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愛竹馬屢遭冷漠回應,交往新男友他卻將其打傷:因為我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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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桓池瀾稱帝登位的那一天,百官在烈日下等待了三個時辰,也沒能等來年僅十八的女帝。

空氣中都是焦灼的吐息,百官竊竊私語着,正在說這位身體殘疾的帝君實在太不適合這個至尊的位置的時候,沈墨卻拋棄了為人臣子應守的禮節,徑直闖入了後宮花園。

示愛竹馬屢遭冷漠回應,交往新男友他卻將其打傷:因為我嫉妒了

御花園裡一片安寧,婢女內監們都屏息看着湖邊那株不知年歲的扶桑樹。層層疊疊的碧葉間露出那位帝君的一角衣衫,沈墨很快就找到了她。

「下來。」他沉着嗓子。

似乎是不滿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午休,桓池瀾不耐煩地翻了翻身子,卻忘記了如今她是躺在樹上,驟然的騰空讓她不禁尖叫出來。

沈墨一把接住了她,懷中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扶桑花香。桓池瀾抱住他的脖子咯咯笑出聲,「阿墨。」

刺眼的陽光從濃蔭間滲漏下來,落在桓池瀾的左眼,卻無半分神采。沈墨心中一刺,撫了撫她的眼眶,口吻卻不由地軟下來,「我如今是你的臣子。」

她在他懷中蹭了蹭,才跳出來,吐了吐舌頭,「知道啦,沈丞相。」

沈墨是大承歷史上最年輕的丞相,熙帝駕崩後,留了旨意特要他好好輔佐尚是天真少女的桓池瀾,沈墨只能領命。

饒是桓池瀾再不願意,也只得穿上那襲象徵天子榮耀的衣袍,在沈墨的注視下,眾臣的伏拜下,登上了大承至尊的位置。

但是桓池瀾從未接受過任何有關政治朝堂的教導,朝中大權大多在沈墨手中。沈墨又總是妥帖地替她料理着一切,因此桓池瀾即使坐上了那個位置,每天也活得分外清閒。

「陛下,此次科舉事關重大,甚至關乎日後天下蒼生命運。」沈墨正與她說着這次科舉要事,桓池瀾卻逗着宮外新進的那隻鸚鵡,沈墨不由得沉下了臉,「陛下可在聽?」

桓池瀾委屈巴巴地瞄他一眼,「在聽,只是有丞相在,孤很放心。」

沈墨蹙了眉尖,眼中晦澀不明,「若我不在呢?」

晚春的風從半開的明紙紗窗中吹進來,桓池瀾額角的幾綹碎發隨風拂動,她輕輕開口,「不會的,你是孤的丞相,永遠都是。」

沈墨看着她,她抿着唇,垂着眼,跟他當年初見她時別無二致。只是那時,她不過是深宮裡最簡單的一個帝女,不知道什麼波折雲詭,不知道權謀計策,縱然熙帝不寵,太子不喜。

靜了許久,桓池瀾又道:「我聽聞今年宋珏也參加了科舉?」

宋珏?那個風流浪蕩的宋家幼子?沈墨想了想,「是的。」

桓池瀾哼了一聲,磨着牙道:「那可千萬別讓這挨千刀的上了榜,我可不想日後天天對着他!」

看着桓池瀾一副惡狠狠的樣子,沈墨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第一次見桓池瀾,就是因為宋珏這個挨千刀的紈絝子弟。

熙帝不重女色,十幾年來只得了桓池越和桓池瀾這一兒一女。而桓池瀾生母地位卑微,熙帝並不如何將她放在心上,以至於宮中有地位者均可輕賤她——包括宋貴妃的侄兒,宋珏。

沈墨初見她時,她便是被宋珏以一個拙劣的謊言騙到了樹上。她趴在樹上哭得滿臉是淚,宋珏卻笑得打跌,嘲諷她道:「虧得你生在帝王家,居然這種話也信,這扶桑樹上哪有什麼魂魄一說。」

桓池瀾哭得太傷心了,以至於忘了自己還在樹上,鬆開了手去揉眼睛,不出意料地墜下來,恰巧被沈墨接了個滿懷。

桓池瀾在他懷裡哭了一個下午,因着他當時家族身份顯赫,宋珏只能恨得磨牙。

此後數年的光陰,桓池瀾看見宋珏都會刻意避開——她本就是個記仇的丫頭。

沈墨摩挲着袖口的絲線,那裡微微有些毛糙,他緩聲道:「科舉乃國中重事,陛下切不可以個人喜惡任意妄為。」

桓池瀾嗔怪地瞥他一眼,似乎很不滿他的循規蹈矩。

2

科舉由沈墨一手操辦,桓池瀾很快就看到了這場精心篩選的結果,挨千刀的宋珏果然在其中,且站在榜首的位置上。

桓池瀾氣結,草草封了他個郎中的職位便了事,以宋氏一族的勢力,這樣的位置未免是輕了些。

沈墨正要駁斥幾句,宋珏卻排眾而出,朗聲道:「臣,領命。」

天色尚未四合,年輕的丞相便踏着落幕夕陽走進了女帝的寢宮。她只着一襲薄薄春衫,趴在窗前不知在看什麼,半濕的長髮傾瀉了一肩,越發顯得她體削形瘦,楚楚動人。

聽得身後刻意加重的腳步聲,桓池瀾也不回頭,只悶聲道:「不過是這麼一件小事,難道孤也不能隨心?」

沈墨沉鬱的眼底掠過一絲莫名的情緒,「自然不是,陛下是大承的天子,想做什麼都可以。」

她低頭看看自己昨天才修剪齊整的指甲,沈墨也看不清她的眼眸,只聽她道:「那丞相這麼晚來又是為了什麼?」

沈墨頓了頓,「過兩天,是陛下的生辰。」

是她的生辰,可是她十八年來從未慶祝過這個日子。一是她身份低微,二是她的誕辰亦是她生母的祭日。

「孤不想過,不必叫他們準備。」桓池瀾揮揮手,顯然很不願意想起這件事。

「不可。」沈墨態度堅定,「如今你是天子,天子壽誕,豈有不祝之理?」

「天子?」桓池瀾重複了一遍,「我算哪門子天子?」

她不過是熙帝最後的無奈之舉,被逼着坐上了這個位置,被迫背負起大承的萬里江山。若真是天命之子,又如何會讓她成為如今這副模樣?

沈墨是知道一切的,但是他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堅持舉行三天後那場令桓池瀾並不痛快的賀誕之宴。

桓池瀾凝望他半晌,終於掩着面苦笑,「一切,依丞相所言就是。」

百官祝壽,所呈稀貴之物繁多,桓池瀾也懶得抬眼看,只是略略一撥,卻在賀禮中尋到一個漆墨的錦盒。打開一看,裡面卻是一塊溫潤的玉璧,璧上刻一幅少女戲水圖,甚是別致。

桓池瀾隨口道:「這是誰的?」

連虞是幾年前就跟着桓池瀾的,很得她的心意,於是立即答道:「是宋郎中的。」

桓池瀾立刻嫌棄地將盒子拋到了一邊。

沈墨送的是一支羊脂玉簪,樣式簡單,但入手溫潤,光華內斂,很是好看。桓池瀾宴請群臣那天,也將這簪子簪入了自己束得一絲不苟的秀髮中。

女帝第一次設宴,臉上掛着十分恰當的微笑,舉杯敬群臣,群臣盡興而歸。夜沉如水,女帝喝得醺醺然,推開了想要上前來攙扶的女官,獨自一人往皇宮深處走。

連虞派了幾波人也未能尋到喝醉的女帝,不得已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沈墨。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沈墨最終在那株根枝錯節的扶桑樹下找到了白天容光明艷的女帝。

她仰着頭看樹枝間散落的月光,華貴的衣裙鋪呈開來,鬢髮凌亂,連他送的那支簪子也滾到了一邊。她就這樣看着淡如青煙的月影,仿佛已經痴了。

沈墨上前,只是站在她身旁,目光深沉濃郁,似乎有什麼束縛不住的野獸要掙脫出來,可他最終還是閉了閉眼,淡聲道:「陛下,該回寢宮了。」

桓池瀾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還是有淚從指縫間滑落,「阿墨,我不開心。」

沈墨伸出的五指在月華中微微一動,最終還是不動聲色地收回去了,不言不語。

「你還是那個阿墨嗎?」桓池瀾突然悲戚地看着他。

如今的他讓她覺得好陌生,那個對她低眉淺笑,溫情款款的沈墨仿佛隨着年少時光的流逝,一同湮沒在記憶流海中,再無重見之日。

「我是你的臣子。」

他如是答道。

3

桓池瀾被送回寢宮裡的時候,已經有人等待了很久。女帝借着酒意驅散了所有人,才慢吞吞地走進去。

進了寢宮的那一瞬間,桓池瀾似乎轉眼間就清醒了許多。她捏着袖籠中那一塊玉璧,玉璧上的少女倚着松樹,腳下踢着水,確實很別致。

她眼帘微微抬起,喚出了眼前男子的名字,「宋珏。」

宋珏含笑道:「臣在。」

桓池瀾撫了撫玉璧上的圖案,「指水盟松。宋珏,你確定要站在我這裡?」

「是。」

「可如今沈墨獨掌大權,孤縱然有你相助,勝算也十分渺茫。」桓池瀾並不對他抱太大的希望。

宋珏卻一字一頓道:「來日方長,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桓池瀾苦笑,「以他現在的勢力,就算明天要了孤的命,孤都不會驚訝。」

是了,沈墨如今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皇位易主什麼的只是看他心情罷了。

宋珏默了半晌,才輕聲問道:「那陛下可曾後悔當初用一隻眼睛為代價,換來了如今的權臣沈墨?」

桓池瀾垂眸不語。

宋珏錯開了話題,君臣二人又商討到半夜,宋珏才欲離去。

桓池瀾笑了笑,開玩笑道:「宋珏你如果當年也有現在的氣度見識,興許孤就不會認識沈墨了。」

宋珏先是一愣,而後看着女帝,眸中神色深如墨,他低聲道:「我確實後悔。」

這一句話沒頭沒尾,桓池瀾也不甚放在心上,只讓他小心躲過眼線出宮去。

郎中本就是隨侍帝王左右的存在,宋珏處理起事情也是井井有條,張弛有度。過了春祭大典,桓池瀾就尋了個由頭將宋珏升成了侍郎,沈墨也不疑有他。

只是女帝過了十八的年歲,後宮卻還是空空如也,因此有資歷老的臣子在某一日的朝堂議事上,提了立帝夫的諫言。

桓池瀾確實沒想到這一方面,摳着衣袍上的明珠,半天沒個聲響,老臣只能再次出聲上諫。她只好把目光投向沈墨,沈墨仍是一派平靜的樣子,既不阻止諫言,也不替她做任何決定。

她只好嘆了一聲,說了句容她想想。

其實老臣的心思很明白,立個帝夫,從某種程度來說,就是拉攏一個世家大族。桓池瀾如今孤立無援,多一個士族支持也多一分勝算。

也是她,偏偏在看向他的那一剎那,將所有的顧慮都拋棄了。她想,沈墨要是能替她拒絕就好了。

可是沈墨沒有,自始至終,他未置一詞,一點也不像平時殺伐果斷,卻又心思細膩到連女帝何時安寢都要過問的沈丞相。

宋珏問她:「陛下剛剛在朝堂為何不答應?」

桓池瀾怔忡了許久,看着遠處一池碧水蕩漾,覺得自己的左眼又隱隱發熱,「孤在想,孤從十三歲就想嫁的那個人,是不是要眼睜睜看着孤與另一個人共度餘生。」

宋珏凝視着她,眸中仿佛也有一汪水:「可是他沒有開口。」

「是啊,畢竟他與孤之間……是血海深仇。」桓池瀾彎起一點嘴角,卻皆是苦澀之意。

宋珏又想起三年前的那個雨夜。太子在一場意外中離世,沈家被牽連,滿門被抄,家中未滿十八的男子被流放,女子皆充為官妓。血從朱門中流出來,染紅了長街。桓池瀾跪在長清殿門前,一遍又一遍地啞着嗓子替沈家求情。

宋珏撐着傘站在遠處看她,只覺她面色慘白,暴雨一遍又一遍沖刷着她顫抖的身體,那麼柔弱,那麼卑微。她只求熙帝看一眼沈墨讓她呈遞的請罪書,可是熙帝只是閉門不見。

她在那場暴雨中因為高燒失去了左眼,醒來後卻只有一個要求,請求熙帝放過沈墨。熙帝看着她灰濛濛的左眼,又想起自己剛剛失去的唯一的兒子,輕輕撫了撫她的頭,與她做了一個交換。

宋珏不知道那個交換到底是什麼,只知道原本應該被流放的沈墨留在了長安,且成了桓池瀾的太傅,在宮中一留就是兩年。

也許熙帝只是想給桓池瀾留個可以教導她的人,但兩年中沈墨悄無聲息地在桓池瀾身邊布下了羅網,將她牢牢把控在手裡。等到熙帝有所察覺時,沈墨在朝堂上已然是不可撼動的存在。

4

桓池瀾答應冊立帝夫是在那場秋狩後。本是綿綿的雨天,女帝意興闌珊打算回宮的時候,忽有刺客攔路截住。宋珏為救她而負傷。

那夜風雨交加,電閃雷鳴,桓池瀾抖着唇看向宋珏,眼中溢滿了淚,「宋珏,他真的想要我死。」

宋珏看着她倉皇又絕望的神情,感覺自己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又隱隱作痛,他勉強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別怕,宋珏會陪着陛下的。」

次日沈墨以御林軍統領保護不當為罪名,罷黜其位,扶持了依附於自己的副將上位。至此,皇城的安危徹底掌握在他手裡。

沈墨為她批閱奏摺時,她把玩着他送的那支簪子,漫不經心地開口:「丞相,你覺得孤冊立宋珏為帝夫如何?」

他站得筆挺的身子驀然一僵,硃筆在宣紙上划過一道長長的痕,觸目驚心。

桓池瀾很有耐心地看着他,沈墨的眸中似乎掠過什麼莫名的情緒,但是他很快答道:「陛下喜歡就好。」

他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叫桓池瀾想起少年時,他教她讀書習字,帶她游湖泛舟。她當時頑劣,時常惹禍,可沈墨也只是笑着說,「瀾池喜歡就好」。然後替她承擔所有的過錯。

年少時沈墨為她遮風擋雨,看盡繁華,到了終了,卻要一步步將她逼入絕境。

次日宋府遇刺,宋珏再度受傷,病臥床榻,久不能上朝。

桓池瀾怒氣沖沖地上沈府興師問罪,雖還是昔年亭台軒輊的沈府,闔府上下卻只得幾個僕人,空空蕩蕩的。

沈墨正坐在一樹零落的木槿花下安靜烹茶,面色玉白,一襲輕衫寬大。褪去了那身官袍,桓池瀾才發現,他竟然已經消瘦至此。

面對桓池瀾的質問,沈墨喝了半盞茶才緩緩道:「他不合適。」

「丞相明明說隨孤心意的!」桓池瀾爭辯道。

「唯他不可。」

桓池瀾咬着下唇,微慍,「為什麼?」

沈墨緊了緊握着茶杯的手,撇過臉龐去。桓池瀾依舊不依不饒,他終於忍無可忍地砸了青瓷茶盞。

「因為我嫉妒。」他一字一頓,神情明明冷靜到了極致,嗓音里卻是咬牙切齒。

這句話猶如驚雷憑空炸開,桓池瀾怔怔看着他,心下一片茫然。

沈墨眼中是翻騰的怒火,目光灼灼,帶着要將她拆骨入腹的恨意,「桓池瀾,這一輩子,你都休想和他一生一世!」

後來,桓池瀾始終沒能記起她是如何昏昏沉沉地離開了沈府,只記得那一晚她獨自深埋在雲朵一般的錦被中,徹夜難眠,腦中舊事翻湧。

她想起她被沈墨接在懷裡,哭得一塌糊塗,沈墨揉揉她的頭髮,也不問她是誰,只由得她哭。到了最後,她哽着嗓子,眼前漸漸清明起來,所有的光華都聚成眼前少年的秀雅輪廓。

他微微一笑,問她,「哭夠了沒?」

她瞅見他袖口一片濕漉漉,不由得紅了臉,垂着眼睛小聲說:「夠啦。」

後來沈墨常常往來於宮中,為她帶來宮外的新奇玩意,給她講各地的風土人情。她沒有一個正經的老師,於是沈墨就教導她讀書寫字。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桓池瀾就這樣度過了她的少女光景。所有人都以為她這個不受寵的帝女,最後的,也是最好的歸宿,就是及笄後嫁給沈墨。

桓池瀾也是這樣以為的,直到那場變故發生。其實太子的離世到底是不是沈家的過錯,熙帝並不在乎,熙帝只知道這個曾經助他奪位的沈家,也許會成為大承最大的威脅。

她得知一切的時候,沈墨揣着那封請罪書,平靜到讓她害怕。她顫着嗓音喚他,他遲鈍了很久才抬起眼帘。

眼底是濃烈的恨意,仿佛無盡的深淵,潛伏着無數嘶嘶作響的毒蛇。

那一刻她就知道,此生她與沈墨,再無可能。

5

帝夫之事暫且被壓下,或許是為了彌補,又或許是因為那天的失態,沈墨在政事上略略放寬了些。桓池瀾也就此提拔了幾個頗有才幹,卻地位卑微的士族子弟。

宋珏被擢升為尚書令,桓池瀾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沈墨的臉色,「丞相覺得如何?」

沈墨微微勾起一點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讓桓池瀾頗為忐忑,總覺得他早已識破了她那點小心思。

他說:「你是天子,這些官員升遷不必問我。」

既然他這樣說,桓池瀾也放大了膽子,在一些要事上開始提出自己的意見。沈墨每次都只是淡淡看她一眼,然後默許。

於是桓池瀾開始暗地裡培植自己的勢力,拉攏士族,許以厚利。而沈墨,卻開始挑着朝里一些不服他的老臣開始下手。

由於沈墨排除異己的鐵血手段,眾臣之心漸漸向桓池瀾靠攏。桓池瀾竟也在某種程度上,說得上是與沈墨分庭抗禮了。

承安二年末,長安進入冬季。女帝生性畏寒,故而提議前往西山溫泉山莊小住,百官附議,御林軍隨同護駕。

一路上寒風凜冽,桓池瀾即使被暖爐包圍,也忍不住發抖。宋珏僭越地握住了她的手,桓池瀾微微抬起眼眸,卻見他眸子裡一片深邃。

「別怕。」

沈墨曾經總是對她說的這兩個字如今卻是換了宋珏來說,物是人非竟已多年,桓池瀾只覺得可笑至極。

她攏了攏沈墨剛剛給她披上的裘衣,經過這兩年的磨礪,桓池瀾已經能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情緒了。她很快壓制住了那一絲從心底深處蔓延出的恐懼。

「孤在想,這一次,孤與他到底誰能活下來。」

很快就到了西山行宮,山後是一片梅林,受溫泉熱氣氤氳,開放得正是如火如荼。

桓池瀾折下一枝孤梅,對着沈墨笑道:「孤記得丞相以前同孤說,西山的梅花是大承最美的。」

沈墨眼中映着萬樹紅梅和樹下那言笑晏晏的女子,如今她出落得容色傾城,青絲潑墨,顰笑間皆是萬般風情。

他覺得那個沉寂了許久的地方又微微一動。他確實說過那樣的話,他還曾許諾,帶她來看一看。他下意識地摩挲着袖口的扶桑花暗紋——那裡更加毛糙了幾分。

桓池瀾站在孤峰上,負手看向西山腳下那片屬於大承的遼闊疆土。沈墨看着她,她目光卻越過他,投到更遙遠的地方,那裡或許有黎民百姓,滄海桑田,卻沒有他。

深夜的時候,桓池瀾喬裝打扮一番前往了宋珏居住的院落。宋珏怕她凍着,連忙拿了個暖爐給她揣在懷裡。

冰冷的指尖觸及到溫暖的暖爐,桓池瀾頓時覺得自己溫暖起來,又飲了幾杯熱茶,才與宋珏商討起日後的行動。

桓池瀾打算等到這個冬天接近尾聲的時候再動手,可是宋珏卻搖了搖頭,說最近她的行動太過密切,讓沈墨已經生出很多疑心了。

「若不儘早斬草除根,恐怕後患無窮,陛下是知道他的手段的。」宋珏憂慮地看着她,「若是他狠下心來,你我皆離不開西山。」

她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手裡的暖爐,心下卻是遲疑,臨了,她才道:「可是宋珏,孤想看完這一山梅花。」

宋珏喉嚨一梗,莫名悲哀的情緒瞬間涌了上來。即使沈墨變相架空她,監視着她,甚至想要她的命,可是她,還是捨不得。

宋珏正待將那一腔悲憤傾訴出來,閣樓外突然飛進一支羽箭,疾旋着刺向女帝的咽喉。電光火石間,女帝甚至沒有回過神來,宋珏已經一把推開了她。

桓池瀾愣愣地看着宋珏胸口透出的那一縷屬於精鐵的寒芒,殷紅的血瞬間就染紅了宋珏的白衣。他忍着痛,扯出一個牽強的微笑,「快走!」

沈墨已經等不及下手了。

很快,第二支羽箭飛射進來。宋珏抱着她就地一滾,才堪堪躲過。可是宋珏衣衫上都是血,她慌亂地伸手去捂宋珏的傷口,可還是止不住血的蔓延。

宋珏只是催促她離開。

她若是不走,苦心謀劃的一切便要化為泡影,可是她若走,宋珏的性命便不知幾何了。

宋珏定定看着她,「你是大承的天子,桓池瀾,你不能死在這裡。」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往外走,忽然聽到利箭劃破空氣的尖銳呼嘯中,宋珏那一句低語。

呢喃如耳鬢廝磨。

「若是重來一遍,我也會在樹下接住你。」

那個少女天真爛漫,他卻偏偏不知如何表達,只知一味捉弄,待他回首,她卻已經千瘡百孔。

宋珏拼盡了力氣,在她無依無靠時站在她身邊,為她浴血廝殺,原也不過告訴她:年少的惡作劇不過是因着心中的喜歡。

她眨眨眼,突然落下淚來。

6

沈墨踏入她寢宮的時候,殿內一片漆黑,香爐中裊裊余煙。

他在那一床雲錦被子裡,借着屋外清冷如水的月光,看見了她露在空氣里的一截玉色頸項。

「宋珏遇刺,生死未卜。」

沈墨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出來,卻讓桓池瀾從心底深處生出一種恐懼,她翻過身子,渾身不可遏制地輕輕顫抖起來。

沈墨看着她,她柔弱得就像受傷的小獸,眼眸含淚,面色發白。他聽見她用一種幾近縹緲的語氣說道:「如果你想,我把這個位置給你好不好?」

一抹寒氣閃過,沈墨無意識地攥緊了手,手背上浮起猙獰的青筋,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就為了宋珏?」

「不……」桓池瀾嗚咽着,「我只是太累了。」

大承的江山太沉重了,而她只想做回幾年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帝女,那個不用苦心孤詣謀劃着一切,不用每天都會在噩夢中驚醒的桓池瀾。

月光下她蜷成了一團,像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他終於伸出手,將她柔軟冰冷的身軀摟在懷裡,就像多年前一樣。

宋珏還是不知生死,桓池瀾到了第二天仿佛已經忘了他的存在,在溫泉行宮裡以賞梅之名宴請群臣。

酒過三巡,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桓池瀾喝醉了,她看着底下空着的幾個位置,嘆道:「孤記得兩年前壽誕的時候,陳柱國他們還是在的。」

群臣忽然沉寂下來,一瞬間氣氛尷尬起來。眾人都知道,這兩年沈墨瘋狂地打壓舊臣元老,陳柱國早已舉家發配到苦寒之地。

不消看,便知沈墨的面色不是那麼好看,他舉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桓池瀾。

連虞急忙給女帝呈了一杯醒酒湯,「陛下醉了。」

桓池瀾扯了扯嘴角,不語。到底是不是醉了,她心裡比誰都清楚。

到了宴席的尾聲,百官告退,桓池瀾依舊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沈墨一襲藏青色的寬袍,舉着一杯清酒上來敬她。

桓池瀾端詳着那酒,再看看眉目清冽的沈墨,不自覺地蜷起了藏在桌下的手。

沈墨的笑仿佛暗夜裡綻開的清曇,芬芬誘人,「陛下是要與沈墨疏遠了嗎?」

當然不是。

桓池瀾接過來,一飲而盡,火辣辣的液體順着咽喉滾落,而後再看向沈墨時,卻覺得他的身影重疊起來。

她昏倒前只聽見沈墨輕輕道:「阿瀾,你怎麼還是那麼笨呢。」

桓池瀾再度醒來,已經是在沈墨居住的殿中,正躺在沈墨的肩上。屋外不知何時已經飄了雪,大雪颯颯飛落下來,卻遮不住重鎧鐵甲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沈墨任她倚在肩上,手卻在紅泥爐上烹一壺茶,淡淡的茶香飄散開來。

察覺她的清醒,沈墨微微垂了眼帘,「正好,喝點茶來醒醒酒。」

桓池瀾跪坐在他對面,冷冷看着他。

沈墨將茶杯推向她,「我如果猜得不錯,你應該想今夜聯合御林軍在這裡將我亂箭射死。」

她抿了一口茶,還是他以前喜歡的味道。

「真是狠心啊,阿瀾。」沈墨淡淡道。

狠心?桓池瀾苦笑,「沈墨,你有什麼資格說我狠心?這幾年,你想殺我的次數還少嗎?」

沈墨纖長的手指僵了僵,頓了頓,才道:「這幾年,我只是想要江山,卻從未想過要你死。」

是啊,他只是想要江山。當年熙帝令沈家蒙上謀反的罪名,沈墨只是想讓這個罪名變成真實而已。

可是桓池瀾很快想到,那壓抑的夜晚,熙帝疲憊卻並不渾濁的眼睛從層層疊疊的紗帳中露出一種森然的神情,他沉着嗓音道:「池瀾,沈墨不能留。」

若非熙帝突然病重,沈墨的性命恐怕也輪不到桓池瀾來了結。

「那幾年前呢?」桓池瀾撫過左眼的陰翳,「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因為淋雨失去了這隻眼睛。可只有我知道,你讓我呈上去的請罪書上塗滿了劇毒。你想殺死父皇,可有想過,我會死在父皇前面?」

如果不是那天的暴雨,如果不是因為她哭泣時將毒揉到了眼中,感覺到了疼痛,或許她那一夜,失去的就不只是一隻眼睛。

沈墨倏然蒼白了面孔。

那是他一生做過的最錯的事,原以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而做出的這件錯事,會永遠深埋地底,卻不想她一直都知道,可是當年她依舊執意將他留在了身邊。

她只是笑,笑得孤寂又絕望,「沈墨,我年少時那樣喜歡你,喜歡到可以不在乎一切。可是我如今坐在這個位置,卻不得不計較那些過往。」

腳步聲越發接近,甚至可以聽見弓被拉開的聲音。桓池瀾對御林軍統領許以士族的身份,才換得他一時的倒戈相向。

原本的計劃中,到了這個時候,沈墨應該死在亂箭下,可是沒有人知道,桓池瀾也在裡面。

沈墨深深看着她,帶着一點羸弱的蒼白與解脫,「既然你還記得那些過往,又不肯放過我,那麼黃泉路上一起走也是很好。」

桓池瀾怔了半晌,笑道:「也好。」

她不會因為當年救他而後悔,但也不會因為今天要殺他而猶豫。

她傾身過去,深情款款地低聲喚他,「阿墨。」

沈墨伸出兩指鉗住她袖中伸過來的匕首,調轉了刀尖,以一種不容她反抗的力量緩緩向着她心口刺去。

忽然間,他察覺到手背上一熱,抬頭,桓池瀾笑着看他,眼中卻滾出幾滴淚。燭光交纏雪光,透過明紙窗滲進來,照亮了她烏髮上那支玉白的簪子。

她本就愛哭,黃泉路上可不能讓她再這樣難過。沈墨這樣想着,下意識就要拿袖子替她擦去那些眼淚,卻在瞬間分神中,感覺到一絲涼意扎入了胸口。

他聞到她衣上淡淡的梅花幽香,他並沒有掙扎,只是依舊抬起了袖子,緩緩地替她擦去那些令他難過的淚水。

他袖上的刺繡已經斑駁不清了,可是桓池瀾依舊知道那是什麼圖案,是她曾經調皮時在上面繡過的一枝扶桑花。

「好了,別哭了。」沈墨嘴角流下一絲觸目驚心的紅,眼神中沉鬱漸消,變得像年少時一樣溫柔,「你喜歡就好。」

你如果想要我死,那麼,一切都依你。

7

女帝踏出閣樓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驚訝於她的出現,御林軍不由紛紛放下了即將脫弦的弓箭。

雪肆意地飄灑,女帝仰着頭看向那片藏青的天空——寥寥一片,唯有一顆孤零零的紫薇星懸掛天際。

承安二年末,女帝誅權臣沈墨於西山行宮,至此徹底將權力集中在自己手裡。

次年春,女帝立宋氏幼子宋珏為帝夫,在帝夫的輔佐下,聯合士族,整頓朝綱。

承安七年,宋珏舊疾復發,纏綿病榻,命不久矣。

桓池瀾泣不成聲,「宋珏,求求你不要留我一個人。」

宋珏目光繾綣,「真是抱歉……不能給你下半生的依靠……」

桓池瀾眼淚滴到他指尖,「你當年告訴我扶桑樹能引來亡者的靈魂是不是真的?」

宋珏慢慢閉上眼睛,輕輕道:「我騙你的……」

帝夫病逝,女帝厚葬。

宋珏死後,女帝勵精圖治,政治手腕越發鐵血無情。大承在她的手下也越發昌盛,但這卻也是大承國史上唯一一個丞相之位空缺幾十年的朝代。

那一日女帝正在批閱奏摺,卻聽得連虞低聲道:「帝君,那株扶桑樹枯萎了。」

桓池瀾怔了怔,撫了撫鬢角早生的華發,苦澀一笑。

她年少那些光陰,終究是徹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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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2 00:09:18

挺專業的一個情感機構,我一個朋友在那裡諮詢過,服務很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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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15 03:08:06

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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