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報復社會」兇犯洗地，謠言為何鍾情「老實人」

圖 ｜網絡

最近，「報復社會」事件連續發生。

5月22日，遼寧大連，致5人死亡，5人受傷。5月25日，河南南陽，致12名學生、2名群眾受傷。5月29日晚，南京新街口，一男子駕車撞人並持刀捅人。

令人髮指的是，網上不斷出現為嫌犯洗地，詆毀受害者的謠言。而且謠言有一個共性——拿「老實人」說事。

大連撞人事件，第一時間就有人說老婆/女朋友跑了報復社會，結果真相是犯罪嫌疑人因投資失敗無法接受。

南京新街口行兇事件，一位@昊爺超新星的認證博主發帖：

南京新街口事件起因據說事罪犯的老婆出軌了，然後就報復社會了…目前聽說犯罪嫌疑人已經自殺了…罪犯的群暱稱還是『愛國』，微信名字還是『家和萬事興』……老實人被欺負，終於開始爆發了，哎…

「老實人被綠，怒而報復伴侶，報復姘頭，報復社會」，已經成為病毒一樣的謠言模板。

我們當然要像怒斥兇犯一樣怒斥為其洗地的造謠者。這裡需要提醒的是，看到「據說」「聽說」之類的字眼，一定要提高警惕，這些是造謠者最喜歡用的高頻詞。

不過，怒斥並不能制止謠言，就像講道理說服不了兇犯。

「老實人」謠言肯定是由具體的個人編造出來的，警察如果順藤摸瓜是能找到責任人的。杭州女子「取快遞被造謠出軌」案，造謠者就付出了法律上的代價。

與此同時，我們還要分析謠言產生的機制機理，首先要認清造謠者的利益動機。

評論者會本能地批評造謠者是「與兇犯共情，為兇犯洗地」。可是這裡有一點疑問，給兇犯洗地有什麼好處呢？兇犯和他們的家屬不可能花錢購買這項服務。事實上，這些謠言都想是「自發產生」的，出現速度非常快。

答案是：搶熱點，蹭流量。

當一個熱點出現的時候，無數的賬號都會發聲，普通人是本能地發聲，還有很多賬號是有意圖地發聲。有料的放料，有觀點的放觀點，沒料也沒觀點還想蹭熱點的，可能就會選擇造謠。

謠言就像細菌一樣，是輿論場普遍存在的現象。大多數的謠言跟普通細菌一樣是無害的，成不了氣候。一些謠言則會脫穎而出，產生「帶節奏」的效果，當其被戳破，就會成為新一輪傳播的靶子。

這樣說吧。「報復社會」事件發生後，各路謠言很多，但是「老實人」謠言打敗了自己的競爭對手，獲得了更廣泛的傳播機會。

從常理來講，「給嫌犯洗地」非常不可思議，就像有網友說的：

不管多麼惡劣的案件，似乎只要殺人犯是被綠了就能原諒，本來已經遭遇飛來橫禍的女性還要再被蕩婦羞辱一遍。這些相信被綠說的人既然這麼同情殺人犯，為什麼不以身獻祭，讓他殺你們泄憤好了，給我們普通人一條生路吧。

可是編造謠言的人根本不關心兇犯是不是被綠，他們想要收割的，是烏合之眾中那些傾向於相信謠言的「綠帽黨」。

分析謠言的受眾，或許比怒斥造謠者更有意義。

這些「綠帽黨」，可能是真的被綠了但不敢發作，可能是懷疑自己被綠而找不到證據。還有一種可能，他們曾經被人拋棄，現在過得也不好，內心怨恨前妻/前女友，所以他們看到「老實人」謠言的時候，會聯想到自己的境遇，不假思索便相信了。

他們內心的呼聲是：「終於有人替我報仇了」。

「老實人」謠言的編造者壞而不蠢，「老實人」謠言的受眾則主要是蠢。他們或許本身就生活在社會的底層，處處受氣，在家中也無地位。兇犯通過報復社會來發泄不滿，他們則通過共情兇犯來發泄不滿。

這些人在平日可能循規蹈矩。他們對前妻/前女友的怨恨，或許是有緣由的，或許是遷怒。但他們不敢做什麼過火的事。「老實人」謠言給他們提供了發泄的出口。這或許才是最細思恐極的事。

這讓我們想到鄒振東教授提出的「弱傳播」理論。鄒振東發現，輿論世界是強肉弱食的，強弱關係與現實中是相反的。現實中的強者在輿論場成了弱者，弱者則成了強者。

鄒老師說：輿競天擇，弱者生存。

在「老實人」謠言中，這一點表現得格外明顯。現實中沒人好意思說自己是「老實人」，但在網絡上，大家卻以「同情弱者」的姿態去傳播「老實人」謠言。動作比言語更真實。

「老實人」謠言的編造者或許沒學過新聞傳播，但是他們無意中實踐了專業學者的理論。他們壞就壞在，看起來在迎合老實人，另一隻手卻悄悄舉起了鐮刀。綠帽和韭菜，是同一種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