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余然隨男友去見未來的公婆,剛坐進車裡,母親的電話就打進來了,一打就打了一路。開始余然還嗯嗯啊啊地應付着,到後來乾脆閉上眼睛,將電話從耳邊拿開了。
過一會兒,聽到母親尖利的怒喊,知道情況不妙,忙從膝蓋上拿起來,放在唇邊,笑着說:「知道了,媽,我知道了。」也不管母親是不是還有話要說,伸手按了掛機鍵,然後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癱軟在座位上。
轉過頭見她的未婚夫目不斜視地開着車,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自己與母親的對話。她歪過頭,用食指勾了勾男友的手臂,男友轉過臉沖她笑了笑,溫聲道:「打完了?」
余然有點失望,可也說不上為什麼,收回手,平放在膝蓋上,點頭「嗯」了一聲。
她心裡有點緊張,可是又怕男友笑話她。兩手在膝蓋上前前後後磨擦許久,猶猶豫豫地說:「你說,你父母會喜歡我嗎?」
男友沒說話,余然突然想起電視上常演的,父母棒打鴛鴦的戲碼,轉頭問:「要是看不上我,會不會像電視裡那樣找我談話,然後讓我離開你呢?」
車子突然減速,系了安全帶的余然被重重地跌回到椅背上,她驚魂未定,就聽到「哐」的一聲,車子戛然而止。抬眼望去,前車的車屁股已經變了形。再去看自己的男友,發現他還沒從這場意外里緩過神來,手掌握在方向盤上,精壯的小臂上青筋炸起。
半晌,他轉過臉,笑着說:「我下去看看。」他在她的頭髮上摸了摸,像是安慰她受到驚訝。推開門,下車與前車的司機交涉去了,期間沒有看余然一眼。
余然藏起疼痛的手背。在剛剛的事故中,因為手臂本能地前伸,手背在車上蹭了一下,可是男友卻沒有發現,或者他根本就不想發現。
余然望着車外高挑的身影,竟有想哭的衝動,她抽了抽鼻子,擦一擦自己眼角掉的那可貴的小水珠,想自己真像個小孩子,怪不得媽媽千叮萬囑,總怕她在公婆跟前出了錯。
不過余然本身年齡也不大,大學畢業不到一年,就遇到現在的男友,談了半年的戀愛就開始談婚論嫁了,到現在也不過只有23歲,男友說結婚的時候她心裡還直犯嘀咕,可是又真怕像同學說的那樣,錯失了良機,畢竟男友還是很不錯的。
在同學的嘴裡,他就是標準的黃金單身漢,多金,長得帥,人又溫和,最最重要的是這個單身漢對待感情認真,從打算和余然在一起就是奔了結婚去的。同學都羨慕得不得了,在微信群里問個沒完沒了。
余然應他們的要求在群里發了一張男友的照片,於是大家說:「怎麼就讓你遇到了極品帥哥?」
余然把訂婚戒指曬出來的時候,她們又說:「你是怎麼認識這麼個多金男的?」
嚇得余然再不敢在群里亂發東西,後來與大學室友吃飯的時候又被問起,她才羞答答地把他們相遇的過程講了一遍。
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
余然有一個表姐,在市里開了一家花店,余然一直羨慕得不得了,曾多次在母親跟前說起。母親怎會不知道她的意思,幾句話就打消了她開店的念頭。
她鬱悶至極,於是就借着休息的時間到表姐店裡玩,幫着她做些雜活,後來去的次數一多,好些簡單的事情竟也學會做了。
有一天晚上,她幫着看店,耳朵里塞着耳機,一邊修剪花草,一邊聽音樂,正做的起勁,忽然就感覺後面有人,她轉身一看,就見不遠處站了個男人。那人站在門前看着她,她看到男人眼睛裡有小小的火苗在竄動,但很快地就消失了。
他低下頭,在那些花花草草上看了許久,最後指着火紅的玫瑰說:「幫我包一束花。」
余然摘了耳機,問:「送女朋友吧?」
他點了點頭,似乎嘆了口氣,「送女朋友。」
余然包好了送到他跟前,他卻沒有接,盯着余然看了許久,看得余然都不好意思了。可是余然真捨不得就此轉開臉,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她不想就這樣錯過了,她回視着他,把花往前一送,笑嘻嘻地說:「給你。」
他接過去,付了錢,轉身要走,忽然又停住腳,問余然,「門前的鈴鐺壞了嗎?」
余然仰起脖子,茫然地搖搖頭,她可從沒有注意過這個東西,便問帥哥:「你以前來過這裡嗎?」
本想着他不會回答,可他卻點了點頭,「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
2
後來他又來過幾次,余然在與他的交談里知道了他姓陸,名青遠,再後來藉機把他的電話號碼要了過來,時不時來個撥錯電話,慢慢地就和他熟了起來。
陸青遠在車外打了個電話,不多會兒他的秘書來了,他自己坐回車裡。余然見她啟動車子,好奇地問:「可以走了嗎?」
陸青遠說:「嗯,家裡還在等我們。」
她不由感嘆有錢的好處,同時在心裡又開始鄙視有錢人的行為。看這些剝削階級,大周末一個電話就把人叫了來放這裡了,員工好好的周末就這樣浪費了,這樣還不算,老闆走,還得好聲好語說聲走好。
余然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她對秘書笑得很燦爛,一邊揮手一邊道謝。
陸青遠說:「你們認識?」
余然搖了搖頭,「不認識。」她泄氣地想,自己的男友像一個榆木疙瘩。
陸青遠的媽媽做了一桌子的菜,站在桌邊對着她笑。余然心裡想,她看着可一點也不像這個家的女主人,倒像,倒像個保姆似的,這想法當然不敢對陸青遠說。她抬頭看一眼男友,發現他對母親的態度挺冷淡的。
他母親說,「外面很熱吧?」
他點點頭。
他母親又說:「餓壞了吧?」
他又點一點頭。
他的母親大概覺得無趣,到廚房裡去了,他坐在陽台上的父親突然把手裡的報紙甩在桌子上,站起來走過來。
余然問候:「陸叔叔好。」
陸青遠的父親抬起眼在余然身上打量了打量,指着椅子說:「小余是吧?你先坐下。」看着陸青遠說:「你也坐下。」
余然緊張的不行,兩隻手緊緊抓着膝蓋上的裙角,她知道他這是有話要說,看情形不會是什麼好話。
陸父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我並不贊成你們在一起,小余,我想青遠他不會適合你……」
「適不適合是我說了算。」陸青遠突然打斷父親的話。
余然看到他冷到極點的面孔,架在膝蓋上的手緊握成拳,像是要和人大幹一架的樣子。這模樣的陸青遠讓余然害怕,可是又有點高興,她可從沒見過這樣的男友。
她心裡感動得不行,能不感動嗎?這是為了她,要和老子翻臉的節奏啊,如果可以,她真想拿手機錄下來,將來告訴自己的孩子,「看,你爸對你媽的感情多深,為了你媽可以和你爺爺翻臉。」
她心裡美翻了,面上可不敢表露出來,還要表現出愁苦的模樣,他們很可能會被拆散啊,想到這裡還是有點擔心的。伸過手握住陸青遠的手,陸青遠反手抓住她,把她從沙發上拽了起來,冷冰冰地對父親說:「我想今天的飯也沒有必要吃了。」
「青遠……」陸父在後面叫他。
陸青遠當作沒有聽到,拉着余然離開陸家,一直坐到車裡,他還緊緊攥着她的手。余然偷眼瞄他,小聲說:「謝謝你。」
他鬆開她,拿了支煙出來,「對不起,我可以抽支煙嗎?」
余然連忙擺擺手,表示沒有關係,她想,你儘管抽,想抽幾支抽幾支。但陸青遠抽了兩口又掐了,對余然說:「我送你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他不說一句話。他不說,余然也不敢先開口,總怕自己說錯一句話,引他推翻了今天的想法,如果他屈服於他的父親,那麼自己就只有被甩的份了。
這一路把余然憋了個半死,終於到家了,他停了車,對余然說:「我爸爸的話,你當作沒有聽到就好了。」
余然嘴裡應着,心裡卻想,我耳朵不聾怎會沒聽到呢,但想到他是怕自己難過,又覺得高興,點頭如搗蒜,連連說着「我會的」。
說得陸青遠都笑了,他在她跟前極少這樣笑,這一笑把余然笑愣了,竟坐在那裡半天沒有動。陸青遠伸手幫她把臉頰上的頭髮放在耳朵後面,溫聲道:「真是個勇敢的傻丫頭。」
在陸青遠的手指觸碰到她臉頰的時候,她的臉慢慢地變紅了,稍一低頭躲開了他的手指,這個動作讓陸青遠怔了怔。
余然感受到他漸近的氣息,有一瞬間她以為他要吻她,然而半晌也不見他有下一步的動作,抬起頭,卻看到他一臉茫然地望着她,仿佛不認識似的。
余然說:「我下去了。」聲音輕輕的。
「嗯,」他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兩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着前方說:「有事給我打電話。」
3
到了家,余然站在臥室的窗簾後朝樓下望,看到他的車還停在那裡。不知道他坐在車裡幹什麼呢,是不是像她一樣傻,正仰了頭往她所住的樓層仰望呢?
雖然她希望他這樣,但又明白他肯定不會這樣做,至於為什麼,余然不願去想。
同學常常會問:「你男友是怎麼追你的?」她們對於這種私密的事情總是好奇得很,余然總是以微笑回答她們。並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自己也說不清,說不清是他追的她,還是她追的他。
那時候熟了以後,余然總會時不時給他打電話,他有時接,有時候不接,接了余然自然高興,不接的時候就特別難過,好在他總會時不時的到店裡來買花。
有一次余然裝作不經意地說:「做你的女朋友一定特別幸福。」
不想他卻搖了搖頭,苦笑着說:「你說錯了,如果覺得幸福就不會走了。」在余然驚訝的時候他卻又說:「我沒有女朋友。」
余然發現他總是特別留意門前的鈴鐺,便央了表姐來修,表姐覺得不值當,便買了新的裝在上面。那天他一進來就發現了,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他說:「終於修好了?」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溫柔表情。
余然說:「新買的。」
4
他突然又暗然了,在門前站了好久,嘴裡喃喃自語。
余然聽到他說:「終於換掉了麼?」
他們關係的推進要得益於他的一次醉酒。
那天晚上,她都要準備離店了,他突然進來,坐在花店的藤椅上,一坐就是半個小時,期間不言不語。余然聞到他滿身的酒氣,腦子裡亂作一團,電視裡不都是這樣演的嗎,孤男寡女,夜黑風高……不是,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以酒亂性什麼的,總之是要發生點什麼的。
可是讓余然失望的是,他的理智讓他沒有做任何事情。
在店裡坐了一個多小時,他說:「我得回去了。」然後從椅子上站起來,也許是因為喝了酒,又坐了這麼長時間,乍一起來,竟晃了晃。
余然可不會失了這個撿便宜的機會,走上去扶了他一把,不扶還好,由於她過去的太過突然,慣性讓她往原本搖晃的陸青遠身上撞了一下,遙遙欲墜的男人被她撞倒在了椅子上,同時把她也帶倒了。
余然同學趴在了男神的身上,仰慕的帥哥就在跟前,她怎會不藉機做點什麼?在他怔忡的時候,她低頭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好整以暇地站起來,裝模做樣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即便她臉皮再厚,臉還是紅得像個蘋果。
倒是陸青遠,尷尬地站起來,「我送你回去吧。」
因為陸青遠喝了酒,自然不能開車,兩人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陸青遠扶着車頂等她坐進去,明明喝了酒的是他,搖晃着坐進車裡的卻是她。上車的時候還踩了自己的裙子,差點趴在了座位上。
司機回過頭來,說:「喝多了吧,我看你還是在後面照顧她一下為好。」
一句話把準備坐到副駕駛上去的陸青遠派到了後座上。
為給他讓地兒,余然往車門上靠了靠。其實他一點也不胖,穿着襯衣西褲的身體可稱得上玉樹臨風。
余然是一個西裝控,最見不得男人穿正裝,陸青遠那板正挺拔的身材早就合了她的眼緣。
她仗着天黑,眼睛連續幾次瞥向他的方向,結果被他逮一個正着。不知怎麼就那麼巧,余然抬頭的時候,車子路過一連串的路燈,就在她看他的時候,他的臉正好轉向她。那時車窗里正好有一束燈光打進來,射在他的臉上,余然看到他醉酒的眼裡帶着幾許迷茫。
隨着車子的轉彎,車箱裡也隨之暗下來,她感到有溫熱的氣息朝她靠過來,在這關鍵的時刻,她小女兒的嬌羞又冒了出來,既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
在她以為他就要親她的時候,余然聽到司機開口,他說:「到了。」
話畢,司機把車裡的燈打開了,余然看到已經恢復到正常狀態的陸青遠,他從衣袋裡掏出錢夾付錢給司機,正常的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如果不是因為那帶着酒氣的氣息太過真實,她都要認為剛才的情形全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就是到現在,余然想起那晚的情形,還是會臉紅,伴隨着怦怦的心跳,她拉過被子蓋在臉上,卻根本阻止不了這奇怪的生理反應。
5
余然試婚紗的時候,陸青遠陪在身側,導購小姐站在她跟前,一邊幫她整理裙擺,一邊誇她的身材好,誇得余然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站在鏡子前,低着頭,抻抻這兒,理理那兒,生怕坐在後面的未婚夫看不到她嬌羞的表情。
但她這純粹是想多了,她的未婚夫恐怕並沒有時間來看她。他坐在後面不停地在接電話,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注意她在幹什麼。
余然不是不失望,婚姻大事,他卻總是表現的這麼平靜,看不出一點緊張的樣子。不是說男人也會有婚前恐懼症嗎,可是在他身上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呢?
她在鏡子前半天沒動,連導購都感覺到了氣氛不對,笑着在她身上挖掘更多的閃光點,大概也是看出了原因,在陸青遠掛掉電話的時候,笑着對他說:「先生,看您的未婚妻多漂亮。」
陸青遠終於抬起頭,余然從鏡子裡看到他靜默的面孔上沒有一絲表情,好像在看一件與自己沒有關係的油畫似的,即不欣賞,也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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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強顏歡笑,提着裙擺轉過身,面朝着他問:「漂亮嗎?」
他沒有表情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點點頭說:「很漂亮。」
但余然來時的那份興奮勁卻蕩然無存,她到試衣間把婚紗脫下來,看着鏡子裡那張毫無神彩的面孔,久久未動。
導購在外面喊她:「余小姐,余小姐?」
余然忙換上自己的衣服出來,沙發上卻沒有了陸青遠的身影,導購把一張卡交到她的手裡。
「陸先生說有急事要去處理,要您自己定,這是他讓我交給您的。」
余然胡亂地選了一件,付了款拿回家。
那天晚上陸青遠沒有給她來電話,她忍不住撥他的手機,結果卻是無人接聽。她在心裡罵了一百遍「陸青遠是混蛋」,卻還是阻止不了想念他。
夜裡11點,她打車到他的住所,結果是他連家也沒有回。她沒有他父母的電話,即便有也不知道怎麼開口。過不多久就要成為陸家的媳婦了,她竟然還沒有得到陸家長輩的同意,說起來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其實從她第一次見他的父親時,就看出他們父子的關係並不好。
那是一個夏日的傍晚,陸青遠突然來電話,說要請她吃飯。余然把櫥櫃裡的衣服翻了一個遍,大小裙裝鋪滿了床,最後在這堆裙子裡選了一件最普通的連衣裙。
當從樓里出來,正看到日落後滿天的紅霞,映在對面牆壁的玻璃窗上。那天余然的心情特別好,想當然地認為這美麗的景色都是為了陪襯她的好心情。
在餐廳里,余然見到了陸青遠的父親,還有一位漂亮的女子,年紀比她要長几歲,由他的父親陪伴着,坐在陸青遠父子的對面。
她的出現讓他的父親尷尬,面對面地做了一個眼神交流,然後有點憤然地轉到陸青遠的臉上。倒是那位女郎,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朝余然看着,笑嘻嘻地對陸青遠說:「別告訴我,這是你的女朋友。」
陸青遠說:「我正打算向大家介紹。」他牽起余然的手,對在座的人說:「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余然。」
「青遠!」最先站起來的是陸青遠的爸爸,他怒容滿面地朝陸青遠喊:「別再胡說八道。」
陸青遠顯得極為淡定,他甚至面帶微笑,朝自己的父親說:「爸爸,我一點也沒有胡說,我早就對您說過,我有女朋友的,是您不相信。」
他拉着余然的手離開餐廳,陸父從餐廳一直追到車庫,他截住兒子的路,質問他。
「你難道打算為了她放棄和林家聯姻的打算?」
「爸爸!」
陸青遠發怒了,余然看到他因憤怒而發紅的眼睛,如果陸父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就該閉上嘴巴放他離開,可顯然,在這個時候憤怒並不是只有陸青遠。
陸父說:「你不是毛頭小子了,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女人衝動。」
陸青遠在這個時候反而笑了,他說:「爸爸,別再說了,那樣的事情做一次就夠了,我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再和您翻一次臉。不要再給我安排相親。」
「你以為這樣沈棉荷就會回來嗎?只要她媽媽不同意,她就不會和你在一起。」
「夠了!」陸青遠說:「你們有什麼資格干涉我們的事?」
那是余然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一次也就夠了。
6
那天的陸青遠像換了一個人,坐在酒吧里喝得爛醉。余然坐在他的旁邊,扯開了嗓子叫他,連拖帶拽地把他從亂糟糟的環境裡解救出來。
他的身體靠在她的身上,壓得她彎腰駝背,一個不小心就倒在了地上。他的臉離她很近,沒有焦距的眼睛盯在她的臉上。她看到他的唇角蠕動着,好久,余然聽出他是在叫一個名字。
他在叫沈棉荷。
被當成沈棉荷的余然被陸青遠抵在了牆壁上,他滿含酒精的口腔在一呼一吸間傳進余然的嘴裡,辛辣刺鼻的味道衝擊着余然的思緒。她想,自己如果真是沈棉荷那該有多好,可以得到他的愛是多麼幸運。
她覺得自己可悲。
風塵僕僕的陸青遠在第二天的早晨回到自己的住所,在門口看到等了他一夜的未婚妻余然,他愣了很久。
余然從地上站起來,疲憊的陸青遠說:「你怎麼在這裡?」
不是「你累嗎」,不是「你等了多久了」,而是「你怎麼在這裡」,余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傷瓜余然努力忍住自己要流下的眼淚,吸一吸有點發僵的鼻子,笑着說:「我當然是在等你啊。」
陸青遠看到她發紅的眼睛,突然覺得內疚,他伸手在她的頭髮上摸了摸,勉強一笑,說聲「傻瓜」。
余然的眼淚瞬間落下,借着低頭把淚珠擦掉了,她仰起臉,笑望着自己的未婚夫,她說:「我就是一個傻瓜,一個一直在等你的傻瓜。」她的眼淚又落下來,這一次她並沒有低頭。
陸青遠的手還在她的頭髮上,他本要收回來的,但看到余然落淚,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片刻,他的手滑到她的臉上,幫她擦去臉上的淚珠,笑着說:「以後別這樣了,萬一我出差一直不回來,你怎麼辦?」
余然抓住他的手,用力貼在自己的臉上,她的淚水一滴滴地落在他的手背上,順着手背滑到手腕。
余然微笑着,她說:「那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直等到你回來為止。」
「別傻了。」他準備放棄這刺痛人的對話,別過臉,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但余然不放,余然說:「我不是在開玩笑。」
陸青遠的臉重又轉回來,笑着說:「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開玩笑,現在可以放開我,讓我開門了嗎?」
余然恨沈棉荷,但又不得不感謝她,因為她,陸青遠意外地向余然求了婚。
在表姐的店裡,她第一次見到這個鄉下女人,是的,鄉下女人,她穿得很樸素,樸素得有點土,低着頭站在一個男人的跟前,和店裡的表姐說話。
余然推開門的時候,門前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引來屋裡所有人的目光。余然看清她的臉,那是一張寡淡,但又不失漂亮的臉。
表姐說:「這是以前店裡的老店員小沈。」
「沈棉荷?」余然脫口而出。
表姐很驚訝,倒是沈棉荷朝她微笑着點了點頭。她與表姐道別,余然的心怦怦直跳,她怕陸青遠突然出現,又覺得就這樣讓她走了可惜。
就在他們走到門前的時候,余然幻想的一幕變為現實,陸青遠站在玻璃門的外面,與一門之隔的沈棉荷對視,也許是他單方面的審視,因為沈棉荷一直低垂着頭顱。
表姐打開門讓他進來,「青遠來找小然了。」她轉頭叫了聲,「余然。」
余然走過去,陸青遠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太大握的余然很疼。他看着沈棉荷說:「好久不見。」
沈棉荷身邊的男人始終抓着她手,這時將她往身邊拉了拉,笑着說:「好久不見。」
「聽說你們要訂婚了?」
「是的,」男人低頭看了看身邊的女人,「我和棉荷正打算把請貼給你送去。」
陸青遠笑着說:「我們恐怕沒有時間去參加,因為我也要結婚了。」他突然轉過臉看着余然,深情款款地說:「這是我的未婚妻。」
余然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她愛的男人,在另一個女人面前,為了逞一時之快,竟這樣草率地決定了自己的婚姻,真傻,她想。但她比他還要傻,聽到這句話,她心裡竟有着塵埃落定的輕鬆感——他終究要成為她的男人了。
7
沈棉荷走了很久,他還握着余然的手,余然說:「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未婚妻了?」
他盯着她,茫然的眼神里聚起點光芒,他有點木然地笑着,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余然轉過臉不去看他,好久之後她發現陸青遠在發呆,她的嬌羞他根本就沒有注意。
在她要生氣的時候,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從口袋裡掏只錦盒出來。余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卻猛然將掀起的蓋子又合了上去,不經意地放回到衣袋裡,低下頭,看着余然的手指說:「回頭我會補一隻戒指戴在這裡。」
余然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的訂婚戒指不見了,她嚇出一身的冷汗,在夢裡就去摸自己的手指,結果手指上空空如也。她被驚醒,醒來發現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真的不見了。
這時的天還不亮,她開了盞燈,把自己屋裡的桌子找了一個遍,卻怎麼也找不到,她穿着睡衣坐在床沿上發呆。桌上的電話猛然響起,余然抬起頭,發現窗外已大亮,早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里射進來,照在她的腳邊。
她接起電話。
「您好,余小姐,我們是XX婚紗店,我們在店裡發現一枚戒指,想確認下是不是您落下的?」
余然換了身衣服,打車來到店裡,曾接待過她的女孩把一隻紅色的錦盒拿到她的跟前。
「那天我好像記得您的未婚夫拿出來過,所以覺得可能是您的。」她把東西遞到余然跟前,余然茫然不接,那女孩覺得奇怪,把盒子打開了,依然舉到她的跟前,笑着說:「您確認一下。」
盒子裡是一隻鑲了鑽的戒指,余然曾經見過,就在陸青遠向她提出結婚的那天,他曾拿出來一隻紅色的錦盒,雖然最後他又收了起來,但在他合起蓋子的一瞬間,余然看到了裡面的東西,那是一枚閃閃發亮的鑽戒。
它並不屬於余然。
在店外看到匆匆趕來的陸青遠,他沒看到余然,橫衝直撞地推門進去,但並沒有在裡面呆多久就出來了。
余然站在門外,看着滿頭大汗的陸青遠,因為奔忙而汗濕的碎發搭落在他的額前,握在門把上的手在看到余然的時候緩緩落下。
「你怎麼來了?」余然想表現得輕鬆一點,但話一出口還是帶着濃濃的鬱氣。
余然忽然點了點頭,不等陸青遠回答,便笑着說:「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和我一樣接到了他們的電話……不過我已經看過了,那並不是我們的。」她仰起臉問陸青遠:「你也看到了吧?」
青遠沒有說話,他看了余然一會,然後伸出長長的胳膊,用手在她的頭髮上摸了摸,溫和地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那天晚上,余然在洗手間裡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枚戒指。
他們的婚紗照是在海邊拍的,拍攝並不順利,因為天公不作美,從中午天空便落起了雨點。開始的時候是小雨,慢慢的,雨越來越大,拍攝不得不終止。
他們在海邊租了一間小木屋,木屋的窗戶面朝着大海。余然坐在窗下,看海面上一波接一波的浪花。她趴在窗前,頭上的白紗在風浪的吹拂下時起時落。
「真好,」她說:「如果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
陸青遠沒有說話,他站在門前,面朝着大海。屋子裡沒有開燈,屋外陰雲密布的天氣使得屋子內黑沉沉的,門前僅有的一點光線,也在他高大身影的遮擋下消失。
「陸青遠……」
陸青遠迴轉過身子,猛然發現趴在窗前的余然已經是淚流滿面。
他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原地問她:「你怎麼了?」
他的冷漠刺痛了她,但她仍然微笑,輕聲細語地問:「你愛我嗎?」
他沒有回答,遠遠地望了她很久,終於,他走了過去,輕輕地擁住她,但她要的答案他還是沒有給她。
余然在她的懷抱里閉上眼睛,嘴唇輕輕地顫動着。如果他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余然將會是另一翻打算,但她知道,他不會那樣回答,即便是騙一騙她,他也不肯。
「對不起,余然……」
「陸青遠,我不能嫁給你了。」余然打斷了他的話。她的手指輕輕撫弄着他胸前襯衣的扣子。多想就這樣將自己烙進他的心房,讓他永遠銘記在心,但她又十分明白,他的心裡已經裝不下別人。
尾聲
余然走了,留下一樣東西,也帶走了一樣東西,留下的是戒指,帶走的也是戒指。
余然曾經在陸青遠面前撒了謊,她從婚紗店裡帶走了那隻本該屬於沈棉荷的戒指,到今天她終於又還給了陸青遠。
多年後,余然在花卉市場裡看到許久不見的陸青遠。他身邊跟隨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穿着帶有民族風情的長裙,肩上搭了一條披肩。她瘦得厲害,肩膀在披肩的圍擾下更顯得單薄。陸青遠始終握着她的手。
余然想,那枚本該屬於她的戒指,大概已經戴在了她的手指上。
他們時走時停,漸行漸遠。
余然的淚水被風乾,在人來人往的市場裡,她站在路中央,目送着別人的幸福。她覺得應該高興,在這幾個人的故事裡,至少還有兩個人是幸福的。
作為配角,她曾是這個故事見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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