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華愛的人,一直是理想的化身。在無數次碰壁後,她的愛依然熱烈。
這是第一次一個具體的人出現在她的生命里。
不管這趟旅行的結果如何,她的心愿都已經了卻了一部分。
情人節那天,
余秀華「官宣」了自己的男友,
46歲,她終於遇上一個既喜歡自己的詩,
又能接納自己的人。
男友楊櫧策是個90後,比余秀華小16歲。
他和余秀華一樣,也經歷過很痛苦的過往。楊櫧策來自農村,父母都是農民,他是哥哥,還有一個弟弟。
家庭本就不富裕,為了讓弟弟上學,他初中就輟學出來打工,後來巧合之下成了養蜂人。
為追花期,他一年四季各地奔走,雖也辛苦,但也見了一些風景。可這時,母親卻突然臥床不起了。
母親是在2020年離開人世的,楊櫧策說自己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離開後,自己整整瘦了20多斤。」
網友說他倆:「像一棵藤上結出的兩個苦瓜。」
但苦,也算知音,認識楊櫧策後,可能是余秀華最開心的日子。
她和男友在自家門前盪鞦韆;去各個景點旅遊;余秀華還把自己和楊櫧策的關係告訴舊友……
甚至還專門為他寫了首詩:
就算是短暫的,它依舊旋轉出了奪目的光
我們之間,愈發像大霧之間的兩棵樹
一步一頓,慢慢走近
你枝繁葉茂地向我打招呼,目光里全是
滿月的潮汐
我有皮膚龜裂的羞怯,樹葉發黃般的孤獨無依
我摁緊內心的雪
它隨時可以釀出一場雪崩
當你枝葉上的光反投在我身上
親愛的,我真不知道
如何報答這生命的滋養
親愛的,你盡可以打開我的生命
直到你厭倦
我會輕輕把你放回最初
熟悉余秀華的人知道,她對愛有種猛烈的嚮往。
但在楊櫧策出現以前,這種渴望對余秀華來說,一直是種悲劇。
余秀華的悲劇是身體的殘疾,她的前半生一直在跟身體對抗。在一次訪談上,她說:「我至今沒有跟自己和好,我想控制表情都控制不好。」
余秀華出生時難產,因為缺氧造成了腦癱。
不只是說話說不清楚,最開始連走路都是個問題。
母親把女兒的殘疾歸到了自己身上,她帶着余秀華找過醫生也找過道士,但無論什麼方子都沒法把兒女治好,最後,母親給余秀華買了輛輪椅。
到了上學的年紀,余秀華不想總讓家人推進校園,就學會了拄拐拐杖。但到了學校,同學卻說:「你拿着根棍,好像乞丐啊。」
於是,余秀華扔掉拐杖,開始了在人間搖搖晃晃的日子。
余秀華讀完高中就不在念書了,因為身體殘疾,沒有單位願意要她。
19歲那年,母親給余秀華找了個上門女婿——尹世平。母親覺得尹世平四肢健全,能接受女兒就不錯了,雖然沒什麼本事,但總能照顧女兒。
但她沒想到,這個出於善意的決定,卻讓余秀華在今後的二十年裡備受煎熬。
「他只是把家當做春節的一個歸處而已。」
尹世平是個水泥工,常年在外打工。余秀華和尹世平之間只是有個夫妻的名號,根本不存在愛情,兩人連電話都很少打。
余秀華的朋友范儉說,尹世平這人心思簡單,不壞。但愛喝酒,喝完酒像變了個人。
過年時,尹世平在家待的時間不長,但就這幾天,他就能和余秀華吵上好幾場架。
讓余秀華傷心的是,母親也會站在丈夫那邊數落自己的不是,在母親看來,家和比什麼都重要。
離余秀華家不遠,有一條小河。荷花也不知是誰在什麼時候種下的,夏天來臨,魚兒來回穿梭在荷葉下,也是一番風景。
下網捕魚,是當地人的拿手好戲。尹世平回家也愛捕魚吃,抓到後,他好似出了口惡氣:「這條魚該死。」
余秀華就像網中之魚。不受控制的身體,傳統道德對女性的壓迫,還有不幸的婚姻編織成一道看不見的網。
余秀華身處其中,外人無法解救,因為看不見;身邊人更是熟視無睹,因為,「這條魚該死。」
尹世平理解不了余秀華的詩,他只對能拿到手的錢感興趣。
有次他從荊門打工回家,老闆拖欠了800塊錢。尹世平就想拉上余秀華去找老闆,他告訴余秀華,「等會老闆車開出來了,你就站在前面。你是殘疾人,他不敢撞你。」
余秀華問尹世平:「如果他敢撞呢?我就值八百塊錢,還不如一頭豬嗎?」尹世平啞口無言。
余秀華說:「他看見我寫詩就生氣,我看見他坐在那就覺得煩。」夫妻倆相處的像個仇人。
為了有份收入,離開這個家庭,余秀華甚至想過當乞丐,但當她拿着碗走到街上,卻發現自己跪不下來:「我的尊嚴在監督着我。」
支撐余秀華走過來的,是詩歌。
2014年,《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在社交平台上發表,獲得了上百萬次的轉發。
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
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
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
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
她的感情真摯而熱烈,被丈夫看不起,讓母親感到自責的余秀華一下子在全國有了上百萬的知音。
搖晃四十年,她的命運終於回到自己手中。
出名後,余秀華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丈夫離婚。
但尹世平不想錯過發財的機會。他想着不簽字這婚就離不成,於是他出去打工,任誰叫,也不肯回來。
他跟工友訴苦,工友告訴他:「女人就是豬,全靠你會哄。」尹世平也跟着笑了。
其實余秀華明白,不就是想要錢嗎?她撥通了尹世平的電話:「今天回來給你15萬,明天10萬…」
聽到錢越來越少,尹世平終於按捺不住回了家。
這個婚離了。
拿到離婚證那天,離和尹世平結婚二十周年紀念日還差十天,余秀華說:「真好,結婚二十年還可以離婚。」
正當余秀華為寫詩出了名又離了婚高興時,一個噩耗突然傳來——母親被確診得了癌症。
雖然母親對離婚這件事頗有看法,余秀華還跟她大吵過一架,但知道這個消息後,余秀華哭了一整夜。
「原來我出名,也無法改變我的家庭。」
母親在余秀華出名的第二年就離開了。親人離去後,余秀華陷進了更深的孤獨里。
在無人理解的環境中長大,余秀華渴望一種激烈、理想的愛。
余秀華給李健表過白,李健說很喜歡她的詩還誇她:「在雲里寫詩,在泥里生活。」
但此後就沒了下文。
她還在一個跨年夜給人表白過,被拒後,她哭到嘔血。總是愛而不得,余秀華漸漸不會再輕易愛上別人。
徐秀華寫過這種感覺:
我身體裡的火車,油漆已經斑駁
它不慌不忙,
允許醉鬼,乞丐,賣藝的,
或者什麼領袖
上上下下
我身體裡的火車從來不會錯軌
所以允許大雪,風暴,泥石流和
荒謬
——余秀華《我的身體裡也有一列火車》
直到去年,她在一場直播中認識了楊櫧策。
那時的徐秀華正在被孤獨和失眠困擾,需要借酒精入睡。楊櫧策知道後,就給余秀華寄去蜂蜜和低度米酒,讓她養好身體。
楊櫧策也愛寫詩,他在幾年前就是余秀華的粉絲。去年加上好友後,他們熟絡起來,有時能打上7個小時的語音。
去年年底時,他們決定見上一面,楊櫧策說:「讓子彈再飛一會兒吧。」
余秀華回應:「那就飛一會兒吧,飛掉就算了,飛不掉就見面。」
他們在平安夜見的面,見面的當天就確定了關係。
儘管公布關係後,有人看好,也有人看衰,但至少余秀華是開心的。
照她的性格,肯定會說上一句:「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管我什麼事。」
因為人間漂泊46年,她的火車終於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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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的情感服務機構真的不錯
被拉黑了,還有希望麼?
老師,可以諮詢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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