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三年的女友，居然是個「弱智」

我記得初中那段時間，班裡的女生瘋狂迷上「惡作劇之吻」。

那是個蠢萌少女，戀上天才少年的純愛故事。

我們班裡的男生，對這種劇情統統嗤之以鼻，我也不例外。

每當女生聚集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討論着劇情，幻想着浪漫的故事，也能降臨在自己身上時。

我和我的小夥伴們，總是嘲笑她們無聊，並無情地戳破她們的幻想——現實中，沒有男生會喜歡一個傻裡傻氣，又不斷給自己惹麻煩的女生。

女生們聽到後，不服氣地回嘴，「你們男生懂什麼？這樣的女生多可愛！」

最後似乎還不解氣，還要詛咒我們一番：「祝你們以後娶個，比袁湘琴還要笨的姑娘。」

我們男生哄然一笑，也沒當回事。

卻沒想到，一語成讖。

十年後，我真就遇見了一個，這樣的笨女孩。

我說她是「笨女孩」，並不是情侶之間，打情罵俏時的稱謂。

而是她的智商，的確明顯低於正常人，在醫學上也稱為「輕度智力障礙」。

據說，袁湘琴的智商只有75，我的笨女孩沒有測過智商，不知道是不是比她還笨。

不過，她和袁湘琴之間，卻有很多的相似之處。

她們都有點嬰兒肥，眼睛都是又圓又亮，而且也都留着黑色的長髮。

她們都是直線思維，不會掩飾自己的情感，而且很愛哭。

她們都沒有方向感，記憶力不是很好，可是內心卻純淨善良。

當然，她們也有不同之處。

而她們最大的不同之處，便是袁湘琴比她幸運太多。

她叫小曼，二十年前的秋天，出生在一個小縣城。

大部分偏遠地區的人，都會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小曼的父母也是一樣。

他們只負責餵飽小曼，主要的注意力，都在小她三歲的弟弟身上。

而且，小曼從小成績就不好，性格又內向，自然比不上成天在家活蹦亂跳的弟弟搶眼。

小曼的家庭條件並不好，念完初中後，父母便將她打發出來工作。

剛開始年紀小，只能在小餐館裡端端盤子，掃掃地。

但她不是送錯菜，就是摔碎盤子，一個月下來，薪水被扣得所剩無幾。

餐館的老闆娘，見她雖然笨手笨腳，但人還算勤快，便派她去後廚刷碗。

小曼在那一干，就是三年。

直到滿了18周歲，才在親戚的指引下，去了一家電子工廠上班。

我遇見她時，她正20歲。

那天下午，雷聲轟鳴，大雨滂沱。低沉的烏雲，讓整座城市陷入一片黑暗。

我舉着傘，注意力全在濕滑的地面，全然沒看見傘尖戳到前面的女孩。

「不好意思。」我一邊道歉，一邊抬起目光，卻見女孩早已渾身濕透，活像只落湯雞。

於是，我將傘舉過她的頭頂，問道：「你去哪兒？」

「前面的公交站。」

女孩似乎有點害羞，臉蛋紅撲撲的，眼睛裡還氤氳着水汽，看得我心底一軟。

「真巧，我也去公交站，一起過去吧。」

我將她送到了車站，並堅持把傘留給她，只為了有一個再見面的理由。

而她也的確入了我的「圈套」，不僅添加了我的聯繫方式，而且約定了下次還傘的時間。

一來二往之後，我們慢慢認識了彼此。

小曼所在的工廠，離我的住處並不近，就算打車，也得花上半小時。只是那天碰巧，公司派我過去辦點事。

所以，我平日裡，都是在網絡上與她聯繫。

小曼在網絡上很活躍，會發很多可愛的表情包，也會說些俏皮話，引人哈哈大笑。

從聊天的過程中，能看出她是個單純、不做作的女孩。

我很喜歡她的性格，與她溝通也讓我覺得很快樂。

於是沒過多久，我就向她表白了心意，兩人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像許多熱戀的情侶一樣，我們也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每天一下班，我便乘坐一小時的公交，到她附近的商場約會。

一開始，我陷在愛情中的甜蜜里，並沒有察覺到異樣，只覺得小曼純真可愛，惹人喜歡。

可隨着時間一長，見面次數的增多，令我越發覺得小曼不同尋常。

她經常發呆，說話總是慢慢吞吞的，反應也很遲鈍。

每次我講完笑話，都必須要解釋一遍，她才會笑出聲來。

她毫無方向感，分不清東南西北。

我們去遊樂園玩的時候，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攥着我的衣角，生怕自己會走丟。

她的手心裡，總是寫着一串數字，那是我們約會的時間。

她說對數字很不敏感，總是會記錯，所以直接記在手心裡。

我說：「你可以看手機里的聊天記錄啊。」

她才恍然大悟地說：「對啊！我實在太笨了！」

但下一次，她還是把時間記在手心裡。

生活中的例子，數不勝數。

就算我再遲鈍，也該明白，這個姑娘有點傻。

於是，我退縮了。

我給她發消息，說最近壓力很大，公司有個項目要趕緊完成，所以這個星期暫時不要聯繫，等周末再來找她。

我之所以這樣說，只是想讓她冷靜兩天，到了周末好提出分手。

可沒想到，到了周末我去找她，她卻哭得梨花帶雨地撲進我懷裡，怎麼都不撒開手。

我安慰了好半天，她的情緒才漸漸平和下來。

我問她：「為什麼要哭？」

她抽抽搭搭地回答：「我......太想你了。」

說完，脫下肩上鼓鼓囊囊的背包，一拉開拉鏈，裡面竟全是藥。

有逍遙丸,有安神補腦液，甚至還有幾瓶維生素片。

小曼把藥倒出來，塞進我的懷裡說：「你說你壓力大，我擔心的不得了，這些都是我去藥店裡，讓人給你開的藥。你吃了藥，就會好點了。」

我臉色一沉，說：「你是不是傻，壓力大不是病，吃藥有什麼用。」

小曼咬着下嘴唇，紅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儘是委屈，好半天才小聲地說：「我只是想關心你，想對你好。」

我心裡陡然一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又攬她入懷裡：「放心，我沒事。」

那些我原本要說的話，此刻被我吞回肚子，鎖進了心裡。

自從那件事過後，我便下定決心與小曼在一起。

我對她比從前好，不僅一有空便來見她，還會變着花樣買禮物，來哄她開心。

儘管她每次收到禮物時，總是拉着我，要去退貨。

我不得不騙她，這些都是不能退貨的。她才皺着眉收下，並告訴我，下次不要再浪費錢。

其實我知道，她心裡比誰都開心。

那時，她在工廠里已經做兩年了，因為工作內容重複且簡單，她也並沒有出過什麼差錯。

車間主任覺得她還不錯，決定將她的名字，寫進組長待選名單中。

其實在工廠里上班，半年內就升到組長的都大有人在。像小曼這樣，兩年才有機會競選組長，是十分尋常不過的事。

可平日裡偷奸耍滑，仗着資歷比她深的阿姨們，卻不樂意了。

她們覺得小曼這麼年輕，肯定是通過令人不齒的手段，拿到競選組長的資格。

於是，小曼的衣服，常常會被人不小心弄髒，她負責的零件，也總是會莫名地失蹤。

無論她走到哪裡，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甚至會有人罵出聲來。

有一次，小曼午休醒來，竟發現自己的頭髮不知被誰剪了，只留下齊肩的長度。

小曼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覺得很委屈，夜裡天天跟我打電話哭訴。

我把心一橫，讓她辭職，搬過來與我同住。

事實上，我只是打腫臉充胖子。

那時我剛工作一年，每月除了房租和日常開支外，還得負擔一台車的開銷，生活並不寬裕。

但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而且，我也不忍心看着小曼受欺負。

所以在一個晴朗的下午，把她所有的行李，搬進了我並不寬敞的一居室里。

和小曼同居的日子，才讓我深刻體會到，有一個傻傻的女朋友，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她會每天早上六點爬起來，給我做一頓豐盛的早餐。

會把家裡永遠收拾的井然有序，一塵不染。

會變着花樣，做各式各樣可口的菜餚。

會下班時，像小兔子一樣竄過來，接過我的包，讓我親她。

租的房子條件不好，衛生間的水龍頭總是在滴水，她怕吵到我休息，便照着網上的教學視頻，自己動手修理。

也不知道她是運氣好，還是真看懂了，竟將水龍頭真的修好了。

平時過節，我都會給她發一點紅包。她從來都不用，總是攢起來，買我心儀的球鞋。

我的姑娘很傻，傻到只會做一件事，那就是掏心掏肺地對我好。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工作，給她更美好的生活。

我們的感情，並沒有因為住在一起，而變得平淡無味。相反，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濃烈。

大多數的時間，我們都是快樂的。唯獨那兩件事，總讓我頭疼不已。

第一件事是社交。

小曼並沒有自己的人際圈，生活的重心都在我身上。但我念書和工作，都在這座城市，自然會有許多朋友。

好幾次，我帶着她和朋友聚餐，回家之後，她都會大哭一場。

因為反應慢，我和朋友之間的話題，她插不上去，朋友問她的問題，她又常常答不上來。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傻子，給我丟人了。

後來，我就很少出去聚餐了。

不得不去的場合，我會提前和要到場的朋友們，說明小曼的情況。他們了解後，也就不會再難為她了。

第一件事對我來說，並不算難辦。

可那第二件事，卻讓我實在束手無策。

因為第二件事，便是關於我和小曼的未來。

我這個人睡覺很熟，就算打雷也是驚不醒的。

可有一次半夜，卻被小曼推醒。

她說燒火了，讓我趕緊跑。

我嚇得一個激靈，從床上一躍而起，拉着她的手往下跑。

到了樓下才發現，着火的不是我們這棟樓，而是後面那棟。

小曼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說：「怪不得我喊了你這麼久，火也沒燒起來，原來燒得不是我們這棟啊。」

我問她：「你喊了我多久？」

「十幾分鐘吧，你睡得像只豬一樣，怎麼都喊不醒。」說完，小曼就咯咯地笑了。

我說：「下次真的着火了，叫不醒我，你就先跑出去吧。」

小曼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說：「那怎麼行，你是我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你要是被火燒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抱着她，低聲說了句「傻丫頭」。

從那刻起，我心裡認定，這輩子就是她了。

可想要和她結婚，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我的家庭比較傳統，婚姻大事，得經過父母同意，並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做主的。

因為這件事，我和父母通過幾次電話，可父母聽她只有初中文憑，就逼我斷了這份心。

如果讓他們知道小曼的情況，又怎麼會同意我們在一起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先什麼都不做。

等到有合適的時機，或者自己想到更好的辦法時，再來處理這件事。

可我沒想到，父母搶在了我的前頭。

他們不打一聲招呼，便衝到我的公司，讓我帶他們去見小曼。

我找不到藉口躲避，於是決定賭一把，將父母帶回了我的公寓。

沒有帶他們直接去餐廳，是因為我想讓他們見見，被小曼收拾的井井有條的房間。

果然，這一招還是有效果的。父母親的臉色，稍有了些緩和。

為了不那麼快露餡，我讓小曼去廚房，做些拿手好菜，來招待我的父母。

又趁着父母不注意，溜進廚房小聲地告訴她：「等會少說話，我會替你回答。」

小曼思索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餐桌上，擺滿了各色佳肴。

我拉着父母落座，給他們一人夾了一塊排骨。

他們雖然都沒什麼表情，但我知道，他們心裡是滿意的。畢竟小曼已經搬過來三年了，每天研究做菜，廚藝已經無可挑剔了。

「你叫小曼？」母親先開了口。

小曼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看了我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你是哪裡人？」

「是湖北的。」我趕緊開口道。

「哦，湖北的。」母親思忖了一會兒，又問：「你父母做什麼的？」

我飛快地回答：「她父母賣早餐的。」

母親瞟了我一眼，又看着小曼問：「你呢，你做什麼工作？」

我早料到父母會問這個問題，在回家的路上，就想好了答案，於是張口便答：「她是名幼師。」

小曼看了我一眼，小臉憋得通紅。

母親忍不住斥責我：「我問人家呢，你插什麼嘴。」

我只好扒了一口米飯，訕訕地說：「你問，你問。」

母親頓了頓，又說：「上班辛不辛苦，帶的是什麼班？」

我知道母親問的是，小曼帶着是小班還是大班。可我如果再回答，肯定顯得太過刻意，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小曼看了我一會兒，又低下了頭。她一來沒當過幼師，二來不明白母親的意思，半天也不說一個字。

母親見她沒回答，以為她沒有聽清，又重複了一遍。

可沒想到，小曼抬起頭時，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委屈地問我：「不是說好你替我答嗎？」

那一瞬間，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天晚飯後，我的父母便堅決讓我和她分手。

我一遍遍地告訴父母，這三年來，小曼對我如何好，對我如何體貼入微。

在小曼心裡，我比她的性命還要重要，我又怎麼能辜負她的心意。

可他們根本聽不進，甚至趁我上班時，約小曼出來，逼她離開我的身邊。

我下班回家後，發現家中已經沒有了小曼的身影，她的電話也怎麼都打不通。

這時，我才發現，她真的離開了。

我跑去質問父母，問他們把小曼趕去了哪裡。

父親只淡淡地說了句「走了。」

我花了很大力氣克制自己，一遍遍地深呼吸，才緩緩說道：

「小曼在這座城市，沒有一個親朋好友，她能依賴的只有我。你們也看到了，像她那樣的女孩，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母親見我發怒，軟下語氣說：「我們不是覺得她有壞心思，只是覺得她配不上你。」

「配不上我？那您覺得什麼樣的女人配得上我？富千金？女博士？媽，我要的，不是一個條件多好的女生，而是一個真心對我的女生。」

我頓了頓，又說：「這麼晚了，她身上又沒帶錢。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母親說我當時紅着眼，語氣沒有一絲溫度，把她嚇得半死。

那天夜裡，我和父母分頭找了一夜，也沒能尋到小曼的身影。

無奈之下，我們只能去警局報了案。

我向公司請了長假，像瘋了一般，四處尋找小曼的身影。

可是一天天過去了，警局裡沒有任何的線索，我和父母，也沒能找到她在哪裡。

小曼失蹤的第七天夜裡，我關着燈，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着。

一想到小曼不知蹤跡，就覺得心躁難安。

她生性單純，很容易相信人，要是遇上壞人，後果不堪設想。

正這樣想着，門口卻傳來些一些動靜。接着，門鎖被輕易打開，屋裡晃進一個人影。

人影看起來很消瘦，踏在地毯上，一點聲音也沒有。

人影躡手躡腳地朝我走來，我迅速起身開燈，果然是小曼！

她先是驚了一下，接着，又像從前一樣，撲進我的懷裡哇哇亂哭。

「我......我好想你啊！我就想來看看你，看一眼就走。」

我心裡像被人掐了一把，隱隱有些疼：「你去哪兒了？」

「我......我躲在天台上的小閣樓里。」

可惡，我居然沒想到那裡。

「以後再也不能亂跑了，知道嗎？」

小曼淚眼朦朧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乖乖地點了點頭。

夜裡寂靜無聲，屋內燈光溫柔。我緊緊地摟着她，任她把鼻涕眼淚，都糊在我的睡衣上。

我的傻丫頭，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