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媽媽肺癌晚期到去世16天，疫情肆虐的2020年，我哭幹了所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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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4月27日，母親離開我已有21天了。2020年與她發生的一切生活點滴，我依然歷歷在目。

放假次日的1月20號，我陪爸爸媽媽從南京回家，媽媽這次做完碘粒子植入手術後，不像前幾次做完會有一個病情的相對穩定期。

這一次，媽媽回家以後，身體沒有一處感到舒坦，當時便已覺得大事不妙。

之後她整個人也明顯消瘦了，原本130斤的她，雙手骨瘦如柴。此外因為術後食慾下降的同時，睡眠質量隨之大幅下降。

除了原本無法根治的咳嗽喘加重以外，連平臥都呼吸苦難。甚至要在床頭上疊幾床被子，才能讓媽媽安穩睡上一覺。

年關將至，所有人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中。然而我們家卻連一個正經的年夜飯都沒有。

而媽媽這天的病情尤為嚴重，當天父親看到母親哮喘到無法呼吸，便想到通過自製氧氣緩解病痛。

隨後，爸爸向電焊門市借來一個大型氧氣罐，需要兩個人合力才能抬上樓；但只有氧氣灌，卻缺少裝置連接裝置。

在全國各地紛紛封路的當天，我想盡辦法跑了趟縣城，買入氧氣吸入器和氧氣袋給媽媽使用。

庚子年的大年三十，雖沒有往年喜慶；但在我們縣城，依然年味十足。

我滿世界的跑，如果買不到氧氣吸入器，我媽媽這個晚上將會怎樣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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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跑遍縣城問了幾家醫店以後，總算如願買到了供媽媽吸氧的設備。

返到家二話不說便給媽媽接上氧氣，而在打開氧氣罐的那一剎那卻發現，氧氣罐已經無任何存貨了。

悲傷之餘只能再想辦法讓媽媽吸氧。此外年關加上疫情影響，國內快遞陸續停後，淘寶也無法讓制氧設備及時送達，在網上各大網店四處詢問是否發貨時，得到的結果全是「不」「不」「不」「不」！

最終，還是順豐給了我些許希望，在快速全部封停的前一天。我幸運的買到了制氧機。

但是在制氧機送到前這段時間，如何救媽媽，依然是一個大問題。

好在空檔期間，爸爸立馬四處打聽，終於從一個熟人那兒租借一台制氧機；以輔助媽媽即將喪失功能的雙肺。

雖然租借的制氧機有些老舊，但總比沒有的強。由於當時國內疫情肆虐到交通阻斷，新制氧機光從發貨到簽收，便需要10天的時間。

即便制氧機來了，但是對母親的邦之只能稱得上杯水車薪。後面的幾天中，媽媽的病情越發嚴重。加上去縣醫院的公交早就停運、道路大多被封閉；無奈之下的2月3號，我們只好帶着媽媽去鄉鎮醫院臨時就診。

鄉鎮衛生院缺醫少藥是常態，尤其對媽媽這種重症病人來說，幾乎沒有太多辦法。

但想一想，就算條件一般，也總比在家裡手足無措強。無意間我握着媽媽的手發現，她的雙手已經腫得得高出一大塊！

還是爸爸有經驗，據他的判斷，因為媽媽回家之後幾乎沒吃什麼飯；營養很不上加上癌細胞對營養的侵蝕，準備明天便去藥店買人造白蛋白，以給媽媽補充能量。

2月4號這天，媽媽還可以勉強點點飯，食量更是小到嚇人，內心萬般恐懼和焦慮，卻無人訴苦。

2月5號早晨開始，我和爸爸更加焦躁不安。因為媽媽已經吃不下任何食物了。

比起我們的難受，媽媽自己受到的痛苦，或許早已我們可以想象到的極限。畢竟她的病痛，我們健康人無法貼身體會到。

媽媽一個上午滴水沒進後，爸爸似乎察覺到了情況的萬分危急，情急之下，爸爸果斷撥打了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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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縣醫院的主治醫生給媽媽預留了床位。但在村村封、鎮鎮堵的疫情關鍵期；如何讓醫院開往鄉鎮，卻再次成為了讓人苦惱的老大難。

終於，繞了無數道彎之後，救護車開進了鄉鎮衛生院。

原本只需要20分鐘的路程，救護車卻耗費了從1個小時20分鐘，經歷了焦躁的等待後，等媽媽被抬上救護車住進縣醫院的病床時，已經氣息奄奄。

醫生姓陳，是一位南京高校畢業的高材生，經驗豐富，於腫瘤科工作多年。

或許在他眼中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在看到媽媽的狀況，瞬間便扭頭對我們說到：這樣的病人還拉來做什麼？直接送回家吧。

媽媽聽到醫生這句話，心情沉重不已，原本已經孱弱不堪的身體，心裡更如堵上了一塊大石。而我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竟離我們家如此之近。

在病房外，我偷偷抹眼淚之時；我爸爸最先從恐懼中走出來，他回過神來堅定地對醫生說：

我們就是來看病的，拉回家做什麼？只要能減輕病人的痛苦你們就放心治療，從得病那天我們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無論結果怎麼樣都不需要你們承擔任何責任。這次她一定沒有事的，我們還要走着回家呢。

我也知道媽媽意志力無比強大，每次都可以化險為夷、遇難呈祥，我和爸爸都想，她這次也一定可以平安着陸。

在爸爸有理有據的辯解下，醫生語氣逐漸緩和，並開始對媽媽開始一系列的排查，CT 、彩超、血壓、心電圖等，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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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認真診斷排查後，醫生斷定：是不是因心包積液的壓迫，才導致患者如此嚴重的病情。所以當下最緊急方案便是：檢查心包積液！

當我們把媽媽從病床推到彩超室時，她已經不省人事。

經過我們和醫生合力搬抬上了檢測儀，通過儀器我們發現，媽媽拳頭大的心臟早已經被心包積液填滿。也因為心臟全被積液所包裹，所以才導致了她連呼吸都成為了天大的難事。

最後在醫生護士和我與爸爸的共同努力下，在媽媽拳頭大的心臟外面，共放了600ml的積液血水。

經歷了兩天的調養後，給媽媽造成萬分痛苦的積液總算一點一滴排出；生命危險期度過後，癌症病情也暫時得到了緩解。

當時的緊急或許已經早超出文字所能描繪的狀態。甚至是每一個搬抬的小細節，都有可能危機到媽媽的生命。或許除了恐懼之外，我找不出任何更貼切的詞彙，來形容當時的心情了。

陳醫生與病房外和我說，如果媽媽再晚來半個小時，他也無力回天。

隨後更解釋道：之前手腳的水腫不是營養的缺失，而是心包積液壓迫了心臟，造成了心衰並發四肢手腳水腫。

我當時暗暗慶幸，如果我們爺倆在家自作主張，給媽媽打白蛋白，耽誤了救治，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也因為媽媽的病情過於危急嚴重，同病房裡2個癌症病人更嚇得話都不敢說。當天下午，他們看到媽媽病重的模樣，逃之夭夭搬進其他病房去了。

晚上一間病房內，就剩我們一家三口，由於媽媽得到及時救治，病情短時間內趨於穩定。

加上她每天都按時就餐休息，媽媽之後還打趣說醫院的飯菜鹹淡可口、軟硬適中，比家裡的飯更好吃。

看着媽媽病情一天好似一天，還為我規劃未來、結婚買房等，一家人難得在一起度過一段平靜安樂的美好時光。而每當回想抽取積液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

看着媽媽慢慢好轉，我和爸爸由衷感謝陳醫生救了媽媽一命，讓她再一次踏過了鬼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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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計劃更有效的長期治療，陳醫生建議我們使用近兩年大熱的免疫療法，也就是外人常說的PD1。而陳醫生首推的便是帕博麗珠單抗，此外他還誇讚道：有多位在他手下用過此藥的病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好轉。

可在他提到價格的時候，我們一下子就懵了；光單只小藥水便要花費19800元巨款，而一次注射兩支才夠劑量，周期為每月一次。

那就是說一個月近4萬元花費下去之後，見效與否只能因人而異。

從2018年到現在，我們為了給媽媽治病，可以說是窮盡了所有手段。

化療、消融、中藥和靶向藥自不必說，介入粒子植入 、針灸 、艾灸更是從未間斷，我們甚至不惜去嘗試各種「能治癒」癌症的偏方和野方，結果均以失敗而告終。

但我們始終堅信，只要媽媽有一口氣在，就一定可以戰勝病魔。

我也將在不久之後，重新迎來一個健康的媽媽。

事不宜遲。

經過短暫的商量後，我們一家人決定於免疫治療上做破釜沉舟最後一搏，絕不讓媽媽在治療上留下遺憾。

疫情期間物流受阻，兩天後藥劑送到了縣醫院。第二天護士便非常隆重地用計數器計數，算出40分鐘時間滴注完成。

即便PD1注射液堪稱天價，但每分鐘滴進去的都是希望，我們和媽媽一樣，都盼望着奇蹟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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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心包積液排除以後，媽媽除去大小便不能下床以外，病情一天好似一天，我也同樣深感欣慰；當時給我們的幻覺是，努力終究又沒有白費。

除了天天重複輸液、幫助媽媽抗癌消腫止痛之餘，我們爺倆還在電腦上給她播放《鄉村愛情12》和《劉老根3》等熱播劇，讓她快樂開心。

在醫院的15天時間直到2月20出院，這段時光可以看做，我與媽媽最後的快樂時光。

出院之後，媽媽的身體一天差過一天。她所經歷的痛苦，我更不忍心下筆書寫。

我在2月到4月這兩個月，無奈、恐懼、自責和絕望如影隨形。看到媽媽的病情無法挽回，連醫院都不再收治她。

即便當時我心急如焚、萬念俱灰，這一切都抵不上媽媽病痛的萬分之一。我每夜不自覺痛哭流涕，一天天絕望灰心之餘，更流光了30多年來的全部眼淚。

其實在2018年4月查出肺癌到她去世的那一天，媽媽從未為自己流過一滴淚、從未說過一句喪氣的話，而且時不時為我們爺倆打氣，說自己很好很強大可以戰勝病魔。

都說庚子年是個災年，2019年還算平穩的她；卻在2020年頭兩個月內，身體各項器官迅速衰竭。

在她最後走的前兩天，連眨眼皮的力氣都沒剩下了，看到她可憐的模樣，我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她生前總和我說，我是她的精神支柱，也因為我，她才堅持了那麼久。

其實她日思夜盼便是我的婚事，她反覆和我打趣說，一定要抱上孫子才如願。

之後，爸爸每日每夜的服侍伺候她，媽媽無比感激。她還和爸爸說，等她好了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他。

然而這一切願望，都隨風而逝。

4月7日至今，我時不時在夢裡夢到她健康時的模樣，那個寬厚仁慈的她，已經成為了我餘生最重要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