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之詠贊》當世俗道德碰撞現實愛情，披着「出軌」外衣的殉情

《大染坊》中盧家駒曾說過這樣一句話「男人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太低，女人無所謂正派，正派是因為受到的誘惑不夠」。

一語道盡了「出軌」的真相，一段婚姻里，有的人隱藏了欲望，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出軌，而出軌了的人，也很顯然並不是僅僅因為欲望。

無法操縱的情感，背後不過是一份愛而不得的悲劇，因此也才有了在一部分影視作品中，處於第一視角的悲劇源頭，反而讓我們覺得「出軌」的他們是可憐的。

2018年，韓國著名演員李鍾碩不收一分片酬出演了一部作品《死之詠贊》，故事講述了著名劇作家金祐鎮在有婚姻事實的基礎上，依然喜歡上了當時著名的女高音尹心德。

世俗道德的角度，這是一個並不值得被美化的愛情悲劇，但整個故事改編自一個真實事件，而當我們結合了當時的社會背景和歷史大環境，會發現整個故事遠遠不能局限在為了追尋愛情而殉情的那部分。

原型金祐鎮的父親一生結過六次婚，他的母親是父親娶的第二任妻子，在他五歲時母親就死於神經衰弱，後來六歲時第一任繼母去世，八歲時第二任繼母去世。

父親是個強制專制的人，也十分堅定地遵守傳統的儒家思想，所以對整個家族成員的控制欲尤其強，他們兄弟姐妹十個，每個人都被父親的專制深深的壓抑着。

而這樣的家庭背景也讓金祐鎮的性格本身就是一個內向敏感的人，在他的作品中，也有很多是關於死亡和那份壓抑的情感。

但他對父親的反抗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凸顯，他十分沉迷西方文化，也是朝鮮第一個引起新劇運動的戲劇作家。

他一生渴望自由，渴望去訴說內心的抱負與理想，也渴望被人理解，但他一生也只是在反抗與無力掙脫之間掙扎。

他是一個孝順的人，所以無法徹底放棄家庭，但他又是一個足夠覺醒的人，這也是最終造成他命運悲劇的源頭。

「精神出軌」的真相，兩個相似靈魂的惺惺相惜。

故事開始在日本帝國主義占據朝鮮的時期，出生在富人家庭的金祐鎮被父親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為家族企業的接班人。

可他志向在於文學，也希望通過自己的文字可以寫出足夠打動人心的作品。

當時家國破碎，他的文字字裡行間所透露出的，也頗具有批判意識。

但這種超前的思想和對於深陷泥濘的國家的抱負，在家人眼裡，不過是些天方夜譚，所以父親完全不能理解金祐鎮的理想，反而還將他的所有堅持和努力輕易夭折在搖籃里。

後來，為了堅持自我，他寧願不要家裡的一分錢，也要獨自前往東京留學。

也是在留學期間，在組織排練他所寫的劇本時，他認識了窮人家出身的女高音尹心德。

尹心德家中條件不好，還有弟弟妹妹等着她接濟，整個家庭的生活重壓全指望她求學歸來以後，可以拿回收入的那一天。

她前往日本是公費報銷的，這樣一個貧困生，一方面有份不願意服輸的傲氣，另一方面，又有一份骨子裡的自卑。

而作為在音樂方面難得的高音人才，如果不認識金祐鎮，她的人生一定是另外一副截然相反的模樣。

但接受的教育和見識到的新事物，也早已讓她的內心誕生了太多心思潮的衝擊，他們二人能在見面之後就惺惺相惜，也不過是因為在那個動亂的年代下，他們骨子裡就是一樣的人。

兩人如同靈魂伴侶一般，彼此理解，彼此靠近，而那份吸引也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他們的控制。

金祐鎮有家室，妻子是父親安排下門當戶對的婚姻，是一個極其傳統的女人，完完全全無法理解他的思想，只會聽從父親的指令，成為一個完美而刻板的賢內助。

他與妻子之間從來沒有愛情，甚至比起陌生人都更顯得冷漠，但站在世俗的角度，如果他與尹心德靠近，二人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尹心德知道這個事實之後，主動選擇了離開，站在道德角度，她有她的底線，但遇見一個太驚艷的人，並不是僅僅憑藉着理性就能真的遺忘。

當金祐鎮聽從家裡的安排，開始放棄自己的文學夢，接管家族生意的時候，他內心其實依舊對心德念念不忘。

而心德又何嘗不是如此，回國之後，她一躍成為了炙手可熱的歌星，奔波在各個劇場演唱，但她的內心，卻始終覺得缺失了什麼。

後來有一個條件尚好的公子被她吸引，開始猛烈地追求她，並且承諾無論是家裡的弟弟妹妹，還是父母的生活，他都可以全包。

這對這個貧窮的小家而言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每個人都很慶幸生活可以從此改變，除了心德。

喜歡是最不能偽裝的一件事，父母在某種程度上將她當做了換取利益的「搖錢樹」，所以她以為她並沒有立場去反抗。

可當另一個男人始終在自己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時候，她明白，她不可以如此妥協下去。

在那樣一個年代，女子退親還是極其羞恥的一件事情，她的行為，一下子讓整個家庭成員都站在了她的對立面。

父母將生存的壓力擺在她眼前，她不得不降低自己的標準，開始接更多的工作以此賺取更多的收入。

也是在這時，兩個被命運牽連的人再次碰在了一起，他們開始像一對認識多年的好友一般，見面，交談，分享。

他們不敢有任何雷區的跨越，只是這份純潔在外人眼裡，依然骯髒不堪。

三十歲那年，兩人相約先後前往日本，最後卻在歸國的郵輪上，雙雙於玄海灘自沉。

而關於他們殉情的原因，儘管後世作出了種種猜測， 但在作品的呈現中，很顯然他們之間並不僅僅因為愛情。

「為愛殉情」的真相，是時代的壓迫，也是兩個孤獨靈魂的解脫。

世俗的壓力，一方面讓金祐鎮不能做自己，另一方面，也讓他的壓抑只是在等待最後一個導火索。

而讓他最後前往日本的根本原因，除了希望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之外，更重要的是因為，妻子發現了他們之間來往的信件，在父親的授意下，不僅燒掉了這些信，還將他曾經在給報社投稿的那些作品，全都燒掉了。

那對他而言，是徹底失去了堅持下去的信仰，也一定會有最後一心求死的結局。

而心德因為出色的音樂才華，被那些當官的勢力派看中，讓她去日本作出那些喪權辱國的應承行為，也屬實無法讓她接受。

可一邊是受威脅的家人，一邊是自己無法跨越的原則，對她而言，和愛人選擇死亡，反而變成了最大的解脫。

整個故事尤其透露出一份年代下的無能為力，儘管後人習慣將他們之間的結局定義為悲劇愛情的愛而不得，但事實上他們二人身上所帶有的，就是十分深刻的時代烙印。

比起隨波逐流，他們屬於那個年代的覺醒者，也正是因為這份覺醒，註定會讓他們活得清醒卻痛苦。

金祐鎮確實「精神出軌」了尹心德，他們的愛情本身就是帶有一份「惡名」，但整個故事的節奏把握得恰到好處，金祐鎮和心德之間也始終保持住了一份曖昧的距離感。

無論外界如何定義他們，至少他們彼此之間，始終給彼此留下了最後的體面，他們之間唯一一次親密接觸，也就是在決定跳海以後。

他們脫下鞋子，在船的甲板上肆意跳舞，然後擁抱，親吻，這段溫情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留給彼此的最後記憶，也成了這段關係的一個句號和終點。

可留給活着的人是如何，我想，兩條生命的消亡遠遠改變不了什麼，因為這個故事的悲劇，最諷刺的點就在於，也只有離開的他們真正得到了解脫。

劇照

就像金祐鎮那個在父母安排下的妻子，她保守而傳統，將自己的丈夫當做了自己的全部，卻直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正如徐志摩的髮妻張幼儀，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了那個不愛她的男人，她為他打理整個家庭，即使自己也有理想和抱負，卻心甘情願成為丈夫的附屬品。

可以說她犧牲了自己的才華，妥協在這個家庭的方寸之間，成為一名賢內助，到頭來也不過是在懷孕期間等來丈夫「出軌」，甚至不顧她身體健康只要她打胎的殘忍。

而金祐鎮的妻子又何嘗不是這樣，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卻被動地成為了那個時代下，最渺小，也最容易被人遺忘的犧牲品。

她與丈夫結婚多年，只是守着一段無性婚姻，和丈夫最殘忍的冷漠，她一邊無法忤逆她的家庭，另一邊她也從來無法挽回丈夫的心。

丈夫甚至都不曾多看她一眼，又如何能讓她理解他心中所想呢？

金祐鎮

整個故事以一個「出軌」為名的殉情結束，卻包含了那個年代的方方面面，最重要的是，愛情本身就是一個廣泛卻又殘忍的命題，而世間少有忠貞不渝的堅守，但我們在他們身上，又似乎見證了奇蹟。

尼采曾說過「死並非生的對立，有時候生只是死的另外一種形式」。

大概對他們而言，她是他生命的救贖，也是最無能為力的絕望，而他們渴望真切地活着，所以走向了死亡。

感謝閱讀！圖片來自《死之詠贊》

撰文/深海里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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