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長歌》收視創湖南衛視新低：是質量差了，還是觀眾變了？

編者按：本文來自「娛樂硬糖」（ID：yuleyingtang），作者 李忠利。36氪經授權轉載。原標題《芒朝失路》。

0.154！

《天盛長歌》上周五（8月24日）再次砸穿自己的收視低點，也創下湖南衛視近10年黃金檔最低收視紀錄。同一時段被重播《我的體育老師》的河北衛視力壓，淪落到吉林衛視的檔次。

由任務劇《秋收起義》所長久保持的0.177%芒果台收視低點，終於被頂配古裝大劇《天盛長歌》打破，這恐怕也算得上見證歷史的一刻。

劇集告急的同時，綜藝告急。同是上周五播出的湖南衛視重磅音綜《幻樂之城》，52城收視0.569%，開播以來持續穩定下跌中。

格格，咱們大芒朝要亡啦！急需重振朝綱，救亡圖存！

鹿晗加女友帶不動，陳坤加倪妮還是帶不動。電視劇喪了半年的湖南衛視暑期檔依然回天乏術。《甜蜜暴擊》大結局了無聲息，《流星花園》惹來群嘲無數，《天盛長歌》收視砸穿底盤。芒果台最得人心的無腦青春戀愛劇和高配古裝大劇，同時失靈。

綜藝也啞炮頻發。嘉賓、製作、宣推全部頂配的季播綜藝《幻樂之城》，變身「王菲和女兒的見面會」。節目內容自詡高級，觀眾卻看不懂也看不慣。除了家長里短的《我家那小子》，只剩下《快樂大本營》這個老家當挽尊。芒果台近30個節目製作團隊，好像都開始摸不清觀眾口味。

收視兩輛馬車盡失前蹄，芒果台霧失樓台。當年由「還珠」定鼎中原，「超女」創下盛世的大芒朝，究竟是怎麼了？是朝中有奸臣，還是天下生變化？

除了政策風向的飄忽不定之外，極致化定位年輕和娛樂的湖南衛視，一面捨不得自己辛苦培育多年的觀眾群，一面又難以在風向劇變的大勢中儘快掉頭。而回過頭來，還驚懼的發現：本以為很了解的觀眾，越來越面目模糊。

金鷹低飛

7月，2018年上半年各大衛視劇場收視情況出爐。東方衛視夢想劇場以1.115%的收視率，趕超湖南衛視金鷹獨播劇場0.939%，位列第一。

過去14年，湖南衛視黃金檔的金鷹獨播劇場一直是中國含金量最高的電視劇場。除了收視觸底的2012年，金鷹獨播劇場基本每年霸榜收視率排行。2016年金鷹獨播劇場更是包攬全國網收視前十，52城收視率前三。

過去14年間，金鷹獨播劇場收視率破3的劇有3部，破2的有27部，破1的超過100部。這是什麼概念？今年的衛視熒屏上，還沒有一部破2的電視劇出現。

王旗易位，觀眾變了，還是金鷹變了？

其實，芒果台一直在順勢而變，甚至是引領國內電視劇風潮。2005年《大長今》製造第一股韓流，湖南衛視坐穩女性第一平台；2007年《醜女無敵》《一起來看流星雨》引領「雷劇」風潮，學生群體蜂擁而至，湖南衛視綁上青春標籤；特別是2011年，一面是以《回家的誘惑》為代表的懸浮大媽劇，一面是以《宮》為代表的古裝偶像劇，輪番製造收視奇蹟。

至此，湖南衛視已經基本培育了固定的女性觀眾群和系統化的劇場運作思路：日常播出大媽劇保收視高原，暑期檔播出青春偶像劇吸引年輕觀眾，跨年重要節點播出份額不多的大型古裝劇製造收視高峰。這一策略長久保持了湖南衛視作為衛視第一霸主的地位。

2016年，危機初現。《北平無戰事》、《琅琊榜》等一系列品質劇集，讓占據市場主流的青春偶像劇和大媽劇開始被群嘲；另一面，《歡樂頌》等現實類題材崛起，古裝劇則進入機械複製自己的審美疲勞期。

湖南衛視顯然也察覺到了這種變化。試水《偽裝者》大獲成功，其後《麻雀》《獵場》《遠大前程》都是偏男性向和現實主義風格的作品，不過顯然不如其對女性劇操作熟練，敗多勝少。倒是最初無人看好的主旋律劇《人民的名義》，造就了前無古人的收視巔峰。

《人民的名義》的大爆，掩蓋了湖南衛視2017年劇集排播策略的整體頹勢。事實上，2017年金鷹獨播劇場就已經失去絕對優勢，除《人民的名義》遙遙領先外，收視率排行前十的劇僅有大媽劇《因為遇見你》和偶像化大媽劇《人間至味是清歡》。

到了2018年，芒果台的劇集危機徹底暴露。截至目前收視率最高的，還是年初楊冪主演的《談判官》——該劇當時還是被群嘲的水平，熱度、口碑都遠遜於前作《翻譯官》。

再看關鍵的暑期檔編排，黃金檔是《甜蜜暴擊》加《天盛長歌》。

要說起來也是頂配了吧？可惜鹿晗下凡演芒果台最拿手的青春戀愛劇，全無邏輯的劇情卻給觀眾一記智商暴擊。鹿晗+關曉彤的現實情侶配置，更讓本應鐵板釘釘的鹿晗粉絲收視群體都跑了。

《天盛長歌》的仆街更是標杆性的，應該發給所有片方和播出平台作為學習資料。

空有逼格卻無觀眾緣的電影咖；大女主原著改編成大男主劇情的南轅北轍操作；一堆中老年男性聚在一起叨逼叨的權謀……你就算是再有電影質感，也救不起這種缺乏節奏感和目標感的劇情，最終只能靠片方說「我們沒買收視率」挽回顏面。

周播自製劇《流星花園》幾乎動用了湖南台所有頻道資源配合宣傳，收視勉強及格卻很難說亮眼，口碑則是一地稀爛，到後來索性連被嘲諷的話題度都沒有了。

其實，相比於曾經low穿地表的「一起來看、又看、再看流星雨」，新版《流星花園》的製作水平還是高上不少，宣傳套路也基本一致。只不過，當年少年已成年，市場風向早已變，芒朝故地重遊，只能是「多情應笑我」。

如果說《甜蜜暴擊》、《新版流星花園》代表着芒果台故步自封的一面，《遠大前程》、《天盛長歌》則標誌着其轉型探索的挫折。前者的失敗，在於把貧乏期觀眾用來充飢的饅頭，當成了觀眾愛吃的蛋糕。後者的失敗，則是中秋節月餅禮盒式的，金玉其外，不管內里。

而其本質都是重作品噱頭，輕劇情質量。曾經那個大膽試水新人新題材的湖南衛視逐漸老了，轉為只相信「十拿九穩」的東西。互聯網式的數據成功學太害人，哪裡有1+1+1=3的創作定律？最終，他們都沒能算出那個收視率。

自戀之城

在劇集上缺失的創新自信，大概都被芒果台拿來用在綜藝上了。硬糖君簡直是想問一句：您這是哪來的自信？

《幻樂之城》第一期，觀眾在廣告中看節目。七個贊助商，不是湖南衛視綜藝節目之最，但已經足夠矚目。

久不下凡的王菲應該值這個錢吧？不知道，反正播到第四期，王菲把兩個女兒都叫來了，還在看完女兒表演後淚灑舞台，收視率還是降到0.5。湖南衛視的周五黃金檔，基本是廢了。

《幻樂之城》的失敗，是湘軍製作團隊自我迷戀、創新迷茫的一次集中展現。

說到創新，首先要對湖南衛視報以掌聲，因為其投入最多、創新力度也最大。但能多年走在創新前列，恰恰因為它是最早學習、借鑑海外模式的電視台。一旦獨立行走，其天馬行空不尊重創作規律的地方，就盡數露了出來。

當借鑑海外模式成為各家衛視共同的法寶，湖南衛視的優勢就不再明顯。憑藉《爸爸去哪兒》《我是歌手》穩住了後選秀時代的輝煌，但生命力更旺盛的競技真人秀《奔跑吧》《極限挑戰》卻後來居上。此時芒果台選擇回擊的作品，是日本的同類型模式《全員加速中》。

這是湖南衛視洪濤在歌手之後，第一個髮長微博推薦的節目。可惜，這個被寄於全台厚望，甚至讓浙江台一度恐慌的新項目，第一季水土不服，徹底撲街；第二季調整模式，被罵得更慘。最終，台領導張華立怒批主創，湖南衛視絕不做別人做過的節目，全員絕不允許再做第三季。

領導似乎忘了，模式引進的核心就是做別人做過的節目，這也是芒果團隊最習慣的模式，並成就了其過去的輝煌。但新的市場環境下，創新勢在必行，《幻樂之城》應運而生。

這檔融合音樂、電影、現場的全新模式，雖然也是靠洪濤音樂團隊打底的邊緣性創新，但絕對擔得起新物種的稱號。可問題是，這檔節目從一開始就在不斷突出製作者本身，放棄觀眾體驗，陷入了一種提高觀眾審美的自我賦權怪圈。

觀眾看了幾段MV製作過程，表演過關，演唱一般，劇情零碎。不吸引人也就罷了，還要反覆告訴觀眾，你剛才看到的這段表演其實很難很難。可這些跟觀眾有什麼關係？我管你難不難，我就知道難看。

這种放棄受眾需求，突出創作者風格的製作模式，在芒果台有跡可循。湖南衛視是全國唯一以製片人命名製作團隊的內容平台，許多創作者也由此陷入了一種「作者綜藝」的自戀當中。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吳夢知。這個靠寫文案知名的文藝女導演，接棒了《花兒與少年》第三季，也將節目變成了她的實驗品。併線的敘述方式，倒敘、插敘各種高級的剪輯方式圓了導演自己的夢，卻徹底結束了這檔前兩季收視頗佳的旅行真人秀。

當然，創新總會在不經意間給人驚喜，《聲臨其境》這檔不被看好的「廣播節目」，卻完成了對《演員的誕生》的逆襲，完全原創的模式最終走向了海外平台。而其成功關鍵就是尊重專業、呈現專業，這也是芒果台《歌手》等大紅節目的核心特質。

另外一個成功案例《我家那小子》，仍是引進版權節目，延續了湖南衛視一直以來的家庭情感路線，二胎、大齡男青年這樣的話題紮根於本土，也最有生命力。

歸根到底，不管創新有多難，主創首先要完成的還是走出自我搭建的「幻樂之城」，走向觀眾，回歸情感，回歸電視的客廳本質。

黃雀在後

不管電視台的霸主的是誰，他們都面臨共同的敵人——在線視頻平台。

縱然政策始終說網台標準統一，但其間的差異不言自明。視頻平台能播出的劇集、綜藝類型更加豐富，排播方式也更加靈活。而更要命的是，視頻網站吸走了人才，吸走了製作團隊。

如今，電視湘軍已經在各大視頻網站落腳，諸多熱門網劇、網綜背後，都有他們的身影。最這一季《歌手》結束後，原本傳出洪濤也要出走湖南衛視的消息。但最終洪濤還是留下了，然後有了《幻樂之城》。而同一時間，早早出走的龍丹妮，正和騰訊視頻把《創造101》搞得風生水起。

洪濤

當然，芒果台目前的30支製作團隊還是十分能打的，看看其它台的綜藝水準，很容易讓人對芒果台重拾信心，關鍵是如何在政策邊界範圍內，協調好創作者本身的訴求和觀眾情感的期許。

而在劇集方面，由於版權價格高企，先網後台的古裝大劇越來越多，毫無疑問會消解電視平台的價值。但更大的風險還在偶像劇，視頻平台的偶像劇品類豐富、各種圈層爆款頻現，對芒果台這樣的偶像劇大戶形成衝擊。主流視頻網站和湖南衛視，本質上搶的是同一群年輕女性用戶，此消彼長，在所難免。

暑期檔的「收視寒冬」已成事實，接檔《流星花園》的周播劇是《斗破蒼穹》。但走在失敗的《武動乾坤》後面，《斗破蒼穹》作為又一男頻IP，也讓人捏把冷汗。其他待播劇如《悲傷逆流成河》、《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簡直名字就帶着喪氣。芒朝中興的最大機會，恐怕還在趙麗穎主演的正午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湖南衛視今天的疲態，是每個成熟後過熟的內容機構可能都會出現的症狀：對過往的路徑依賴，核心創作者自我表達的主觀要求，主打用戶群體的年齡和需求迭代，在成功基礎上越來越保守的打法……

需要一種二次創業的勇氣，才能打破眼前的怪圈。而要說起速成的救亡之法，要不，黃金檔重播《還珠格格》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