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愛情，我離開杭州到河南小縣城紮根，痛並快樂着

文：濤濤

世界上沒有重來，正是因為時間不能回頭，所以當下的每件事，每個人，都值得我們珍惜。

01

「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們就分手吧！」去年的這個時候，女友給我下了最後通牒，之前她的父母告訴她：她河南老家的縣裡將會舉行高層次人才引進招聘，無筆試，給事業編編制，勸說我們回去參加考試，這機會很難得。

我心裡很猶豫，我和她都是碩士，畢業於211工科專業，畢業後都在杭州下沙工作，收入還不錯，但是就是買不起房子，時間久了，女朋友就抱怨沒有歸屬感，厭倦了身在繁華之地，卻沒有小窩的漂泊生活。

我心裡其實很矛盾，我們還年輕，現在正是打拼的時候，在大城市雖然辛苦，但是人生充滿着希望，活得也自在，只需要努力做事，一份付出一份回報，我們都是沒有背景，家裡也不富裕，也不擅長人際交往，進入體制，一是會活得很累，二是去十八線小縣城，那裡的大環境註定了無法實現更大的人生價值。

剛開始的時候，女朋友聽我解釋後，還說再考慮考慮，我也告訴她，等我們再攢些錢，就儘快買房，沒想到的是遇到那次全國性房價普遍猛漲，買房就成了遙遙無期的事情。

我愛我所在的這城市。雖然她各方各面也還有許多不足，可這並不影響我喜歡她。我在這裡讀書，在這裡工作，在這裡戀愛，在這裡經歷感情危機…她見證了我所有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她對於我而言，既像是我的長輩，也像是我最親密的朋友。

現在她和她其他的城市小夥伴們正經歷着一場巨大的考驗。我會和我家人一起陪着她，守護她，和她一起共渡難關。期待疫情早日退散！加油，武漢！同胞們！加油，杭州！加油，中國！

02

自從買房化為泡影之後，我留在這座城市的信心也開始動搖了，但我心底還是很不甘心，女朋友是徹底崩潰了，一邊邊的抱怨，一次次的催促我快下決定。

曾經有多少次，我們夜裡漫步在武漢的街頭，看着萬家燈火通明，無比感慨：「縱使廣廈千萬家，卻沒有我們的安身之處！」

我們曾經懷着無比美好的憧憬，在這座城市留下過點點滴滴，周末一起去看電影，逛西湖，晚上一起去逛勝利河美食街，一起擠公交、坐地鐵，再苦再累都覺得很值得，我喜歡大城市的日新月異，更喜歡大城市留給我們的規則和成長環境。

我曾經和她一起去靈隱寺許願，我許下的願望就是我要給她在這座城市買一個大房子，讓她心安，踏實，將來給我們的孩子一個更高的起點，擇一城終老攜一人白首。我閉眼許願的時候，一幅幅未來美好的生活畫卷在腦海中展開，讓我不禁笑出聲來。

她使勁擰了我一下，小聲說：「嚴肅點，要不就不靈了！」

我們想到了未來的美好，卻沒料到現實的殘酷，故鄉的土很軟，隨便就能落地生根發芽，野蠻生長，但卻不能實現我長成參天大樹的願望，城市的地太硬，紮根不易，卻能把人修煉成鋼鐵戰士，正所謂是回不去的故鄉，留不下的城市。

03

隨着我們的爭吵升級，她開始失去耐心，不是哭就是鬧。她的父母為此來了一次杭州，我們本想請她們去外面吃頓飯，兩位老人死活不肯，堅持要在租住的房屋做飯吃，逼仄的空間，更顯得我們生活窘迫。

吃飯的時候，她媽媽問我：「你將來有什麼打算，打工一輩子嗎？」

我本想反駁，但一想到父輩們的觀念，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她媽媽接着說：「你們現在年輕，心氣高，但是生活不是靠心氣，是要靠能耐的，聽我們一句勸，有多大本事就端多大飯碗！」

我囁喏了一下，臉上火辣辣的，覺得很喪氣。他爸爸接着說：「別嫌我說話不好聽，看你們現在住的，連咱老家廁所大都沒有，哪能享福了，多遭罪啊！」

我一口飯也沒吃進去，他們的每一句話都扎在我的心窩裡，我卻無法反駁，我女友幾次提醒他們別說了，提醒無效後，就不再勸阻了。

我也想過退卻，拿着自己這幾年攢的錢，到小縣城買個房，找個工作，安逸，舒適，從此大城市的一切與我無關，可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絕對不是。

我委婉表達了一下我的想法，他爸爸說：「你有錢嗎？沒有，就不要說那些沒用的，時代、大的趨勢，我們都懂，那都是富人，權貴造的，普通老百姓別跟着瞎攪合，我們就想着怎麼安身立命就行了。」

這讓我不禁想起之前公司一個老大哥被公司裁員後，喝酒別離時的一句話：「如果出生農村，不是人中龍鳳，就不要來北上廣深杭湊熱鬧了，除了貢獻你的青春，最後將一無所有。」

最後，我們不歡而散，當晚，她和她媽媽留在了出租屋，我和她爸爸倒外面賓館租房住，在賓館裡，我忍不住大哭一場，像極了一個小時候向別人要糖，別人不給就大哭的孩子，哭完後，洗漱完畢，對着鏡子笑了笑，然後蒙頭睡覺。

窮人家出來的孩子，生活就像西方的上帝，給了人間一本教義《聖經》，裡面講述的東西殘酷又美好，當你無法改變自己的現實生活時，他會告訴你超度心靈，生前聽上帝的話，死後可以與他共享快活的神仙日子，在我們這裡，沒有上帝，但有個東西叫希望，希望讓不同的人包裝成不同的概念，讓無數的青年前赴後繼，或許會成功，不成功，將獲得「雖死猶榮」的時代稱號。

04

我不是不努力，也不是不上進，為什麼那麼努力就是買不起大城市的一間房呢？

第二天，女朋友跟着她爸媽回老家了，說讓我好好考慮考慮，也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在她離開的日子裡，我回想起我的家庭，回想起我的工作，回想起我的夢想，回想起我和她的戀愛，除了我們愛情能給我留下美好的記憶，其他的都充滿着不堪的回憶。

如果我不為房子發愁，我的家裡呢個幫襯我一些，我再努力一把還是能夠在這裡落腳的，可我的家庭，我哦甚至都不敢提這事，多少次打電話想提這事，都是欲言又止，委婉提了一下，父母只是嘴上肯定支持，隻字不提幫忙的事情。本以為是他們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後來爸爸直接對我說：「沒有辦法，自己想辦法！」

我能怪他們嗎？上大學的時候，一個月200月的生活費都不能按時打給我的家庭，我心裡很明白，那是指望不上的，有時候實在餓急了，就吃別人吃不完的飯菜，不要說我為什麼不勤工儉學，努力學習拿獎學金什麼的，這些我都做了，掙的錢我還得付學費，雜七雜八的費用，我還要用來投資學習，不學習，我這樣的條件畢業後又怎麼找到好點的工作。

我內心是孤獨的，又不能怨恨任何人，以為畢業後找到工作，就會好些，可沒想到的是，畢業工作只是人生煉獄的開始，這些年，只有從女友身上得到了關愛，那種關愛是無私的，切切實實的溫暖。

父母對我也是有恩情的，也給了我力所能及的支持，但每一次需要支持的時候，我一開口，父母就會先抱怨自己的不容易，很為難，然後給我討價還價一番，我覺得每一次我找他們都是求人，而不是親人，不是不愛，只是愛的方式不對。

國家有國家的命運，城市有城市的城運，個人有個人的宿命。不認命會很痛苦，認命了一輩子就會平庸下去。

有的人出生的時候，就決定了這一輩子能到達的高度，很不幸，我就是這種命。

05

我還是妥協了，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小縣城，卻是熟悉的味道。這裡沒有未來，卻能讓我們安身立命。

入職之後，我怕做着與專業相關度不是很高的工作，工作忙碌，卻毫無技術含量，這裡除了體制內的工作，再也沒有其他收入高些的職業，生活猶如一潭死水，慢慢得適應以後，我可能就會成為死水中間的一隻蒼蠅，沒有了方向，繞着這潭水飛來飛去。

每個月到手工資2千多元，沒有津貼，沒有年終獎什麼的，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如果沒有其他大宗消費，在縣城生活也足矣，這裡的領導官僚習氣還是很重的，人們的觀念還是很守舊的，我曾經一度想逃離，卻始終沒有勇氣。

也許再過幾年，我就習慣了這裡的生活，成為別人羨慕的對象，我心中的激情褪去後，也會成為這裡的「他們」，安逸，舒適，外面的世界喧囂，與我無關。

父母滿意，她滿意，我也就知足了，只是再也不是曾經有夢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