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私自定親我情急跟男友私奔,不出幾天我才發覺是他布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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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軍大破梁都的那一日,烽煙漫天,陰雲遮蔽。周南風一身素袍銀甲,騎一匹雪鬃寶馬,身後兩面杏黃的帥旗獵獵生風。

這是他三十六年的人生中,最為輝煌的時刻——一手訓練出的鐵衫軍勢如破竹,打得梁國毫無還手之力,一洗十年前的驪苑之恥。

殺聲震天裡,周南風眼前浮現的,卻是如意的嬌小的身影。她雙手攏在嘴邊,堅定決絕地對他呼喊:「我等你!阿南,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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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思夜想的呼喚,裹挾在風中幾不可聞,入耳的儘是敵軍悽厲的慘叫。周南風握着韁繩的手緊了緊,下令道:「直取王宮,勿傷百姓。」

大軍直入城門的時候,那塊壓在他心上十年的巨石,終於輕輕巧巧地落了地——如意,我來了。

1

南風的命運,從他見到如意的那一天,便就此改變了。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乳娘抱着兩歲大的小如意,在將軍府的花園散步,他跟着吳伯,埋頭清理花圃邊的雜草。

大公子養的黑白花蛇,不知怎麼溜進了院子,把乳娘嚇得大驚失色,一個不穩,竟失手將小如意摔在草坪上。疼倒不打緊,偏偏跌落在花蛇旁邊——許是驚擾了它,那蛇彈了一彈,一口咬在小如意的膝蓋上。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南風最先反應過來,一個箭步衝上去,扣住蛇的三寸,在脊背骨上狠命一敲,花蛇當時就鬆了口,軟綿綿地被他甩開了去。

如意的小腿撕開了一道傷口,鮮血滲出,濡濕了衣衫。她像是剛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哇」地一聲,驚天動地地大哭起來。

好在那花蛇沒有毒,她只受了些皮外傷。夫人嚇得不輕,重罰了乳娘,嚴厲叱責了大公子。將軍更是震怒,當着全家上下的面呵斥兒子:「把你那些古怪玩意兒都給我扔出去!再在府里看到,我打斷你的腿!」

唯一得到賞賜的,是只有七歲的南風。不僅夫人青睞他,命他保護如意,連將軍也器重他,說他小小年紀卻反應迅捷,出手也精準有力,是個好苗子。

那時的如意,受到將軍和夫人的萬般呵護,並不真的需要什麼護衛。南風雖是奉夫人之命,行護衛之責,更多時候,卻是充當着一個玩伴。如意對他自有格外的親近,時常拉着他的衣襟,仰着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哥哥,哥哥」地叫着。對她自己的親哥哥,她倒是有些害怕的。

這也怪不得她。庶出的大公子,對待他的異母妹妹,實在稱不上溫情。將軍在時,他還能演好一個溫和的兄長,當着南風的面,他則毫無顧忌,搶過如意手裡的小白兔,就往地上摔去。

五歲的如意驚得小臉煞白,隨即哇哇哭起來,邊哭邊委屈地喊着:「阿南哥哥!阿南哥哥……」

南風立刻上前,將如意攔在身後,聲如洪鐘地質問道:「大公子為什麼欺負小姐?」

兩人雖是一般年紀,南風卻足足高出一個頭。此時他站得筆直,趙顯哲不得不抬頭罵道:「賤骨頭,活該被摔死。」

他眼中的陰狠震驚了南風,卻並沒有讓他畏懼:「小姐乃嫡母所出,萬金之軀。她的玩物,自然也是金貴無比。」

嫡庶之分,恰恰是趙顯哲致命的痛處——他從此恨上了南風。這份恨意強烈而持久,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仍未消弭。

面對趙顯哲憤然離去的背影,如意探出半個身子,抓着南風的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阿南哥哥,什麼叫萬金之軀?」

南風高高地抱起她,眼睛笑成兩道彎月,「萬金之軀,就是最寶貝的人。」

如意咯咯地笑起來,「那如意就是阿南哥哥最寶貝的人。」

2

在如意面前,趙將軍是最寬厚的慈父,對南風來說,他卻是最嚴苛的師父。

南風十八歲那年,從將軍那裡得到了人生第一柄寶劍,名蒼穹。吹毛立斷,鋒不可擋。

「這是陰山一戰中,我親手繳獲的寶刀。」將軍用一種自豪的語調,不無感慨地說,「十多年了,也沒找到配得上它的人。今天,我把它交給你了。」

陰山一役,趙將軍一戰成名,受封永平侯。他把那場戰役的紀念物賜給南風,賞識之意不言而喻。

南風當即跪了下去,「將軍厚恩,阿南沒齒難忘。」

趙將軍將他扶起來,向來嚴肅的眼神中,總算帶上了幾分笑意:「你的劍術刀法皆由我親授,合該叫我一聲師父。」

南風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再站起來時,已不再是將軍府的家僕,而是趙將軍視為義子的愛徒。

府內上下都稱他「南公子」,唯有如意,「阿南」「阿南」地叫個不停,連「哥哥」也乾脆省了。

她歲數長了,人卻皮了,不愛跟着嬤嬤學規矩,反倒常常溜出閨房玩耍。有一回興致來了,爬上樹捉知了,嚇得家僕侍女們圍成個圈求她下來。

「我不跟你們說,叫阿南來!」她抱着粗樹幹,沒好氣地說。

南風正在後堂學習兵書,聽了侍女傳話,又不好驚動將軍,只得告個病假,匆匆趕來院內。

見她趴在粗枝上,滿不在乎地睨着樹下眾人,南風又好氣又好笑:「如意,下來。」

如意看也沒看他,甩出一句:「我不下,你上來!」

南風二話不說,一捋袍袖,輕盈地上了樹。甫一靠近,他立刻覺察出不對——如意的錦衣被樹枝劃開了口,繡鞋也落了一隻,在她倔強的眼神後,南風瞧出了一絲驚恐。

沒等他發問,如意就壓低了嗓子:「阿南,救救我,這樹上有蛇……」她皺着一對好看的柳葉眉,聲音拖帶着哭腔。

南風心裡一緊,也壓低了聲音:「不要怕。」一面跪伏於粗壯的枝幹,伸手去夠她。

就在此時,一條黑蛇吐着信子,從蔥翠的綠葉間探出了頭。如意想必也聽見了背後的「嘶嘶」聲,整個人僵在那裡,面容因為恐懼而扭曲。

「別回頭。」南風沉聲道,「看着我。」

瞬息之間,他借力一推,飛身而上,將嚇呆的如意一把攬進懷中。黑蛇幾乎是同時撲了上來,獠牙寒光閃現,南風略偏過上身,用右臂生生受了這一擊。

兩人就這樣跌下了樹,如意結結實實地落在他身上,並未傷到分毫。

南風中了蛇毒,足足放了五碗血,臉色白得像一張紙。將軍因此第一次責罰了如意,令她抄寫佛經,每日在府中閉門思過。

她老老實實地應了,卻不在自己的房間抄,而是天天捧着一本《金剛經》,跑去南風的房裡,搬一把椅子伏在他的床邊,抄兩句便看看他,「疼不疼」「餓不餓」問個沒完。

「我不要緊。」南風雖然疲憊,還是強打着精神寬慰她。

「怎麼不要緊!」如意撅起嘴,用一貫不容反駁的語氣說,「太醫都說了,你這條胳膊差點就廢了,就算現在保住了,以後能不能恢復如初還不一定呢。」

「怕什麼?」南風抬起完好的胳膊,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不是還有一隻手嗎?」

如意埋着頭,一邊抄寫,一邊嘟囔道:「娘說我這次闖了大禍,你要是壞了胳膊,不但以後使不好劍,上不了戰場,可能連媳婦也娶不上……」她說着說着,聲音便低了下去,再抬起頭來望着他時,臉上新添了淚痕,眼睛紅得像兔子。

南風當下慌了神,急急坐起來,連忙用乾淨的袖口給她擦淚,哄孩子一般地道:「好端端的,怎麼倒哭起來了?」

「阿南,」她可憐巴巴地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的眼睛說,「你娶我吧。她們都不嫁你才好呢,有我嫁你啊。」

她那細細的聲音中,卻透着一種令人驚訝的堅定。

南風傻了眼,好一會兒說不出話。此時,他能做的回應有很多:譬如像大哥一般拍拍她的頭頂,說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或是一語帶過,只當那是戲言一句;甚或三跪九叩,擺正自己的卑賤身份——哪一種都稱得上坦蕩磊落,問心無愧。

可他偏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將她散下的烏絲,輕輕撥到耳後,語氣中的柔情令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你等等我。」

他現今一無所有,連名字也是將軍府給的。他不知用什麼去回報如意,不知他除了一顆百無一用的真心,還有什麼能獻給世上他最珍愛的小姑娘。

如意的臉頰飛上兩朵紅雲,笑容明亮而羞怯,如同早春初綻的花朵,「阿南,你說話要算數呀。」

3

燕國使臣前來求親,帶來燕君「重修舊好」的手書。本是天大的好事,梁王卻為難了。他膝下只有一位曦和公主,本就萬分寵愛,加之公主年幼多病,實在捨不得她遠嫁別國,便召見了深受器重的永平侯父子,一同商議對策。

沒有人知道,在緊閉的內殿之中,君臣三人到底說了什麼。然而那天稍晚,回到府中的永平侯怒不可遏,永平侯之子趙顯哲,則在供奉列祖列宗的祠堂內跪了整整一夜。

如意察覺到父兄的矛盾,卻並沒太在意。畢竟在她成長的十六年中,已然見證不少次她不成器的大哥,是怎樣一次次觸怒父親了。

直到她經過母親的房門,聽見裡頭傳來悲憤異常的哭聲:「沒良心的孽種!為何要讓我們骨肉分離?」

這是如意記憶中唯一一次,從統領千軍萬馬的父親口中,聽到了一絲掩飾不住的無助,「王上當下並未決斷,或許還有轉機。」

「不會了!」母親的哭腔愈發悲切,「王上那樣疼愛曦和公主,只要能將她留在身邊,哪裡還會在乎我們如意?」

如意大驚失色,卻不敢在這時驚擾母親,唯恐徒增她的傷心。她略作考慮,便立即沖祠堂,劈頭蓋臉地斥道:「趙顯哲,你又幹了什麼好事?!」長到十六歲,她已不再怕他。

趙顯哲斜睨着她,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得意神色,「臣子本就該為君王分憂。你一個女兒家,總是要出嫁的,嫁去燕國做世子妃,再好也不過如此了。」

如意一呆,血氣衝上了頭,抄起手邊香爐,狠命砸了過去,罵道:「混賬!整天不學無術,只會算計家裡人!活該爹爹不喜歡你!你連阿南的一萬分之一也比不上!」

她砸得又恨又准,正中趙顯哲肩頭,痛得他齜牙咧嘴,「等你去了燕國,可就再也見不到那賤骨頭了。」

原本氣勢洶洶的如意,一下被戳中了軟肋。她不再同趙顯哲糾纏,轉身跑回房內,提筆給南風去信。

南風此時奉命在淮陰練兵。從西洲城到淮陰縣,要走上三天兩夜。如意的手書還未送到,梁王的旨意先下到了將軍府——永平侯之女趙氏,聰慧婉順,柔嘉維則,特封為恪靖公主,着嫁與燕世子,以修兩國之好。

如意只記得她兩眼一黑,再醒來時,是睡在閨房內的青紗帳里。薰香繚繞,甜暖醉人,她幾乎懷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場荒唐的夢。如今夢醒,她還是那麼天真無憂的少女,梳洗一番後,便又能去找她的阿南哥哥捉迷藏。

她頭痛又口渴,啞着嗓子,脫口喚道:「阿南哥哥。」

這一聲叫出,她才忽然記起,歲月已匆匆而過,將阿南變成了一個年輕偉岸的男子,懷着建功立業的期許,離開了她的身邊。

心下酸楚之際,一隻大手撩開了紗幔,南風風塵僕僕的容顏,一下出現在她的眼前,「你醒了。」他布滿血絲的眼中充盈着驚喜的光芒,驅散了疲倦與憔悴——三天兩夜的路,他只用了一天一夜,白馬靈駒險些累死在路上。一到將軍府,聽說如意病倒了,便衣帶未解地守在她床前。

如意看見他,一腔委屈皆湧上心頭,小嘴一撇,忍不住紅了眼眶,「阿南,救救我,我不要嫁……」

南風的心理鬥爭,早在他快馬加鞭的回程路上,就有了結果。此時,他沒有猶豫地貼近她的耳邊,柔聲道:「你乖乖吃飯,養好身體,不要讓師父師娘擔心。十日後,我就離開西洲城,離開梁國。」

如意聞言,急得落下淚來,嗚咽着請求:「你真要走,就帶我一起走吧。」

南風扳過她的身體,眼中閃爍着流星光火,「我就是要帶你走。」

4

他們的出逃出奇的順利。

守城的兵士見了南風,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候:「少將軍,這就回駐地了?」

南風跨坐在靈駒上,拱手回禮,做出為難的表情,「那邊的兄弟鬧了點兒事,將軍令我連夜趕回去。」

自從被收為弟子,南風便遵照指令,在行伍歷練。他為人謙和,義氣爽直,和士兵們關係一向和睦。那夜當值的恰有他的故交,順嘴打趣道:「您這一走,咱們小姐的病,還能不能好了?」

南風咳了兩聲,講話的音調泄露出些微笑意:「誰曉得?盼她不要哭鼻子就好。」

馬車帷幔後,裹着雪狐披肩的如意,紅着臉埋下了頭。

士兵們促狹地鬨笑幾聲,很快開門放行,盤查行李的話提也沒提。南風可是趙將軍的愛徒,好不容易回一趟將軍府,能不帶些盤纏走嗎?

直到兩日後,梁王震怒,將軍府翻了天,他們才意識到,那馬車裡的盤纏,便是趙家金枝玉葉的大小姐,王上新封的恪靖公主。

趙將軍覲見梁王時老淚縱橫,幾次磕頭請罪,說自己教女無方,愧對祖宗英靈,有眼無珠,養出了一對白眼狼。

梁王從沒見過威風凜凜的永平侯,狼狽痛苦成如此情狀,終是念及君臣舊情,動了惻隱之心——僅僅革除爵位,罰俸三年。

南風和如意的目的地,是燕國的都城景陽,這是梁國的追兵絕對無法靠近的地方。

誰知如意一進城就生了病,躺在客棧里發高燒,光是住店、請郎中、抓藥進補,就將他們帶的旅費花得差不多了。南風急得團團轉,卻不願動她的細軟,想來想去,拿了蒼穹短劍前去典當。

當鋪老闆說話帶着濃重的燕國口音:「這兵器之類,朝廷可有說法,我們店不敢亂收。您把這劍拿給軍爺查驗查驗,要沒問題了,您再拿來。」

見他一臉疑慮,老闆又安慰道:「這就是走個過場。客官您只要沒幹殺人越貨的勾當,這武器也不會有問題。」

然而,查驗官一看他的短劍,立時雙目圓睜,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雖然口吻客客氣氣,卻是不容拒絕地將他留住,差人立刻送往慶侯府。

南風急道:「內人如今臥病在床,家中無人照料,還請大人放我回去。」

「夫人現在何處?」查驗官滿面笑容,「慶侯府的醫官,您大可放心。」

二十二年前,梁燕兩國交戰正酣,決定關鍵勝負的陰山一役上,慶侯率領的燕軍大敗於永平侯手下的梁國精兵。

此戰之前,慶侯連勝三場,大意輕敵,行軍時竟帶上了自己的幾位愛妾,其中一位還身懷六甲,在軍中分娩,誕下他的第一個兒子。慶侯大喜過望,因軍中無甚寶物賞賜,便將自己的佩劍蒼穹,賞給了尚在襁褓的孩子。

誰料永平侯奇兵制勝,打得他潰不成軍,帶去的愛妾或自殺或被俘,剛出生幾天的兒子也沒了蹤影。這件事成了慶侯大半生的痛——他後來的兒子盡皆早夭,周家的血脈眼看便要斷了。

偏在此時,蒼穹劍出現了,帶着它的年輕人儀表堂堂,正好二十二歲。

慶侯涕泗橫流,激動地拉着他認定的兒子,問了許多問題,好像聽他事無巨細地講完,便能彌補這一段失落的歲月。

南風來不及細想個中曲折,只是迫不及待地說起他生病的「妻子」。

「你成家了?」慶侯不住點頭,驚訝而欣慰,「快快,把我的兒媳接過來。」

5

如意三歲時,相師曾說她是一生的富貴命,過不了平民百姓的日子。

十七歲的如意想起這番預言,或許真會感嘆冥冥天意。她逃出將軍府沒幾天,便又進了慶侯府,從梁國大將軍的嫡女,成了燕國小侯爺的夫人。

南風起初並不願「認祖歸宗」——私奔是一回事,叛國卻是另一回事了。

如意卻看得很開:「阿南,你帶我出逃時,我是梁王親封的公主,是要嫁到燕國和親的。在梁國的法典里,你我已經叛國了。」

南風改姓了周,為了不暴露身份,對外沿用了慶侯曾經取給兒子的名:明義。他編造的那一段流落身世,成功瞞天過海。慶侯府一片歡騰,都說天佑了周家,竟讓小侯爺完好無損地回了燕國,還帶回一位如花似玉的嬌妻。

第二年,梁國的曦和公主嫁到了燕國,護送公主的使臣之首,便是永平侯之子,如意的異母哥哥趙顯哲。

聞聽此事,如意給父母送信報平安的願望也落了空。她想起出逃前夜,淚水漣漣的母親為她包好金銀首飾,父親拍拍她的頭頂,叫了一聲「丫頭」,便再也說不出話。

那時候,父母在想些什麼?為何一生忠勇的父親,竟會默許他們抗旨叛國?

如意靠在南風懷裡,不知不覺潸然淚下,打濕了他衣衫的前襟。

南風不忍見她傷心,輕輕撫着她的背脊,用商量的口吻說:「我去找趙顯哲。他畢竟是你哥哥。」

「不!」如意連連搖頭,抓着他衣袖的手微微顫抖着,「他恨我們。」

後來,如意總想表現得快樂一些。她像在將軍府那樣,撲蝴蝶、放風箏,拉着侍女陪她踢毽子。南風回來時,她甜甜地叫一句「阿南」,笑靨如花地迎上去。慶侯覺得這孩子開朗可親,很是討人喜歡,可是南風知道,那並不是他的如意。他的如意被藏了起來。

那一天,如意端着沏好的熱茶步入房內,喚他道:「阿南,你累了嗎?」

南風擱下兵書,執她纖纖素手,牽她坐在自己的膝頭。如意小時每每哭鬧,他就是這樣抱着她坐在膝上,溫言軟語地哄好。

「你不開心,是不是?」南風在她耳邊問。

如意怔了一怔,忽又綻放出她燦爛的笑顏,「開心啊。我每天都在笑呢。」

南風不說話,只是凝視着她,眼中流轉着湖光山色的清輝。

如意被看得低下了頭,很久才細若蚊蠅地說道:「可是你……你那麼喜歡帶兵打仗……」

「我更喜歡建一座小屋,置幾畝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遍青山綠水,與你做一對俗世的平凡夫妻。」南風抵着她的額頭,溫柔地笑着,「我希望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耍脾氣就耍脾氣。師父師娘定然也是如此希望,才允准了我的不義之舉。」

「我們還要逃嗎?」如意怯怯地問。

南風搖搖頭,「不逃了。我會求慶侯准許我離開侯府,在郊縣置田居住。」

如意鼻子一酸,抱住他的肩膀,抽噎道:「阿南,我真的好想家……」語畢,她就偎在他的肩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好像要把這些日子的隱忍委屈都哭個一乾二淨。

「再等一等,」南風撫着她的髮絲,像回到了小時候,「等這陣風波過去,我帶你回家。」

6

南風許諾時不曾料到,所謂風波,向來是不能徹底平靜的,總是一波接着一波。

曦和公主懷孕,本是好事一樁。然而,燕國世子幾房側妃都無所出,御醫曾委婉進言,世子的身體或許不適合生育,加之孩子出生後,按照月份一推,公主極有可能在大婚前就懷有身孕。

更可怕的是脾氣乖戾的世子,他只看了一眼奶娘抱來的孩子,竟嫌惡地摔在地上,惡聲惡氣道:「這不是我的女兒!」

同南風遷往封邑的如意,正過着此生最快活的日子。兩人住在綠樹掩映的別院,晴天便在風光秀美的田間執手漫步,雨天便在溫暖的紅泥火爐前讀書談天,有時,如意只是靜靜枕在他的膝頭,聽他講以前練兵打仗的故事。

「你還記得第一次上戰場嗎?」如意支起腦袋問。

南風點點頭,「是攻打鄰近的郁國,算不上苦戰。他們的城防不夠堅固,我們的雲梯部隊很快就攻入了城牆。」

「你也上了雲梯?」如意有些驚訝地抬起頭。

南風笑一笑:「我是雲梯隊隊長,理當身先士卒。」

如意一聽,又驚又氣。雖已事隔多年,她仍舊不敢去想那般令人膽戰心驚的畫面——矢石如雨,不斷砸落攻城的兵士,耳邊儘是羽箭掠過的風聲,和戰友悽厲的慘叫。十八歲的少年,第一次上戰場,是怎樣迎難而上,艱辛地翻越城牆,與守城士兵白刃廝殺,最終撥得頭籌,記下大功。

「你為什麼一次也沒有對我講?」如意板起臉,「我不知道,你在戰場上做的都是拼命的事。」

南風的眼神依然溫柔,神情卻嚴肅起來,「戰場上的事,都是拼命的。如意,你要知道,我的命並不比別人金貴。」

如意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不怕死嗎?」

「原本不怕。戰死沙場,是士兵的榮耀,沒什麼可怕的。」南風淡淡地笑了,好像有一顆雨滴,落在他湖泊般的眼中,漾開一圈圈柔波漣漪,「可我想到你,就怕了。想到你還等着我,我不敢拼死了,只想拼命地活下去。」

後來,如意想到那天的談話,總會感到一陣後悔。她迷信地覺得,是因為他們談了太多戰場的不祥之事,老天才決定開一個殘酷的玩笑——燕國正式對梁國宣戰,南風被召回都城景陽,準備領兵出征。

「明義,為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要為周家雪恥啊!」慶侯語重心長道,他始終忘不了二十五年前,一敗塗地的慘痛。

南風卻猶豫了,身為慶侯府的世子,上戰場自是義不容辭,然而要與師父兵戎相對,他做不到。

夜晚,如意睡在他身旁,兩人靜默無言,卻都知道對方沒有睡着。

還是如意先開了口:「你是戰士,軍令如山,爹爹會理解的。」

「我是叛國之人,不能奢求師父的理解。」他苦笑道。

「你後悔嗎?」如意背對着他問。

南風將她扳向自己,直視着她的雙眼,「我永遠都不後悔。」

如意好像放下了心,枕着他的胳膊,輕撫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那裡孕育着一個小小的生命。

南風一隻手覆着她的腹部,在她的額角吻了一下,「我們的孩子,一定會生在沒有戰爭的和平國度,健康快樂地長大。」

如意笑了,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可她心裡的恐懼並未減弱半分——她知道,阿南一向信守承諾,那麼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呢?

這個問題,很快便有了答案。

那時,燕國的跛腳世子,已經繼位成為君王,下的第一道指令,就是對王后的母國宣戰。梁王苦心經營的「重修舊好」,一夕之間,土崩瓦解。

大軍出征的祭典甚為隆重,慶侯之子周明義受封定遠將軍,掛帥出征。

如意心思都在夫君身上,一點也沒想到,僅有數面之交的曦和公主,竟然遠遠地認出了她。

被召進王后的內殿時,如意沒料到,等待她的不是痛斥,竟是曦和公主下跪垂淚的可憐模樣。

「殿下這是做什麼?」王后哭得慘烈悲切,嚇怕了如意,也讓她想起垂淚的母親。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王后抓住她的手,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王上如今有了兒子,她的日子不會好過。求你帶她回梁國吧。」

眼見如意為難,王后終於抽泣着說出:「這孩子……這孩子是你的侄女……她是趙家的血脈。」

這一語石破天驚,如意呆愣在那裡,等她回過神來,只想一把大刀砍向趙顯哲。

「你不必冒險。」王后看她有所動搖,連忙說道,「你以將軍妻子的身份隨軍同行,只要偷偷將孩子帶出去,交給你哥哥,決不會引起懷疑。我會宣稱公主因病夭折,不會追查到你。你和周將軍的身份,我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小公主不滿三歲,聽見王后的哭聲,赤着腳從後殿噔噔地跑來,抱住母親,奶聲奶氣道:「母后,你哭什麼呀?誰欺負你了?」

如意在她的眉眼間,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一念之差,將她的人生全然顛覆。

7

南風原是不放心如意隨軍的,可禁不住她軟磨硬泡,終於點了頭。

王后餵小公主喝下了安神湯,早早將她哄睡,命心腹安置在如意乘坐的馬車裡。路途顛簸,她卻一直乖乖地睡着,沒發出半點可疑響動。

夜半,燕軍行至驪苑,與在此駐紮的梁軍正面相遇。

雙方皆按兵不動。南風秉燭查看地圖,順口問了送茶的小兵:「夫人睡下了嗎?」

小兵懵了,「兄弟們剛一落腳,夫人就抱着一個大包袱走了,說是依您的吩咐,給那邊一個下馬威,為明天開戰做準備呢。」

南風勃然大怒,當即衝出營帳,跨上靈駒,向梁軍的營地疾馳而去。

他的預感沒有錯,如意將孩子交還給趙顯哲,卻脫不了身了。

「你還是那麼蠢。」趙顯哲帶着扭曲的笑容,斜視着她,「你手頭上本有一件籌碼,卻偏要交給我。現在,你成了我的籌碼,南風那個賤種要是知道你干出這等蠢事,不知會怎麼想。」

「他跟你不一樣。」如意冷冷道,「他不會用孩子做籌碼。」

趙顯哲恨透了她正氣凜然的模樣,刻毒地說道:「你想知道一個秘密嗎?爹當年為了斬草除根,親手摔死了慶侯的兒子。」

看到她難以掩飾的震驚,趙顯哲滿意地笑了:「沒錯,你的夫君不是王侯之子,只是吳伯買花種時揀到的野種。」

帳外的廝殺聲是在這時響起的,南風帶着他的親兵,一路殺進梁國的軍營。燕軍雖悍勇無比,奈何寡不敵眾,加上路途疲憊,人人都掛了彩。兩軍的傳令號同時吹響,惡戰一觸即發。

趙顯哲叫停了惡鬥,命人押着如意,站在火光之下,語帶譏誚地說:「各位兄弟見笑了。這是在下的親妹,又是我梁國的叛賊,於情於理都該由我押回西洲,稟陳我王。大家何必為此大動干戈?不如回去養一養,咱們改日再戰。」

南風一襲戰袍被血染紅,講話擲地有聲:「趙顯哲,你要是個男人,凡事沖我來,不要動我妻子。」

「喲,周將軍好威風。」趙顯哲陰陽怪氣地回道,「脫胎換骨呀。」

眼見他要當着南風的手下,削弱他的威信,如意當機立斷,喊話道:「阿南,回去吧。如今不是交戰的時機。」

燕軍默然。道理誰都懂,但夫人扣在敵軍手裡,怎能不拼死一搏?

「阿南,」如意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穿過瀰漫的硝煙,直直地注視着南風,「我的命,並不比別人的金貴。」

那一瞬,他明白了心如刀割的滋味。回營前,如意忽然衝着他的背影大喊:「我等着你!阿南,我等着你!」

那是他聽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8

驪苑之戰,以彪悍著稱的燕軍,那一仗打得束手束腳,鎩羽而歸。

念及周將軍失妻之痛,燕王沒有過多追究。

王后的母國並未淪陷,她卻在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懸樑自殺——宮人猜測,她是因為唯一的女兒染病身亡,因而尋了短見。

此後,南風的生活,不過是日復一日的臥薪嘗膽。為了再度攻打梁國,他事無巨細地準備,卻得不到燕王的首肯。

他試過單槍匹馬潛入梁國,最終還是突破不了將軍府的重兵防衛。趙將軍與夫人已經雙雙離世,當家的趙顯哲抓住了他,並不下殺手,只說道:「日後我發現你一次,趙如意的臉上就多一道刀疤。」他的報復心理空前強大——這兩個人,毀了他一生中唯一的愛情。

終於手握重兵,攻入梁國的都城西洲,南風已經三十六歲。

在燕國開疆拓土的征程中,他戰無不勝,被人奉若神明。便是燕王,也恭敬地稱他「周將軍」,沒有人叫他阿南。

當他站在久違的將軍府,銀甲白駒,一身颯爽,身後跟着親兵衛隊,仿佛回到了夢中——這些年,他反反覆覆做的夢。夢裡,如意就在這扇門後等着他。

開門的,是頭髮花白的吳伯,顫顫巍巍地下跪,「軍爺,我們將軍已戰死了。這裡只有婦女老幼,請您饒命啊。」

他翻身下馬,扶起老人,「吳伯,我來接如意回家。」

吳伯瞪着昏花的老眼,仔細打量他一番,忽地大放悲聲:「南公子啊!你怎麼才來!小姐……小姐一直等着你哪!」

如意被押回將軍府後,因為懷有身孕,加上父母庇護,沒有被扔進大牢。梁王派人嚴加看管,將她軟禁在府中。後來,將軍去世,趙顯哲故態復萌,在院中圈養蟲蛇。一日,如意帶着孩子在花園玩耍,為了保護孩子被毒蛇咬傷,不治身亡。

「小姐走的時候神志不清,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吳伯抹着眼淚說。

南風只覺五雷轟頂,肝腸寸斷。他跪倒在階前,放聲慟哭,衛兵見之無不動容。

一對年紀相仿的少女聽到哭聲,從房內好奇地探出頭,怯怯地跑了出來。其中一個歪頭看了南風一會兒,恍然道:「你是姑父!」

「我看過你的畫像。」少女接着說,「姑姑每天畫,每天寫。」

另一個女孩戒備地看着他,可他只要一眼掃過去便知道,這就是他和如意的女兒。小姑娘一直跟着表姐,兩人似乎很親密。

少女沒有遺傳到半分趙顯哲的陰鬱,她扶起南風,帶他去看姑姑的字畫。

「她給你寫過許多信,被我爹發現,都燒掉了。」少女眼中的光暗淡下去,「只有她寫的書法還在。」說着,便從一塊牆磚的缺口處,取出一個暗紅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拿出一沓摺疊整齊的紙。

南風攤開紙張,看到如意娟秀的字跡,一筆一划地寫着同一首詩詞——《西洲曲》。幾處暈開的墨跡,都是那一句:「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忽然,小女兒甜甜地哼唱起來:「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以前,姑姑常唱這幾句給我們聽。」少女解釋道。

她一直也不知道,姑父到底在那些泛黃的紙張上看到了什麼,那樣一個魁梧偉岸的戰神,怎麼突然哭成了一個小孩。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紀杏 | 禁止轉載

評論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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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14 21:07:01

情感分析的比較透徹,男女朋友們可以多學習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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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12 07:04:19

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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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6 08:10:00

可以幫助複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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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9 20:10:35

如果發信息不回,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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