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8月26日,正在田裡辛苦勞作的胡紹棟夫婦倆突然聽到一聲呼喚。
「胡大爺,蘇大媽,有一個軍隊戰士到村里來找你們呢!」
胡紹棟和蘇營根愣了愣神,心中頓時翻湧起難以言說的悲傷。因為他們的兒子胡興龍就是軍隊戰士,不幸的是已經去世了。
「誰還會找過來?難道還有什麼事情嗎?」
胡紹棟夫婦倆壓下心中的疑惑,收拾完東西後,連忙朝家裡趕去。
他們剛拐進街口,就看見一名身着戎裝的青年站在家門口。蘇營根仿佛看見臨出發前的兒子,她快步走過去後,發現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此時,胡紹棟夫婦倆還沒意識到,未來他們會與這位青年成為令人羨慕的一家人。
許下承諾後突遭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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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銅陵縣的小山村里,一位叫胡興龍的青年興奮不已,因為他剛剛獲得了父母的同意,即將成為一名光榮的革命戰士。
1964年出生的胡興龍自幼就有參軍入伍的「英雄夢」,初中畢業後,他進入到村生產隊工作,期間等來了夢想成真的機會。
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對於中國人來說,當兵是保家衛國最直接的證明,也是無數青年志士心中最莊重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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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胡興龍成功應徵入伍,臨出發前,母親蘇營根給他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囑咐兒子好好照顧自己。
胡興龍不敢抬頭,可眼角的淚水卻滴落在了碗中,他哽咽地說:「爸,媽,你們保重好身體,等我回來。」
而後,胡興龍又叮囑自己的小妹妹懂事一點,好好學習,將來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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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全家人告別完後,胡興龍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軍人,而後結識了老鄉方海鷹。
無論是生活上,還是訓練上,年齡稍大的方海鷹總是事事關照着胡興龍。兩人稱兄道弟,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
1984年4月,老山戰役打響後,方海鷹和胡興龍隨部隊前往雲南省麻栗坡縣中越邊境線。
好男兒志在四方,自穿上軍裝的那一刻,他們就做好了「拋頭顱、灑熱血」的準備,將生死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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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胡興龍和方海鷹協作作戰,配合默契,一次次擊退敵人的進攻。可是,戰爭總要有傷亡,雖說自己做好了準備,但對於盼歸的家人來說,是無法接受的事實。
一天夜裡,胡興龍似乎冥冥之中有感應,他走到營地的後山,眺望遠方的夜空。
沒想到,睡不着的方海鷹也跟着走了出來,他問:「怎麼了?想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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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興龍點點頭,惆悵之際的他突然靈光一現,提出與方海鷹拜把子,並做出一個約定:無論兩人中誰戰死沙場,剩下的那個人要照顧對方的父母及家人。
方海鷹答應了下來,兩人朝着故鄉的方向鄭重地磕了響頭,這事就算定了。
原本,方海鷹只是將這句承諾當成雙方的心理安慰,可沒想到胡興龍一語成讖,真的註定了兩人後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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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天後的混戰中,胡興龍與班長余斌在營救戰友中不幸陷入敵方的包圍圈,在敵人叫囂着「抓活的……」的形勢下,兩人英勇犧牲。
胡興龍犧牲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方海鷹的耳朵里,他肝腸寸斷,當初在小山坡後許諾的場景歷歷在目,沒想到卻天人永隔,再也見不到了。
懷着摯友去世的悲切心情,方海鷹奮勇殺敵,榮獲三等功。
左一方海鷹
戰爭結束後,組織提供給方海鷹入軍校深造的機會,前途不可限量。但他放棄了「可遇不可求」的機會,決定退伍回家。
因為方海鷹的心中始終惦記着與胡興龍許下的誓言,即便不為人所知,但他也必須做到。
方海鷹轉業回到銅陵老家後,成了當地發電廠的職工。
他第一時間向父母講述了與胡興龍的約定,並承諾要去兌現承諾。
方海鷹
方海鷹的父親是位退伍老兵,非常理解戰友間的深厚感情,也贊同兒子的選擇:「做得好,當兵的人就要講究誠信。」
但是方海鷹的母親卻無法接受,她不明白兒子為什麼要放棄留在部隊的寶貴機會,更不同意兒子為了一句承諾放棄自己的前途。
方海鷹
可是,方海鷹已經下定了決心,並且邁出了第一步,他說:「母親,興龍是他們家的獨子,不像您有三個孩子。我已經發誓要代替他盡孝,您就當少養我一個孩子吧!」
兒子心意已決,方海鷹的母親怎麼忍心再拒絕,只能選擇放手。
一聲「兄弟」大過天,更何況是過命的交情,男人的至真情意被觸動,可是在兌現承諾的路上卻並不是一帆風順。
戰友去世後堅守承諾
當軍人在軍隊裡犧牲後,國家會給予家屬極大的慰問和彌補,可千言萬語都抵不過至親之人的離世。
蘇營根
胡興龍的父母胡紹棟和蘇營根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他們自然是贊同兒子保家衛國的夢想,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難過卻痛徹心扉。
當時,胡興龍犧牲的消息是村委會向告訴的胡紹棟,聽完兒子的壯烈事跡後,他直接癱軟在地,好久才啜泣出聲。
而胡興龍的母親蘇營根直接急火攻心,臥床休息了好幾天,始終悶悶不樂。
胡紹棟和蘇營根
逝者已逝,生者的生活無論多艱難都要走下去,更何況胡興龍的妹妹胡桂蘭還在上學,依舊需要胡紹棟夫妻倆的照顧。
而胡興龍的死訊成為了全家人不敢提起的話題,哪怕只是隨口提到參軍,都會讓他們傷心地睡不着覺。
如此灰暗的生活因為一個人的到來徹底改變,他就是執意要兌現承諾的方海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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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海鷹拜別親生父母后,連忙奔赴胡興龍的老家銅陵縣太平鄉老安村。向村民們打聽後,終於見到了胡紹棟夫婦倆。
方海鷹講述了與胡興龍的約定,並拿出了那時雙方用鮮血寫下的承諾。當看到兒子的字跡後,胡紹棟夫婦倆的眼淚再次噴涌而出。
方海鷹
言語間,方海鷹直接跪了下來:「爸,媽,不要傷心,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兒子,我來照顧你們。」
蘇營根聽到「兒子」後,淚水更加洶湧:「孩子,興龍經常會在信中提到你,我們曉得你們要好,你有空來看看我們就成,別的就不需要了。」
方海鷹的話讓蘇營根非常感動,但他們已經失去兒子了,絕不能再讓別家再因此沒了兒子照顧。而且自家生活窘迫,會給別人平添負擔。
蘇營根
原先一聲不吭的胡紹棟也疾言厲色地說:「我們不需要什麼兒子,你回去吧,不要再打擾我們了。」
他態度如此冷淡的原因是兒子胡興龍的去世幾乎讓全家支離破碎,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悲傷情緒,如今再隨着兒子戰友的到來再次被提起,痛上加痛,他不能接受。
可是,方海鷹已經下定了決心,真心實意地照顧胡紹棟夫妻倆,彌補胡興龍無法盡孝的遺憾。他相信假以時日,胡紹棟夫妻倆會被自己的誠意所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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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海鷹每次下班後都會趕到胡紹棟家中整理家務,農忙時也會幫着處理農活兒,還經常買些生活用品和補品帶給二老。
工作穩定後,他還用自己的轉業費為胡紹棟夫婦倆在城郊處購置了一套房子。
方海鷹
一方面是為了改善二老的居住環境,另一方面是減少他們睹物思人的憂愁,早日走出喪子之痛。
不是兒子卻勝似兒子的行為,讓街坊鄰居尤為羨慕,對胡紹棟夫婦倆說:「小方不錯,你們可撿着寶兒了!」
對於手腳麻利又無比孝順的方海鷹,蘇營根也是越看越滿意,將他視作親兒子般疼愛,還專門打掃出來一間房給他居住。
圖方海鷹與胡紹棟
可胡紹棟卻始終沒有認同方海鷹,但他的內心也有了觸動。而後發生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他的想法。
1989年的冬天,正在睡覺的方海鷹被急促的喘息聲喚醒,他循着聲音走到了胡紹棟夫婦倆的房間門口,正準備敲門,蘇營根卻着急地沖了出來。
方海鷹
「你大伯的膽囊炎犯了,吃了藥也不管用,現在該怎麼辦啊?」
方海鷹安慰蘇營根說:「不要着急,我來想辦法。」他見胡紹棟的病發非常嚴重,決定直接送到醫院治療。
外面天寒地凍,深夜的冬風划過方海鷹的臉頰,他徒手背着胡紹棟在路上奔跑。到醫院後,他還不顧自身安危地為胡紹棟尋醫拿藥,安排住院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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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紹棟漸漸甦醒過來,低頭一看,瞥見方海鷹光着雙腳,上面布滿了水泡。
原來,方海鷹太着急胡紹棟的病情,出門時根本來不及穿鞋。
胡紹棟心中湧起陣陣暖意,他終於放下了所有的固執,完全接受了方海鷹,還為之前自己的刻薄言語道歉。
方海鷹
經過四年時間,方海鷹終於完成了對已故戰友的承諾。而後,他們的關係因為一場親事變得更加親密無間。
「兒子」變女婿,親上加親
胡紹棟的女兒胡桂蘭因為哥哥胡興龍被追封為革命烈士後,心中也湧起了參軍入伍的念頭。當時,她將想法告訴了方海鷹,希望能得到幫助。
方海鷹知道胡桂蘭的顧慮,他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去吧,家裡有我照顧。」
方海鷹與胡桂蘭
但胡桂蘭知道父親的倔脾氣,也擔心自己會連累方海鷹,便將當兵的想法深埋於心底。
沒想到,方海鷹早就將胡桂蘭參軍的信息表交給了部隊。在徵求父母同意後,她繼承哥哥遺志,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軍人。
在入伍期間,胡桂蘭經常收到方海鷹寫來的家信,無論是家事還是學習和工作,兩人無話不談,關係越來越近。
方海鷹與胡桂蘭
有時,方海鷹還會以哥哥的名義到部隊探望,給胡桂蘭送去各種好吃的,囑咐她照顧好自己。
在別人看來,這種關心只是哥哥對妹妹的關愛,可胡桂蘭的心中卻泛起了漣漪,對這位特殊的「家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有次家屬探望時,胡桂蘭忍不住問方海鷹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方海鷹與胡桂蘭
方海鷹頓時漲紅了臉,撓着頭說:「興龍生前把你託付給我了,這是必須要盡的責任。」
可當胡桂蘭問具體託付了什麼,方海鷹卻始終閉口不談。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胡興龍在和方海鷹立下約定時,還說過要把妹妹嫁給他,只是這話對於害羞的方海鷹而言,是當時無法說出口的秘密。
胡桂蘭有了第一次的表露心意後,決定乘勝追擊,先是寫信表達了對方海鷹照顧父母的謝意,最後寫了自己對方海鷹的愛慕之情。
胡桂蘭
眼見這層窗戶紙被捅破後,方海鷹也不再隱藏自己的情感,兩人正式談起了戀愛。
1990年,胡桂蘭退伍後,兩人的情侶關係很快被胡紹棟夫婦倆知曉,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方海鷹說:「等我買了房子,就來娶桂蘭回家!」他是有擔當的男人,想要給心愛的人最好的生活。
方海鷹與胡桂蘭
1994年5月1日,發電廠因為五一勞動節放假,方海鷹藉此機會與胡桂蘭在廠房內舉行了婚禮,邀請了眾多親朋好友前來祝福。
可惜,方海鷹的親生父母已經相繼去世,無法見證兩人的喜結良緣。
病樹前頭萬木春,隨着新生命的到來,胡紹棟夫婦倆的臉上再次出現久違的笑容,整天一口一口「小鷹」叫得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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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口之家其樂融融的同時,方海鷹決定將雲南麻粟坡烈士陵園中胡興龍的遺物遷到安徽省銅陵縣,重新修建一座陵墓,供家人以寄哀思。
2011年,方海鷹的事跡被媒體發現,大肆傳揚。他被授予安徽省道德模範的稱號,還入圍了「中國好人榜」。
方海鷹
這些榮譽對方海鷹來說無足輕重,因為驅使他信守承諾的不是名利,而是與戰友胡興龍之間無比真摯的情意。
如今,每逢清明節,方海鷹都會陪着胡紹棟夫婦倆到胡興龍的衣冠冢前祭拜,十幾年如一日地照顧兩位老人,將當初許下的承諾堅守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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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海鷹的兒子漸漸長大後,也成為了父輩的理想的繼承者,誓要參軍入伍,更好地建設祖國的大好河山。
後記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有人在替我們負重前行。
如今的和平年代是革命先輩們前仆後繼用生命換來的,我們應當珍惜,也更應該緬懷歷史,尊重先輩們的付出,創造更美好的未來。
來源:博覽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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