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類綜藝《你怎麼這麼好看》遭遇「最大滑鐵盧」？

文 | 周銳

「中國人什麼時候可以學會不對他人評頭論足指手劃腳。」在素人改造綜藝節目《你怎麼這麼好看》的豆瓣短評里的這句一星評論，點讚數達到了444個，還有其他言辭更加嚴厲的評論高居熱評位置。

這檔節目從播出至今，約1.44萬人對節目作出評價，豆瓣評分從5分左右下跌至4.6分，其中一星評論占到44.8%。

《你怎麼這麼好看》甚至引起了官媒注意，1月17日人民網官博發布評論，「我們並沒有期待一檔綜藝節目能夠傳承多大的社會責任，但是基本的人文關懷應是底線。倘若傳遞的價值觀導向背離了主流價值與人們認知，就不得不反思這樣的綜藝節目有無存在的意義。」

一檔綜藝節目被官媒和輿論同時點名批評，這或許讓行業開始思考改造類節目目前的現狀。

在播放數據與輿論熱度上，藝恩數據顯示，《你怎麼這麼好看》上映29天，播映指數35.8，芒果TV播放量達到73.5萬，排在綜藝榜單的第44名。

近幾年綜藝市場上不乏家居、健身、素人改造類的綜藝，但是如《你怎麼這麼好看》這樣「四面楚歌」的節目，似乎是市場上少見的滑鐵盧。

改造與尊重、冒犯與幫助，素人改造類綜藝的邊界在哪裡？

輿論市場上，《你怎麼這麼好看》處境現在已經極為嚴峻。作為一檔素人改造類節目，《你怎麼這麼好看》邀請的昆凌、吳昕、范湉湉、韓火火、黃吉五位嘉賓被網友詬病不夠專業，如吳昕節目中擔任的是「美妝提案官」，但此前在她在觀察類綜藝《我家那閨女》中展現出的生活狀態與化妝手法，與節目身份所需的能力相距甚遠。

其次，《你怎麼這麼好看》節目類型與海外Netflix2018重啟的改造類綜藝《粉雄救兵》十分類似，都是節目五人嘉賓對素人從衣着、家居、飲食、談吐等方面進行改造。《粉雄救兵》五位嘉賓為LGBT人士，在自己的改造領域有着專業的背景，雖然是改造他人，但是節目極高的共情性與緩和的觀察視角、平等正確的價值傳導，讓《粉雄救兵》獲得超高口碑，重啟後節目國內豆瓣評分連續三季超過9.2分。

兩廂對比，這讓《你怎麼這麼好看》被吐槽為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山寨版」。

而最大的問題是《你怎麼這麼好看》引起的價值討論，節目現在播出的改造素人都是女性，女博士、四胞胎媽媽、女上班族、女醫生等，節目中對女性改造的情節沒有解決核心問題，而是評價他人生活方式，圍繞着化妝、造型強行改造，讓網友怒指「物化女性」「加深刻板印象」。

《你怎麼這麼好看》播出後第一個出乎意料的情況不是引起的內容爭議與山寨話題，而是《粉雄救兵》主創之一室內設計師的Bobby Berk在微博與推特上表示對《你怎麼這麼好看》感到失望。

「這太令人失望了，中國版《粉雄救兵》的嘉賓居然都是直的。」

「五位「專家」不應該先讓嘉賓改變自己，而是應該先搞清楚為什麼他們要選擇現有的生活方式。」

「《粉熊救兵》鼓勵嘉賓勇敢，並提高他們的自尊，自愛和自信心。但在這個真人秀中，我只能看到社會上不斷增強的女性刻板印象。」

觀看過《你怎麼這麼好看》節目的觀眾或許能夠理解節目為何引起爭議。目前播出的五期節目，改造了五位素人女性，包括高學歷、生活簡練的女博士，不愛化妝，思維清醒，家裡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擺飾，對穿衣打扮的要求是簡單舒適；

養育四胞胎的年輕母親，在四胞胎出生後，她幾乎沒有什麼個人時間做自己的事情，養育孩子占據了大部分精力；過勞肥的女上班族，因為工作壓力太大，無瑕經營生活，所以選擇以吃高熱量食物排解壓力；經驗豐富的女醫生，生活追求清淡健康，被兒子認為過於樸素；法國海歸女碩士，因為缺乏社會經驗和自我表達能力而出現了生活焦慮……

素人嘉賓里有一部分在社會意義上已經十分成功的女性，一部分面對生活壓力與工作尋求突破的普通女性，她們的生活方式根據各自的生活狀態有所不同，並不完全符合社會大眾定義里上的「健康生活」，這也是她們出現在節目中的原因。

而網友不滿意的是《你怎麼這麼好看》的「改造方式」，節目中經常會出現明星評價素人生活方式的措辭，「你這樣不行」「不夠有女人味」，改造方式則是讓女性化妝、打扮一番卻不能真正根據嘉賓生活現狀給出改善的建議。

如安排勞累的媽媽與其丈夫約會，緩和夫妻關係，卻迴避問題的根源，一個女性在養育四個孩子的同時如何兼顧自己的生活；帶領背負工作壓力而導致過勞肥的女職員體驗拳擊課程，但是過程裡帶着女性身體數據的露骨對比；給風格樸素的女醫生換上衛衣與皮裙，沒有考慮到的是這些衣服是否適合嘉賓本身日常生活……

節目與明星嘉賓顯然不可能懷揣着任何惡意，但是節目展現的評判視角與價值傳導卻讓觀眾感到了冒犯。

「中國女性真的太難了，她們就算是念到理工科博士、天天996忙的20天沒出公司、喪偶式育兒養育四胞胎、從事受人尊重的行業邏輯自洽大方得體，還是會因為『不夠有女人味』而被diss（很多還是同性）。節目傳遞出的價值觀就是，女性必須處處完美，忙的像個陀螺一樣還要保持美麗，要化全妝、塗口紅、踩高跟鞋，隨時注意玻璃心老公的心情，否則就該被老公和兒子送上節目接受改造，最終還得屈服於壓力，檢討過去的自己做得不夠好。」

家居、時尚、美妝，改造類節目如何打破瓶頸？

近6年來，據不完全統計，綜藝市場上出現了不少改造類綜藝，其中以空間交換類的家居改造居多。

（部分偏向觀察類健身綜藝和租房類綜藝沒有計算在內；）

對素人生活打扮進行改造的垂直類綜藝並不多，2019年尾聲芒果TV與愛奇藝同時入局。不難看出目前的市場內容偏好，目前房屋類改造已經有了成熟的受眾市場，空間上的改造變化對觀眾而言也更具備視覺衝擊與感官刺激。而具備改造屬性的明星健身，明星噱頭大於改造健身，且觀眾在各類細分類型中更傾向於明星PK健身或者觀察類健身，健身改造不是最終目的。

最新出現的素人改造類節目，《你怎麼這麼好看》將房屋家居、時尚美妝、飲食等內容融合納入改造類型，而《變身總動員》偏向明星時尚。目前兩檔節目在口碑與熱度上皆是平平。

行業也需要思考的問題是，在固有的思維邏輯下，是否還能否創造出更多改造類節目類型？海外市場上改造類節目在不斷推陳出新，日本實驗性改造綜藝《50天內能讓女性的臉發生變化嗎？》（《50日間で女性の顔は変わるのか!?》）、韓國MBC明星形象改造類綜藝《姐姐的沙龍》等都試圖從改造服務類別中摸索出新的市場品類。

同時，公眾的思想意識與價值觀念已經成熟，比起生硬的價值傳導，更加需要的是尊重。改造類節目基於改造的特殊性，一方面，要求節目方有足夠的專業性，另一方面要求的是不帶批判性的視角。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評價別人的生活，或者能在一期節目裡改造一個人，於是這類節目真正的意義是讓嘉賓與觀眾知道，我有選擇生活方式的資格，有變得更好的可能。

《粉雄救兵》受人歡迎的原因在於，它沒有去評價任何人，它以看似刻薄搞笑的方式輸送溫暖。節目裡一位參與改造的嘉賓說，「這周剛開始的時候，我本以為這只會是揭露我生活中的錯誤（的節目），而到了周末，我意識到這並非是揭露我生活中的錯誤，而是告訴我，如果我努力的話，我的生活會變得如何美妙。我不需要一夜之間改變，我也不會變得完美，但這給了我一絲希望，我還可以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