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成軍
文：消失之城
一
我和丁萍冷戰大半月了，她躲到城東的表姐家不回來，我破例沒去接她，也沒像以往一樣不停給她發信息，求她回家。
我已經在找律師諮詢離婚事宜。雖然離婚兩次的標籤不那麼好看，但我也不得不接受命運的安排。
這次婚姻，我在丁萍母女身上花了近三十萬，律師說這些錢大概率是要不回來了。我雖然心痛，但為了順利離婚，也只能認了。我準備這兩天就去找丁萍協議離婚。
但就在這節骨眼上，丁萍的表姐給我發來了一條微信：「在嗎？」
丁萍表姐是個典型的市井婦女，為人勢利，眼毒嘴毒，平時在丁萍面前沒少說我壞話，丁萍能和我冷戰到底，她表姐「功不可沒」。以前為了留住丁萍，我一直對她表姐忍氣吞聲，但現在我懶得理這個粗鄙的女人。
見我一直不回復，丁萍表姐索性給我打來了語音電話。正是上班時間，我怕吵着其他同事，趕緊壓了電話。
但丁萍表姐依舊瘋狂撥打我電話，我只好給她發去微信：有啥事直說，我正上班。
很快她就用命令的口氣回復我：你趕緊找個僻靜地方，我給你說個事。
這不是此人第一次用命令口氣跟我說話，但我還是有點慌，難道丁萍見我不去接她，又玩起了自殺把戲，這次不會是真的吧？
穩了穩神，我才發去一條信息：你表妹是不是又喝了裝在敵敵畏瓶子裡的飲料嗎？
但丁萍表姐回我：不是丁萍，是雯雯出了大事！你趕緊找個地方接電話，我跟你詳細說！
雯雯是丁萍的寶貝女兒，也即我的繼女，前兩月剛滿十八歲，丁萍還用從我這裡剝削去的錢，給她送了一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當生日禮物。
這女孩一向不叫人省心，我不知這次她又整出了什麼幺蛾子。
二
聽見丁萍表姐說雯雯因為涉嫌運毒被抓，我嚇了一跳。
雖然我早就覺出了這女孩身上的諸多不好跡象，還多次提醒她媽，好好管教下她，但我還是本能的不願相信，一個花季女孩眨眼間竟變成了一個毒販子！
我寧願相信，這依舊是丁萍母女聯合她的這位親戚，又想找藉口從我身上榨取更多的錢財。
「麻煩你轉告丁萍，我家老房子的拆遷，今年還排不上計劃，我僅有的一點家底，也被她榨得差不多了，你讓她趕緊折騰其他的相好去，也容我喘口氣！」
丁萍表姐見我死活不信她的話，只好用微信傳來了趙詩雯的拘留證。她還說，我如果覺得她在騙我，可以進一步找有關部門核實，她知道我有幾個親戚在機關單位工作，路子還是有的。
「你以為這是啥好事？我還想宣揚得滿世界都知道？丟人現眼！」我沒好氣說道。
丁萍表姐說：「事情已經出了，你氣再大有啥用？現在當務之急是我們得儘快找人把雯雯保出來！她好歹是你繼女！丁萍家啥情況你也知道，沒個能幫忙的人！現在只有靠你了，你的親友大都在本地，無論如何要想辦法把孩子弄出來！」
我差點被這番話氣笑：「荒唐，你想得也太簡單了，你以為這是小孩玩過家家呢！我多大本事，能把一個大活人從『那裡面』弄出來，那是什麼地方？！」
「再說了，趙詩雯可是她丁萍的親閨女，平時寶貝得不得了，外人說不得，管不得，現在出事了才想起找人幫助了，她自己幹啥去了？老和她一起吃喝玩樂、打牌跳舞的那些男男女女就沒有能幫她的？」
見我很強硬，丁萍表姐的口氣反而軟了：「程軍你消消氣！我表妹是不好，尤其上次那事，是有些對不起你……」
我憤怒打斷她：「僅僅是有些對不起我？你可別把婚內出軌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你自己去問問她，從我和她認識起，我對她到底怎樣？我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她們娘倆要星星我不敢給月亮，結果呢，她丁萍硬是把我當傻X欺負，說什麼跟閨蜜們一起去自駕游，結果是花我的錢，悄悄跟小鮮肉去酒店開房……」
三
我狠狠發泄一通後，丁萍表姐說：「程軍，不管咋樣，你先消消氣，其實，丁萍這次來我家，我天天都在罵她，我都恨不得替你打她一頓！」
「但怎麼說呢，我表妹畢竟小你快一輪了，也算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我聽她說你那方面又不太行，她自然就很難抵擋誘惑了。但不管怎樣，她這次的錯誤確實是犯大了，我代表她誠懇向你道歉……」
我打斷她：「她的錯，要你道歉？她每次藏在你身後當鴕鳥？」
丁萍表姐嘆口氣：「不瞞你說，一聽見寶貝女兒被抓，丁萍就病倒了，這幾天一粒米沒沾，整天以淚洗面。我讓她想辦法趕緊去保女兒，她說腦袋裡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咋辦！我要她找你商量她又不好意思，要不，我這個當姐的咋會厚着臉皮來求你呢。」
平日潑辣的丁萍表姐，現在顯得可憐巴巴，我再嗆她就有點太不男人了。
「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畢竟你倆也在一起三四年了吧，目前為止你還是她的法定丈夫，也是雯雯的爸，丁萍自己常說，你自己沒孩子，幾乎是把雯雯當親生女兒對待，她這輩子大概都遇不上你這麼善良的男人了……」
我有點不相信地問她：「丁萍真這麼說的？」
「是啊，我騙你幹啥。其實我表妹知道你的好的，她也很後悔沒抵制住那個健身教練的誘惑！你也知道她小小年紀就離開老家來城市闖蕩，難免沾染上些壞習氣，但你對她們娘倆的好，她都是知道的，就是脾氣太臭，嘴巴太毒，又不好意思主動向你認錯罷了！」
丁萍平時一副看不上我的模樣，面對她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一時竟有點無所適從。
「程軍你就原諒我表妹這次吧。現在她的寶貝女兒還不知道在那裡邊咋受罪呢，她這個當媽的心都碎了，你就別再和她生氣了。你倆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商量下咋救出雯雯！雯雯好歹喊你爸爸的！你自己一把年紀了還沒個孩子，雯雯也算是你親閨女啊！」
四
在和丁萍結婚之前，我曾有過一段婚史，前妻因為我患有弱精症跟我離了。我們結婚五年還沒孩子，我鼓起勇氣跟她去醫院檢查，結果查出，是我沒有生育能力！
我和前妻感情不錯，但她做夢都想要孩子，已經三十好幾的她不願再在我身上耗下去，我們只好忍痛分手。我倆婚後買的那套二手房留給了前妻，我分得家裡近三十萬存款。
我是家中獨子，上面有兩個姐姐，都已嫁人。我父母都是高齡得子，我離婚時，我父親已病逝，我便搬回家裡的老房子裡照顧年事已高，幾近半癱的母親。如此幾年，忙得幾乎沒時間想再婚的事。
母親去世後，獨自住着一套大房子的我，才突然感到寂寞。母親不忍心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留在世上，去世前曾拜託親友幫我物色再婚對象。
我不敢禍害未婚女，也不敢像其他男人那樣理直氣壯地排斥「拖油瓶」的離異女。一番折騰，我認識了帶着女兒的丁萍。丁萍離異無房，帶着女兒雯雯四處飄零，但她長得美艷，哪怕穿着淘寶爆款，也叫人眼睛一亮。雖然打短工的收入很低，但她對生活的熾熱態度卻很吸引我。
丁萍當年是稀里糊塗嫁給雯雯爸的，那個年紀的她一副愛情腦，加之為自己山里人的出生自卑，也沒敢奢望找多好的婆家，於是頭腦一熱就在男友家的破屋子裡住了下來。肚子裡有了孩子後，倆人索性領了結婚證。
因為沒得到幾個彩禮，丁萍父母一直抱怨生了個「賠錢貨」，幾乎和她斷絕了來往。公婆見她沒娘家人撐腰，又嫌她生了個女兒，對她也不怎麼好。
雯雯爸有兩大愛好：騎摩托、喝酒。即便有了女兒，他也還是跟單身一樣逍遙。雯雯上小學三年級時，她爸酒後騎摩托摔死了。雯雯的爺爺奶奶無處發泄悲傷，就咬定兒媳丁萍是克夫命，一次爭吵中，丁萍的額角被公公甩來的杯子砸出了血，雯雯被嚇得半死。
為了保護雯雯，丁萍搬出公婆家，住進了城中村。娘倆有時候去關係不錯的表姐家改善下生活。她的表姐進城早，嫁個了老實巴交的小工人，獨攬家中大權。見表妹一個人帶着女兒可憐，經常以娘家人身份給表妹撐腰。
在我之前，丁萍已參加過多次相親，但男方不是嫌她窮，不能幫他們分擔經濟壓力，就是嫌棄她帶着個女兒，所以每次相親幾乎都以失敗告終。
五
我之前見的相親女，總是竭力把自己好好包裝一番，收入明明不足三千，恨不得說成八千，明明帶着孩子，卻把孩子藏在父母家或老家，說是孩子判給了男方。
但丁萍不一樣，第一次見面她就大大方方把手機里漂亮女兒的照片展示給我看，看得出女兒是她的驕傲。她明確表示，她不怕男方窮，只怕男方對女兒不好，對方即便條件再好，如果不能接受她的女兒，她也絕不會考慮，寧可帶着女兒獨自打拼。
丁萍的坦蕩和樂觀讓我頗有好感，我也鼓起勇氣說了我不育的事。沒想到丁萍笑眯眯地說，她正愁男方讓她婚後再生一胎呢，這下還省事了，她的寶貝女兒以後就是我的！
聽了丁萍的話，看着她的笑臉，我越看越覺得她說不出的親。
我們還沒約會幾次，丁萍就帶着女兒住進了我家。雯雯很漂亮，也打扮得很洋氣，加之氣質有些小傲嬌，我竟看不出她有絲毫的「窮養」痕跡。
丁萍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笑嘻嘻地說：「怎樣？我把女兒養得很精緻吧？我自己哪怕穿淘寶，也要從牙縫裡省錢，把女兒包裝成小公主！為的就是她走出去時，誰也不敢小瞧她！以後你也要和我一起富養女兒呦！」
我雖然笑着點頭，但打量着渾身光鮮的雯雯，還是感到養孩子的壓力不小。
晚上雯雯住側臥，我和丁萍住主臥。丁萍勾着我脖子，拼命朝我懷裡鑽，很久沒和女人親熱過，我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適從。
我為自己不盡人意的表現道歉，卻看不出丁萍對我有絲毫不滿，她反而安慰我：「不要緊親愛的，可能你很久沒碰過女人了吧。其實我欲望也不強的，平時最怕那些色狼緊盯着我看了！……其實咱們這樣也挺好的，都是中年人了，孩子也都有了，身邊有個人說話暖床就最好。」
丁萍的話叫我很是感動，我發誓要對這對從天而降的母女好。錢財算什麼，能給家人帶來快樂花多少錢都值！
六
剛結婚那幾月，丁萍還算賢惠，每天下班就忙着收拾家，還給每個房間裝扮了綠植。她說這個家雖然外觀破舊，但好歹是她在大城市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她很感激我，也希望我們的家充滿溫馨。
但很快，丁萍就變了，軟磨硬泡要走了我一張存着十多萬存款的銀行卡，理由是別人家都是女的管家，如果我信任她，就該讓她管錢。我想反正是一家人了，索性隨她。
結果她轉眼就把那張卡給她表姐用了，說是她表姐夫欠了外面十多萬賭債，被人追到家裡要剁手，她表姐只好求到她這裡。看在表姐對她們娘倆兒不錯，她不得不幫忙。
她讓我不要擔心，表姐會慢慢還我們錢的。她表姐也打來電話跟我說了這事，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我的繼女雯雯也是個行走的碎鈔機。我和丁萍結婚時，她還在上初中。因為城郊那所中學學風不佳，她又沒有學習的天賦，門門課一塌糊塗，我只好花重金請了幾位老師幫她補課。
結果，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不是懷疑輔導她數學的男老師對她有歪心思，就是嫌棄輔導她英語的女大學生土氣，不會打扮，連一個像樣的大牌包包都沒有，還不如她一個小孩，十幾歲就有了第一隻香奈兒包。
不用說，這個包自然是花我的錢買的，打折後的價格都接近五位數了，娘倆一人買了一隻。
丁萍的大手筆讓我就像被割了大動脈一樣疼痛，即便夜裡丁萍用她熱烘烘紅艷艷的嘴唇不停拱着我的脖子，一聲聲說着「有個好老公真好」，我的痛也很難治癒。
發現丁萍根本不會過日子，花起錢來大手大腳，我有點後悔還沒結婚就給她交了家底，什麼離婚時分了三十萬啦、我們那片即將拆遷，要建一座大型遊樂園，等等。
我沒忽悠丁萍，據我一個有內幕消息的親戚說，拆遷確有其事，就看哪天提上日程了。
只不過，在獲得巨額的補償款之前，那點存款就是我的安全感，我一個人過日子時還是蠻省的。見母女倆太能花錢，我不焦慮都不行。照她們這個花錢速度，我那點存款很快就會見底。
我委婉跟母女倆說，現在物價高，放開花我那點錢很快就會見底，將來我還要供雯雯上大學呢。
但丁萍打斷我：「你不想讓我們娘倆花錢就明說，雯雯上大學，那還是遠得沒邊的事呢！再說了，等那時候咱家的拆遷款也就下來了吧，到時候還愁雯雯上大學沒錢？」
雯雯也用玩笑口吻說：「要不你現在就把我上大學的錢給我，我自己存着？」見我沒回復她，她像識破了我一樣，一臉嘲笑地跟她媽說，其實我對她們母女倆毫無誠意，現在都捨不得讓她們花小錢，真拆遷了還不定啥樣呢。說歸說，我根本沒當她是親生的！
像這種叫我心冷的話雯雯沒少說，漸漸的我也就不再像從前那樣對她上心。我想，萬一她疑心我也對她有「歪心思」，我就憋屈死了。
最讓我頭疼的還有丁萍不時用家鄉話嘰嘰咕咕給她表姐打電話，那些時刻讓我覺得她非常陌生詭異，我甚至懷疑她和她表姐正商量怎麼榨乾我的錢包。
七
眨眼就是中考，成績奇差的雯雯果然沒考上高中。丁萍還想讓我花些錢，把她弄進高中，但雯雯自己說這輩子都不想再上學，反正我們拆遷後有的是錢花，還那麼拼幹嘛！
她從整天在街上胡逛，發展到夜不歸宿，只有沒錢的時候才會聯繫我和她媽。眼看我那點存款已經見底，我和丁萍開始不停吵架。丁萍索性也不怎麼回家了，動不動就躲外面玩。女兒不上學後，她一下子解放了，參加了N個同城吃喝玩樂群。
她還經常跟我撒謊，上次，她說跟着一群閨蜜自駕游去了，但我一個遠房親戚卻在自己打工的酒店撞見了她和年輕的健身教練開房。
丁萍的出軌突破了我的底線，我大罵她不知廉恥，她卻怪我那方面不行叫她守活寡，還罵我騙婚，明明拆遷遙不可及，卻忽悠得她放棄了追她的有錢男人。
我倆吵得不可開交，她再次躲進了她表姐家，我也下決心要和她離婚。只是，雯雯被抓的消息打亂了我的計劃。
其實雯雯變成壞女孩早有預兆，兩年前我親眼看見她被一個紋身光頭男摟着招搖過市，她裸露的肩膀和肚臍上刺滿紋身。我給丁萍說了這事，她卻指責我惡意中傷，還說什麼，該不是你自己也在打雯雯的主意，這才嫉妒別的男人能光明正大把她摟懷裡？
那好吧，我只能遠遠躲這個叛逆的繼女。
但好歹她現在和我還有父女關係，如果她出了事我放手不管，多少有些愧對良心。
八
當晚我就拎着幾袋禮品去了一個有點權勢的老同學家，想打聽下雯雯的事還有沒有迴旋餘地，當然我只說我是幫別人的孩子問問。朋友嚴肅地說，現在到處都在整頓行業亂象，誰都不能頂風作案。
從老同學家出來，我考慮很久不知道該怎樣回復丁萍。就在我頗感為難的時候，丁萍電話打了過來。我只好如實說了下情況，她指責我：「你不說是自己繼女的事，人家當然不肯幫忙了！」
我說就算說了也一樣，她那頭忽然就傳來了丁萍的聲音：「那我嫁給你個廢物有啥意思？屁用沒有！雯雯要是保不出來，離婚！誰不離誰是孫子！」
我也血直往腦門上涌：「離就離！你明天就過來簽協議、搬東西！」
丁萍說：「你個窩囊廢給我等着，我現在就過去！還是那話，誰不離誰是孫子！」
我本來還有點難過，但聽了丁萍的話瞬間就釋然了。原本我還有個剛剛聽來的好消息想告訴她，就是我們這片明年年底前肯定會拆遷。但現在，我覺得還是絕口不提更好。
雖然我的婚姻生活很失敗，但重獲自由的滋味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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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閨蜜諮詢過，很專業也很靠譜，是一家權威諮詢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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