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漂泊故事（15-12）——我要的只是快樂

文/書蟲

自從我知道林格有喜歡的人後，我就刻意和林格保持距離。林格叫我去跑步的時候，我都會帶上趙雲凱。趙雲凱不去，我也不去，趙雲凱去，我才去。對此，林格也沒有說什麼。趙雲凱要帶上王萍，否則他就不和我去跑步。我只好同意趙雲凱同意帶上王萍，忍不住吐槽要不是因為林格我才不帶趙雲凱。結果，趙雲凱和王萍在前面跑，我和林格在後面跑。我的如意算盤黃了，沒別的選擇，我只能和林格一起跑。

誰也沒想到，我竟然堅持到測驗體育跑步那天。林格是體育特長生，需要到提前體育考點參加體育考試，不過體育特長生的體育考點不在當地而是在省里。林格提前退出，只剩我們三個人一起風雨無阻跑步。

自從我和王萍調換位置後，我和林格的溝通交流明顯的比之前少了許多。不過，我也不期望我和林格會有什麼。自從我知道他喜歡班裡的一個女生之後，我們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樣在一起玩耍嬉戲，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狀態。我不知道是我把林格拋棄，還是林格把我拋棄。準確地說，我們從未發生過什麼，卻像我們互相拋棄了一樣。

林格成了體育生，他上午在班裡上課，下午在籃球場訓練，相當於半天訓練半天學習文化課。考試越來越多，學習節奏越來越快，最關鍵的就是最後三個月的衝刺時間。天也跟着熱起來了。同學們紛紛拿出去年夏天的扇子，班主任見狀告誡我們心靜自然涼。

那天下午，天好像要下大雨，陰沉沉的，眼看天就要掉在地上，撞地上一個大窟窿。王萍擔憂地說也不知道林格有沒有帶雨傘。我打開抽屜看了一眼雨傘，沒有思索拿起傘就往外走。我遠遠看見林格在打籃球，着急忙慌地跑過去，喊了一聲林格。林格看見我，走過來，問我什麼事。雖然林格臉上掛着欣喜的笑容，但他說話的語氣讓我有點不舒服，好像我沒有事就不能找他。我正想怎麼把雨傘給他，忽然見到一個女生喊林格，林格笑着問她怎麼了，語氣完全和我剛才的語氣不一樣，他對這個女生說話特別溫柔。

我看見那個女生手裡的雨傘，趕緊把手裡的傘藏在身後，不讓他們看見。她笑着說給你送把傘，小心一會兒下雨淋成落湯雞。林格笑着對那個女生說了聲謝謝，女生和林格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也對，換成任何一個男生都不會拒絕，都會喜歡那樣的女生，美麗大方，氣質非凡，如果學習再優異，那更是萬里挑一。

林格和那個女生說了幾句話，忽然想起我，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我笑了笑說沒什麼。說完，我就走了。那一刻，我感覺有把刀子在挖我的心，萬箭穿心。我轉身離開的時候，灰色的天好像就要朝我砸來，我多麼希望老天爺能把我砸暈砸蒙砸的暈頭轉向，這樣我就以為我剛才看到的不是真的，聽到的不是真的。我沒多遠，天就下起大雨，大雨說下就下，嘩嘩啦啦，像是明白我的處境和心情。我沒有打開雨傘，而是淋着雨跑了。我分不清淚水雨水，只是我不敢大聲哭，只能任憑雨水淹沒我的眼淚。我成了聾子，瞎子，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我只有往前跑，不停地往前跑，我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兒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哪個方向。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跑到了女廁所，我躲在女廁所想要像外面的大雨一樣痛哭流涕，大哭一場，可是我不敢哭出聲，更不能哭出聲，我咬着手臂，不讓自己發出一聲。我淋了個落湯雞，宿舍也回不去，教室也回不去。我手中拿的傘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可能是我跑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丟了就丟了，反正那把傘我也是要送人的，這下也不用送人，也不用擔心送人人家不要。

大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下了大約半小時就停了。我擰了擰身上的衣服就往教室走。我走到教室的時候林格已經坐在座位上。他滿臉驚訝地問我去哪兒了，怎麼喊我都不聽，一直往前跑。我說我去了女衛生間。林格說你跑什麼跑，下那麼大的雨亂跑什麼，我說給你傘，轉身你就不見了，也不聽人把話說完。你說你當時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明知道會下雨，明知道會下那麼大雨，你還往外跑，這下淋濕了，淋透了，再來個感冒，你是不是就高興了，稱心如意了。我不說話，一想起林格和那個女生說話語氣那麼溫柔，我就心裡難受，眼淚就流出來了。林格氣憤地說你跑的可真是快啊，之前我怎麼發現你這麼能跑，怎麼沒發現你溜的比兔子還快，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說你之前是不是都是裝的，裝跑不動，裝跑不快，沒想到你裝的那麼像。

我再也忍不住大吼一聲，我的事不用你管，用不着你教訓我。說完，我轉身坐好。林格知道我哭了，從後面遞給我紙巾，我才不接受他的好意。誰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他說我是裝的，我現在哭也是裝的，幹嘛還來惹我。林格拽了拽我的衣服，我坐在座位上不理他。林格只好把紙巾扔到我座位上，我把他的紙巾又扔到他桌子上，他又扔回來，這次我直接扔到地上的垃圾袋裡。現在他才知道做這些，想讓我原諒他，沒門！我暗自發誓，我再也不會理他，再也不會關心他。好心當成驢肝肺，世上怎麼會有他這樣的人，還好今天讓我有機會看清他的真實面目，可恨可惡可憎。今天我算是領教他面上一套背地一套，典型的言行不一。

王萍從後面推了推我，小聲說婷婷我陪你回宿舍吧，你衣服都濕了，容易發燒感冒。我說不用了，一會兒就幹了。下課，王萍就帶我回宿舍換衣服。回教室的路上，王萍說你回去吃點預防感冒藥，你也不用買了，我那有感冒藥。我說了聲謝謝。

回去的時候，林格坐在座位上，見我和王萍回來，也沒再說什麼。王萍把預防感冒藥遞給我，我吃了，說了聲謝謝。王萍沒再說什麼。可能下雨緣故，林格也沒繼續去訓練，一直到晚自習結束。林格沒有問我而是喊趙雲凱去不去跑步，趙雲凱說去。他們三個人都去，只有我不去。王萍和趙雲凱說我不去，他們誰都不去了。我不好掃大家的面子，只好硬着頭皮去了。王萍和趙雲凱兩人好像故意躲開，只剩我和林格兩個人。

我一看就剩我兩，就跑快點，和林格拉開距離。我怎麼可能跑得過一個體育生，林格輕而易舉就追上了我。林格說你當時找我什麼事，我說沒事兒。林格說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別跑，被勉強自己。我沒好氣地說，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想跑步就跑步，我想幹嘛就幹嘛，用不着你在旁邊指手畫腳，說三道四。林格說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我說你不用說了，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林格喜悅地說你終於知道我的意思了。我說我是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心裡很得意，是不是很開心。

林格說你這話什麼意思。我說什麼意思你心裡知道不用問我。林格拉住我的手臂說，趙婷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哪裡惹你不高興了，是說錯話還是做錯事兒了。我說沒意思，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冷冷地看着林格握着我手臂的手，林格慢慢放開。

我把林格扔下，自己一個人往教室走。林格叫住我說，趙婷，你是不是傻。我轉回身說你不是總說我是大傻瓜嗎，我現在終於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傻。說完我就跑了，跑着跑着就淚流滿面。第二天，我就沒再見林格，一整天沒有見到他。一連好幾天，王格都沒有出現。趙雲凱和王萍知道我和林格正在鬧矛盾，兩人誰也不敢在我面前提林格。我不知道由於這一件小事造成我和林格各自賭氣，誰也不理誰，誰也不服軟。

後來，我才知道林格受傷了，還好受傷不太嚴重，在家休息半個月才回來上課。林格又瘦了一圈，好像又不愛說話了，仿佛回到之前我和他剛認識的那段時光。王萍也不再和林格說說笑笑，趙雲凱也不怎麼往教室後面來了。我總感覺我們之間好像每個人都扭着一股勁兒，怎麼解也解不開，怎麼在一起都覺得彆扭，說不出的彆扭，不在一起也彆扭，說不出的彆扭。

既然四個人在一起誰都不舒服，索性就不在一起。大家都在暗中較勁比賽學習。我還堅持每天晚上跑步，不過是我一個人。我不叫林格，也不叫趙雲凱，更不叫王萍。有時我會想如果林格不告訴我他喜歡班上的一個女生，我們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尷尬的局面，成了個死結，怎麼解都解不開了，既不能像以前那樣做好朋友，又不能像以前那樣做同桌，我感覺我和林格，王萍，趙雲凱之間的關係好像成了四不像，什麼都不像，又什麼都像。

林格是個文武雙全的人，之前我總覺得世上不存在這樣的人，即使存在也是小說里的人物，哪有這麼十全十美的人。可林格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我對林格也慢慢釋懷，不再對他有那麼多的恨，對他的反而是愛，愛越來越多，越來越滿。只是，我不知道怎麼表達我對他的愛，也不知道如何和他相處，更不知道如何打破現在的困境，還能像以前那樣說說笑笑，嘻嘻哈哈。雖然我這樣想，但我知道我們可能回不去了，想回也回不去了。因為，林格喜歡的已經另有其人，他不喜歡我，不管我怎麼努力都是白費。

就算林格不走體育特長生，他在我班裡的學習成績也是名列前茅，有好幾次都是班裡第一名。我感覺林格從我和他鬧矛盾以後，他就變了，變的愛學習，變的學習態度端正，變的讓人大吃一驚，潛力越來越大，未來前途不容小覷。林格成了班主任重點關照對象，也成了班主任眼裡的苗子。

班主任把林格的座位調到了教室中間位置的第三排，這下我離他真的遠了，遠的我和他說一句話都是難的。大家都不明白林格學習成績那麼好，還為什麼選擇體育特長生。我知道為什麼，我知道林格的夢想是什麼。我相信林格一定會實現他的夢想，一定會的，我對他有信心，足夠的信心。

班主任找我談了一次話，他希望我選擇復讀，來年選考文科，他說如果我考文科，一定會考的比這個好，不知要好多少倍，有可能考上名牌大學。我知道班主任的好意，可我真的覺得自己力不從心，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次不管我考上什麼的大學，只要我能考上我就上，要是我考不上我就認命了。我知道自己的命不好，超級不好，可能命里我的文化水平就不高。我媽曾經找過兩三個算卦先生算過我的生辰八字，他們都說我的命不好，要是晚出生兩三個小時，我的命就會比目前好一百倍，做什麼都會順，上學，婚姻，工作。就因為我早出生我的一切都不順，說我學歷不會太高，能考上大學就已經是燒高香，婚姻也是兩次婚姻的命，工作更不會有什麼大的發展，不會有什麼宏偉前途。我媽花了高價錢讓這些算命先生破解我不好的命運。可我不相信他們說的話，我覺得他們說都是一派胡言，都是糊弄人的。

直到我去北京工作的時候，我不得不相信那些算卦先生說的都是對的，不管是我的求學之路，婚姻之路，工作之路，它們都是布滿挫折，困難重重。

即使這樣，我也不肯輕言放棄，就算到了最後一刻，我也不會認輸。我這個人哪兒都不好，唯一一點就是不肯認輸，用林格的一句話說一根筋，林格說他也是一根筋，認準了就不回頭，決不回頭。他說就因為這點他才和我做朋友，才願意和我做真心朋友。我有時候開玩笑總是不分場合地點更不分林格的心情好壞。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說林格將來要是我落魄了，你見到我落魄的樣子，你還會認我嗎。林格就會笑着彈我一個額頭說，有我在呢，怎麼會讓你流落街頭，怎麼會讓你落魄呢，有我一口喝的就有你一口吃的，有我一口稀的就有你一稠的，你先吃好的，吃剩下的再給我。我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我說林格我們拜把子吧，當一輩子的好兄弟。林格想了想說拜什麼拜，你還不相信我，我說到做到。我當時感動的熱淚盈眶，一塌糊塗。這是我聽過最動聽的情話，後來再沒有一個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這句話讓我記了好久好久，每當我工作不順，生活不順，我都會想起這句話，就會想起林格，就會想起如果林格知道我現在過的不好，他會不會為我難過，會不會擔心我，會不會保護我。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把林格想的太好了，還是想的過於完美。反正一想起他，我就想起他說的這句話，一想起這句話我就淚流滿面。我真的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在夢裡哭過，笑過，愛過，恨過，怨過。總之，我的所有情感全在這個時候付出了，付出的一乾二淨，一滴不剩。我總說青春太苦澀太迷惘也太脆弱，可不，我的青春就是這個樣子，輕輕一碰就碎了，就像玻璃一樣輕輕摔到地上就碎成玻璃渣。玻璃渣能扎疼手，能扎出血，更能扎傷心，扎的一個血窟窿一個血窟窿，鮮血淋漓。

我又恢復以前那樣一個人的日子，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宿舍一個人跑步一個人學習，一個人寫英語日記。也是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和林格說過一句話，一句話也沒有，甚至連一句再見都沒說。我覺得自己欠他一聲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他，即使他有了喜歡的人，即使他喜歡的是別人不是我，我也應該為他高興，也應該默默祝福他。可那時候太小，太年輕，嫉妒心太強，心也太強太傲，以致自己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

高考完，我們就沒有再見面。我知道就算我們見面我們也不知道說什麼。臨高考的前三天，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發起高燒，參加高考的時候都是暈暈乎乎的，還好語文正常發揮，考了年級第一，可惜我在我們學校語文是狀元，可在我們縣城不是語文狀元，如果我是省里的語文狀元，可能我的命運就會改寫。

高考那兩天，也把我爸媽嚇壞了，生怕我在考場出個什麼意外。大家都不知道我高考的時候生病發高燒，所以誰也不知道這事。林格也不知道。高考完，我就住進了縣城醫院，不知道怎麼就得了鼻炎，無法正常呼吸，醫生說需要動手術。我沒有回去搬東西，是我妹妹去的。事後，我妹妹說有個男生幫我整理的東西。我問她叫什麼，她說叫好像叫林什麼，她沒有記住名字。她說那人問她我怎麼沒有回學校，我妹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他沒有說話。我妹說他一直說我是個好女孩兒，將來誰娶了我誰有福氣，也不知道誰有那麼大的福氣娶到我。

我讓我妹幫我找出那個英文日記本，找了好久她也沒找到。我又找了一遍也沒找到。我妹問我那個本子是什麼怎麼那麼重要，都高考完了，除了高考成績重要還有什麼重要的。我在找那個日記本時，找到了林格送給我的那個手摺的紙扇子，我沒想到竟然還能找出來。我還找到趙雲凱送我的那把扇子，他本來是要送李小白的，結果送給了我。我又找，找到一封未拆開的信，純白色的信封，上面一看字跡我就知道是誰寫的，上面寫的趙婷親啟。我打開信封上面寫着林格，手機號，家庭住址，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說不完的話，你願意聽嗎，願意當我最忠實的聽眾嗎，我願意當你的保護傘，一生一世保護你，給你講笑話逗你開心，給你溫暖，給你月季花。我知道你最喜歡月季花，我準備將來種一院子的月季花，只給你一個人種。答應我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會一直記得你，我會一直等你的電話。對了，你不是要去北京上大學嗎，我也要去北京上大學，和你一個城市，這樣我就能經常去看你，經常見到你，我們就能一起看月亮，我教你打籃球好嗎，我一定要教會你打籃球，我相信你一定會愛上籃球，一定會喜歡上打籃球。因為你不知道打籃球的時候也需要溫柔，你對籃球溫柔，籃球也對你溫柔。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起你，想起溫柔的你，想起你的好，想起你的笑，想起你死不講理的樣子，那個時候你完全發揮了你一根筋的特質，我喜歡你的一根筋，你不知道現在一根筋的人太少太少了。對了，我的QQ號是，還有我的QQ電子郵箱，記得給我回信。不過，我還是喜歡你給我寫紙質的信，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它保存好，一直保存到老。雖然我們相處時間很短，卻讓我覺得活了好久好久，有一萬年那麼久。我想起劉德華唱的那首《愛你一萬年》，要是你在就好了，我要給你唱個夠，不管你想不想聽，願不願聽，我都要給你唱，直到你聽煩聽厭聽膩聽夠為止。我相信你一定會愛上我的歌聲，一定不會聽煩聽厭聽膩聽夠。

我妹見我哭的稀里嘩啦，拿過去看了一遍說，天吶，姐，這個人喜歡你啊。我哭着說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喜歡我。我妹說你是不是傻，這都看不出來，他在說愛你一萬年。我妹不停地說我傻，看着我就像看着外星人一樣說，寫信的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幫我給你搬東西的那個人，是不是他。我點了點頭。我妹說我說呢他怎麼會那麼好心幫我，別人都沒幫，只有他主動上前幫我。我還說要拉着他吃飯，他拒絕了。要是你不翻這些東西，恐怕就看不到這封信了。他肯定早就寫好了這封信，估計就是趁着收拾的東西的時候放進去的。還好，你翻了這些東西，要是不翻，你就看不到了。他為什麼不讓我把信直接交給你呢。我妹自言自語地說，說真搞不明白你們。

我沒有給林格回信，因為我知道我考的並不好。報考大學志願的時候，我也沒去學校。我考的實在太爛了，我覺得都對不起我自己的努力。還是班主任給我打的電話，班主任看我這個情況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建議我別報太好的學校，選專業就選自己擅長的，班主任建議我選擇和語文相關的專業。選來選去，最後我選的漢語言文學，也不知道以後這個專業好不好就業，不過這已經不是我能考慮的範圍，我擔心的應該是能不能過報考學校的分數線。如果過不了，這個專業也學不了。

從那以後，我就和班裡的同學斷了聯繫，任何人都沒聯繫。所幸的是，我被破格錄取了，不過大學不在北京，而是地方性的一個小三線城市。雖然我的整體成績不好，但是我的語文成績確實不錯。儘管我收到錄取通知書，但我還是不敢和班裡的任何人聯繫。

同學會我也一次沒參加，我就這樣和大家斷了聯繫，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兒，在幹什麼。不過，應該也沒人關心，除了林格他們。大二夏天放暑假，我找了一份兼職，工作地點是在北京。我去了北京心裡就難過，莫名的難過，因為這個城市是我夢寐以求想要紮根的城市，我的所有夢想都和北京有關。北京對我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地方，因為這裡還有一個人，這個人是我魂牽夢縈的人，做夢不知道夢到多少次的人，也是我最愛的一個人。我深知，我再也不會喜歡任何一個人，再也不會愛上一個人。

上班一個星期後，我在那裡碰見了一個熟人，就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遇到了王萍。王萍說她沒有接到錄取通知書，就外出打工了。我問她有沒有和班裡的人聯繫，她開始吞吞吐吐，後來才說她去參加過一次同學會，再也沒去過。她知道我想要問什麼，她說你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吧。我說趙雲凱他怎麼樣了。她低下頭擺弄着衣角說他考上大學了，選的醫學類的專業，出來以後是醫生。我說其他人呢，王萍知道我問的誰。她說你想問的是林格吧，林格考上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不過上的是體育類的學校。李小白也考上了大學，不過考的是專科，聽說學的是會計。韓飛考上大學但是沒上，他去當兵了，好像是去新疆當兵。王萍問我怎麼樣了，我給她說了一下我的大概情況。

王萍和我感慨短短兩年之內就已物是人非，除了這些，我們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似乎又沒有話可說。我說小萍萍這兩年你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吧，我都不敢認你了。王萍說我也不敢認你，我就是看着背影像你，又不敢上前亂認。我問王萍怎麼就來了北京，王萍說我和林格都說來北京，其他城市她也不知道去哪兒。我說林格知道你在北京嗎，如果他知道他一定會來看你的。王萍說也許吧。王萍問我那天搬東西離開學校的時候怎麼沒見我，只見一個和我有點相似的一個女孩兒。我說那時我妹妹，當時我發燒感冒，又趕上鼻炎發作，本來要做鼻炎手術的，因為高考也沒做成手術。

王萍看了看我好像欲言又止，我說你有什麼就說吧。王萍說那天同學聚會林格去了，李小白去了，韓飛去了，趙雲凱去了，大部分人都去了，只有你沒去。他們都喝醉了。我真的羨慕你，嫦娥姐姐。我苦笑說羨慕我什麼。王萍說咱班好多男生喜歡你，難道你就不知道嗎。我苦笑着說誰啊，我怎麼不知道，上學那會怎麼沒見人給我寫情書。王萍笑了笑說，其實我可以不告訴你的，不過告訴你也沒什麼。

韓飛和林格都喜歡你，因為你，那天聚會他們差點打起來，誰也不服誰。韓飛說讓林格好好替他照顧你。李小白喜歡林格，從見到林格的第一眼就喜歡他了，她還給林格寫過情書。同學會你該去了，你要是去了可能大家都會高興，都不會喝的那麼醉。

我苦笑着說，我沒臉去，我考的大學不是什麼好大學。王萍說你別這樣說，你比我好，我都沒考上大學，我還去了一次，不過我再也不會去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我和他們沒話說，我和他們成了兩個世界的人。這種感受你不會懂的。你們都是大學生，只有我不是大學生。我說你怎麼這樣說自己，不能因為你沒上學就這樣看輕自己，沒有人會看輕你的，除非你看輕你自己。

王萍笑了笑沒說話。過了片刻，王萍問我有沒有聽過林格的那些磁帶，我說我沒聽過。我說一次也沒聽過。王萍說你應該聽一遍。我說怎麼了，王萍說你聽一遍就知道裡面是什麼了，不過說這些也晚了。我說你聽到了什麼。王萍不好意思地笑着說，不瞞你說，當年我對林格也有好感，我喜歡他，可是我只能嘴上說說，不能真的喜歡他，因為我一看就看出來了他有喜歡的人，他喜歡的人是你。

我說都過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王萍說不，婷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林格在每盤磁帶的末尾都錄了一句話。我說什麼，他說嫦娥姐姐，將來我們兩個考一所大學，去同一個城市，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永遠不分開。

我不由的哭了，顫抖的握着王萍的手說你說的是真的，王萍點點頭說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傻乎乎的蒙在鼓裡，你還誤會他，他的心裡全是你。他說他從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他說你才是那個和他同類的一個人。他知道你喜歡手抓餅，他說他將來開一個手抓餅店，全國連鎖的，這樣你走到哪兒都能吃到手抓餅，每當吃手抓餅的時候就能想起他，想起他這個人。嫦娥姐姐，你去找他吧。林格他是真的喜歡你，愛你。

因為他這份喜歡，韓飛才去的新疆當兵。韓飛說他要用另一種方式保護你，守護你。我說你怎麼知道，王萍說最後就剩他們這幾個人，他們都把話說了出來，說再不說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說趙雲凱喜歡你。王萍說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從我們那次去他家我就知道。我說為什麼，王萍說嫦娥姐姐，就算我給你說了你現在也不會懂，等你將來出了校園進了社會就會明白，什麼叫真正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和趙雲凱就是兩條平行線，只是偶爾有了交點，以後還是會越來越遠。

我和王萍兩個人不在一個住宿的地方。雖然是在同一個地方上班，但是那裡地方很大，她說她男朋友和我一個區，她是來找她男朋友的。我說你有男朋友了，什麼時候的事。王萍說家裡介紹的，他和我一起來的北京，這次回家過年，我們就要領證結婚了，祝福我吧，嫦娥姐姐。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流起眼淚來了。王萍見我哭了，笑着說你一定是替我高興壞了，我知道你一定會祝福我的，一定會替我高興的。

我再也忍不住抱住王萍，哭着說雲凱一定會傷心死的，他很愛你，他是那麼的愛你。王萍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說，我們沒辦法在一起，你更應該和林格在一起，替我們好好珍惜高三那段時光，替我們好好珍藏那段時光。如果你們兩個不在一起，我真的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麼狗屁愛情了。

我和王萍就見了這一面，互留了聯繫方式，也留了QQ號和微信號，可我們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聯繫過，也沒有在網上聊過一次天。只是過年的時候，王萍給我發了一張她結婚的照片，我在微信上給她包了一個五百元的紅包。王萍沒有領，也沒有拆，第二天錢自動退回來了。

我沒有聯繫林格，也沒有聯繫趙雲凱。畢業後，我就來了北京。開始找工作四處碰壁，還好有一家公司看我形象好個子高就讓我做的辦公室文員。

這些年回想起來，真想做夢一樣，我在工作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開始勇敢追逐我的人生理想。雖然剛剛起步，但是我相信經過我不斷的打拼和不懈的堅持，我一定會實現我的理想。

去年回老家過年，王萍給我打電話說林格要結婚了，問我去不去。我問她怎麼有林格的聯繫方式，她說她一直都有，只是一直沒有聯繫。我說我不去了，去了也不知道說什麼幹什麼。王萍說林格一直在同學群里找我，問我的情況，我說他們都怎麼說的。王萍說大家都說不知道，沒有聯繫過你。每年他都會在群里問一遍，今年沒有問，卻在群里發了一個結婚請柬，讓有時間的同學參加。王萍問我真的不見林格一面嗎，說不定還有挽回的機會。我說已經沒有機會了。王萍沒再說什麼，我聽見她電話里孩子的哭聲，她說她要去看孩子去了，讓我照顧好自己。

其實我知道林格一直在北京，我也一直在北京。有幾次，我實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真想找他，真想和他說說話訴訴苦，真想和他坐在一起什麼也不說只看看天上的月亮。可這些，也成了奢侈，只能靠想象，靠回憶。

前不久，趙雲凱給我打電話說他要結婚了。我當時愣是沒有聽出來是他，氣的他臭罵我一頓。我這才聽出來是他，急忙解釋說我以為是廣告騷擾電話。趙雲凱說嫦娥姐姐你真是一個大忙人，找你真是大海撈針。我笑着說你這不找到了嗎。趙雲凱說找是找到了，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說你從哪兒知道我的電話的。趙雲凱說你猜猜，我說我猜不出來。趙雲凱說王萍告訴我的。我說你們還聯繫啊，你知不知道她，趙雲凱打斷我說我知道，她不是已經結婚生孩子了嗎。我聽趙雲凱說的雲淡風輕，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我說你一點也不難過嗎，趙雲凱說難過什麼，有緣無份唄，這種事強求不來。嫦娥姐姐，我發現一個事情，就是不管我喜歡誰，最後那個人都不喜歡我。我說胡說，王萍可是真心喜歡你。趙雲凱笑了笑說喜歡又能怎麼樣，又不能在一起，又不能當飯吃當水喝，這世上最不管用就是喜歡，千萬不要喜歡一個人，聽我的一句勸，看上誰就直接上，就是不要說喜歡，喜歡狗屁不是。

我說趙雲凱你是不是喝大了，開始說胡話了。趙雲凱說這世上深情最不值錢，還是清醒一點，俗氣一點。你看你不是喜歡林格嗎，林格不也喜歡你嗎，結果呢，結果不還是分開。你別說我說話難聽，你和林格就是一個老古董，守着那老一套，現在已經不時興那一套了。現在流行的是怎麼開心怎麼來，人生苦短，就要及時行樂。

我說你跟誰學的，越學越成壞男人了。趙雲凱說嫦娥姐姐，你還真說對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李小白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就是因為我太老實，太蔫。你看我後來就變了，就想通了，我現在過的可開心了。

我說你開心就好。我聽着電話里好像有哭聲，趙雲凱哭了。我說雲凱你是不是哭了，一個大老爺們哭什麼哭，有什麼哭的。趙雲凱說嫦娥姐姐，咱們那會多好啊，一起吃飯，一起回宿舍，一起跑步，一起學習。怎麼那時候覺得那麼苦呢，現在回想起來怎麼全是甜呢，全是美好呢。要我說人就是賤，天生的賤骨頭，賤到家了。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失去的時候才悔不當初。我說你後悔了吧，早知現在何必當初。趙雲凱哭着說，對，我後悔了，我後悔沒有把李小白睡了，把你睡了，把王萍睡了。我聽完哈哈大笑起來，眼裡卻都是淚花說，牛了你啊，什麼時候這麼牛氣哄哄的。從電話里也聽不出趙雲凱是哭還是笑說，那時太小，什麼也不懂，現在懂了，一切都晚了。我說別想那麼多了，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搶來也不是你的。我還是恭喜你，這麼快就脫單了。也不知道哪個女生那麼有福氣，把你娶了，你脾氣又好又能掙錢。我說我的命就沒那麼好。我連你這樣的都娶不到。

趙雲凱說嫦娥姐姐，李小白可能要不行了。我說怎麼了，趙雲凱說小白得了乳腺癌。我說你是醫生你還治不了這個，你這醫生是怎麼當的。趙雲凱說她來找我了，太晚了，來不及了。我不知道說什麼，趙雲凱說之前我超恨她，你不知道我有多愛她，我不明白她為什麼和那麼多男生說話聊天就是不和我說一句話，連正眼也不看我一眼。你知道她怎麼說嗎，她說她喜歡我，我說狗屁。她說她以為她喜歡的林格，是韓飛，後來才知道自己喜歡是我，是我趙雲凱。老天有眼，可是當我知道她沒有多久的活頭，我哭了，我扇了自己好幾個耳光，七八個大嘴巴子，都是我害的她，都是我詛咒的她。我不是人，我真他媽的不是人，我不是個男人。趙雲凱說完哭了起來，又是哭又是笑。

我想要安慰趙雲凱，可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許他最愛的那個人就是他最想得到卻得不到的人，可能就是李小白吧，我不是，王萍也不是，只有李小白，他才會哭的那麼傷心。我隔着電話，遠在千里之外，都能聽出他傷心難過。

我沒有去趙雲凱的婚禮，本來我想去的，可是一想到林格可能也會去，我就膽怯起來，不知道怎麼面對他，還有李小白，可能還有一些老朋友，老同學。就給他們留一個美好的回憶吧，我不想打破這份美好。世間美好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不能再破壞稀有的珍貴的回憶。越是稀有越該善待珍藏。

我找了個藉口沒有參加趙雲凱的婚禮，不過我給他發了一個大大的紅包。趙雲凱沒有收，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他說有個人一直想見我，他也想我了。我何嘗不想見他們，不想念他們呢。他們陪伴了我，見證了我的青春，我也是他們青春的見證者。

那時的我們多純真啊，喜歡就偷偷地喜歡，愛就偷偷的愛，恨就偷偷的恨，從來不敢光明正大，不敢說喜歡，不敢說愛，不敢說恨，什麼都不敢說出來，全藏在那顆敏感脆弱而又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的花心裡。

我忽然明白老人們常說的那句話，誰還沒年輕過，是啊，誰還沒年輕過。老人都是從年輕走過來的。那一句誰還沒年輕過，包含太多太多的東西，千言萬語也說不清道不明。其中滋味只有年輕過一次的人才懂。

我和林格再也沒見過面，一次都沒見過。不過我聽趙雲凱說他生活的還好吧，說不上幸福，說不上不幸福，四平八穩的，風平浪靜。林格也不再不打籃球了。

林格再也沒有找過我，他現在肯定是個大忙人，忙孩子忙家庭忙事業忙老人，忙着照顧那麼多人，忙着做那麼多的事。林格不找我，我也不打擾他。不管他生活幸福與否，我都希望他快樂，在我所有的夢想裡面，都和錢沒關係，林格也有夢想，他的夢想也和錢沒關係，就是當一名職業籃球運動員，他的夢想夭折了，可我希望他快樂，我知道他在高三的時候就不快樂，所以我要的只是快樂，只願林格快樂。

我從未給趙雲凱和王萍說過我大學打了四年的籃球，每打一次籃球我就想念一次林格，每看一次NBA，我就想起林格。只要和籃球有關的腦海里就能蹦出林格，好像籃球是林格，林格是籃球。也許，林格變成籃球一直陪在我身邊，從未離開。現在我是NBA的忠實粉絲，每場必看。不知不覺，籃球竟然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時間和生活。

我知道林格結婚了，我也該結婚了，只是我一直沒遇到那個讓我想要衝動結婚的人。可能年紀越大越不容易衝動了，越難走進婚姻了。我不知道別的大齡剩女是不是這樣，就算不是，但我也相信，他們應該在他們最好的年紀里遇到了最想呵護一生的人，可誰也不知道，一轉身一鬆手，就是一生一世。

最近，我工作的地方開了一家手抓餅店，特別好吃，味道還真有當年高三手抓餅的那個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林格開的，但是我看手抓餅的店名叫嫦娥姐姐。我看着店名吃着吃着手抓餅就哭了，一會兒流淚一會兒笑，哭着笑着，笑着哭着，就吃完了，也明白了。

原來青春真的是大病一場，可怎麼我還想再大病一場，只能在夢裡尋找了。我想起那片花池，花池裡種滿月季，帶刺的月季，我還以為是玫瑰。林格笑着說以後要送我九百九十九朵月季，這樣我就能記住什麼是月季，什麼是玫瑰。

月亮升起，人們睡在夜裡，嫦娥姐姐睡在月亮里，而我睡在窗戶下看着月亮慢慢升起，嫦娥姐姐慢慢做夢，做一個遙遠的又傷感的一個夢，夢裡有一群少年少女，他們開始上演他們年輕時的故事。

年輕真好啊！可是誰沒年輕過，誰不是從年輕走過來的！從年輕走過來的人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