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箭穿心》：婚姻里的冷漠足以耗盡一個女人的所有溫情

花兩個晚上讀完了方方的中篇小說《萬箭穿心》，內心真是萬般滋味。

李寶莉，一個美麗的女人，按照如今的價值觀她大可找到一份靠臉吃飯的活，然而卻選擇加入了挑扁擔這樣一個行列。這首先說明李寶莉有着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她愛慕虛榮，卻也清楚生活就得承重，她的質樸讓她挑得起扁擔。從這點上來看不能不說李寶莉的身上有着中國傳統女性的美德，吃苦耐勞、全心全意過日子才是她的終極目標。

小說中的李寶莉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角色，她美貌、火辣、咋咋呼呼，做什麼事都能豁得出去。沒有文化這點又直接導致她做任何事都想不到去顧及面子裡子。

面對生活，她就這麼一路使着蠻力，然後打掃着一地雞毛，這一點馬學武是做不到的。

馬學武在家從來都是一個貌似窩窩囊囊，其實卻並不那麼負責任的存在。為什麼會這樣，這得從他的原生家庭說起。

馬學武出身農村，父母都是老師，按理這對父母應該是曉得分寸的人。可他們卻不與兒子商量，就自作主張帶着賣房款前來與兒子一家同住，並打算就此養老。他們的邊界感在哪？馬學武在這樣一對幾乎完全不會處理關係的父母影響下，必然也沒有學會處理自己的夫妻關係。

小說中有這樣的情節，馬學武從窗戶看到妻子與外人發生爭執，不是作為一個丈夫去挺身而出，而是縮回了腦袋；這恰似縮頭烏龜的一個動作，便是他整個婚姻里的狀態。對於妻子的不滿情緒也都是悶聲不響，永遠選擇逃避。

而在李寶莉的心裡，遇上問題她寧願跟丈夫狠狠地吵一架，也比馬學武表現出來的逃避式冷暴力要來得痛快。於是，當矛盾積攢到一定程度，勢必會以某種方式得以解決，而解決的結果就是馬學武輕易就出軌了女打字員。

貫穿始終，男女主人公的身上無一不帶着原生家庭的烙印。看到評論，有人說是女主李寶莉太過強勢才導致丈夫出軌，但我認為，丈夫畏手畏腳的不作為才導致了妻子的強勢。

好的婚姻需要經營，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為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哪對夫妻是完全契合的，也沒有永遠不倦的愛情，只是停停歇歇後，最初的夢想被打磨光，悲觀的人看到的是鵝卵石，樂觀的人看到的才是寶石。

小說中主人公面對的諸多問題並不是換了李寶莉，或是換了馬學武就能解決的。這就好比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即使換了十八次游泳池，也仍然不會游泳。其根本在於婚姻中遇上問題，我們得學會解決。

馬學武和李寶莉的婚姻最終走向失敗是必然的，小說中有三個矛盾衝突。

1、 婚姻的前提是愛情。沒有把愛情放在第一位，是他們出現矛盾的根本。

不愛就是不愛，它不會因為滿足了某種需求被淡化，反而會隨着婚姻里的諸多問題被逐漸放大，最後成了所有問題的罪魁禍首。

李寶莉沒什麼文化，但是有城市戶口、偏還長得好看。馬學武相中的正是李寶莉好看的皮囊，可伴隨着美麗容顏而來的市井的粗俗，和志趣的不相投，對於婚姻的考驗卻是馬學武無論如何也招架不住的。

在李寶莉看來，馬學武儘管來自農村，卻有文化，還是工廠的辦公室主任。這恰恰滿足了她的虛榮。這麼看來他倆的結合都是帶着各自內心的所圖，既沒有純粹的愛情，又沒有對於彼此的認同，他們的結合實質上就是一種交換。

等到步入婚姻才發現交換的籌碼似乎並不等值，於是，婚前那些看見的、看不見的問題，都一股腦兒地接踵而至。

2、 婚姻里的夫妻雙方需要共同成長。

小說中馬學武的一出場就是躺在床上讀金庸的《鹿鼎記》 ，而妻子李寶莉身上有着很深的市井之氣，動輒以老子自居。難以想象，這樣一對夫妻在日常的交流中能聊些什麼。久而久之，沒有共同語言的兩個人勢必會漸行漸遠。

但李寶莉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峻性，也可以說她的文化層次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與丈夫精神層面溝通能力。她以為只要照顧好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便是生活的全部。全然不會去考慮丈夫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3、夫妻關係是一個榮辱與共的共同體。

當她得知看似百依百順的丈夫，居然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時，是可忍，孰不可忍。奈何李寶莉性情太剛了，所謂過剛易折，她忘了自己與馬學武其實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於是，造成的後果就是損人不利己，寧可雙輸，也不要雙贏。

李寶莉跟蹤丈夫到了賓館後，使出了殺手鐧。她的聰明也一如她的性格在同樣使着蠻力，不留一點餘地。她給派出所打電話舉報有人賣淫嫖娼，她以為只有讓丈夫出了丑，自己牢牢地攥着丈夫這個短處，這輩子就能一直緊緊地抓牢他。

可恰恰是她這過了頭的聰明，幾乎要掉了馬學武的半條命。俗話說，傷敵一千，也得自損八百。更何況是榮辱與共的夫妻關係。李寶莉的如意算盤，最終把自己的婚姻推上了絕路。

當然這是後話了。

當馬學武得知最終讓自己身敗名裂，毀了前途的居然是自己的妻子時，他選擇了自殺。因為在他失去所有後，李寶莉那個大度到能容忍自己出軌的妻子形象也瞬間坍塌了，他必然會選擇自殺。

其實，以一個女人的角度來看，對於李寶莉我更多的是心疼。她舉報丈夫固然愚蠢，但那恰恰是作為一個沒有見識、文化低下的女人所能想出挽留婚姻的最大智慧了。

生活中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我們常常會在網絡上看到諸如原配當街暴打小三等等這樣觸目驚心的視頻 。得不到就去毀滅，殊不知，這樣的結果傷人又傷己。

旅美作家趙美萍曾在她的自傳小說《誰的奮鬥不帶傷》中用這樣一段話藉以描寫她的母親：

"窮人家的孩子什麼都缺，金錢物質自不必說，連母愛也是奢望。然而，我知道母親又是最最可憐的。她當年也曾把我們摟在懷裡百般疼愛，給我們天底下最溫暖最甜蜜的母愛，可是，殘酷的生活打磨了她的性格，母親的溫婉從容一去不返，取而代之的是粗暴和堅硬。就像沙漠裡只能長出滿身是刺的仙人掌一樣，嬌嫩嫵媚的鮮花則無法在沙漠裡存活。"

站在李寶莉的角度，這樣的婚姻並沒有多大營養，大多時候都透着冷漠。加上生活的重負，足以消耗盡一個女人的所有溫情。但她從未動過離婚的心思，然而，事業越來越好的馬學武，終究還是提出了離婚。

當兒子小寶提出要跟李寶莉斷絕母子關係時，對於她幾乎是致命的打擊，李寶莉幾十年的夢就這麼輕易地破碎了，似乎命運把她拋到了人生的谷底。

然而，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總會記得為你打開一扇窗。或許是作家方方到底不忍這樣一個頭腦簡單，卻努力生活的人結局竟會如此悲涼。總之，情況在這時發生了大的逆轉。建建出現了，幾乎形如又一個李寶莉的建建出現了。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熱情、蠻橫的建建跟李寶莉絕對是一路人。最重要的是，建建從心底深深地愛上了李寶莉。如此，李寶莉想不幸福都難。

鐵凝說：人生有很多不如意，有很多苦難，但是我覺得，一個作家可以寫靈魂的沉淪，可以寫黑暗，可以寫悲傷，最後還是應該有能力讓你的靈魂上升。文學的最終目的，我想還是要帶給世界一種體貼之情，或者是一種暖意。

毫無疑問，方方在這點上做到了。儘管整部小說讓人讀完有種憋屈，但無論如何這樣一個結局也算得上圓滿了。

這讓我想起了發生在我一位朋友身上的事。朋友結婚二十多年了，夫妻感情一直挺好。有個女兒，性格乖巧，去年還考上了研究生。一直以來，他們夫妻都是我們大家羨慕的對象。可就在兩個月前，有天，在她老公洗澡時，他的手機響了。朋友接通電話後，裡面沒有一點聲音。放下電話她正在疑惑，手機的微信提示音又響了。女人的直覺讓她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忍不住又拿起了手機，微信頭像是個女人，點開一看內容霍然寫着"我想你"。

朋友當時氣的嘴唇直打哆嗦，她沒法相信一直老老實實的丈夫，背地裡竟然是這樣的人。夫妻二人為這事鬧了好長一段時間，但最終朋友選擇了原諒。要知道，當初他們可是我們那個班唯一從同學走進結婚禮堂的一對。

至於，他們究竟是怎樣和解的，我沒再過問。畢竟，婚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相信正是因為這二十多年婚姻生活的積澱，他們夫妻之間除了愛，還有着肝膽相照的義氣和不離不棄的默契，以及銘心刻骨的恩情。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厚重的東西，他們才會在風雨過後還能決定在一起。

朋友身上發生的事，讓我感觸頗深。在漫長的婚姻生活里，我們的婚姻有時難免會觸礁，只有兩個人齊心協力，及時調整好了航線，才能保證它順利地抵達彼岸。

沒有人可以隨隨便便就能得到幸福，你以為那些婚姻美滿的人是運氣好，遇到了"良人"，可事實是，你看不見的背後他們有着怎樣的付出。你想要得到幸福，你就要擁有給愛人幸福的能力和覺悟，否則就算對方再怎麼愛你，再怎麼渴望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憑一己之力也難以實現。

真正好的婚姻是需要兩個人共同用心經營的。

作者：默淺，無戒學堂學員 希望通過寫作收穫優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