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物質的愛情，就會堅不可摧嗎？程青冷冽書寫「城市新中產」的「盛宴」

老舍文學獎得主、作家程青攜新書《盛宴》近日做客人民文學出版社直播間，與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張莉，70後代表作家、《當代》雜誌副主編石一楓進行深入討論，主題為「沒有物質的愛情，就會堅不可摧嗎？」。現場金句頻出，直播間觀看人數眾多，討論區讀者反饋熱烈。

長篇小說《盛宴》是作家程青凝聚多年城市生活經驗與情感的心力之作。《盛宴》的故事並不複雜。陽光湖水，花園洋房，盛宴的發生之地——「沁芳園」開篇便在「我」與老公老唐的買房、入住經歷之中躍入讀者視野。而身為知識分子的「我」，即便並沒有足夠富裕，依然拼盡全力住進了這個高檔社區。於是，在鄰居黎先生與黎太太家中，教授、醫生、金融與互聯網高管、商人、藝術家等各界精英漸次出場，即便全職太太，都是名校海歸。隨着作為旁觀者的「我」與先生老唐的闖入與探詢，「沁芳園」里，流金歲月，場場歡宴，喧譁蕭索，世相人生。

飽含深情地注視生活，富有意味的文學式提煉

程青進入文壇較早，創作量豐富。關於城市生活、當代精英這一題材，她厚積了大量蕪雜、新鮮、紮實的生命材料。多年來，寫出了一系列觀察生活、體悟人生的作品：《織網的蜘蛛》《成人遊戲》《十周歲》《戀愛課》《最溫暖的寒夜》《天使》《回聲》等。

作家程青

談到新書《盛宴》的創作過程時，程青提到，這本書創作於2020年疫情期間，儘管自己並沒有直面疫情的殘酷，她仍為疫情大環境下的個體生存感到憂心，但周圍如常的生活使得程青陷入到了自我矛盾的狀態里。就在這個時候，《盛宴》反而寫得很順利。正如程青自己所說的，有時「作者的狀態跟作品的狀態經常是不吻合的」。對程青而言，寫作《盛宴》就像是「給自己心理的一針鎮定劑」，讓她能夠短暫地從現實生活中逃離出來。提起筆來，程青誠實地書寫出她所看到、所身處的中產生活最日常最真實的那個面向，帶領我們對習焉不察的庸常生活重新打量一番，從其中俯拾即是的煙火瑣細中打撈出我們各自的經驗，互為印證，然後恍然一句：原來如此。

《當代》雜誌副主編石一楓也分享了自己多年來閱讀程青作品時的感受。石一楓提到，程青「所有作品都是從生活里的感性抽出來的」。與很多先有理性思考、再進行形象化寫作的作家不同，程青往往是先有感觸，她「先從生活里發現現象」，比如發現一個人或是一群人的生活處境，再將感性的東西呈現出來，做自己的提煉與思考。石一楓還補充道，「她這個思考往往相對具體的時代性的思考，不是那種很抽象的思考」。同時，多年的寫作經驗讓程青能夠緊緊抓住小說的氣息與質感，從而成就了她對生活與時代富有意味的「文學式提煉」。

關於愛情：愛情的美好與灰暗

北京師範大學教授、批評家張莉評價「程青是一個魔術師」，在《盛宴》這部小說中，面對所謂天衣無縫的完美婚姻，程青像魔術師一樣設置難題，勾起讀者的興趣與思考，給讀者帶來了強烈的閱讀快感。張莉提到小說中的一個細節，在一次真心話大冒險遊戲中，女主角被人提問「當丈夫出軌了是否會選擇原諒」，她的回答是「他出軌了我也會原諒他」。然而事實上，當她看到丈夫脫下外套披在另一個女孩的身上時，仍然會感到不悅。這是程青關於親密關係的思考——是足夠愛，還是不夠愛才會原諒另一半的不忠行為？處於情感不同階段的人想必對此會有不一樣的回答。

張莉認為，這樣的細節表明程青的寫作是建立在真實的情感經驗之上的，她寫出了「情感關係里的毛細血管」。程青寫出了愛情的美好，同時也勇於將別人眼中愛情的灰暗寫得光明敞亮。她寫出了愛的複雜、愛的微妙、愛的精神性。

在中外文學史上，有一系列女性形象深入人心，比如《玩偶之家》中的娜拉，《傷逝》中的子君，《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幾位嘉賓不約而同地提到，看見《盛宴》中的黎太太，我們很容易聯想到她的文學「前輩」。在旁人看來，黎太太擁有完美婚姻和幸福生活，卻為何還要撕破婚姻契約，破壞表面和諧？

針對這個問題，石一楓提出了自己的理解，他認為《盛宴》中黎太太的選擇與安娜·卡列尼娜這樣的文學「前輩」略有不同，黎太太是害怕「個人的歷史終結」。石一楓補充道，「過去學術界有一個說法叫『歷史終結』，實際上說歷史終結是一個美好的圖景，你的一切問題都解決了。但是對個人來說，歷史終結是讓人恐怖的一件事，（這表明）你的生活再也沒有任何變化和發展的可能。」

程青表示，她在塑造黎太太這個人物時遵循的是更加簡單直觀的邏輯，但石一楓的理解是哲學意義上的升華。程青認為黎太太本質上是一個純真之人，無論是求學還是戀愛都非常順利，得天獨厚地擁有他人的關懷與寬容。但正是這樣的女性，最後卻選擇決絕離開。張莉認為，程青書寫的是一個「對情感特別純粹」的女性，這樣的女性未必能在生活中找到，然而在抉擇時的內心撕扯中，仍然有許多細節讓人共鳴。「每個人切入我們這個時代的情感方式不一樣，程青是在看起來波瀾不驚、看起來很完美的、華麗的袍子底下看到了那麼多虱子。」 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 黃彥文

【來源：揚子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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