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文壇上,王小波可謂是特立獨行的存在。
首先是性格如頑童,所有裝腔作勢的人際規則在他面前不僅毫無作用,反而會被他的不屑而尷尬到原形畢露;其次是思想無定式,身為作家的他,筆下文字卻總以放浪形骸的方式在人性的原野間跳躍。
而這些性格和思想的精華,全被濃縮在他最偏愛的《黃金時代》中。
我想,即便沒有看過《黃金時代》的人,也會對其中大量的「性描寫」略有耳聞:直白裸露的文字描寫,有時還會讓毫無心理準備的讀者羞紅了臉。
這也導致,《黃金時代》始終在文壇存在兩極分化的評價:
有人急匆匆為它貼上黃色小說的標籤;也有人驚嘆它足以槍斃了所有寫性的小說。
所有的認知差異,都源於最本質問題的概念模糊。
所以,人們對《黃金時代》的偏見或推崇,歸根到底是為了弄清其存在意義:
王小波為什麼在《黃金時代》中,展現了大量的「性描寫」?
當然,弄清這個問題的意義,並非會讓你完全愛上這本飽受爭議的書籍,而是無論你喜不喜歡,都是真正看懂了王小波的《黃金時代》!
【滑稽語言下顯露的荒誕】
1968年,16歲的王小波在「上山下鄉」的號召中,滿懷憧憬的來到雲南。
本以為能夠在這片江湖中施展抱負的他,卻硬是被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匱乏限制住手腳。
但與不盡人意的處境相伴而來的,還有對生活和人性的細膩思考;這些稱為「寫作養料」的成分,被他全然植入進《黃金時代》中。
凡是與文革狹路相逢的作者,哪怕費盡心思的矯飾,也會在作品中流露出灰暗沉重的時代痕跡;但與那些記憶中的傷痕文學不同,王小波的《黃金時代》毫無沮喪和絕望感,反倒充滿了離經叛道的滑稽感。
因為小說一開篇,所談論的問題便是:陳清揚到底是不是破鞋?
女主角陳清揚本是北京醫科大學的醫生,因為丈夫被關進監獄,自己被也組織下放到農村改造;卻沒想到在偏僻的雲南鄉村,自己被周圍人貼上了「破鞋」的標籤。
陳清揚被認定破鞋的理由也很是滑稽:因為長得漂亮、身材曼妙多姿。
「大家都認為,結了婚的女人不偷漢,就該面色黝黑,乳房下垂;但你臉不黑且白,乳房不下垂且高聳,所以自然被認為是破鞋。」
在群體法則中,當個體表現突出於群體,並且呈現出明顯差異時,自然會受到群體的針對和攻擊。
這也決定:即便陳清揚行為乖張,但因為突出的外表,依舊是受到被鉗制人性的主流群體排斥和厭惡。
為了擺脫這種污名化遭遇,陳清揚希望得到知青王二的幫助,來證明自己不是破鞋;但這份捍衛自我尊嚴的做法,卻在王二看似不靠譜、實則有理有據的分析中被消減:
「要想證明自己不是破鞋,就得證明自己的貞潔;如果證明不了,那只能成為大家心中的破鞋。」
很顯然,身為已婚婦女的陳清揚是無法證明自己存在貞潔的,但又不甘心無辜背負名聲的誹謗;於是選擇與王二展開真正的肉體歡愉,通過成為真正「破鞋」的方式,來擺脫周圍的污衊。
把厭惡的謠言變成存在的事實,用個人的荒謬對抗群體的荒謬,這是陳清揚捍衛人格尊嚴的特殊方式。
更滑稽的是:自從陳清揚公開與王二的偷情關係後,周圍人真的就撤掉了對她「破鞋」的稱呼。
無論是陳清揚的決斷,還是事情發展的結果,都帶有意味不明的滑稽色彩;可就是這些讀來可笑的故事情節,恰是王小波對那個特殊時代見證的濃縮。
《黃金時代》中的真實背景是荒誕的,人性也是被壓抑的;在道德底線不斷後移的困局中,人性的麻木和愚昧成為了世道主流,使得真正清醒的人反而舉步維艱。
這就註定「世人皆醉我獨醒」的狀態不再是一種清高,而成為了生存的困擾:因為群體的力量是強大的,能夠隨意給個體冠以各種莫須有的罪名;哪怕身受冤屈,當事人也無法自證清白。
所以,對付荒誕的世界,也只有選擇更為荒誕的方式。
明白了這點再去分析陳清揚的選擇,就會發現她與王二的結合,並非是道德的淪喪,而是在觸目驚心的荒誕環境中,對自我人格的最好保護。
用調侃的方式去描寫沉重的東西,這也是王小波無敵的黑色幽默。
【情慾糾葛中的自由吶喊】
《黃金時代》的獨特之處,無疑是掙脫了時代環境的桎梏;在談性色變的保守年代,王小波如頑童般偏反其道而行,以鋪天蓋地的性愛描寫,驚醒了昏昏欲睡的世道和文壇。
那些對人類情慾的描寫,更是精彩直白、酣暢淋漓,以至於讓人膽戰心驚,又欲罷不能!
更可貴的是,不管是人體結構還是歡愉場景,王小波的筆調始終是冷靜自然的,將「性愛」兩字掌控在不越香艷禁區中。
也是因為如此出眾的描寫,奠定了《黃金時代》在文壇上的另類地位,至今無人超越。
那麼,這些直白裸露的性描寫,究竟是要表達什麼呢?
我想,除了表面宣揚人們正視原始自然的情慾外,王小波更是為被權力束縛的人性自由吶喊!
因為在那個特殊年代,組織和指令大於一切,也如同枷鎖禁錮着人性的自由。
即便當兩人發生親密的肉體關係時,權力也左右着每個人對性的想法和渴望。
作品中有這麼段描寫:
自從王二和陳清揚偷情的事情被人知曉後,為圖耳根清淨,兩人搬到了山上去住,逍遙快活了好一段時光;可沒想到剛下山,就被組織抓去寫交代材料。
而交代材料的內容,就是王二和陳清揚兩人發生肉體關係的種種細節;甚至包括地點、姿勢和感覺…
而且王二發現:每次寫交代材料,把性生活描寫的越是詳細,領導們就越滿意;完全把兩人的報告材料當做色情小說來閱讀。
不難看出:曾經約束人們行為準則的權利,在這裡成為了領導滿足個人私慾、遮掩醜陋人性的護身符;這樣的社會現象不禁令人咂舌!
在保守的年月中,王二和陳清揚卻詳盡描寫性愛的細節。這樣的行為看似荒誕,實則是荒誕群體中最正常和清醒的人。
捍衛自己的性行為,直面自己的性行為!這是受權力擺弄的兩人,對荒誕歲月里的荒謬和苦難最徹底反叛。
讀《黃金時代》可以發現:王小波筆下的陳清揚和王二,無論是性格或思想,始終與大時代環境格格不入。
在群體思想激進的年月中,兩人卻對政治與革命毫無熱情可言;卻又因掙脫不掉時代枷鎖,只能用叛逆和顛覆個性的言行,去守護屬於真實自由的靈魂。
在無趣的時代堅決做有趣的靈魂,這種難能可貴的精神,也為兩人帶來了珍貴的黃金時代。
【放在最後的話】
王小波曾說:寫《黃金時代》前,我從未想到會寫出這麼好的作品!
這本被王小波視為「寵兒」的作品,花費了20年才得以修改完成,但因為年代認知的限制,陷入過無人敢出版的困境;直到華夏出版社的主編趙潔萍,冒着被辭退的風險,才成全了這本書的問世。
從無人問津到受人推崇,不僅因為《黃金時代》擁有如今快餐式書籍最缺少的精神食糧,更是因為王小波率真灑脫的靈魂。
生活在謹言慎行的年代,他卻以「我手寫我心」的方式不斷靠近理想的生活;這份忠於內心的勇敢選擇,恰好是現在的我們最需要的。
如果你想在這個繁雜世界中,擁有營造有趣靈魂的能力,不妨看看王小波的作品!
推薦給大家超值的《時代三部曲》,裡面包括王小波生前出版的所有小說:《黃金時代》《黑鐵時代》《白銀時代》,感興趣的朋友可以點擊鏈接看看!
評論列表
我一閨蜜諮詢過,很專業也很靠譜,是一家權威諮詢機構
如果發信息不回,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