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姑娘張苗經歷了父死母瘋的重大家庭變故後，變得自卑與孤寂。這時，大學同學王鵬飛突然強勢介入她的生活，給她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1
我叫張苗，1993年出生於保定市定興縣一個小鎮，我爸是鎮上一所中學的校長，我媽則是小學老師。
小鎮民風淳樸，鄰里對我父母也都很尊敬，我的童年不能說是含着金鑰匙長大，但也百般受寵。
我家屬於嚴母慈父模式，我媽對我的要求甚嚴，我爸給我的愛則溫暖入微。他很有儀式感，從小到大，不管多忙，他都會陪我過生日，給我買身邊同齡人玩不到的玩具作為生日禮物。
在我17歲生日那天，他還送了一台隨身聽。那可是我關注了很久，但我媽一直捨不得給我買的一款。令我沒想到的是，那竟是爸爸陪我度過的最後一個生日。
2010年6月的一天，讀高二的我突然被老師通知家中有急事，要我立即回家。我向來接我的叔叔詢問緣由。他含糊其辭地說，我爸被一個騎摩托車的醉鬼給撞了，人已經不行了。
守靈時,來來往往的叔伯們時不時地在議論着什麼。他們提到我爸的名字，我就豎起耳朵留心聽了起來。聽着他們的議論，我拼湊出了我爸遇害的真相。
撞死我爸的罪魁禍首叫宋彬，幾年前他因為酒駕肇事逃逸坐了牢。他的妻子李莉在我們村子後面的煤化工業園區里上班，自從宋彬出事後，她一個人拉扯兩個兒子既當爹又當媽，生活十分不易。
2009年夏，宋彬的大兒子因打架性質惡劣，被叫了家長。班主任跟李莉提出讓她兒子轉學，她當然不肯，跑去校長辦公室向我爸哭訴。
我爸大概是在這個過程中和李莉擦出了火花。之後，我爸不僅幫李莉調了工作，還經常照顧他們母子。
宋彬刑滿釋放後，聽說了風言風語，質問李莉。李莉竟跟他提出了離婚。宋彬一怒之下，假借李莉的手機約了我爸。在通往化工廠廢棄的林蔭小道上，宋彬騎着他的摩托車，沖我爸碾壓了過去……
原來我爸的車禍，不是一場意外，而是被人蓄意謀殺！更令我震驚的是，他們在閒言碎語中還談到了我的身世——我爸媽結婚5年都沒有生育，萌生了想領養一個孩子的想法。而我的親生父母則是想要個兒子，就將剛剛3個月大的我送了過來。
在我眼中，和媽媽十分恩愛的爸爸竟愛上了有夫之婦，還惹來殺身之禍！這簡直震碎了我的三觀。再加上我叫了17年的爸媽，竟然不是我的親生父母，而是養父養母，我更加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我幾近崩潰，可看着眼睛紅腫、面容憔悴的媽媽，我卻不敢跟她求證。
我爸順利地入土為安，但他的事已經在方圓幾里傳得沸沸揚揚。雖然兇手已進了監獄，但我和媽媽走在路上，也經常被人指指點點，成為村子裡茶餘飯後的談資。
然而更可怕的事，還在後面。
2
2010年6月28日，我爸頭七。媽媽買了我爸生前愛吃的水果、點心和白酒，和我一起去上墳。臨近正午的陽光炙烤着大地，媽媽就地坐下，擺好貢品，像是在跟一個老朋友聊天般小聲念叨着。就在我們燒完紙準備離開時，意外發生了。
點燃的紙錢，在風的助攻下迅速蔓延，點着了附近的枯葉。我媽慌慌張張地撿起周圍的枯樹枝用力拍打撲火，我也差點被火苗燎到衣服。火勢熊熊，越發不可控制。好在有人路過，迅速叫來了附近工業園區的消防車。
火被撲滅了，可我媽眼睛裡的光也沒了。
自從我爸出事後，我媽看似若無其事，但只有我看到了這個看起來外表強勢的女人，其實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在沒人的時候偷偷抹淚，才幾天時間就滄桑地跟變了個人似的。
不知是被那場意料之外的大火嚇到，還是因為丈夫的背叛加過世讓她悲傷過度，我媽從墳上回來後，就像丟了半條命，從此神情恍惚，工作也被擱置了。
一個周五，我放學回家，到了晚飯時間我媽還沒回來。電話能接通，但並沒有任何回應。我上街去找她，碰到一位鄰居阿姨說看見我媽往地里去了。
我走到半路上，看見她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從父親墳地的方向走了回來。
天色近晚，形單影隻的她，顯得越發孤單。我不由得一陣心酸，緊走幾步上前牽起媽媽的手，跟她一起回家。
在路上，我還是忍不住抱怨道：「媽，馬上升高三，做不完的卷子讓我已經很累了，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啊。」我媽一聲不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之後，我發現她經常坐着發呆，飯也忘記做。見我回來，就趕緊手忙腳亂地進廚房做飯。只是擇菜時，她也是目光呆滯，胡亂地把菜一根根折斷也沒反應過來。這場景看得我想哭。
我白天要上學，不放心媽媽一個人在家。好在開服裝廠的小姨，每天把媽媽叫過去踩縫紉機，也在一定程度上規避了她獨處時的意外或風險。
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也讓我的心理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自從爸爸出事後，鄰居們的竊竊私語在我看來都是指指點點；同學們的笑容可掬在我看來是譏笑與嘲諷；放學回家的路上，甚至有小孩子沖我喊：「野孩子！」
還有些迷信的老人說我命硬，說我家就是收養了我這個掃把星才會遭此不幸。
我變得十分自卑，往常的活潑開朗被打包封存，變得沉默寡言。與此同時，我的成績也下滑嚴重。班主任老師也多次找我談話，甚至還幾次幫我約了學校的心理諮詢老師，可都收效甚微。
我不知道哪裡是出路，未來該怎麼走。
3
我媽清醒的時候，會做好我愛吃的飯菜。偶爾我也會好奇，想要跟她打探一下我的身世。
她好像知道我的顧慮和芥蒂。
有一次，她直截了當地跟我說：「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卻是我用心培養大的。以後就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了！還有啊，女人必須要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圈子，不能依附男人而存在，你看你爸就靠不住。」
沒有了以往的嚴厲，她語氣溫柔地讓我懷疑說她是我養母的人都是居心叵測。
有一次，我去小姨家接媽媽，跟她抱怨了兩句，學業壓力大，乾脆以後考不上大學就在身邊陪她。
誰知，媽媽突然對我發起火來，她冷不丁地指着在走廊里蹬着電子縫紉機做服裝的農村婦女說：「不好好讀書，以後你也跟她們一樣，在家做衣服！」
要是在以前，我肯定會叛逆地跟媽媽對着叫，可那一刻，我突然懂了她的良苦用心。她是怕我荒廢學業啊！
忍着眼中湧出的淚水，我拉緊媽媽的手，一邊安慰她，一邊承諾一定要好好讀書，考上大學！好一會兒，媽媽才平復下來。
8月中旬，有一對宣稱是我的親生父母的夫婦輾轉找到了我，想帶我回去。
他們聲淚俱下地講着，當初把我送人的不得已和這些年來他們對我的牽掛。其實，他們就是附近村子裡的村民。當初為了要兒子，不得已才把我送給這對無子女的教師家庭。如今，得知養父母家庭變故，想把我接回身邊。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後，我也曾無數次幻想着親生父母的樣子，憧憬着他們來找我的場景。可是當這個場景成真時，我卻猶豫了。
短暫思考之後，我果斷地拒絕了他們。
因為媽媽養我這麼多年，實在不易，且就算她在精神出了問題的狀態下，仍不忘照顧我，給我洗菜做飯。在我迷茫懈怠時，用她樸實的方式鼓勵我要好學進步，不要放棄。
現在家裡又出了這麼多事，我要是一走了之，那才是令我自己都唾棄自己！
想要改變這一狀況，唯一的方式就是我考上大學，然後才有能力養活媽媽，並為她治好病。頹廢了三個月的我決定調整心態，開始埋頭苦戰。我要讓所有人看到，我沒有被丟棄！
4
2011年6月，我參加了高考。經過漫長的等待，得知我的分數跨過了一本線，我和媽媽相擁而泣。礙於她的精神狀態，填報志願時，我選的都是省內高校，方便我就近回家照顧她。最後，我幸運地被離家較近的河北大學錄取了。
當我把錄取通知書拿回家，展示給媽媽看的那一刻，媽媽突然伸手從內襯口袋裡小心翼翼地摸出她的銀行卡，興高采烈地舉到我面前，說：「學費不用擔心，你媽媽我還是有工資的。好好上學，你的路還長着呢！」
可媽媽不知道的是，爸爸的喪葬費，在他後事過後所剩無幾。除了2007年爸爸在縣城買來居住的房子，家中的存款所剩無幾。
因提前病退，媽媽那本就不多的鄉村教師工資，也大幅下降。她的工資應付完我的高中學費和我們倆的生活費本就已經捉襟見肘，而她治療精神疾病的藥也是吃得斷斷續續，狀態也時好時壞。
好在後來在班主任的提醒和幫助下，我順利地辦好了助學貸款，才解決了我和媽媽的燃眉之急。上大學前，我把媽媽託付給小姨照顧。小姨讓我放心，照顧好自己。她還說，自從知道我考上大學後，我媽踩縫紉機都比別人踩得帶勁。
在大學裡，我除了在校勤工儉學，還在周末早睡早起輾轉幾趟公交，為着多賺點錢奔波。
略有空閒，我就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給我媽打電話。這樣，在我媽偶爾控制不住地尖叫時，我也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
大三下學期，我用勵志獎學金給媽媽買了部智能手機，教她微信視頻方便聯絡。有了手機後，媽媽變得更愛跟我交流了。
偶爾視頻的時候，媽媽還會叨咕村里誰又離了，以前那個從不嚼舌根的媽媽也跟沒讀過書的農村婦女一樣，成了流言蜚語的傳播者。我知道，爸爸的事情還是埋在她心底的一根刺。
其實，爸爸出軌的事影響的何止是媽媽，就連我也因此不敢相信愛，也不敢嘗試去愛。
5
大學裡有個同學叫王鵬飛，接觸過幾次後，他向我表示好感。
王鵬飛是山東臨沂人，我們同系不同班，他的眼眸深邃明亮。每次不經意間的一個對視，那亮光都會在我心湖燙出一個個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可我那時還沒有從家庭變故的陰影中徹底走出來，內心極度自卑。他向我發出過幾次邀約，我總是藉口要做兼職沒有時間來推脫。他並沒有放棄，而是打聽到我在哪裡上自習，默默跟我一起備考期末考試。
我對此視而不見，且後來在校園中偶爾碰到他，我也不打招呼，躲着他走。但一段時間看不到他，我又會沮喪。
我在心裡勸自己，他總歸要回山東的，而我是不可能離開媽媽的。即使是跟他開始了，最後的結果也是一樣要分，而且誰知道他會不會像爸爸那樣，走到最後依然是背叛。倒不如像現在這樣，只保留着最初的好感，把傷害降到最低。
大概是我的刻意逃離，讓王鵬飛受了傷，他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2015年，大學畢業時，我考了我們縣裡的特崗教師。理由自然是離家近，方便照顧我媽。
參加工作兩年多後，我還是單身一人。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敢。一來，有空的時候，我就陪媽媽去看精神科，逃避參加各類相親活動。二來，我媽的精神狀態依然時好時壞，我不想被人家嫌棄。
可我媽卻像有了心病一樣，經常絮絮叨叨地催着我，趕緊找個人成家。我也不是沒有嘗試過。
同學曾給我介紹了一個看着本本分分的男生，我倆異地談了半年多。在一次，他從工作地回來參加同學婚禮，我陪他一起跟他的髮小吃飯，用他的手機拍照留念，在刪除大臉丑照的時候看到了相冊里他和別的女生聊天的截圖。
飯後，我提出了分手。誰知，他比我還果斷：「分就分，有個不正常的媽，別回頭遺傳了，你也變得不正常。」他還說我冷淡沒情調，談了半年都不讓碰一下，虧死了！
這次失敗的相親經歷令我對男人更加沒有信心，對成家也早已沒有了憧憬和期待，我想如果就這樣陪着媽媽孤獨終老，應該也能接受吧。
只是偶爾，我還會懷念起大學的青蔥時光，懊悔當時自己的自卑和怯懦，如果、如果，那時沒有拒絕王鵬飛，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了呢。
說起王鵬飛，他好像在我們母校讀研了呢。雖然他還在保定，但我心裡十分清楚，這意味着他距離我的生活，越來越遠了。
令我意外的是，2018年春節期間，在大學同學聚會上，我與王鵬飛重逢了。
這是畢業兩年後，我們倆的第一次相聚。那天他對我說了很多很多話，他說起我們的大學，說起他牽我的手被我拒絕後的難過，說起他失落了好長一段時間，用考研來轉移注意力。後來，竟順利地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王鵬飛說，他對我念念不忘，也一直默默關注着我。最令我震驚的是，他說這次是說服了父母和哥哥，專程來到我所在的城市工作。
「這次，我徹底破釜沉舟了，你還打算避開我嗎？」王鵬飛的眼睛溫柔地注視着我。我心底的堅冰，似被融化了一角，暖意汩汩而出。
6
一個人久了確實十分孤單，尤其是周圍的朋友們先後談婚論嫁，討論的話題也是圍繞着老公孩子，我也愈發感到失落。
然而接受一個男生並沒有那麼容易。
每一個想起老爸和前男友不忠的瞬間，都在提醒我，現在這個甜言蜜語的男生日後也有可能會在別的女人的懷抱里卿卿我我，投入真心的後果可能就和母親一樣，在執念中迷失自己。
所以，我還是沒有勇氣放開真心。且時隔這麼久，我已不再是那個自卑青澀的小女孩，而我也很珍惜王鵬飛的這份情義，便坦率地將我大學時期的顧慮和媽媽現在的狀況和盤托出。
他說：「你說的情況，我早都已經了解清楚了。告訴你我的決定，不是給你壓力，而是讓你看到我的誠意。張苗，請試着給我個機會吧，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一個相信的理由。」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一開始交往的時候，王鵬飛時常準備些小禮物給我，還會用各種好聽的話誇我，比如天生麗質，落落大方，還有自己的想法等。當然，對於經歷過一長段時間自卑狀態，需要重新建立自信的我來說，還是很受用的。
這些都讓我深刻體會到，我值得被愛！
除了這些經常在影視劇里看到的談戀愛常用橋段，王鵬飛還強勢介入了我和媽媽的生活。
知道我心理受過創傷，他閒暇時間會讀一些心理學相關的書籍，幫我分析問題的根源。對於我無法跟異性建立親密關係，除了自卑，還源於對男人的不信任。他安慰我說，這個問題的決定權不完全在於我，而在於他。
他說：「我一定要成為值得你信賴的人。」
王鵬飛眼神中的愛意騙不了人，我像一塊堅冰慢慢被他融化。他提出，要想辦法幫我穩定住媽媽的病情，除了定期帶媽媽到市裡的精神醫院診治，還要結合心理治療和運動。
他真是一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啊！從那以後，每天我一下班，到了約定的時間，他的視頻就準時打了過來。
我們在視頻中連線，一起運動健身。他還一邊跟着節拍跳，一邊喊口號。我媽得知我跟男孩子在視頻，也時常偷摸在旁邊觀察。
我讓他別介意，我媽有時候就跟小孩似的。王鵬飛笑着說：「介意啥？你媽以後也會是我媽，我們一起照顧！再說我看過資料，經常運動對阿姨的病情也會有幫助的。」
果然，沒過兩周，連帶着我媽也好奇地跟着他比划動作，每天要跳操比我還積極。看着我媽雖然流着汗，但仍開心地笑着鬧着，我的心情也變得舒暢了很多。
王鵬飛喜歡在各大APP上搜集燒菜小視頻，不僅自己看，還拉着我媽一起買菜、燒菜，引得我媽對下廚房也開始樂此不疲；
每當王鵬飛發現了一本好書，他還常把讀到的有感觸的章節拍照發我，並標註讀後感；
在閒暇的周末，他則租車帶着我和我媽一起到周邊遊山玩水。
7
我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戀愛的甜蜜，我的心被重新打開，仿佛又成了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女孩兒。
更令我感動驚奇的是，定期服藥、心理疏導加上我們的悉心照料，我媽的精神狀態比以前好太多了，大多數時候跟個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有一次，我媽還趁王鵬飛不注意，壓低嗓音偷偷跟我說：「你跟鵬飛什麼時候結婚呀？你成家了，有人照顧了，我走了也放心。」我趕緊打斷媽媽的話，有些忐忑，又有些難為情。
王鵬飛竟然聽到了，他笑着說：「謝謝阿姨，您放心，我會用時間證明您和苗苗的選擇沒有錯。」
2018年11月，王鵬飛複習備考了我們當地的稅務局。2019年7月，碩士畢業的他被正式錄取。
那個周末，他約我去了我們常去的公園，手捧鮮花，深情地對我表白：「我知道你的顧慮，組織已經替你考察過我了，以後也會替你監督我的。」我含着眼淚，撲進了他的懷裡。
2019年國慶節，我們結婚了，由此開啟了我的幸福人生。第二年，我們的小棉襖出生，他常常推掉應酬，說家裡還有兩個女兒要照顧。
被他當成女兒寵着，真好。跟我一同居住的媽媽也像個老小孩兒一樣陪着我的閨女玩，很少再有一個人坐着發呆的時候了。
為人父母后，我也開始理解生母因為家庭貧困將我送人的苦衷。在老公的鼓勵下，我跟生母那邊的聯繫也慢慢多了，節假日也會互道平安、走動探望。
但也僅限於此，我心目中最愛的，還是我媽，以及王鵬飛。
我也感謝有了王鵬飛，是他讓我懂得：任何一種經歷，都不應該成為剝奪我們愛與被愛的理由。
圖片來源：編輯自采
評論列表
挽回一段感情就是挽救一個家庭。
被拉黑了，還有希望麼？
如果發信息不回，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