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2022」03：用愛架起通往《親密關係》的橋樑

　　想來是文化差異或翻譯精準度所致，讀外國作家的作品，不時會有生澀難懂之感，有時甚至被搞得雲山霧罩、不知所云。而渝夫我又是個讀書認真的傢伙，不僅要一字一句去閱讀和理解，還喜歡在書上寫寫劃劃，遇到引起共鳴或弄不明白的內容，還要以潦草的字跡在書上留下一些感慨。

　　譬如，前後花了一個多月讀完《親密關係》一書，與推薦此書的好友九畹交流閱讀體會時，我提到了自己在書上隨意寫下的那些或長或短、大約六千多字的所謂感慨，自侃「廢話連篇，沒啥營養」。

　　其實，在閱讀加拿大「資深生命教練、演說家」克里斯多福·孟所著的《親密關係》之初，我就遇到了個別章節「寫得太繞」「讀不下去」「讀不懂」等困惑。讀到一半時，我甚至懷疑這本「主要着眼於親密的伴侶或婚姻關係」的書是不是被「誇張宣傳」了？它真能「引領人們穿越親密關係的複雜景致」，搭起一座「通往靈魂的橋樑」？藉此還可以「掌握所有人際關係包括溫暖浪漫的親密關係的本質」？這些說法是不是太玄乎了？

　　耐着性子讀完全書，才明白上述讚譽並非虛言。此書確實堪稱「人際關係指南」，讀者不僅能夠從中「學習到親密關係的真諦」，還會明白「尋找真摯永恆的親密關係，其實就是尋找自我」的樸素道理。

　　那麼，如何用自己的語言把讀書體會反映出來，怎麼把寫在書上的那六千餘字的「廢話」連貫或組合起來？還是從原著作者概括的走向親密關係的「月暈現象—幻滅—內省」三個階段着手吧。

　　純屬一家之言，甚至亂語胡言，不喜請噴。

　　「月暈」階段：一切都那麼美好，一切沒那麼完美

　　何謂「月暈現象」？按照我的理解，大致是指一段親密關係開始之初的相互吸引和彼此認可。在這一階段，滿眼全是對方的優點，怎麼看怎麼順眼，怎麼看怎麼喜歡，大有「普天之下，唯此可愛」之感。

　　在探討「月暈」階段的種種表現之前，有必要界定一下何為「親密關係」。除了夫妻和戀人，地下戀或婚外情顯然也屬於「親密關係」，甚至所謂的「精神伴侶」或「靈魂伴侶」也應屬於「親密關係」的範疇。當然，克里斯多福·孟主要探討的是夫妻關係。渝夫也暫且也按照這一思路，談一談自己的粗淺認識。

　　毋庸質疑，對絕大多數美妙的親密關係而言，交歡帶來的身心歡愉是最原始的動能或動力。對此，克里斯多福·孟用了一個生動而詼諧地描述：「兩隻公羊會以額頭相撞，撞到頭疼之後，它們就會明白和母羊交配比撞頭要有趣得多。」

　　當然，僅有性福是遠遠不夠的，心靈的契合，靈魂的共振，才是一段親密關係持續和永恆的內在動因。

　　很可惜，無論是在動物世界還是人類社會，愛情總是難以持續穩定；一見鍾情比比皆是，但一生只愛一人卻成為一件偉大而飄渺的事情。事實上，很多人的人生伴侶並非「夢中人」，穩定的婚姻並不等於純粹的愛情。

　　即便是因為愛情走到一起的兩個人，一旦逾過美好而短暫的「月暈」階段，生活中便開始出現不和諧的音符，原本閃閃發光的那個人有了這樣那樣的瑕疵，一度十分認可的優點逐漸蛻變為無法忍受的缺點。總之，那些讓人心醉的美好感覺漸行漸遠，而潛藏的矛盾或衝突則逐漸浮出水面。

　　誠然，「月暈」階段的衝突是輕微而可控的，且大多屬於雞毛蒜皮，對初涉愛河的「情感菜鳥」更是如此。尤其是年輕人並不豐富的人生經歷里，總是以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是太陽系中的太陽，所有人都應該圍着自己轉，天真地以為伴侶或戀人知曉自己的一切心事，一旦某個願望得不到滿足，便覺得受了莫大的委屈，進而產生不滿直至憤憤不平。

　　心理學告訴我們，不滿是憤恨的前身，而憤慨則是通往地獄之路。在親密關係中，一旦過分放大自己的需求，失望、不滿、憤慨等情緒便接踵而至。而這些負面情緒的產生，大多由於缺乏歸屬感和安全感，其中既有願望沒被滿足的原因，也有自以為是、難以知足的因素在裡面。

　　不僅是親密關係，任何一種關係，最怕無節制地放大自己的重要性或具體需求，一旦陷入以自我為中心的泥潭，原本良好的關係必然惡化直至休矣。

　　再親密的關係，包括配偶或情侶，都不能想當然地無度索取。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存在誰欠誰的問題，所有付出都應當是心甘情願並不圖回報。果真如此，世間就會少很多怨男怨女。

　　「幻滅」階段：一切好像不過如此，一切又充滿了人生意義

　　如前所述，「月暈」階段後期，質疑、痛苦、否定等情緒開始浸入親密關係深處；到了「幻滅」階段，相關負面情緒不斷膨脹，並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如不及時遏制，原本讓人甘之如飴的親密關係將走向分裂甚至終結。

　　關於親密關係出現裂痕的過程，克里斯多福·孟有一段非常生動形象的描述：「試着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高玻璃杯，裡面裝滿了水。當你剛認識某個人時，他/她只是輕輕掠過水麵；彼此熟悉之後，對方就開始浸入水面之下，並慢慢下沉。你們彼此愈親近，對方就潛得愈深。點頭之交通常是停留在水面附近，好朋友則往下深潛一些；但親密的伴侶則會一直下潛到你能容許的深度。潛得愈深的人，就愈能看透你的面具和外在形象而發現真正的你。然而，當你們都深潛入對方的領域時，可能會發現，真正的你和他/她也許並不怎麼迷人。」

　　到了「幻滅」階段，曾經堅信愛情的人們不禁要問：真愛真的只存在於相戀之初？婚姻真是愛情的墳墓？光鮮的愛情背後全是一地雞毛？支撐老夫老妻相守一生的動力是什麼？回答這些問題，不妨從心理學的角度作一些探討。

　　戀愛之初，或是彼此相互吸引之際，人們都有意無意地掩飾自己的缺點，迴避對方的不足，有意無意地放大對方的閃光點，誇大那些言不由衷的奉承、刻意為之的關心和微不足道的幸福，滿腦子充滿幻想，對未來充滿期待。殊不知，這只是一種心理錯覺，早早晚晚會被殘酷的現實喚醒。

　　最初的矛盾或爭執，大多源於以愛之名進行的「改造計劃」——以自己的好惡或標準，要求或督促對方改掉所謂的毛病或缺點，幻想打造一個與自己同頻共振的「完美伴侶」。

　　顯然，這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某種意義上，不管多大年紀，我們終其一生，依然是長不大的孩子，始終需要父母般的呵護、包容和無條件的愛，而不是別人的喋喋不休或強行改造。如果認識不到這一點而強行實施「改造計劃」，自然會引發對方或微弱或強烈的反彈，於是開始爭吵，並很快進入權力鬥爭——爭奪在親密關係里的主導地位，爭奪事無巨細的財權事權。

　　事實上，沒有誰會真正喜歡一個喋喋不休的伴侶，但身處以愛之名進行的權力鬥爭旋渦中，誰都難以自覺閉嘴。而一旦陷入爭執或抬槓階段，抑或乾脆進入視對方為無物的「冷戰」，再親密的關係也會出現裂痕。

　　曾經彼此深愛的兩個人，一次又一次發生劇烈爭執或對罵後，對方逐漸變得面目可憎。當然，倒不是有多討厭對方，而是源於己方受到的新舊傷害。 自認為「對」的一方，爭吵時總是顯得理直氣壯、有理有據。表面看，這沒什麼問題，但細究起來，確有不妥。道理很簡單，在所有親密關係里，大多數場合、大多數時間都不適合講道理，就算你站在了「對」的一方，依然沒理可講，或者根本講不通；就算一時讓地方理虧詞窮，其結局也是「贏了爭論，輸了感情」。

　　除了沒完沒了地爭吵，表達憤怒的另一種方式是「沉默」。這是一種比爭吵更具殺傷力的進攻方式。在親密關係里，沉默不是金，而是毒藥。

　　《親密關係》一書的作者認為，「憤怒既不具創造性、啟發性、智慧或美德，也不鼓舞人或使生活變好。怒氣往往讓人以排斥來既代包容，而且從來不能解決紛爭。」

　　這個觀點正確無比。婚姻生活實踐告訴我們，生氣不能解決問題，發怒亦無濟於事，「用高分貝的音量來彌補想象力的不足」，只能引發可怕的對立、劇烈的爭吵和讓人窒息的「冷戰」 ，進而把家庭變成「冷庫」，使親密關係墜入冰窖。

　　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人們選擇以憤怒或爭吵的方式表達「不滿」或「憤怒」，其真實意圖不是要「吵贏對方」，而是讓對方產生「罪惡感」，讓對方為自己「內心的痛苦負責」。不僅如此，憤怒還能讓發憤者產生一種自己是「對的」錯覺，從而使爭吵變得更加頻繁和猛烈。

　　當親密關係出現裂痕甚至停滯，人們總是習慣性地尋找一切藉口為自己開脫，把一切過錯都推到對方身上。與此同時，放大自己受到的委屈和傷害，並且用顯微鏡反覆盤點對方的毛病或不足。如此這般，一段親密關係只能分崩離析。

　　以下是作者概括的親密關係或婚姻失敗的演變過程：「難以捉摸的倦怠感→無聊→精神、心理或生理上的疲倦→生病→困惑或失去信心→對大部分事物都失去興趣，特別是對伴侶→有放縱自己從事不需動腦的娛樂或追求感官享受的傾向，甚至成癮→上癮的行為變本加厲→過度的幻想或做白日夢→性生活死氣沉沉（包括性功能障礙）→令人沮喪的無價值感→排斥伴侶或覺得被伴侶排斥→外遇或三角關係→想逃離、放棄，甚至想死→沮喪，對生活失去熱情，或覺得自己或親密關係已經燃燒殆盡→忙碌，你很忙或伴侶很忙，這樣能讓你們很自然地避免花時間在一起→自我放逐，覺得你不管怎麼做都不能改變什麼→其中一方訴請離婚→其中一方想殺死對方。」

　　那麼如何化解這些情感危局？推己及人，反求諸己，從自己的痛苦出發，體悟和感受對方的痛苦，把一方之痛共情為共同之痛，把個別問題轉化為共同問題，以「自警自省」換取「相互理解」，藉以挽救瀕臨解體的親密關係。

　　「內省」階段：一切從改變自我開始，一切只為成為最好的自己

　　按照克里斯多福·孟的說法，配偶或伴侶同時扮演了三個角色：「一面鏡子，讓你看見引發你關注的不舒服感；一名老師，在你探尋真實自我的時候，激勵與啟發你；一名「玩伴」，開啟並陪你一段生命的旅程。」

　　如何面對伴侶扮演的這三個角色？怎麼在自我反省的基礎上更好地經營親密關係並助力雙方共同成長？正確的路徑應當是「認清自我—理解對方—主動改變——重回親密」。實踐中注意把握以下方式方法：

　　——直面問題。一味迴避問題或容忍放縱，包括一味地付出或犧牲，並不能真正改變對方，也不能解放或解脫自己。化解矛盾問題的最好辦法不是迴避，而是面對它、解決它。

　　——克制衝動。用負責任的態度化解心中的不快，儘可能保持理性，不說出責怪或指責的話，而是用理解、體諒的言語來取代。要明白，選擇了理性，就能遠離憤怒；放棄了對抗，就找到了和解之道；沒有了戒備，彼此之間就沒了對立。無論何時何事，保持理性都至關重要。

　　——換位思考。站在對方立場上思考問題，不固執己見，適度作出讓步。實在倍感憤怒或糾結時，不妨按克里斯多福·孟的建議自問自答下述問題：「我想要什麼？有沒有什麼誤會要先澄清的？我所表達的情緒，有哪些是絕對真實的？我和我伴侶的情緒，是不是似曾相識？這種情緒是怎麼來的？情緒背後是有哪些感受？我能不能用愛來回應這些感受？」

　　——謹用批評。理由何在？克里斯多福·孟在書中作了解答：「當你批評伴侶時，你其實是在批評自己——批評那些你不願接受的特質。你必要接受自己的黑暗面，才能更愛自己。只有這樣，你才能不再攻擊伴侶的缺點，而把伴侶看作你的鏡像。」

　　——接受殘缺。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不要試圖改造對方，唯有彼此包容和妥協，才能在「接受—包容—欣賞」中實現共同成長。

　　——反求諸己。明白自己需要什麼，問一問自己能為對方做出多少不計回報的犧牲，也就是心甘情願地付出，否則就會陷入痛苦的深淵。這是成就親密關係並進入靈魂關係的關鍵所在。

　　——付出真愛。愛伴侶就是愛自己，對伴侶好就是對自己好。用心去愛，用心去體驗，用心去發現伴侶的優長，用心觸摸愛人的心靈。

　　——重視性福。失去性生活往往會讓人有比較激烈的反應。所有不幸的婚姻背後，性生活不和諧是極為重要的因素。消除對性的罪惡感吧，這是上蒼給予人類最美妙的生命體驗，是情侶深度融合的重要載體，請享受它而不是逃避它。

　　——珍惜生命。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好好活着，既是對生命負責，亦是保留重獲新生和東山再起的各種可能。

　　——強大自我。「生命的天性，就是要讓你不斷去發現真正的自己，以及你心中存在着的感覺。」要想得到真愛，先成就自己，再用心去愛。

　　——善於學習。生活即修行，人際關係就是修道院。從內心出發，以遇到的每個人為師。向愛人或伴侶學習，共同迎接心靈的成長。

　　渝夫 2022年2月25日晚草於天津河東，3月3日晨修改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