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李商隱 最懂風與月

說起詩歌，就不得不說唐詩，我認為從有文字以來，唐詩絕對是文化藝術領域中精品中的精品，「戰鬥機」般的存在。那麼說起唐詩，我們肯定就知道李白、杜甫、王維、白居易、李商隱等等這些詩人。

唐朝初期的詩歌沿襲了六朝的浪漫風味，一股子人間仙境、明月天山、燒烤啤酒、風流浪漫的故事，比如李白。當然也有那些憂國憂民，滿肚子思家思國思社稷的有責任有擔當的男兒，比如老杜（杜甫）。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晚唐的詩非常靡麗，就是那種感覺比浪漫還過分的小情調，愛恨情仇，死去活來的感覺。不過，這種靡麗裡面有一種大唐盛世延續下來的色彩感，與大唐盛世的處理方式又不一樣。晚唐詩歌已經把華麗錯綜複雜地變成好像鏈接不起來的破碎畫面。

詩人

隨着年齡的增長，最開始喜歡李白的那種浪漫主義的情懷，慢慢的更加關注杜甫的那種家國情懷，人逐漸變得成熟起來，再往後就開始理解李商隱的那種爛漫的私情，也就是那種人生的「小我」意識，感慨人生的微妙。

李商隱寫過很多無題的詩，也許是歷史上寫無題最多的一位文藝愛好者。而且每一首無題都會發出很多哀嘆，他這種哀傷的感覺似乎都是源於個人生命的幻滅，可以說也是一種無奈。感嘆大時代的沒落，自己又無力挽回，同時對過去那些華麗的美又有很多的眷戀。類似十九世紀西方所說的「頹廢文學」。

我相信喜歡李商隱的人，通常是因為李商隱的詩，讓我們的私情可以得到部分的滿足於疏解。我們人活着好像就是為了愛而活，為了情而活。不管是什麼愛什麼情，總是讓我們永遠琢磨不透，卻又永遠離不開那種感覺。而李商隱在詩里經常會描述很多關於愛恨情仇的故事。「相見時難別亦難」，這麼通俗的句子，卻道出了我們人類最難的事情。見也難，不見更難，這麼糾結的感受，李商隱几個字就概括出來。

在過去，李商隱的私情詩被稱為艷情詩，似乎是貶低的意思，畢竟在中國傳統的文化里屬於低俗一類。他的很多艷情詩，似乎是在講述與一位美人的愛情故事，但是故事的主角我們卻不知道是誰。有人說他和女道士談戀愛，也有人說他和宮女談戀愛，甚至有人揣測他是在和自己的小姨子偷情。

李商隱在詩里通常會用很多意象，大多數是黃昏、夕陽、殘花敗柳之類的。今天人們依然對李商隱詩中所描述的對象感興趣，也一直在考證。其實，真的有那麼重要嗎？象徵主義最了不起的地方，是它描述的不只是狹隘的情感，而是可能讓我們在不經意間有所感受。

也許古代文人都比較浪漫或許多情，好像只有李白那種感覺仙風道骨的不羈才子才不屑於表達什麼愛恨情仇。而李商隱在情愛這方面，絕對是高級版是存在，不僅才華橫溢，而且浪漫多情。其中，最美的一首詩就是《春雨》。這是一首標準的情詩，和他的其他詩一樣，我們依然不知道對象是誰，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完全一副神秘的愛情的樣子。

悵臥新春白袷衣，白門寥落意多違。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遠路應悲春晼晚，殘霄猶得夢依稀。玉璫緘札何由達，萬里雲羅一雁飛。

過去「白門」是指男歡女愛的地方，而「白門寥落」就是曾經歡會過的地方，現在已經冷冷清清，那人已經不在。第二句是我認為在唐詩裡面描寫有關愛情感傷之類最美的一句：「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這句詩，你如果慢慢去體會欣賞，就會感覺美的不要不要的。「紅」是熱情，而「冷」是完全相反的感覺。在「紅樓」這個非常神秘的地方，隔着雨簾相望。雖然近在咫尺，卻好像遠隔千里，沒有辦法到達對方的面前。可是相望怎麼會冷？這就是李商隱的高明之處。他能用非常巧妙的字眼把人生情愛特別細膩的表達出來。

「遠路應悲春晼晚」，路很遠，也許是漸行漸遠，也許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他自己面對一些事物的幻想罷了。李商隱的詩本來就很神秘，或許他的愛情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樣子。「殘霄猶得夢依稀」，天快亮了，夢依稀還在。『玉璫緘札何由達，萬里雲羅一雁飛』，玉的墜飾與一封信怎麼寄去呢？可能只有大雁可以完成這個任務。

李商隱寫過很多類似的詩歌，描寫的意境都差不多，感覺嚮往完美的愛情，通常又有很多遺憾。千年以來，這何嘗不是我們所有人對完美愛情的感覺。他把滄海、明月、珍珠、夕陽、等等都打碎，再重新組合， 然後就產生了這麼獨特的美學感覺。

我常常想，我們難道都是那麼多情嗎？人的一生到底可以愛多少人？在不同時期，不同年齡階段是不是愛的對象也會發生變化？年少時的山盟海誓真的可以堅持一輩子嗎？面對誘惑或者更美的事物，我們會轉移注意力嗎？這可能是我們一輩子都不會想通的。就如同，我們一直猜透不了李商隱與他的詩一樣。他到底是浪漫多情的「渣男」？還是喜歡自作多情的幻想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