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淑慧：一見鍾情 再私奔，處心積慮40年，左右周佛海一生的女人

題記：

1947年11月一天，楊淑慧跪伏在蔣介石書房裡，任誰勸也不肯起來。

三天前，她散盡家財也無力拯救的丈夫周佛海，因叛國罪名被判處死刑。為了救他，楊淑慧不惜冒着生命危險，孤注一擲，帶着唯一的希望求見蔣介石。

她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交上前，等待審判。老蔣打開信箋，瞄了一眼說：你先回去吧。

這封信是她丈夫周佛海最後的護身符！能夠讓他生，也可以令他死，全憑老蔣的一句話。

01. 根正苗紅的湘妹子

楊淑慧，湖南湘潭人，祖上讀書出仕積蓄家族財富，是當地望族。1915年，父親楊卓茂參加巴黎博覽會，一場盪氣迴腸的產品演說，令他在商界打響名號，轉而全力做起進出口貿易，舉家搬遷到遠東明珠上海。

楊卓茂開辦洋行、商場，購屋置地，生意一度涉及到酒店旅館業，後擔任上海總商會秘書一職，在十里洋場成了響噹噹的名人。

楊淑慧，是他的長女，成了名副其實的千金大小姐，進入啟明女中讀高中。她恃寵而驕，性格獨立，直率潑辣，頗具湖南妹子精髓。

1920年，《新青年》編輯部移到上海編印，法租界老漁陽里2號，是主編陳獨秀的家。

這裡經常舉辦沙龍，參與者有啟明女中教師王會悟。

楊淑慧因為家住得近，經常由王會悟帶領，參加陳獨秀等大人物的聚會。

小透明楊淑慧，對這些只有從書籍上見過名字的精神導師們，既崇拜又驚喜。

02.一見周郎誤終身

1920年夏天，王會悟再次招呼楊淑慧來到陳家相聚。

青色布袍，齊耳的學生式短髮，襯托她圓圓的臉蛋上，一股湘妹子的嬌憨與靈動。

在圍繞着陳獨秀的來賓中，一個面目清朗的年輕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穿着一身質地較差，又有些污濁的白色西裝，像是風塵僕僕遠道而來的旅客。

王會悟從楊淑慧目不轉睛的關注中，覺察到了少女心思，不由抿嘴一笑，告訴她：

「他叫周佛海，你的同鄉人。在日本鹿兒島第七高等學校留學，暑假回國探親，但是交通中斷，滯留上海。他可是陳先生的愛將。」

從此這位剛柔激進、憨厚靈活、強悍細膩的辣妹子，就此為了眼前的男人，誤了終身。

楊淑慧後來對人說：

「世界上假若真有所謂一見鍾情的話，那正是針對我與周佛海的情愛說的。 」

03. 少懷大志，他日必成大器

周佛海（原名周福海）祖籍湖南，父親周夔九為清末舉人，在長子12歲時遭歹人殘害。

母親馬翠珍和周佛海姊妹3人，回到沅陵縣涼水井鎮窩溪村，用僅有的120塊銀圓，購買了8畝水田，艱難地將子女拉扯長大。

周佛海從讀書識字起，就展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曾書寫下如此豪氣的詩作：

莫道書生盡無能，面壁十載貯經綸。南陽諸葛隆中臥，笑將天下劃三分。

驚喜連連的塾師眉批道「少懷大志，他日必成大器。」

在鄉下讀完私塾後，用3年時間從小學、初中，讀到高中，為幫受冤屈的同學打抱不平，觸犯了校規，被開除。在母親的強勢要求下，迎娶了大三歲的，私塾老師的侄女鄭妹為妻，相繼生下一兒一女。

1917年夏天，由同鄉集資，相助他出國勤工儉學。從上海的黃埔港乘船去了日本，輕而易舉考入鹿兒島第七高等學校。

4.腳踏兩隻船

自從認識了楊淑慧後，周佛海也不急着回鄉探親了，用暑假剩餘的時間，留在上海，與這位富家小姐談起了濃情蜜意的戀愛。似乎也忘記了家中妻子兒女。

暑假臨近結束的那天，終於道別：將乘坐明晨的輪船返回日本。

他從背包中，掏出一本自己的書相贈，楊淑慧眼圈紅的差點湧出淚來，事先沒有準備，匆忙之間，她摘下手指上的一枚紅寶石戒指，送給周佛海，寄託相思。

兩個年輕人，就此分開，初涉情事的楊淑慧從此心中有了痴戀的情思。

可周佛海在日本，卻愛上另一個女子。年方17歲的富家少女竹下玉子。因學校毗鄰，玉子被周佛海的才華所深深吸引，早已相中了這位英俊瀟灑的聰慧的中國留學生。

因雙方地位的懸殊，貴榮的竹下家族堅決阻止兩人的交往，怯弱的玉子不得不忍痛與他含淚分手。自不量力的周佛海，孤身前往竹下府邸理論，遭受到嚴厲的人格羞辱，最後被玉子哥哥用槍管抵着腦袋，轟了出去。

倍受打擊的周佛海，書也不讀了，文章也不寫了，日夜酗酒消沉，終於入不敷出身無分文，無奈之下翻出楊淑慧送給他的那枚寶石戒指，打算將它賣了換酒錢。

正巧此刻，郵差送來上海的書信，是楊淑慧的親筆，周佛海一瞬間驚醒，仿佛溺水之人抓到的那根稻草，急忙給楊淑慧回了一封情深意濃的信。

強勢寡母養大的男孩子，延續了二十年俯首帖耳的順從（包括娶年長三歲的妻子），在他弱小的還沒有足夠能力反抗的時候，萌生了些許自我意識的覺醒，第一次勇敢的抗爭，自然是一敗塗地。

在他失望，乃至懷疑自己的時候，楊淑慧的出現，帶給他一種潑辣強勢猶如母親懷抱一般的溫暖，使他重新又龜縮回精神依賴里去了。

5.為愛私奔

1921年7月，周佛海回到上海，向楊淑慧求婚。她驚喜之餘，還矜持地回復要遵循父親的意見。周佛海前往楊家提親，楊卓茂對此刻意氣風發一表人才的年輕人，甚是滿意，點頭應允。

為與楊淑慧結婚，周佛海給湖南老家的原配妻子鄭妹寫了一封休書。

母親馬翠珍大發雷霆，拒絕兒子的休妻決定，讓鄭妹自始至終住在周家。她通過一位鄉人傳話給兒子：鄭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楊家姑娘想進周家，只能做妾！

這位鄉人有意無意將消息捅了出去，就在周楊二人訂婚前夕，上海的八卦小報刊登一則新聞：商會秘書，洋行大亨楊卓茂家的女公子，所嫁之青年才俊，在湖南老家早有妻室，楊公嫁女竟為做妾！

楊卓茂看到新聞肺都氣炸了，立即取消訂婚，退婚分手，女兒不從，便被關在家中軟禁。

第三天的早晨，周佛海心灰意冷地，拎着行李準備乘船返回日本時，竟看見楊淑慧在等着他。原來，她趁着深夜，買通傭人從家裡翻越窗戶圍牆，逃了出來，知道周佛海的行程計劃，直奔碼頭，一直等到天亮，等到他出現。

周佛海那一刻，仿佛又活了過來，是楊淑慧給了他重生的希望光芒，給了他從深淵爬上來的指引方向。

6.有情難以飲水飽

兩個私奔的年輕人，在日本的生活是非常拮据的。

起初他們分開居住，周佛海每月有72元留學生活費，給楊淑慧租了25元的房租，每天吃飯都不敢花錢。楊淑慧看在眼裡，心疼他的身體，決定省下25元房租。

在旅日留學生的見證下，沒有正式的婚禮儀式，20歲的楊淑慧搬過去與周佛海同居，成為周太太，她僅僅要了丈夫一句承諾：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絕不負你！

由於周佛海被日本警方列入黑名單，他在日本的學習生活受到嚴密監控，也無法再通過給國內寫文章賺取稿費。

曾經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如今為了他洗衣做飯，養雞餵鴨，不僅吃的粗茶淡飯，而且還要時刻躲避特務的盤查拷問，日夜擔驚受怕。

到1922年10月，楊淑慧生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周幼海時，因沒錢去醫院，只得求助房東太太幫忙接生，又因為難產險些喪命。沒錢請傭人，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的楊淑慧，產後第四天就起來做飯，可見當時的艱苦。

然而苦難不僅僅如此，周佛海的敏感身份，使得妻兒陷入危機四伏。

轉年夏季的一天，楊淑慧外出買菜，幼海獨自在家睡覺，當她返回家中時，發現房間裡有火光。她瘋了一般衝進屋子，把哇哇大哭的兒子搶救出來，如果晚回來幾分鐘，家就要燒沒了，孩子也會葬身火海。

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聯繫到最近受到的威脅，周佛海斷定是有人在故意恐嚇他。從那之後，他為了妻兒的性命，也為了自己的前途，他與當初的信仰漸行漸遠。

可以說楊淑慧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的靈魂他的命。縱使後來周佛海花心好色，出軌成性情人一堆，他始終沒有放棄楊淑慧。

以周佛海回國後退黨，投靠蔣介石，又當漢奸的一路走來，他有足夠的理由和資本拋棄楊淑慧。離婚，他們連正式婚禮都沒有，甚至惡毒一點，製造點小意外，讓她失去性命也是人不知鬼不覺。

但他沒有！

不是楊淑慧離不開周佛海，而是周佛海離不開楊淑慧。

7.縱觀周佛海一生，貪財好色

貪財說得好聽也是為妻兒能過上富庶的生活。據資料講，到 1944 年，周佛海光金條就有750多條，每條重10 兩。而好色，在潑辣尖銳的湘妹子楊淑慧眼中，應該是無可饒恕的行為。

可偏偏楊淑慧沒有因此離開周佛海，而是不離不棄地守護，甚至在他面臨生命危險時，兩次捨命相救。

這不得不令人思考什麼原因令能夠為愛私奔的楊淑慧，面對周佛海一次次感情上的背叛，竟然能夠相守到老？

周佛海投靠蔣介石之後，位高權重，開始外遇出軌養情人，越劇演員嚴似柳、下屬妻子孔艷梅、女特務李玉英、陳良英……陳曼秋、胡月娟、名伶筱玲紅，還有生下私生女的日本護士金田幸子……

楊淑慧性格剛強，潑辣兇悍，第一次抓到周佛海出軌，自然是鬧得腥風血雨，雞犬不寧，但她依然留在周佛海身邊，塑造相夫教子，理財治家的賢內助形象。

不僅如此，周佛海每次出行，衣服用品，文件信函，都由其為之收拾打理，他的行蹤舉動，每一件事都在楊淑慧掌控之中，周佛海貪的每分錢，最後都到了楊淑慧手中。

楊淑慧抓出軌，打小三，表面上看起來是為了維護婚姻，捍衛正室的地位，實際上是以周太太的身份，監控着他的一舉一動。

同時，周佛海越發依賴楊淑慧，不僅生活工作上依賴，連精神心理也是離不開。

8.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1937年日軍進逼上海，周佛海讓楊淑慧帶兒女，回老家湖南避難。次年，周佛海隨汪精衛投敵，成為第3號大漢奸，楊淑慧氣惱之極，寫信電話咒罵周佛海的背叛行為，為與之斷絕關係，她帶着兒子周幼海遷居香港。

日本人將周幼海送到日本去讀書，扣押做人質，楊淑慧回到上海，留在丈夫身邊，她與周佛海周旋，以日常抓小三的潑婦形象，貼身緊逼，掌控着財政大權。

最刺激的是「筱玲紅」事件。

周佛海在吳四寶家的堂會上，看中名伶筱玲紅，銀行家孫曜東，心領神會將筱玲紅買來送給周佛海做了外室，後生了一個女兒。

楊淑慧得知後不僅將筱玲紅打得鼻青臉腫，也叫來許多人拎了馬桶到孫家大打出手，將孫曜東潑得滿身糞汁，狼狽不堪。

周佛海將筱玲紅東躲西藏，最後不得已將她藏到汪偽經濟軍事顧問，日本人岡田家中。楊淑慧可不是吃素的，硬闖崗哨，發起飆來不計後果。

周佛海對其懼怕三分，無可奈何。他在日記中寫道: 「 盛氣之下， 對淑慧甚為失言，愧悔無已。」

其實說起來楊淑慧，給世人留下的印象是「大漢奸之妻」，但她與汪精衛妻子陳璧君截然不同。

陳璧君擔任要職，實打實做過傷害國家民族的賣國行為，而楊淑慧並沒有。

兒子周幼海，在她眼皮底下成為地下黨，為蘇北購買運送藥品武器，她會假裝看不見，並拿出數百兩黃金相助。為兒子兒媳的敵後工作打掩護。

她會救丈夫，變賣家產，四處活動，最後還得手捧丹書鐵券，跪求蔣介石開恩，收回周佛海死刑判決，改判無期。

但，幾個月之後，周佛海因心臟病復發，在監獄中病逝。楊淑慧從上海趕到南京，領取丈夫的遺體安葬在永安墓園。

據說在整個葬禮上，她一滴淚也沒有留下，或許對這個男人，這份感情早已心死如灰，安葬了他，也是完成了自己一項工作而已。

新中國成立後，楊淑慧早已家財散盡，孤居在百貨公司大樓上一處昏暗的小房子裡，不久因病去世，僅僅五十多歲。

作者的話：

此文只聊風月。

世人皆知，楊淑慧是私奔同居打小三的彪悍潑婦，也是貪財無度賣國求榮的漢奸妻，可我在閱讀了以下資料後，對她的歷史定義有了一些疑問：楊淑慧的一生，值嗎？

我想，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她離開人世的最後時刻，戴上了那枚紅寶石戒指。

御劍江湖載酒行，美人如玉翩若鴻。

愛恨情仇功與過，留與後人自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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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周佛海的貪色人生》《周佛海日記》《給楊淑慧一個公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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