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離了婚，我這輩子都沒法冷靜」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會想要離婚呢？/《婚姻故事》

成年人在感情里最想要的，還是自由——結婚的時候一腔孤勇的自由，以及離婚的時候不被鉗制、不受綁架的自由。

離婚冷靜期已經在熱搜上盤旋了數日，新時代年輕人恐婚的花樣層出不窮，這是很多人沒有想到的。

看了看新出台的實施條款，只能說某位老師誠不欺我，離婚也要講婚德。

離婚需雙方申請、經過30天冷靜期後再共同領證，有一方不領就離不成，要麼去法院起訴離婚，要麼回去好好反思，再冷靜一下。

離婚究竟哪裡需要冷靜呢？最近韓國的一檔新綜藝或許給了我們新的答案。

韓綜，沒有什麼不可能。/《我們離婚了》

每一場離婚，都是「蓄謀已久」

從企劃案傳出開始，《我們離婚了》就吸引了很多關注，畢竟在公眾的認知里，離婚夫婦就像兩個點燃了引線的火藥桶，碰到一起就炸。

對於離婚過程中八卦滿天飛的明星夫婦來說，這種離婚後再「同居」的刺激感簡直能引爆瓜田。

毫無意外，播出前觀眾呼聲最高的一對離婚夫婦是宋仲基和宋慧喬。曾經想看這兩位結婚的人有多少，如今想看他們離婚後「互撕」的人就有多少。

雙宋曾是很多人的意難平。

結果沒想到，製作組倒是出其不意，把離婚夫妻的生活拍成了細膩平和的情感連續劇。

節目組請來了兩對離婚夫婦，老年組是在韓國極具國民度的李英河、鮮于英淑。

用主持人的話來說，男方就是那個年代的孔劉，女方也是數一數二的頂級美女，年紀大一點以後也是偶像劇里的氣質媽媽專業戶，演過《浪漫滿屋》裡Rain的媽媽、《藍色生死戀》裡恩熙的媽媽。

年輕的一對是擁有幾十萬粉絲的視頻博主肉肉和紫蘇，男方做美食，女方做美妝。

兩對的畫風幾乎完全相反。

老年組的女方帶着想要解開曾經的誤會的想法，自然澎湃地表達自己的情感。

鮮于英淑真的是語言大師，兩人剛見面的那句「你不覺得時間很可惜嗎」，莫名其妙就讓人想一起流淚。

兩個人是典型的家庭和諧但性格不合的離異夫婦。

女方情感細膩話也多，男方粗心大意不善言辭，在節目中的口頭禪是「我的嘴都要麻了」。

女方期待被好好呵護、尊重的愛情，男方卻對別人比對老婆更好，會帶年糕問候鄰居，出門吃飯永遠呼朋喚友。相比之下，妻子看起來倒更像個外人。

婚姻生活可想而知矛盾重重，妻子待產時沒有一天陪護，好不容易生完孩子去車站接老公，看見的卻是後輩女演員挽着老公的手，丈夫還對對方的家庭住址熟稔於心，安排妻子先送對方回家。

離婚後也是被傷透了心，謠言傳女方結交了有錢男朋友，女方讓兒子去向前夫借車，前夫脫口而出「讓有錢的男人給你媽買」。

曾經深愛過的人嘴裡的不信任一度擊潰了鮮于英淑，讓她壓力大到吃藥度日。

年輕組則看起來性格相合，甚至仿佛熱戀，連嘉賓都驚嘆這偶像劇畫風真的不是走錯片場了嗎？

剛剛離婚七個月，男方經常撩撥對方，半開玩笑地詢問能不能複合。

女生洗臉的時候，男生會自然地幫對方抓頭髮，早上也是貼心地給她準備好早飯，但女方反而銅牆鐵壁般推拒。

看到後面，才會發現兩人的分開是必然的。

男方的父親從一開始就因為沒有嫁妝而看不慣女方；兩家人第一次見面時，甚至對女方的媽媽惡語相向；即使兩個人離婚了，也還是會當着孩子的面說女方的不好。

男方雖然知道父親不對，但因為父親年近八十，所以只能順從。

潛意識裡他可能也繼承了父親的大男子主義，覺得妻子確實不夠合格。

即使不論家庭的衝突，兩個人的相處也有着本質的矛盾。吵架的時候總是女方看眼色，每一次都感覺對方在訓斥自己，而男方的感覺是不以為然：「我不是都道歉了嗎？」

這些離婚視角下再次回顧的一地雞毛，把觀眾希望他們復婚的一腔熱情也打回原點，只能承認，過不下去確實是有原因的。

缺失的蜜月期，理所應當的「母親」

觀眾看節目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代入兩位女性的角色里。

一方面是離婚對女性的影響確實更大，被貼上離異女的標籤，不被主流社會文化認可，甚至會產生「我的人生完蛋了」的想法。

對於藝人來說，女性藝人離婚後回歸熒幕也需要更長的時間。

另一方面，母職也給女性增加了責任和煩惱。

老年組新婚旅行的時候，女方就懷上了孩子，所以之後的身份很快就從新娘轉為母親。

本來應該如同熱戀的新婚蜜月期倏然間消失不見，想象中浪漫的二人世界變成了滋味複雜的孕期，看到還黏在一起的新婚夫婦會羨慕地感嘆，「時光真是可惜啊」。

孕期看到和丈夫一起搭戲的女演員，會不由自主地為自己走樣的身材感到自卑，一度自信自己的美貌和魅力的女演員會驚覺自己突然失去了美貌，取而代之的是臃腫的身材和缺乏光澤的皮膚。

第二對也經歷了一樣的情節，婚前紫蘇就懷上了孩子，甚至連蜜月期都是缺位的。

妻子們不得不快速強迫自己轉換身份，把少女的諸多期許藏起來，好做一個成熟的母親。

只有站在十年甚至幾十年之後的今天再回看當時的自己，才發現原來當時的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太年輕的孩子而已。

成為妻子之後的女性，被家庭、社會自動默認成了一個成熟的、肩負更多家庭責任的成熟女性。

一旦這個身份又加上了母職，周圍的人甚至女性本人更認為自己需要迅速承托起另一個生命，而當了媽媽就會自然地成熟起來。

在這種責任面前，那些少女心事變得羞於啟齒，突然按了加速鍵的生活也不允許她們在曾經的甜蜜期待里往復沉溺。要怎麼說出口，「我其實也還是個孩子，我也不能馬上準備好」呢？

而對於丈夫來說，妻子的心理落差，他們很難感同身受。

兩個男生在婚後的生活狀態其實都沒有太多的變化，李英河還是和朋友們到處聚會，比起和妻子相處的時光，呼朋喚友的時光似乎更多，以至於新婚旅行都沒有什麼獨處的機會。

另外一對的丈夫也是在離婚後才意識到育兒的辛苦。

節目裡肉肉邀請到了一位單親媽媽一起直播，聊天的過程中才發現女性獨自育兒有多麼不易。

然而紫蘇也曾在這樣的生活里感受肥胖、妊娠紋、孕吐這些並不讓人歡欣的身體變化，減少了錄製化妝視頻的頻率，把所有重心都放在育兒上，把自己一整個二十多歲的青春年華都交給了另一個生命。

在那些妻子們最措手不及的日子裡，丈夫們有給予足夠的支持嗎？丈夫們有分擔足夠的育兒工作嗎？甚至丈夫們是不是也覺得妻子生了孩子，自然就應該懂得如何做一個穩重、細緻、勤勞的母親，以至於將她們的情緒波動視作矯情、沒事找事呢？

鮮于英淑質問丈夫是否記得自己孕期的沮喪難過時，李英河不太自在地回答「聽說過一次」，可見當時也並沒有把妻子的沮喪放到心上。

年近七旬，才意識到原來妻子的辛苦並不是理所當然的。但也不過是一句「都過去了」便結束了反思，那些晦暗的情緒不定的日子，終究是被女方一個人默默熬過去了。

女方也並不是抱着責怪對方的心，只是想告訴對方，那些日子，真的很艱難。

母職並不是天生的，成為母親也並不會理所應當一夜之間變成超人媽媽。

如果看綜藝的女孩能意識到丈夫是有義務分擔育兒責任的，看綜藝的男孩也能發現另一半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理所應當的，那麼這個綜藝的價值便足夠大了。

我們離婚了，我們很冷靜

拋去這些衝突、心結、委屈、埋怨，節目組還為我們展現了離婚男女獨特的相處模式。

在彼此身邊的時候，愛與失落會糾纏成不甘和怨懟，親密關係里的角力讓進退都變得艱難，每一次袒露心聲或是爭吵都還在試探對方和自己的底線。

許多當下的委屈可能看起來被吞咽了下去，但是回過頭來看，都是結痂的傷口，忍不住想問問對方，彼時彼刻難道只有自己一個人是在乎的嗎？

拋去了戀人、夫妻的身份，兩個人就能以朋友的身份，給這些「積怨」一次攤在陽光下的機會。

但與其說是期待對方的回應，倒不如說是期待和自己和解，放過那些曾經糾結的不甘心，寬容那些沒有感受到被愛的回憶，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兩對嘉賓，四個人里，鮮于英淑是情感最為充沛豐盛的一位。雖然阿姨已經六十多歲了，但還是一樣擁有細膩溫柔的情感，即使分離十五年，還是想給心裡的不甘和痛苦找一個解答。

在時常沉默、總是轉移話題的丈夫面前，她熱烈的情感甚至產生了一種壓迫感，彈幕也總是感嘆阿姨愛得太卑微。

但當事人未必需要旁觀者的同情甚至同仇敵愾。相反，六十多歲還能珍視自己的感情並且一股腦表達給對方，實在是非常勇敢又非常灑脫。

幾十年後，還能對着曾經的愛人大方地問出「是哪一刻決定要和我結婚的呢」，在重遇之前還會精心做好妝容，想着對方「是否還把我當女人看呢」，是真的把自己的情感珍而又重地藏到了百寶箱裡啊。

婚姻生活的過程里，鮮于英淑是沒有這樣傾瀉自己的委屈和期望的機會的。

用她的話來說，結婚之後實在是「處處看着丈夫的眼色生活」，結果就是丈夫對妻子的痛苦毫無察覺，而她一步步被生活的雞零狗碎消磨儘自己的浪漫和期許。

反而在離婚後，在這些直白地讓前夫畏畏縮縮的發問里，前妻像一個替年少的自己出頭的俠女，讓在感情上遲鈍得有些故意的前夫第一次感覺到了那些情感的重量。

日劇《最完美的離婚》裡，兩對離婚夫妻在離婚前總是壓抑着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以至於對曾經愛過的對方也產生了許多自以為是的判斷。

龜毛的丈夫嫌棄自己大大咧咧的老婆，等到面臨離婚的選擇之後，才發現對方的感情反倒細水長流。

在丈夫難吃的料理前給面子的捧場，喜歡對方到了就算是你提出離婚也會毫不猶豫答應的地步，看起來神經大條的老婆其實細心地經營着兩個人的情感。

婚姻生活沒有一條完美的黑白分界線。/《最完美的離婚》

然而在婚姻的圍城裡，這些用心都被視作理所應當，也無怪乎主人公頻頻感嘆「女人愛一個人就會容忍他的缺點，男人愛一個人就會變得挑三揀四」。

無論是在《我們離婚了》還是《最完美的離婚》裡，離婚後的再次相處都讓人見識到了更加直白的情感表達，也都把過去那些折磨一方而另一方渾然不覺的事情重新翻出來，讓曾經喪失話語權的人有了表達自己的機會。

相較起來，離婚反而比結婚公平許多。

即使跳出感情這一敘事，離婚後的相處模式也很值得玩味。

無論是老年組對前塵往事的「復盤」，還是青年組仍未完全擺脫的婚內生活相處模式，都再一次證明了：離婚夫婦並非全會成為老死不相往來的仇敵。

即使不免有「積怨」，但因為對對方再也沒有曾經在親密關係中的期待，反而能成為可以平心靜氣相處的朋友。

老年組離婚後仍然共用同一個保姆，男方的家甚至還是前妻幫忙裝修的，孩子也總是同時拜訪着兩位，關係上依然是親近的、仍有羈絆的家人。

青年組的感情雖然還在過渡期，但因為女方清醒地抹除了複合的可能，兩個人之間也正在向着可以自然談論對方新的感情生活的方向發展。

關於離婚後的相處模式，離婚冷靜期受害者李國慶也很有發言權。

李老師經典發言「夫妻感情破裂並不代表朋友感情破裂」，即使鬧到在旁觀者眼裡兩個人恨不得生吃對方的程度，李國慶還能給俞渝送一半土特產，可見成年人無論看起來有多瘋，在感情上還是具備「拎得清」這一基礎素質。

綜上所述，離婚了，反而更冷靜了。成年人在感情里最想要的，還是自由——結婚的時候一腔孤勇的自由，以及離婚的時候不被鉗制、不受綁架的自由。

面對自己的感情，旁觀者不清，當局者也不迷，我們的主動權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作者 | 夏老師

封面圖：《夫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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