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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4……12……北京東五環邊楊潤澤正在朗讀劇本的錄音棚外,十七八個女孩子堵在門口,拿着相機。你覺得這是一道亮麗的風景,拿起手機準備抓拍,她們花瓣一樣笑着散開了,邊散邊問:「你也來找楊潤澤嗎?你找我們阿拽做什麼?」作為「水果星球」的主唱,楊潤澤今年已經 20 歲了。
北京後海的一間酒吧,春節直播後的梁龍從椅子上站起來,端着酒杯對鄰桌走過來的兩個粉絲笑,很和藹慈祥的那種。粉絲是男的,一高一矮。矮的把酒杯舉得高高,臉紅紅的、聲音顫顫地說:「您真是梁龍老師?我真是,有幸,我真是,有幸,有幸。」高個兒的把酒杯抓在左手,右手把身上的外套掀起來,露出皮帶:「(竊聽、偷拍什麼的)都沒有,您放心,我們是央企員工,不會幹那些事,就是想和您合個影。但如果您有任何一絲的不願意,我們就不……說句心裡話,特喜歡您的音樂,其他所有人都是……都是扒的抄的,特別期待您的新作品。」作為「二手玫瑰」的主唱,梁龍今年才 44 歲,還沒到生日呢。但按東北人虛一歲的慣例,應該說,他今年已經 45 歲了。
fine:我看媒體寫過,您開始聽崔健的時候,也覺得他不是原創?
梁龍:哈哈,受影響的事,大家都有,崔健也是受 The Clash 衝撞樂隊影響。我和老崔真正的第一次對話是在 2000 年。
fine:我的天,那年潤澤剛剛出生。
梁龍:對,那是我們在北京的第二場演出,在三環邊的 CD 咖啡,潤澤他們可能都沒聽過這個咖啡廳。當時有個樂隊臨時來不了,有人推薦說,正好有挺怪的一幫東北來的樂隊,我們就來了。崔健聽完說:「你們的技術很爛,但是你們的意識太牛逼了。」我和他說,「我特別想揍你,沒有你的話我不會幹這行。」
楊潤澤:龍哥他們的音樂風格,在當時受到那些所謂滾圈人的反對質疑,很多人說「二手玫瑰」是偽搖滾。但他堅持自己,最後成功了。我說成功的意思就是,他的作品得到了傳播,得到我們年輕人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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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龍音樂風格形成的那天是這樣的:樂隊嗩吶蘇永生在鄉下的家,東北農村的一間炕頭。別人都下地幹活了,20 多歲的哥兒四個,在院子裡排練了一上午,中午從地里把困好的酒提出一小桶,每個人都幹了幾兩小燒,一個個醉醺醺地倒下了。估摸着睡到四五點醒了,吹兩句牛、接着喝,天天如此。那天梁龍醒得早,靠着窗,看太陽照着自己的腳丫子,看見蘇永生的小妹走過窗邊,臊不搭眼地往屋裡瞅了一眼,嘴裡嘟囔着什麼,估計是,這些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男青年之類的。
梁龍沖窗外喊,嗨,小妹兒,你來,1 到 7 你隨便說三個數?十四五歲的小丫頭頭都沒回、張嘴就來,643。梁龍借着酒勁,抄起吉他跑出屋,騎上牆頭就開始扒拉琴弦:6 級、4 級、3 級,蹦嚓嚓、蹦嚓嚓、蹦嚓嚓……那首著名的、確立二手玫瑰風格的《採花》,前奏就出來了,前幾句歌詞也出來了:「有一位姑娘像朵花兒呀,有一個爺們兒說你不必害怕,一不小心他們成了家,生了個崽子一起掙扎」,梁龍20 多年後對《時尚先生 fine》說,「酒是解決人鬼無夢的良藥,是解決現實和不現實之間的一种放松狀態。酒不是靈感的源泉,但酒可能偶爾會刺激靈感,得撞。」
下午四五點,那哥兒仨終於醒了,梁龍賊興奮地向他們宣告,終於寫出歌來了,一首不一樣的歌。哥兒仨開心壞了,對梁龍說,憋不出後面的詞,就別吃晚飯。啥時候寫完,啥時候給飯。結果楊潤澤眼中的龍哥一急眼,就給寫完了,「從前的理想看來挺可怕的,愛情能當飯吃會更偉大嗎?為了能有個新鮮的明天,你再也聽不懂你說的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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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龍:很多人以為《採花》是個泡妞歌曲,其實是寫給我媽的。這歌詞實際上更多的是愧疚。「生了個崽子一起掙扎」,其實就想說,生了我到現在,沒有給她帶來更多的東西,而生活反而變得更拮据、更掙扎了。我那時都 20 歲了,應該開始掙錢了,結果還改變不了她的生活。
這些年來,我總想着把自己做好,後來發現做好自己不是最終的理想,我更希望能對公眾實現一個好的東西,所有好的音樂都要被時代記錄。對於楊潤澤這樣的晚輩,能為他們呈現上一代值得參考的文獻。而不是一提中國搖滾,就說竇唯以前有黑豹,後來跟誰搞對象,後來又怎麼了,不是這些碎片式的八卦記錄。存檔、講述那些真正屬於音樂本身的故事,這個很重要。
特別希望這個時代對好的音樂、好的文化有一種類似於封神榜似的記錄感。我去德國一家普通的音像店,在搖滾樂的分類里,竟然找不到戰車樂隊 Rammstein 的唱片,人家把它歸到古典分類中。這叫什麼?尊重,國寶級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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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着唱着突然撇一下 45 度的嘴、挑一下眼睛……千禧年出生的楊潤澤,由於舞台上的這種隨性可愛,而獲得圈內寶貝級的一致寵愛和尊重。綜藝節目《明日之子》的嘉賓評委席上,朴樹說:「我也想像你那麼跩。」鄧紫棋說:「但是他的樣子又很小,奶跩奶跩的。」
而回憶起人生第一次「跩」的經歷,楊潤澤對《時尚先生 fine》卻是這樣的講述:深圳南山區松坪小學,「那時候外國片看得多,就喜歡學裡面黑人的那種律動、那種節奏感。Hip-Hop 的音樂也有接觸,喜歡聽林肯公園、周杰倫大哥,還有皇后樂隊,我們學校的大喇叭里天天放 We will, we will rock you……有一天在學校走廊里走,」如果你這時候請他站起來,現場重新演繹當年的行走,會看到那種少年身上才有的、朝氣蓬勃的四肢抖動,「迎面過來一個高年級的大同學突然說:你走路怎麼那麼跩?!!然後很兇地看着我。那時候我還挺慫的,就趕緊走開了,沒敢說話,也沒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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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龍:哈哈哈,我為什麼喜歡楊潤澤?就覺得他很知道自己的力度能使在什麼地方,這很難的。一個人懂別人其實不難,但懂得自己太難了。那天現場錄製的時候,我就跟他說,我很喜歡你們,看看將來能不能變得更有儀式感?擁有自己的風格、獨特的氣質,中國太缺少這樣的歌手和樂隊了。可是他的回答是,「我開心就好」,而這個詞兒在《明日之子》的錄製中,好幾個孩子都這樣說——我開心就好。我為什麼來這個綜藝節目?就是希望有機會能集中地跟一票年輕人接觸。他們不像我們 70 後那麼的沉重,他們鬆弛。
楊潤澤:滾圈一些自以為很老炮兒的,其實挺無語的,他們看不起新的東西。但龍哥不一樣,他在我心裡是真正的老炮兒。我特別想知道,龍哥回到農村的那段日子,怎麼挺過來的?
梁龍:回到東北農村是走投無路了,走到放棄夢想的邊緣了。你沒有作品,什麼都沒有,寫不出來一個你認為有價值的東西,然後你告訴別人你玩搖滾,別人會認為這是扯淡的事情。從 1978 年上初中開始喜歡搖滾樂,一直到 1999 年,兩次去北京打拼找理想,回到老家的時候,縫在褲衩兜里的錢還剩三百,那是我去北京前我媽給我揣的錢。那個好像跟別人不一樣的自己、那些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全砸碎了往肚子裡咽,一切的臉面全都扔了。那種思維的浮誇,生活的浮誇都不存在了,從腦子到兜里都一貧如洗。這個時候,反倒懂得傾聽,懂得吸收東西了。我的整張臉都貼到地上,整個人全落在地面上了,《採花》那樣的歌就出來了。
所以潤澤,並不是非得走到山窮水盡才能有創作,但你要去體會那種感覺,要有類似的這麼一個思考,可能會對你今後的創作非常有幫助。現在我所擔心的,就是你們現在起得很快,或多或少在某一種判斷力上會有點兒減弱,有一快就必有一絆,這都是相輔相成的。你們最缺乏的可能是真正意義上的冷靜時間。畢竟你每天要忙着跑通告,早上趕飛機,6 點就得起床化妝,拍各種時尚大片,生活過於忙碌的狀態下是很難思考的。
《採花》使「二手玫瑰」樂隊一舉成名。多少年後,主唱梁龍回到東北老家,被大慶的搖滾迷弟們邀請去郊區一個特別囂張的排練場。「囂張」是梁龍的用詞,完整的原話是這樣的,「這幫孩子在郊區租了一間農民的小房子,就在菜地中間,樂器都擱裡面排練,很囂張。我和他們一起,在裡面叮咣叮咣了一天。去外面方便、呲尿,正提褲子時,過來一農民,拎着一把鋤頭,問,你們這叮叮咣咣的干哈呢?我們在玩搖滾。啥是搖滾?我們就跟他說,這是人類的精神食糧,跟別的東西整的怎麼不一樣……現在回憶起來,我們其實不太善意,有點兒拿農民取樂開涮的意思。他手裡的鋤頭也沒放下,隨口一句,那有啥用?我們當時,居然沒一個人回答上來。」
在「二手玫瑰」的經典曲目中,《伎倆》的開場白總是這一句:「喂喂,各位同志請安靜啊,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馬上就要開始了……大哥你玩搖滾,你玩他有啥用啊!」作為樂隊主唱,幾乎每一句歌詞都是梁龍對生活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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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潤澤:其實大多數外界對搖滾人的定位可能只是叛逆、滿口髒話、各種泡妞、喝酒,But 真正的滾人,其實它的格局很大,很多搖滾樂隊寫的歌,都是充滿大愛的。他們反對一切不公平、反對戰爭。我個人特別喜歡的樂隊「暴力反抗機器 Rage Against The Machine」,隨便一句歌詞就特別正、特別有勁兒,「為什麼你還在那裡待着無動於衷?快跟我一起來,反抗這個世界!干翻這些規則。」特別牛逼!
梁龍:對,牛逼是什麼?就是人生必須得給點兒顏色看看。玩搖滾就得玩成這樣。借着你們的採訪,正好說個事兒。有一次成都的演出,我和觀眾都太興奮了,現場竟然丟了 5 部手機。雖然音樂節丟手機是很正常的現象,但我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我就發了條微博,我說沒問題,這五位觀眾,我今天一人賠你們一台。結果一個人私信我,非讓我給他 5800 元。我說為什麼?他嘰里呱啦說了一堆。我覺得這樣一件有情懷的事成為一樁買賣,特別讓人不舒服,就和他對罵了幾句。其中一句我覺得罵得不好,刪除了重發。結果他說我刪除了什麼已經答應的話,氣得我把所有的對話全部截屏、發在微博上。我當時想表達的是,我從頭到尾沒有去干一件很齷齪的事兒。但是我錯了,因為你這個舉動,你的粉絲,會攻擊、人肉這個人,這個是我始料未及的。今天我道歉,這件事我做得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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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e:潤澤作為新秀滾人,應該也發過火吧,給點兒顏色看看那種?
楊潤澤:我印象中,好像只有一次,我大發雷霆。我們樂隊一首歌的編曲,讓我很不爽。編曲要求很早以前就發給他發過去了,結果等我們要演出的前幾天他才發過來。我當時一聽就非常生氣,特別的粗製濫造,他編了一個多星期的水平,屬於淘寶 200 塊錢就可以買的那種。我想在微信的工作群里罵他,但他又不在那個群,就挺煩的。我的天哪,氣得我咬牙切齒。這就是不尊重!侮辱!一個星期,就算有太多事他也不能這麼敷衍。我不理解!現在我也不想理解。
fine:好了,不生氣了。你看,你龍哥都給粉絲道歉了,也許將來那個編曲也會給你們道歉的。話說你們滾人和粉絲的關係,會很近嗎?會多遠呢?好奇 ing……
楊潤澤:平時我會翻翻粉絲對我的祝福,她們就是希望我一直開心,希望我一直好好做音樂什麼的。如果演出沒演好,我就會陷入一個自責的狀態。每次全國巡演,我會特別喜歡那種跟觀眾沒有距離,舞台前面沒有圍欄的 live house,我們伸手可以碰到他們。但我也會勸粉絲別浪費自己的精力,別做那些沒意義的事,為我們的音樂花錢就行。什麼是沒意義的事?比如微博私信我,說你要穿什麼樣的衣服。然後剛好第二天參加活動我就那樣穿了,她就說,哇,你是為我穿的,這感覺特不好。還比如跟車啊,比如半夜在小區里等你啊,這樣的私生就特不可理喻。我會和她說,希望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私人生活領域。
fine:龍哥也會有這種私生粉的困擾嗎?
梁龍:哎呦,拉倒吧,我有私生粉還能混成今天這樣?我早就火了。我特別渴望大紅大紫,那是因為還沒有大紅大紫。我不害怕被翻篇,因為我這篇就沒被正式打開過,哈哈。但也確實有粉絲想跟你那啥一下的,怎麼辦?肯定不可能讓它發生。每個人的標準不一樣,這不是什麼對和錯的問題,是你自己的一個習慣。
而我接觸到的,潤澤他們這一代的粉絲都挺可愛的。去外地演出,我和小鮮肉分在一個房間。就收到粉絲送來的禮物,是他的粉絲給我的禮物。唱片和短短的幾行字:「龍哥你好,我們不太了解您的音樂,但知道您好像在做原創獨立音樂,在這方面特別優秀。好像您聽的都是比較另類的音樂,我們今天臨時去唱片店,淘了幾張比較小眾的黑膠唱片送給您,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歡……」粉絲知道你跟她們的偶像住一個房間、做一個節目,她們可能根本不懂什麼獨立音樂,但她們就去找了兩張小型的專輯,這很溫暖。能看到她們比較有趣、比較明朗的一面。
楊潤澤:如果我不開心了,我是不會表達出來的,我喜歡自己慢慢地讓它過去。其實我更喜歡讓別人說我是一個挺酷的孩子,Cool Guy,搖滾樂就很酷,很叛逆。
梁龍:其實對潤澤,我覺得有點兒心疼。對他的現狀,我當然不滿意。但時間來得及,才出道短短几個月,能讓一個孩子有多大的涅槃式的改變?對於一個有才氣的人,我們還是應該給予一個正常的期待和能力範圍內的引導或者參考。對,我更願意用參考這個詞,因為我不願意說你應該怎麼做,而只是告訴你我經歷過什麼,給你個生活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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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個月沒見面了,有時,巡演路上的 70 後滾人梁龍,會在機場接到楊潤澤的微信:「龍哥,你最近在拍電影嗎?我們都挺想你的,有機會我們聚。」梁龍會拿着手機對身邊的助理說,「這孩子,真是挺暖的。」快登機了,笑着寫下兩句問話:「你現在混得還好嗎?生活變得咋樣了?」下飛機了,有信號了,有網絡了,00 後滾人楊潤澤的答案也到了:「混得一般吧哈哈哈,生活變得充實忙碌,但我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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