涕流滿面的男人跪在女人石榴裙下的哭訴。他感到肉麻不堪,他無法將這些低格調的情書與那位一本正經的瘦高個相吻合。他甚至懷疑這些情書的真實性。他把複印件朝幾桌上一扔,看了於淑萍一眼說,你真能搞情報。這些說明不了什麼。

於淑萍說,還說明不了什麼?這些都是他親筆寫的。

李揚波說,也許是他發燒時寫的,我無動於衷是因為這些胡言亂語說明不了什麼,充其量不過是你先生一廂情願的發泄,跟腹瀉一樣。

於淑萍一聲苦笑,搖了搖頭,看來你還是不信。

李揚波說,我是搞法律的,職業習慣使我重視證據,尤其要確認一個事實的時候,更要有充分的證據,僅僅是捕風捉影,我怎麼能輕易的相信呢?這些情書只能說明你先生在心裡瘋狂的愛戀我的妻子,僅此而已。

於淑萍說,不,我憑一個女人的直覺,可以肯定他們的關係很不正常,已經陷入婚外戀。

李揚波說,請出示證據。

於淑萍叫道,天吶,你呆板得令人無法容忍!

李揚波站起來,掏出口袋裡的五塊錢,扔在幾桌上,離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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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於淑萍報火警似的電話,李揚波坐的士趕到江濱公園,於淑萍已經等在公園門口。

於淑萍說,這麼晚了,還把你請出來,請你去一個叫老地方的咖啡屋。

於淑萍引着李揚波,來到立交橋下的老地方咖啡屋。她選了靠門旁的一個小方桌,請李揚波入座。

咖啡屋是個幽暗的世界,沒有燈光,每張桌上放着一個小玻璃碗,點着小段紅燭。燭光點點,滿屋朦朧,模糊了粗糙的仿洋擺設,倒也透出點情調。

李揚波四下一瞥,說,都是些情侶或准情侶吧。

於淑萍說,一點不錯。

一位腰系圍裙的小姐,端來兩杯咖啡,又從裙袋裡掏出火柴,劃火點燃碗裡的紅燭,甜甜一笑說,祝你們溫馨!

李揚波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又淡又冷。他說,味道妙極了!

於淑萍說,妙極了,確實妙極了,品嘗這咖啡就像品嘗這生活。

李揚波問,什麼事?

於淑萍說,你妻子今晚去哪裡了?

李揚波說,去實驗室加班。

於淑萍說,范先生跟我也說去實驗室加班。

李揚波問,什麼意思?

於淑萍沒有回答,眼睛向咖啡屋深處望去。

李揚波轉過頭,順着於淑萍的視線望去,咖啡屋深處一個車廂座里,一男一女正相偎着低語。他聚神再看,那女人竟是他的妻子夏簡簡,妻子偎在一個瘦高個男人懷中,那男人正是范家清。他的心被狠狠劃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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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揚波回過頭緊咬着牙。

於淑萍問,有什麼感想?

李揚波說,你不僅搞情報很在行,跟蹤也很到家。

於淑萍說,謝謝誇獎。她又問,要不要過去……採集證據。

李揚波說,再一網打盡?

於淑萍點點頭。

李揚波說,免了,不要掃人家的興。

李揚波望着妻子。范家清正貼着妻子耳語,只見妻子埋頭而笑,又握拳敲打范家清的胸。他覺得噁心。晚飯後,妻子收拾完,換上衣服,臨出門還對他撒嬌,今晚有王志文演的《過把癮》,你就好好地過把癮,看完電視早點睡覺,我去實驗室加班搞實驗。真行,實驗搞到咖啡屋來了。

這是我的妻子嗎?李揚波不斷自問。眼前的妻子像個陌生女人。恍惚之間,他甚至產生這樣一種幻覺,這女人與我無關。

李揚波說,走吧。

於淑萍說,不,不走。

李揚波說,不走?為什麼?

於淑萍說,為了欣賞。

李揚波一愣,為了欣賞?欣賞什麼?

於淑萍說,欣賞毀滅,欣賞醜惡。

李揚波說,同時在欣賞中獲得自我憐憫。

於淑萍說,恰恰相反,在欣賞中贏得堅強。

李揚波肅然起敬。他注視着於淑萍,說,好吧,不走,一起欣賞,徹底欣賞!他招手點了一盤草莓,兩杯馬爹利。

李揚波舉起酒杯。

於淑萍也舉起酒杯,凝視着杯中酒說,靠酒壯膽?用李玉和的話說,有這杯酒墊底,什麼樣的酒全能對付。

李揚波喝了一口酒說,可能吧,也不全是,只是這時候想喝酒而已。

於淑萍說,喝苦酒。

李揚波說,是美酒,不是苦酒。

於淑萍說,言不由衷。

李揚波說,不,心裡話。

於淑萍舔了舔酒,眉頭一皺說,確實是苦酒。

李揚波說,苦的終極是甜,所謂苦盡甜來。

於淑萍說,你失去妻子,總不甜美吧。眼前畢竟是殘酷的事實。

李揚波說,我失去她的同時,她也失去了我,這也是事實。

於淑萍抓起一個草莓,咬了一口說,酸。

李揚波說,心酸。

於淑萍搖頭一笑,是嗎?哎,李先生……

李揚波說,直呼其名吧,李揚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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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淑萍正色說,李揚波,你是個男人,男人是什麼?是智慧,是力量!男人必須擁有至高無上的尊嚴。可現在呢?你面對的是你的妻子倒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你的尊嚴掃地,你受到天大的傷害!我剛才以為,你一定會暴跳如雷,發瘋的衝上去,殺了范家清!可你在幹什麼?耍嘴皮子,賣弄幽默。

李揚波無言以對,慢慢地一口接一口喝乾了酒說,於……淑萍,你說的都對極了!我過去曾經想過,我妻子如果投入另一個男人懷裡,我會怎麼辦?答案只有一個,殺!殺了那個男人,殺了我妻子,用鮮血洗刷恥辱,捨生命捍衛尊嚴。就在剛才,我的本能反應,也是如此。但緊接着,我一陣陣噁心,生理上感到噁心,精神上感到骯髒,我的殺心蕩然無存。我覺得不值,一點都不值,生命是寶貴的,寶貴的生命應當用來捍衛更寶貴的東西。但是,他們是什麼東西?你說說,他們算什麼東西?一對愛情走私者,一對婚外偷情者,一對狗男狗女,還是其它什麼東西?

於淑萍說,那你說怎麼辦?

李揚波說,愛情已不復存在,沒有愛情的家庭機器應該砸爛,徹底砸爛!

於淑萍說,可惜嗎?畢竟多年夫妻,還有孩子。

李揚波說,我曾經非常慶幸並且自豪我擁有美好的愛情,還有美滿的家庭,現在我才知道,那都是紙糊的。既然是紙糊的,劃一根火柴燒掉它,也就沒什麼好可惜。

於淑萍說,我真絕望,生活里沒有什麼真正的愛情,銀幕上,小說里,全是矇騙,給世上的人一種精神上虛幻的寄託。

李揚波說,我的理解真正意義上的愛情,是一場生命的廝殺,是刻骨銘心的苦戀,是專心致志的堅守,是牽腸掛肚的思念。這種聖潔美好的愛情,絕對有,但你我目前沒有,而且成了犧牲品,一等犧牲品,做了他人愛情的二房,喝着他人愛情的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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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淑萍說,他們來了。

李揚波望去,只見妻子挽着范家清悠悠走來,走到門口,四雙眼睛驟然交織。

李揚波平視着妻子。

夏簡簡呆住了,突然,她慌亂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於淑萍怒視着丈夫。

范家清驚異的看看於淑萍,又看看李揚波,再看看於淑萍,再看看李揚波,急問,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

於淑萍把椅子朝李揚波挪了挪,反問,我們怎麼就不能在這裡?

李揚波也把椅子朝於淑萍挪了挪,端起草莓盤,遞給於淑萍說,請。

於淑萍抓起一個草莓,咬了一口說,這個很甜。

夏簡簡掩面而去。

范家清轉身跟去,跑到門口,又轉回來,對於淑萍說,你……你怎麼……回去,我回去說,跟我回去……

於淑萍說,我們剛來,你先回去。

范家清對李揚波說,我們……我們沒什麼……

李揚波沉默,冷盯着范家清。

范家清沮喪地扭頭而去。

李揚波看着於淑萍。於淑萍也看着李揚波。兩人久久對視。

李揚波說,你好嗎?

於淑萍說,你好嗎?

李揚波說,很好。

於淑萍說,我也很好。

李揚波說,那就好。

於淑萍含淚一笑,還好……你在這裡,謝謝你。

李揚波說,很高興你說謝謝,讓我覺得是個男人。實際上,我也要謝謝你,沒有你在,也許是另外一回事。

於淑萍說,沒想到,我很榮幸。

李揚波說,現在可以走了吧?

於淑萍說,走吧,可你要徹底埋單,上次那杯礦泉水,要七塊錢。

李揚波拍拍口袋,今天我有錢!

文/冰凌(美國)原創

圖/倪小玲(新西蘭)拍攝

評論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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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9 23:09:59

兩個人的感情往往都是當局者迷,找人開導一下就豁然開朗了

頭像
2024-05-03 09:05:38

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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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4 10:12:02

可以幫助複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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