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雨聲淅淅瀝瀝,寢室一片寂靜。
顧月小心翼翼地從宿舍的床爬下,擔心吵醒處於睡夢中的宿友。
慢吞吞地換了身衣服才出了門,心裡暗惱,這快遞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今天下雨的時候到。
顧月不喜歡下雨天,潮濕,黏膩,渾身不舒服,這種天氣就該與自己的被窩相互擁抱才對。但是雨天於她有着特別意義,因為這是遇見那個他的專屬天氣。
這個點快遞站的人寥寥無幾,顧月正慶幸不需要排隊,誰知轉眼就看見站台處那張熟悉的臉龐。
顧月來不及撤回目光就與對方的目光撞上。
他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會站在撕單的位置?!
顧月轉眼就跑了,特別慫。
跑了一大段路,顧月才停下來,她按住不斷跳動的心,暗罵:「真不爭氣,一年了,你還跳這麼快。」
是啊!距離告白被徐家城拒絕已經一年了,她還是喜歡他,一見他就臉紅心跳,次次落荒而逃。
初見徐家城,也是一雨天,雨點豆大,顧月在宿舍樓下等校園小白。站牌在樹下,隔着層層綠葉,落下的雨小了許多。顧月無聊,轉動着傘柄,任水珠四處濺落。
在這玩耍的空隙,小白從遠處緩緩開來車上密密麻麻坐了一堆學生。
車在顧月面前停下,投了幣,顧月往第二排一空位走去。
外面的座位已被雨水打濕,顧月包里的紙巾剛好用完只剩一張空了的塑料殼。車不等人,顧月想着漢子一回,屁股濕就濕。
就在這一刻,一隻修長的手拿着紙巾匆匆擦拭掉了上面的雨水,趕在顧月上來前收回手。
上了車,關掉雨傘,顧月說了聲謝謝,對方沒有回應她。她好奇,偏過頭看向旁邊的人,是一少年,少年清爽利落的頭髮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側臉輪廓分明,五官很帥氣。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望了過來,偷窺被抓了個正着,顧月瞬間紅了耳朵,立刻撇開視線。
顧月目光落在他揣在手裡濕掉的紙巾,心想難得遇上一個如此有紳士風度的帥哥。這年頭帥的人不多,有修養的帥哥更是難得一見,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卻讓她心中微暖。
下車的時候顧月下意識看了他一眼,記住了他的臉。
這是顧月第一次見他,陌生的他一個不經意的暖心小舉動讓她記住了他。
再見,擦肩而過四目相對的瞬間,顧月毫無預兆地動了心。
隔了半個月,顧月再次與他相遇,還是雨天,剛上完第一節課,第二節換課室時顧月撐着雨傘匆匆走過學校的廣場,拐向另一棟教學樓時,他從顧月身邊走過。
明明來往的行人很多,可是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顧月鬼使神差地抬起了頭看向他,顧月的目光擦着他的側臉而過。那一刻,他的發他的臉、他的眼、他的藍襯衫……他的一切形成了一股陌生的情緒在顧月的胸口發酵。
那一秒,顧月不知道,這種情緒叫悸動。毫無預兆地,被一個人闖進心門。
顧月征住,她拉住宿友老三,「老三,我心跳得好快。」
「什麼鬼?快走啦,晚了就只能坐前排了!」老三沒聽進耳,她不知道這短短的一瞬間,顧月內心的巨大變化,扯着她就走。
往後的幾天少年的模樣時常在顧月的腦海里浮現,與他相遇的畫面的每一個細節都在不斷地被放大、過濾,清晰到能描摹出他的眉心痣。
顧月想她瘋魔了,居然喜歡上了一個只見過兩次面連話都沒說過的人,甚至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不知他的姓,他的名,他的年級,他的專業,唯一知道的是,他們倆在一個學校。
「完了,小四得了相思病!」宿舍里老大老二老三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對手機發呆的顧月。
「豈止相思,根本是連魂都被勾走了!」老二附和。
「我覺得……」老三話沒說完,卻見顧月猛地站起身,椅子與地板摩擦出的刺耳聲讓三個人嚇了一跳。
「我決定了!」顧月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
「決定啥?」老三開口。
第二天她們就知道顧月決定什麼了。
顧月想了一個笨方法,被她們恥笑了好久。人海茫茫,她不知何時才能遇見他,於是顧月就在那天遇見他的教學樓等他。一星期就那麼一天,一天就只有那一次下課的十五分鐘,她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他的身影,一點點相似的痕跡都讓她的心神為之牽動。
一個月下來,顧月沒有遇見他,有失望,有落寞,卻沒有想過放棄。
宿舍里三人都被她的精神感動了,了不得了,顧月這是遇見真愛了,要知道她平時可是懶出名的,能不出門絕不出門,現在倒好,天天跟個傻子似的跑出去找人。
就連顧月自己都不知道,這股執念從何而來,如此之深,就僅僅只是因為心動?
第二個月,顧月終於見到他了。
陰沉的天,雨點嘈雜,顧月的腦袋裡卻只剩下自己心跳的聲音。人群熙攘,他在對面遠遠走來,顧月眼裡只有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
她跟在他後面,在人群中追隨他的步伐,雨聲淅淅瀝瀝,掩飾着一個女孩的小心思。
看着他走進了課室,顧月牢牢記住課室號,深怕自己忘了,還拿出手機拍了下來。
她像個吃到棉花糖的小孩,咀嚼着那份甜蜜綿軟,揚起了笑臉。她一路狂奔,回到宿舍,壓抑已久的喜悅爆發成尖叫。
「老大,快快快,幫我找他。」顧月拉住在學生會工作的宿長,把他今天上課的教室說給她聽。
「不是,就一個教室,你讓我找他?」老大一臉無語。
「你不是和自律部的部長很熟嗎?你找他幫幫忙,我請你吃五頓螺螄粉!!」顧月話一落,老大立馬應許,「行!你的幸福我負責!」
為了買偶像周邊,老大這個月連花唄都花光了,她最愛吃螺螄粉,顧月這句話無疑正中軟肋。
老大辦事效率一向極高,她拜託在學生會裡工作的同學查到了他的專業、他的班級、他的課程表,還有他的名字。
「徐家城。」顧月筆尖一筆一畫地描摹着那三個字,內心的喜悅如絲絲涓流匯成大海,涌動着難言的歡喜。
想他,雨天也變晴天;見他,笑意能溢出眼睛。
顧月開始發愁,該怎麼認識他,難道直接跑到他面前去要聯繫方式,會不會顯得自己太輕浮。她設想着一個個與他搭話的橋段,又一個個地否定掉。
太過在乎,以至於生怕自己一個不恰當的舉動會引起他的反感。
多想,以最好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顧月去到他常常去的食堂吃飯,記住了他喜歡的食物,偶爾運氣好會排在他身後,會坐在他吃飯的桌子附近,明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和他搭話,卻一次次地認慫。
「你像個跟蹤狂啊!」老三忍不住吐槽她。
「我只是遠遠看看。」只要看見他,再糟糕的心情也會變成喜悅的。
不知道他記不記得我,對我有沒有印象,顧月獨自揣測着他的心思。
那時候趕上學校舉辦的告白氣球活動,她寫了人生的第一份情書,都說見字如見人,為了能給他留下個好印象,顧月每一個字都寫得小心翼翼。她偷偷地塞進了學校設置的其中一個信箱,盼望着這小小的信箱把自己的心意帶到他的手裡。
期末的時候,顧月在宿友的鼓勵下打算結束這半年的暗戀,她要向他告白。那天是周末,她守在徐家城去圖書館的路上,擋在他的面前,手忙腳亂地拿出了那份情書攤開在他面前。
之前的情書她寫了兩份,除了送出去的那份自己也留了一份。
他一臉錯愕地看着顧月,「是你寫的。」
顧月結結巴巴地回答他:「對。」
這是顧月和徐家城的第一次對話,興喜與緊張兩種情緒在她心裡交織纏繞。
他眉宇間微蹙,顧月心裡跟着「咯噔」一聲,有種不好的預感。
「抱歉,我不喜歡你。」徐家城帥氣的臉吐出對顧月而言如冰刃般冷酷且尖銳的話。一點也不委婉,直接利落。
顧月有一瞬間的僵硬,感覺萬箭穿心。腦袋一片空白,還未想好語言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她特別不爭氣地轉身跑了。
她連「我喜歡你」四個字都沒說出口就被拒絕了,就狼狽地逃跑了。
顧月人生初次告白以失敗告終,淒悽慘慘戚戚。
顧月後悔了,她的快遞還沒拿,但是現在返回去免不了被笑話。
一番思想掙扎,顧月鼓起勇氣回去了。
她低着頭直接衝進快遞站,快速找到自己的快件完全忽視掉徐家城,走到徐家城對面的撕單處。
那個同學在玩遊戲,見她過來,正準備撕單,一道聲音阻止了他的動作。
「撕單的同學請到這裡,對面是寄件服務。」少年嗓音微涼,在顧月背後響起。
顧月一聽到這聲音,心跟着一跳。
顧月面前的男生一臉見鬼的表情,見對面那位一臉正直,他嘴角抽動,到底沒有拆穿而是順着話說:「不好意思同學,撕單在對面。」
顧月緊張到手抖,把快遞往徐家城面前的桌子一放,低着頭不敢與他對視。
「證件。」
顧月趕緊從包里掏,掏了半天才驚覺自己忘帶了,她尷尬到結巴,「我……我忘……忘帶了。」
「那你再跑一趟吧。」徐家城看着她,面色平淡。
「你知道我叫顧月的!」顧月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這都多久了人家指不定早就忘記了。
徐家城定定地看着她。
顧月耳朵燒透了,自己又丟人了,還是在暗戀對象面前。
「快遞站有它的規矩,不管是誰都得按規矩辦事。」徐家城指尖輕叩桌面,話里話外剛正不阿。
「我回去拿證件!」顧月趕緊打斷他的話,準備走人。
「等等。」
顧月剛邁出的腳步被這兩個字定住,她回頭看徐家城,「還……還有什麼事。「
「回去把證件拍張照發給我。」
顧月一聽蒙住了,這是什麼意思?她是有徐家城的微信號,但是只敢在他通訊錄裡面躺屍,從未冒泡。
難道……徐家城知道她?
見顧月驚呆的模樣,徐家城挑眉,「怎麼?有意見。」
「沒有。」顧月搖頭,壓根不敢多說什麼。
徐家城手把快遞單一撕,示意她可以拿走了。
顧月拿了快遞,如釋重負,連忙走人。
顧月不知道,她背後的徐家城看着她慌亂的背影揚起的眉眼。
宿舍里,顧月看着自己的證件照,內心悲喜交加,喜的是她可以借這次機會開啟與徐家城在微信上的第一次交流;悲的是,她的照片太醜了,那是高中時候拍的,看着又黑又土,妥妥的黑歷史,現在卻要給暗戀的對象看。
顧月把照片發給了徐家城,她看着徐家城這三個字,要知道在過去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她點開了又退出,打了字又刪掉,從未敢發出一條消息。
對徐家城,顧月從一且認慫。
照片發出去後,顧月眼睛直接長手機上了,一點風吹草動就盯着手機。
然而大半天過去了,依舊毫無動靜。就在顧月放棄認為徐家城會回復時,手機「叮」的一聲,徐家城回復了。
就一個字——「好。」
言簡意賅,乾淨利落。
顧月撇嘴,就不能多說一個字嗎?不過即使就一個字,她還是開心。
躺在被窩裡,看着聊天頁面笑得像一傻子。
然後,顧月和徐家城的線上交流就此結束,顧月主動不起來,徐家城更不會來找她閒聊。
徐家城最喜歡去二飯吃飯,顧月對比着兩人的課程表,周五他們在同一教學樓的同一樓層上課,每周五她都會跟在徐家城後面去二飯,只為了多看他一眼,離他近一點。
哪怕告白被拒絕她依舊沒有改變,只是變得更小心,怕被看見。
「顧月,你什麼時候可以結束你這行為?」老三與顧月走得最近,無可避免地被拉入參與到她的行動中,就是一幌子,美其名曰掩人耳目。
顧月嘆氣,「大概畢業吧。」她看着徐家城的側臉,深知自己真的很難跳出這個坑。
「家城,你的小跟班又來了。」徐家城的舍友上下課吃飯基本一起行動,對於顧月這個時常出現在徐家城周圍的人,宿友們早已眼熟。
有些人經常出現在你附近,一次兩次可能不會注意,日子久了自然能察覺得到。身邊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徐家城自然知曉。
「小跟班很有毅力,這都一年多了,雷打不動地跟在你後面。」
「挺漂亮的,家城你不考慮考慮?」
徐家城在宿友的調侃聲中側過臉看向隔了幾桌遠的顧月,那女孩喜歡自己,他一直都知道。哪怕被拒絕了,隔三岔五還是給自己送禮物,都是些手工品,沒有署名但是卡片上的字跡出賣了她。總是出現在他周圍,食堂,圖書館,講座,一些活動……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殊不知早被自己發現。
顧月感覺自己出現幻覺了,剛才她好像和徐家城對視了,他還對自己笑了……
距離萬聖節還有一星期,學生會已開始敲鑼打鼓地組織活動,大晚上的挨個宿舍敲門發宣傳單,宿舍三人湊着看傳單,商量了去參加,顧月對這活動不感興趣,坐在椅子上看劇。
「顧月。」老大突然叫了她一聲。
「幹啥?」
「徐家城!」老大指着傳單上的某處。
顧月一聽立即起身跑過去,傳單上的樂隊成員有徐家城。
「我去,我要去!」
萬聖節晚,顧月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一聲尖叫,只見鏡中的自己,半張臉血紅一片,眼角的煙熏勾勒出陰暗頹廢的味道,嘴巴是小丑妝,一咧嘴,視覺效瘮人。
老二的化妝技術簡直是鬼斧神工,將她們都換了一張臉。
「出門咯!」老大一聲令下,四個人準備出去參加「百鬼夜行」。
學生活動大樓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敲擊着耳膜,樓下一個半人大的南瓜燈籠,一進大門,顧月感覺自己進了一魔窟,各類妖魔鬼怪匯聚一堂。
顧月沒忘記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她直視上方的樂隊,找到半個身子隱於黑暗之中的徐家城。
他身着一身黑,沒有變裝,手臂強有力地敲擊着面前的架子鼓,顧月感覺自己的心隨着他的鼓點而跳動着。
「顧月,說好的告白,別認慫啊!」老二湊到面前,那張臉嚇得顧月差點一個巴掌拍上去。
沒錯,顧月打算二次告白,上次沒能說出「我喜歡你」四個字,這次一定要說出口!
告白這種事,失敗乃兵家常事,一次不成就兩次,只要對方還單身,她就有希望!
顧月給自己打氣,嘴裡嘟囔着排練好的台詞。
「你這樣太慫了,說得這么小聲,告白的時候聲音要大,要足夠自信,來大聲說一遍。」老三看不下去了,在邊上出主意。
顧月點頭,深吸一口氣,「徐家城!我喜歡你!你怎麼還不喜歡我?!」
一曲落,場上靜了下來,顧月的告白在場上久久迴響。
顧月看着眼前直勾勾盯向自己的鬼怪,整個人炸了!(小說名:《暗戀那件小事》,作者:阿梧。來自:每天讀點故事,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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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還是不回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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