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時光里流轉》:無垠的塵世間,紛紛擾擾,多少繁華傾瀉,會有誰還在固守內心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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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無垠的塵世間,紛紛擾擾,多少繁華傾瀉,會有誰還在固守內心最初的那份清明朗然?見慣了形色各異的愛情,你是否會明白,愛情不是朝夕相處就攜手相伴,而是有了豐沛情感後的共度一生。有些愛來不及醞釀就已經萌芽,而有些愛來不及萌芽就已經被拋殺。他們曾在愛里跌跌撞撞,找不到明確的方向。趟過記憶那條長河,愛在未被扼殺之前,他們是否會變得勇敢?讓時光最初的愛,生根發芽,為傾心的那個人靜心留守。

第一章 此去經年再度相逢

(1)

和你錯失的時光,讓我窮盡一生頻頻回望。

《愛在時光里流轉》:無垠的塵世間,紛紛擾擾,多少繁華傾瀉,會有誰還在固守內心最…

C市的夏天尤為炎熱。

許亦菡特意穿上的小禮服染了層薄汗,所幸的是,進入豪華的酒店後,在充足的冷氣下,薄汗漸漸蒸發掉。

她是來參加好友李思聰的婚禮的,由於路上堵車,已誤了婚禮的開場。

到了婚禮大廳,許亦菡尋到了已安排好的桌位坐下,略略一看,桌上有她大學時的校友。

此時正值新郎新娘宣讀誓詞的時刻,場下很靜,唯聽見新郎深情款款的誓詞。那些發自肺腑的話,在這一時刻說出來,顯得尤為莊重、神聖。或許是誓詞太動人,或許是新郎說得太真切,新娘臉頰上有了晶瑩的淚水,仿佛閃着光。

誠懇、深情的話打動的不只有新娘,還有場下的人。在旁人低微的啜泣聲中,許亦菡的心微微抽動。

待新郎新娘宣讀完各自的誓詞後,許亦菡下意識地掃視了其他桌上的人,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面孔。忽然,她的視線在一處停頓了。

許亦菡放在身側的手微微拽着裙擺,裙擺處頓時起了褶皺。她的眼中寫滿愕然,她不是沒有想過終有一天她還會遇見他,可是再見時她的心仍有劇烈的起伏。

斜左側不遠處的陳煥似乎比以前更加奪目了,刀刻般的臉龐愈發俊朗,他的眉目間有淺淺的笑意,堅毅的唇角微勾。幾年過去了,他似乎變了,又似乎沒有變。而亘古不變的是他那古銅色的膚色,健康又不缺乏男人味。

是了,這樣的膚色曾在許亦菡的生命里停留了多少的時日,似乎已經很久了,久到此刻在她看來仍是那般熟悉。

可就是這樣擁有如此膚色的陳煥是她最最不願意回憶的,也是不想見到的。

許亦菡的眼眸移向了陳煥身旁的女子,不看還好,這一看,讓她震驚不已。

那女子的身材、外貌跟她的好朋友秦曼君何其相像,只是髮型不同罷了。許亦菡拽着裙擺的手緊了緊,不知不覺中,手心已沁出汗來。

在陳煥側身湊近身旁女子的耳畔時,許亦菡慌忙轉過身,心劇烈地跳動,唯恐被他發現。

婚禮繼續進行着,各項環節都被安排得有條不紊。新郎新娘甜蜜地交換戒指、共同切蛋糕,場下的人們祝賀着、歡笑着。

許亦菡端坐着,表情略顯僵硬,似乎沒有融入這場幸福的婚禮中。

婚禮進行到了拋繡球的環節。司儀號召單身的帥哥美女都上前站到主席台下,試試自己的運氣,看誰能成為今天的幸運兒。頓時台下一陣喧鬧,帥哥美女們都爭先恐後地跑到主席台前搶占有利地形。

美麗的新娘笑靨滿面,她手中的紅色繡球成了眾人覬覦的對象。不消片刻,按照慣有的禮節,她將轉過身,將繡球背對着大家拋出。

最緊張的時刻快要來臨了,台下的眾人都繃緊了弦,有的還不由得踮起腳尖,雙手高高舉起。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都說接到繡球是好彩頭的象徵,沒有結婚的人將會遇到一段好姻緣。

俏皮的新娘似乎有意和台下這幫好友開玩笑,故意向不同的方向做了兩次「假拋」,引得台下眾人情緒高漲、歡鬧聲不斷。司儀也沒有閒着,用極其亢奮的聲音做着現場解說:「左邊!左邊!右邊!右邊!……」

台下的人隨着司儀的指導不停地推來攘去。而夾雜在衣香鬢影中的許亦菡遠沒有旁人興奮,甚至眼中有一點空茫,她本不想參與的,但是硬被郭婷和王雅拉了上來。

繡球終於拋了出來,在空中呈現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大紅的絲綢越過人群,眼看着要落到一位小姐身邊了,她盡力舉高雙手,滿臉喜悅,卻不想繡球也越過了她,最終落到了許亦菡的身邊。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至許亦菡所在的位置,顯然,許亦菡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繡球嚇住了,她慌亂地伸出手將其接住,繡球在她手中翻滾了幾下最終穩穩落定。

直到周圍傳來了眾人的鼓掌聲,許亦菡才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她哪裡料到繡球會拋到她這邊,對是否能接到繡球沒有半點指望,何況她的心思也沒有放在這上面。

在眾人的視線里,許亦菡的心跳得更加厲害了,頭扭向一邊。

「姑娘,你還沒結婚吧?這可是個好兆頭啊。」隔桌的一位長輩朝許亦菡說道。

「她啥時結婚了就謝天謝地咯,到現在連個男朋友還沒有呢。不過,依今天接到繡球的運氣看,估計她很快就要結束單身生涯了。」許亦菡的校友兼師姐郭婷接過話。

「亦菡,趁着這次的好運氣,趕緊找個男朋友,說不定你跟他很快就能結為連理呢。」大學時的舍友王雅說道。

她倆說得許亦菡有些不好意思,臉微微發紅,轉而,她面含微笑朝眾人說:「我很幸運,今天接到了這個繡球,希望它能把新郎新娘的幸福和快樂傳遞給我,也傳遞給在座的每一位。想必大家還沒有詳細了解他們的浪漫史吧,不如接下來讓他們講講,大家說好不好啊?」

「好——好——好……」眾人一陣起鬨,又將目光轉移到了新郎新娘身上。

站在主席台上的李思聰故做生氣狀地用食指遠遠地指着許亦菡的方向點了點,笑着說:「許亦菡,祝你早點找到另一半啊,到時我也要聽你們的浪漫史。」

許亦菡沖新郎新娘笑了笑,使勁揮了揮手裡的繡球算是表達謝意。然後,她轉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關於男朋友,關於跟某人結為連理,這幾年裡,許亦菡都不曾去想過,婚姻這兩個字在她腦中還沒有形成鮮明的概念。如果接到繡球能給她帶來好運,未必是件壞事,可她卻開心不起來。

那些紛紛投向她的目光讓她很不自在,同時,她總覺得有個人一直凝望着她,幸好她的頭偏到了一邊,可她還是面紅耳赤起來,後背也開始發燙,她突然很想逃離現場。

許亦菡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又重回新郎新娘身上時,將繡球交給了身旁的王雅。

王雅愣愣地接過,看着她轉身要離開,詫異地問:「你去哪兒啊?」

「洗手間。」

之後王雅還跟她說了什麼她沒聽清,只顧匆忙地走出了婚禮大廳。

大廳外遠比大廳內安靜很多,許亦菡如蒙大赦般長長地舒了口氣。是廳內的氣氛太濃烈,還是自己的心門太緊閉,她不願多想,定了定神,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許亦菡走入洗手間,看着鏡中的自己,端莊優雅,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出些微的紅暈。

她按了少許的洗手液使勁地揉搓着雙手,那些汗混在了泡沫里,在水龍頭下,很快就連着泡沫一併衝去。

從手袋裡抽出紙巾將手擦淨後,許亦菡拿出化妝包,對着鏡子,補了下妝。其實,她臉上的妝容已無可挑剔了,她卻在臉頰處多撲了些粉,試圖掩蓋臉上透出的紅暈。

她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走出來,胸口有些難受,仿若要窒息般。待她大口喘了幾口氣後方離開衛生間。

衛生間距離酒店的大廳尚有一段距離,在一處狹長的過道上,正當許亦菡要右轉時,有一個身影突然擋在了她的身前,她頓時一怔,停下了腳步。

擋在她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陳煥——她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

陳煥雙手抵在了牆上,將她禁錮在一方小範圍內,讓她無法走開。

兩人互相靜默着,陳煥微微啟開的唇好幾次欲言又止,終了,還是陳煥先開了口:「那一年你去了哪裡?」在幽靜的環境裡能聽出這聲音中帶了幾分哀怨。

「她是誰?」誰知,就在下一秒,許亦菡也開了口。

兩個聲音有瞬間的重疊,製造出更深重的哀怨。

很艱難的啟口,但終究要問。即使過了那麼久,積壓在心頭的往昔,像打不開的結,他們都在尋找那個解結人,試圖索取答案。

陳煥勾起嘴角,並不回答許亦菡,微微屈身:「那年你去法國了嗎?」

許亦菡比陳煥矮不了多少,他這一屈身更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呼出的氣息仿佛就在許亦菡的耳畔。許亦菡下意識地往後縮,奈何身後是冰涼的牆壁,她只得無奈地抓着牆沿。

「你去法國了嗎?」陳煥見她不答,再次問了一遍。

「沒有。」許亦菡輕淡地回答。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隱瞞我?」陳煥語氣有些重,似乎比較氣惱。

「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問了。」許亦菡依舊顯得平淡。

陳煥見她這樣忍不住握拳在牆上擊了下,還沒等許亦菡從驚愕中迴轉過來,陳煥已一個大幅度的轉身站到了許亦菡的身旁,倚牆而立的陳煥彎腰將雙手放在了膝蓋上,須臾,又有些無力地倚在了牆上。

怪不得當年他幾乎跑遍了整個法國也沒有找到她,怪不得他在法國那所大學連她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不要問?」陳煥輕笑一聲,好似在嘲笑自己,又好似在嘲笑他人,站直身子,眼睛定定地看着許亦菡,「當初我們都已經說好了,就算你反悔了,不願意去了,好歹跟我說聲啊。」

「對不起。」聲音那麼輕,陳煥卻聽得一清二楚。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陳煥語氣略微堅硬地說,轉而面色淒淒地重新倚到牆上。

「許亦菡……」許久,陳煥再次陷入欲言又止的境地,他有太多話想跟她說,更確切一點,他有太多的話想問她,比如說,「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你在哪兒工作」,甚至想問一句「你有男朋友了嗎」,可他到底一句話都沒問。

「可以告訴我她是誰嗎?」若不是因為這個問題,想必許亦菡已經走開了。

「她是誰很重要嗎?」陳煥反問。

既然他遲遲不回答這個問題,許亦菡便不再問,轉身要走。陳煥剛想擋在她的面前,卻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不得已收住了手,訕笑了下。

許亦菡收回腳步,開始端詳面前的女子。

她遠看像秦曼君,近看亦是,尤其是她眉目間的神情,若是不細看,會讓她產生幻覺,讓她覺得站在她面前的就是秦曼君。

這個想法不由得讓許亦菡心生恐懼,怎麼會,她怎麼會是秦曼君?秦曼君不是死了嗎?許亦菡咧嘴嗤笑,笑容中的苦澀顯而易見。

該女子身上有幾分傲氣,高高地昂着頭,隨即,她挽住陳煥的手臂,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對陳煥說:「我找你很久了,原來在這裡啊,進去吧。」說完,眼睛斜斜地睥了下許亦菡。

看似不動聲色的雙眸不禁讓許亦菡心頭一顫,也許是她盯該女子盯久了,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她尷尬地朝他們抿嘴一笑,打算離開,卻因一句話再次收回了腳步。

「對了,陳煥你怎麼不給我介紹介紹。」

這裡就他們三人,不必多說,也知道該女子要陳煥介紹的是誰。

「許亦菡。」陳煥伸手指着許亦菡,然後,又指向旁邊的女子,「於佳寧。」

「幸會幸會。」於佳寧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許亦菡猶豫片刻,有些顫顫巍巍地伸出手。

她不是秦曼君,只是一個跟她相貌很像的人,有什麼好怕的。許亦菡在心裡說服自己,但在握住於佳寧手的那一刻,她的手禁不住抖了下。

手與手輕微的觸碰,讓許亦菡觸摸到於佳寧掌心裡清晰的紋路,這些紋路跟秦曼君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於佳寧的要清晰許多。

許亦菡原以為忘掉的事還記得這麼清楚,就連這紋路都記得。

(2)

許亦菡回到座位上,王雅便拉住她說:「亦菡,剛才你走那麼急也不趁着好氣氛多說幾句,多可惜啊!說不準能引起在座男士的注意,可以釣個金龜婿呢!」

「我是來參加婚禮,又不是來相親。再說我不是婚禮的主角,沒必要搶新郎新娘的風頭。」許亦菡一邊說,一邊努力平復剛剛見到陳煥的複雜心緒。

「不管怎樣,這繡球你接到了,你得抓緊啊,看看我們幾個現在還有誰沒有對象的。」王雅當時跟許亦菡是同一個宿舍的,宿舍里其他人基本不是結了婚就是快要結婚了。

「結婚這事兒哪有你說得這麼輕巧,萬事都順其自然吧。」

「忘跟你說了,你知道剛才我看到誰了嗎?」王雅不無驚奇地說。

「誰啊?」許亦菡像是知道王雅要說的下文,平靜地問。

「陳煥。」王雅停頓下,稍許,繼續說,「他身邊的那個女伴特別像秦曼君。」大概後者才是她驚奇所在。

一切都如許亦菡想的那樣,她面色無波地聽完。

新郎新娘跟客人敬酒是必不可少的環節之一,到了許亦菡這一桌時,新郎李思聰一眼便看到了相貌依舊姣美的許亦菡:「許師妹,越長越漂亮啦。」

李思聰是許亦菡的師兄,大學裡,他們曾在一個社團,興趣相投,便成了知心的朋友。

「哎,我說李師兄,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啊,不帶你這樣說話的,許亦菡可是我們校的校花,一直都很漂亮的。」王雅說道。

「我的意思是,她去西部待了好幾年,沒變樣,反而更加美了。」李思聰笑着說。

「許亦菡你去西部了,幹嗎去的啊?」同一桌上的錢進問道。

「還能幹嗎,一不是去旅遊,二不是去婆家,是去響應國家的號召,西部支教的。」王雅就一直佩服許亦菡這點,她堅持的事不會因他人的言語而受阻。她堂堂一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去西部支教在旁人看來會覺得大材小用,沒有發展前途,可是當年,她偏偏毅然背上行囊,踏上了西部那方土地,這一去就是三年。

「許亦菡,沒想到你這麼有能耐啊,就衝着這事兒我們在座的得多敬你幾杯,整一國家的大好青年啊。」錢進舉起了手中的酒杯,豪爽地說。

「錢進,你急什麼,先坐下,我後頭還忙着呢,來,許亦菡,先敬了師兄這杯。」李思聰按下了錢進。

「祝你們永結同心,百年好合。」許亦菡說着婚禮上慣有的祝福語,按照酒席上的規定,不管你酒量好不好,都應當一飲而盡,一杯酒下肚後許亦菡口舌間已有辛辣味。

她的酒量不太好,但是在這個大好日子裡也不能掃了大家的興致,該喝的還是得喝。

李思聰和新娘敬完了這一桌趕緊去下一桌,怠慢了誰總歸不太好。

「許亦菡,先幹了我這杯。」錢進待李思聰他們走後,朝許亦菡舉起杯。

許亦菡並不推脫,大家都是朋友,這面子她還是給的。

「今天就先敬一杯,剩下的幾杯留着以後再敬。」錢進說道。

錢進倒是不為難許亦菡,卻不代表旁人就可以不為難她。其實也談不上為不為難,有些校友或者是同一個社團的幹事,大家許久未曾謀面了,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互相敬敬酒也是圖個熱鬧。

許亦菡身為當時的校花,如今風采不減當年,自然受到不少男士的青睞,他們趁着這個機會邊跟許亦菡敬酒邊說着好聽的話。她已不知自己跟幾個人敬過酒,喝下幾杯了,她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臉也開始發燙。

「許亦菡,不要光顧着喝酒,吃點菜。」王雅邊說邊往許亦菡面前的小碟子裡夾菜,然後瞟了眼桌上的男生,「這幫男人還是那副德行,見到美女就來勁,也不知道憐香惜玉,讓你少喝點。」

「沒事,大家開心就行。」許亦菡口是心非地說。而大家的開心已然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了。

餘下的人正打算依次跟許亦菡敬酒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驀地闖進來:「你們這幾個小子,幾年不見發橫財啦,都變得人模狗樣了。」

許亦菡不用抬頭看也知道來人是誰,這聲音她聽了那麼多年,哪怕是在嘈雜的氛圍里依舊清晰可辨。

「陳煥,是你!」錢進驚喜地起身拍了拍陳煥的肩。

「你們混好了就不認識哥們我了。」這桌上有好幾個男人陳煥都認識,算是在學校里玩得比較好的。

「哪裡的話,你現在多自在逍遙,我還陷在水深火熱中呢。」錢進正苦惱自己還是單身一族。

「老兄,給大伙兒講講你在異國他鄉的故事吧,那西洋小妞是不是比國產美女要好,要火辣?」一位相識的好友李超肆無忌憚地說。

「注意場合,小聲點,說不定那位就是他的女朋友。」眼尖的錢進看到了一直朝他們這個方位看來的於佳寧,猜測道。

「喲喲,有女朋友了也不介紹下,太不夠意思了,趕緊的,快把她叫過來。」李超向來心直口快,一副猴急樣。

陳煥將於佳寧叫了過來,這樣一來,方才扮演喝酒主角的許亦菡被陳煥跟於佳寧所替代。

許亦菡慶幸他們的及時到來,如果再喝下去,估計會落到酩酊大醉的地步吧。不過,她倒寧可自己徹底醉了,辨不清任何人的聲音,辨不清任何人的臉,辨不清周圍的一切,讓大腦處於完全無意識的混沌中。然而那幾杯酒還不至於有如此大的殺傷力,只是讓她的胃不太好受。

自陳煥來到他們這一桌,許亦菡便有些坐立不安。她將酒杯放了下來,看着一大桌珍饈佳肴,舉起了筷子,然而她的手在一道菜的上方停頓數秒後又收了回去。

愣坐了會兒,許亦菡飄飛的思緒被一個聲音喚了回來。

「陳煥,咱哥幾個你都敬了,怎麼着也不能少了許亦菡啊。」李超意味深長地說。

陳煥的女朋友在場,有些話他也只好隱晦地說說。

「當然少不了,你看我這不是要敬她了嘛。」陳煥又斟滿了一杯酒,舉向許亦菡。

這一刻遲早要來,許亦菡是知道的,既然躲不掉就乾脆接受吧。

「你們這群渾小子剛才應該給她灌了不少酒吧,要不這樣好了,讓她以飲料代酒吧。」陳煥看着許亦菡發紅的臉頰,轉而朝其他人說。

「咳,陳煥,你……」剛才陳煥跟他們喝酒時可沒這麼好心,李超想說「你還真偏心」,看了看他身旁的於佳寧,話頭戛然而止。

「大家沒什麼意見吧?」陳煥問大伙兒時正往許亦菡的杯里倒橙汁。

對於陳煥為何要這麼做,在座的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也就沒多大的異議。

「幹了這杯。」兩個杯子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垂眸,抬首,兩人的視線不期然相碰了。許亦菡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顫,杯中的橙汁晃了幾圈,險些濺出來,相對她而言,陳煥倒顯得比較自然,微勾起唇角,煞是迷人。

喝一杯橙汁雖說肚子又漲了些,但是總好過喝一杯酒,不至於忍受辛辣翻攪的滋味。許亦菡將橙汁喝盡後,打算坐下,一個聲音高揚起:「怎麼,不賞我的臉?」

許亦菡聽得出這是誰的聲音,直接望向於佳寧。

她神情倨傲地望着許亦菡,不過,也沒啥不友善的表情,眼角眉梢間透着笑意,這笑意卻讓許亦菡心下一凜,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於佳寧杯中是實打實的酒,許亦菡正尋思着該倒酒還是倒飲料時,於佳寧爽朗一笑:「喝什麼都行。」

依剛才的情形,在陳煥與許亦菡之間,明眼人都能看出點什麼,想必於佳寧也不例外。

而從敬酒的過程中不難得出,於佳寧的酒量還是不容小覷的,一杯杯酒下肚似乎對她沒有什麼影響,面色如常。大伙兒認為於佳寧會趁着這喝酒的空當故意刁難許亦菡,但她沒有,反而表現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她是掩耳盜鈴也好,自欺欺人也罷,大伙兒沒那閒工夫去探個究竟,眼下許亦菡有沒有事才是他們所關心的。

(3)

傍晚,天邊的夕陽漸漸西沉。許亦菡憑依着欄杆,感受微風的吹拂。

從酒店回來後,她喝了杯酸奶,希冀可以減緩體內的不適,可是效果甚微。琢磨着去睡會兒,但頭又着實昏沉,她便到陽台上來透透氣。

她的住處還算清淨,周圍綠色植物也多,附近還有條河,在這樣的環境中能偷來半點涼爽。

而那個鬧哄哄的酒店,雖然整個大廳里冷氣十足,但她仍覺得燥熱,臉上像火燒雲般。

跟於佳寧碰杯時,她喝的仍是橙汁,對方既然說了那樣的話,自己又何必為難自己?不過,於佳寧越是表現得那樣越讓許亦菡感到不安,她心之一角仿佛有某個因子在躁動,仿若火山口蠢蠢欲動的熔漿。

透過於佳寧的臉,她仿佛看到了秦曼君的影子,明明知道她不是秦曼君,但她隱隱擔憂着什麼。

終於等到了散筵,一出酒店,空氣中似有隱形的火在灼燒。下午兩三點正值最熱的時刻,太陽的光線格外耀眼,令人目眩,有的女士已拿出遮陽傘。許亦菡來得匆忙,沒有準備遮陽的東西。

來往的車輛飛快地疾馳,捲起地上的塵土,四處飛揚,空氣中瀰漫起煙塵的味道。許亦菡的胃本來就不好受,這塵土再一攪和,她的口鼻也隨之難受起來,不禁讓她打了個噴嚏。

跟大伙兒說了些必要的客套話,許亦菡就沿着這條路往前走。而走到她要乘坐的公交站台還有段距離。

不斷有車從她身旁呼嘯而過,汽車尾氣散發出的熱量一陣一陣地朝她撲過去。身着小禮服的許亦菡感受到裸露在空氣中的小腿的熱度,仿若被火爐炙烤着。

除此之外,異常乾燥炎熱的天氣讓她覺得一陣胸悶,肚子裡還沒有消化掉的辛辣又在作怪,讓她覺得噁心。

是的,噁心。那些酒精混着飯菜在她的肚子裡不停翻攪,還有撲鼻的塵土,乾燥的空氣,這一切都讓她快要喘不過氣。意識到自己快要嘔吐,她急忙走到前方不遠處的垃圾箱處。

吐完後胸口還是不太好受,不由得乾嘔了幾下。

這時,有人輕輕地拍起她的後背。許亦菡顧不上胸口的難受,扭過頭去,頓時愣住了。

「你來幹什麼?」許亦菡揮開了陳煥放在她後背上的手。

「你酒量不好,我過來看看。」陳煥將手背在了身後,訕訕地說道。

「沒必要,要看就看你女朋友好了。」許亦菡這麼一激動,憋在胸口的難受頃刻而出。

見許亦菡嘔吐得厲害,陳煥搖了搖頭,再度輕拍起她的背。不知許亦菡是沒有精力將其再揮去,還是已懶得那樣做了,她只是安靜地嘔吐完,將嘴角擦乾淨。隨即,她的面前出現一瓶已經擰開蓋的礦泉水,她打算視而不見,可對方好像知道了她的心思,將礦泉水遞得更近:「拿着。」

許亦菡嘴裡苦澀難當,她不想跟自己過不去,便接過礦泉水,猛地灌了一口。漱口的過程中,她聽到陳煥在耳畔說:「慢點兒,又沒人跟你搶。」

終於覺得舒服多了,許亦菡擦了擦唇角,舉起礦泉水瓶,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一大瓶水沒了。

「謝謝。」許亦菡說完作勢要走,陳煥拉住了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不用。」許亦菡看向陳煥的手,似乎在說「識相的話就把手拿開」。

陳煥並不理會許亦菡的話,她眼神中的意思他也直接過濾掉,拽着她的手就朝他的車子走去。

「陳煥,放開!」許亦菡的手在他的手心掙扎,可是她越是掙扎,那個寬大的手將她拽得越緊。

「許亦菡,你安靜點行嗎?」陳煥突然停住腳步,轉身對許亦菡說。

許亦菡一愣,繼而嘴角扯笑:「我安不安靜關你什麼事?」

「與我有關。」說完,陳煥繼續拽着她往前走。

面對陳煥如此的措辭和行為,許亦菡沒有丁點兒辦法,比力氣她比不過他,比耍嘴皮子她也不是他的對手,她便不再做無謂的掙扎。

她的手被他的手包裹着,安靜地置於他的掌心,掌心下的溫暖貼着她的手背,這樣的感覺好似來自多年以前,那般熟悉。

手心的溫度,揭開了她記憶的一角,隨後又幻滅。

「系好安全帶。」兩人坐上車,陳煥邊說邊系安全帶。

「酒後駕車屬違規行為。」許亦菡聞到了車內充斥着的酒精味。

「還以為你醉得不輕,看來還比較清醒。」

此刻的許亦菡清醒嗎?她無法回答自己。她只知道自己的頭昏昏沉沉的,肚子裡仍舊難受,嘴裡像嚼了黃連。

見陳煥皺眉按了按太陽穴,許亦菡問:「要緊嗎?要是不行的話,我們各自打車回去吧。」

「那點酒算什麼。」陳煥無所謂地擺擺手,而他臉上明顯有些微的紅,自他身上也散發出酒氣,細細地聞,還散發出一縷清香,好似沐浴乳的的香氣,兩種氣味混在一起,反而有了獨特的味道。

陳煥說得很雲淡風輕,許亦菡又何嘗不知他在那一桌喝下了多少杯。他酒量大她是知道的,不過,那麼多的酒下肚就算不醉,胃裡也是不好受的。

「別逞強了,如果難受的話就別開了。」許亦菡說。

「你是在關心我嗎?」陳煥挑眉笑,看樣子精神不錯。

「開什麼玩笑。」許亦菡不屑地說,「要開你儘管開,我上保險了。」

「擔心自己小命不保?」陳煥誇張地笑了下,邊發動引擎邊說,「上了我的車,買保險很多餘,完全是資源浪費。」

車子發動了,許亦菡不再說話,她將頭偏到右邊,靠在了窗玻璃上。

「你住哪兒?」沒一會兒,陳煥問。

「中南路有個建設銀行,你就在那兒停吧。」建設銀行離許亦菡的住處不太遠,步行過去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陳煥稍微扭頭看了眼許亦菡:「你這樣做到底在躲誰?」

兩人沒有聯繫的五年裡,陳煥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她是想躲他還是想躲那些過往?如果僅僅是想躲那些過往的話,她又為何對自己一副不答理的模樣?

許亦菡的眼睛依舊閉着,她能聽懂他的問話:「我沒有躲誰。」

西部支教的三年,回到C市的兩年,她最不想聯繫的人就是他,那這算躲他嗎?她不知道,她也不願意去想。

他跟她同學了十年,而在五年前的某一天她希望他們從那以後僅僅是路人,毫無關聯的路人,僅此而已。

如今她還是遇見了他,讓她憶起了那些過往。不願憶起的,想憶起又不敢憶起的,這些串聯在一起的過往像串在繩上的珠子,她希望繩子斷掉,繼而這些珠子就會滾落,最好支離破碎,看不清珠子的原形,然後扔掉,任風雨侵蝕直至消亡。

然而,過往不比珠子,它存活在人的腦中無法清除。

「就算你不想見我,也用不着去西部支教,讓自己那麼辛苦。」酒宴上,陳煥雖然不跟許亦菡同一桌,但他的精力基本都放在了那裡,他會豎起耳朵凝神傾聽他們的對話,會用眼角的餘光看着許亦菡,而這些她都渾然未覺。

西部支教這一政策,在他們上大學那個時期,是國家積極倡導的,可以為西部的建設出上一份力,被分配過去的也都是一些比較優秀的人。當時,從電視上、報紙上到處能看到相關報道,陳煥看的時候也只是粗略地掃過,他從來都沒有想去的念頭,對這些也絲毫不感興趣。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許亦菡竟成了西部支教中的一員。

西部環境之惡劣他是知道的,在平原地區生活慣了的許亦菡能適應那裡的生活嗎?無論是生活條件的差異還是高原反應,這些都是她所要面對的問題,但是她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去西部,而且沒有通知他。陳煥不明白她是真的想為國家出份力,還是僅僅想換一個地方從此遠離他的視線。

「你認為我是因為你才去西部的?」許亦菡睜開眼,嗤笑了聲。

「為了躲我,為了逃避,不是嗎?」陳煥反詰道。

「是又怎樣?如果不是你,秦曼君會死嗎?」被陳煥激起了不想回憶的往事,許亦菡的臉上不禁露出神傷之色。

「我承認當年都是我的錯……」陳煥似乎也被舊事圍繞,蹙眉,握緊了方向盤,語氣變得格外低沉,甚至還夾雜些許哀傷,「是我對不起她。」

「好了,不說這些了。」許亦菡不想讓彼此都陷入悲痛的回憶里,轉移話題,「去西部是我臨時做的決定,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習慣了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所謂的習慣,需要多久才能習慣?只有她自己才知吧。

「那你在那兒待了多久?」

「三年。」

「三年?」陳煥自顧自地笑起來,接着嘲諷般地說了下句,「你怎麼不在那邊待上十年、二十年,最好……」停頓下,收斂笑容,「最好你有本事別再回來!」

「我在那邊待幾年關你什麼事,回不回來也是我的自由。」許亦菡面無表情地說,而內心卻起了細小的波瀾。

幾年過去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時不時會跟她抬槓,惹她不快,此刻正是如此。

她並沒有打算一輩子窩在那個地方,從開始就沒有打算過,那裡只不過是她當初暫時逃避的地方。

「對,你說得沒錯,回不回來是你的自由。你倒是一走了之了,別人呢?」

「你說的別人是你吧?」許亦菡坐直身子,靠到座椅上,看似悠然地說,「你現在不是過得很好嗎?我走了你身邊不是照樣有了佳人美眷。」

「那不一樣。」陳煥輕輕地說。

許亦菡稍稍一怔,旋即問:「她對你來說也無足輕重嗎?」

「……」陳煥沉默了好一會兒,啟唇說,「只要不是你在我身邊,是誰都一樣。」

這句話無疑在許亦菡的心頭激起了層層漣漪,水波般漾開。

然而,誰都知道,時過境遷後,不論什麼,都會隨着時光的流逝而漸漸遠去,何況……那薄脆如瓷的感情,那還沒開始就已宣布告終的感情。它怎會抵擋得住時間的洪流?

許亦菡不是自作多情之人,淡然一笑後說:「如果都一樣的話,你為什麼選她?」

「……」陳煥竟一時語結。

「你選了她,當初為什麼不選秦曼君?」許亦菡看着陳煥說。

「是的,假如我選了她事情就不會那樣了。」陳煥苦澀地彎起嘴角,「不過,再回到當初,給我重新選擇的機會,我想,我仍不會選她。」

若是當年陳煥接受了秦曼君,故事是不是有另外一個走向?結局會不會被更改?可世間之事沒有假定,發生過的事無法重來一遍,逝去的人也無法再回來。

(4)

陳煥並沒有在建行門口停,而是在一個巷口靠邊停了下來。

「你停在這兒幹嗎?」許亦菡詫異地問。

「……」陳煥使勁地搖了搖頭,繼而將頭趴伏在方向盤上。

「不舒服嗎?」許亦菡詢問,陳煥並不答,安靜至極。

「不舒服的話,打車回去吧。」許亦菡作勢要開車門,陳煥捉住了她的手腕。

「別走。」陳煥耳語般地說了一句,輕如蚊蚋。

許亦菡這次沒有掙開他的手,他的掌心要比方才燙很多,異於常人的體溫。

「不要再逞強了,要是不舒服,打個車回去好好睡上一覺。」許亦菡看着陳煥如此安靜,反倒很不習慣。

「亦菡……虎牙妹……」陳煥喃喃自語。

這個巷口出入的人不多,隔開了熱鬧的街道,陳煥的話一字一字地傳到了許亦菡的耳中。這樣的稱呼,不由得讓許亦菡覺得自己回到了從前,而中間的五年,他們好似從沒分開過。

沒有任何的預兆,一直靜止不動的陳煥傾身過來抱住了她,他的臉頰不經意擦過她的臉,那麼燙,像發燒一樣。可是,許亦菡知道,他身體那麼好,怎麼會輕易發燒呢?大抵是喝了太多酒,渾身發燙,抑或是別的原因。

許亦菡顯然因這個擁抱而愣住了,好幾秒都沒有反應過來,待她想推開陳煥時,他卻將她抱得更緊了,生怕下一秒她就會掙脫。

「陳煥,你要做什麼?」許亦菡將手抵在陳煥的胸前,試圖推開,手上卻使不上一點力。

陳煥緊緊地抱着她,不說一句話。

他們貼得那麼近,又正值夏日,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覺彼此的體溫,就連陳煥劇烈的心跳聲許亦菡也能感覺得到。

她的臉貼着陳煥肩頭稍下的部位,原本就比較悶的狹小空間,此刻對她而言,更加是密不透風,讓她覺得窒息。

「不要這樣,放開我!」許亦菡依舊在陳煥懷裡做着掙扎,可這些都是徒勞,她的力氣怎能跟陳煥相比?

「安靜點。」陳煥鬆開了緊緊抱着許亦菡的手,許亦菡好不容易透了口氣。下一秒,陳煥的臉瞬間傾覆下來,他的鼻稍微觸碰到她的鼻,如蜻蜓點水般,緊接着,吻上了她的唇。

陳煥這樣做是許亦菡始料未及的,她的眼睛微微睜大,下意識里使勁推他,嘴裡還在咕噥着什麼,卻被他的唇堵住了,發不出聲。

他的唇在她唇上流連,剛開始吻得還比較輕,漸漸地,加重了力道,像個貪吃棒棒糖的小孩,吸吮着許亦菡的唇,好似她的唇上沾滿了馥郁芬芳的甜,他嘴裡的酒香也頓時跟這甜融為一體。

陳煥將許亦菡拉近自己,手指輕撫她柔順的發,擾得她心頭痒痒的,她想避卻絲毫避不開。

自陳煥身上散發的熱度逐漸傳遞到許亦菡身上,讓她紅了雙頰,身上也越來越灼熱,好像生了火般,有無數小火苗躥了上來。

陳煥並不滿足於兩人唇間的輾轉,他試圖探進去,許亦菡卻緊緊抿着雙唇,不想讓他有更深的掠奪,奈何她不是他的對手,他技巧性地分開了她的雙唇,在她的唇舌之間來回糾纏,饒有情致地挑逗着她的舌尖,不禁引來許亦菡一陣戰慄。

許亦菡手上還在使力,好似在做着最後的掙扎,嘴裡還在呢喃地說些什麼,支支吾吾的,聽不清說什麼,所有想說的言語都被陳煥的唇舌湮沒。

支支吾吾的聲音逐漸消失,車內變得極其安靜,似乎能聽見他們相擁親吻的細微聲音,這聲音讓陳煥吻得愈發激烈。他儘可能地將許亦菡貼在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吻着,好似無論吻多久都不夠,想吻盡她唇上所有的芬芳。

陳煥身畔的許亦菡漸漸妥協,雙手不再進行那些無謂的牴觸,開始下意識地配合他的動作,唇舌交纏,似繞在一起的藤蔓,互不分離。

陳煥修長的手指穿過許亦菡的發,輕輕撫摸,繼而往下,觸及她的耳廓,惹得許亦菡忍不住震顫了下。讓許亦菡覺得渾身如電流穿過,酥麻一片。

在許亦菡的耳朵上停頓許久,陳煥感知到她急促的喘息後,他愈加不肯放過她,膽大起來,順着她的肩往下,撫摸她的後背,層層攻擊之下,陳煥能感到許亦菡的臉愈發滾燙,她白皙面容上透出的紅暈顯而易見。

陳煥以為接下來會很順利進行,可是,當他的手探到她的胸前,差點碰到那個柔軟時,在毫無防備之下,被許亦菡一把推開。

待許亦菡紊亂的氣息平定下來後,她氣憤地說:「陳煥,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那是她最後的底線,他竟毫不猶豫地攻略,那般的肆無忌憚,着實讓她很氣惱。憑什麼,憑什麼他要對她為所欲為?

「我在做什麼你不知道嗎?要再來一遍嗎?」陳煥撤回身體,漫不經心地說。

「你……」許亦菡氣急,卻無力辯駁,方才還以為他身體不舒服停下車來休息的,哪知他竟會對自己做這種事,她心頭是越想越氣,大聲說,「我看今天喝醉酒不清醒的那個人是你!」

「我很清醒。」陳煥隨意地說,面上卻有微醺之色。

「……」許亦菡昏沉的頭腦早已清醒,她知道跟醉的人講什麼都是沒用的,便用力打開車門,「砰」的一聲將其在身後關上。站了幾秒,還是回頭說了句:「不夠清醒,打車回去!」

說完,她匆忙走出巷子,幾乎是一路小跑着。她穿着高跟鞋不利於奔跑,跑起來並不利索,時不時身子會晃來晃去,晃的幅度雖然不大,看起來卻帶了幾分滑稽的成分。

陳煥忍俊不禁,摸了摸額頭,趁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前大聲說了句:「許亦菡,我很清醒!」

這句話清清楚楚地傳達到了許亦菡的耳邊,但是,她沒有停止腳步,一個勁地往前小跑。

醉的人常說自己很清醒,此時的陳煥又何嘗不是。

這樣的劇情里,誰扮演着清醒的角色,誰又扮演着醉醺醺的角色,許亦菡已無法分清。

夜幕降臨,許亦菡在數綿羊中漸漸入眠。

沉入睡夢中,她隱約看見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走得歡快,兩條馬尾辮在腦後隨風飄蕩。隨後,出現了兩個小女孩在一起的畫面,她們在追逐嬉戲。

那個扎着馬尾辮的是秦曼君,短髮的是她,細碎的發被風吹起,掃過耳際,痒痒的。她們踏過蔥綠的草坪,她們繞過花兒怒放的花壇,她們穿過高大的楊樹。她們像快樂的小天使,在追逐中灑下銀鈴般的笑聲,那是獨屬於童年時最美妙的聲音。

畫面迅速切換,她好像長大了些,頭髮也長成了,她的身旁坐了個男孩,一個還沒有她高的男孩。「看,這道題應該是這樣做的。」她指着書上的習題跟他講解。「會了會了。」男孩忙不迭地說。「每次都說自己會了,怎麼老是錯?」她略略有點氣。「呃……」男孩摸了摸腦袋瓜,「明明是中國人,為什麼要學鳥語呢?」「注意,是英語,不是鳥語!」她強調。「聽不懂的語言在我看來就是鳥語……」「陳煥,你再無理取鬧我就不教你了。」「好了,我學我學還不行嗎?」……

然後,畫面上出現了三個騎腳踏車的,兩個女孩一個男孩,互相嬉鬧着。

一個接一個的場景在她腦中閃現,一切都恍如昨日。那個她還有他,都清晰地出現在許亦菡的夢境裡。

午夜夢醒,許亦菡才發覺這不過是場夢,而所有的都成了曾經。

這些年,她可以讓自己不相信那些可怕的現實,卻不能否認他們曾快樂無憂過。然而,早些年他們一起走過的美好時光,在往後的日子裡再也尋不到了。

如今,那個女孩不在了,那個男孩已長成英俊瀟灑、氣質卓然的男人。一切皆物是人非,回不去曾經的純白時光。

(5)

偌大的辦公室里,夕陽橘黃色的光線透過落地窗傾瀉入室。

「阿煥,今晚我朋友生日要開一個PARTY,陪我一起去吧!」於佳寧下班後來到了陳煥的公司。

「還有點事要處理一下呢,估計不能去了。」陳煥在忙着手中的活兒,沒有抬頭。

「這事兒可以回來處理啊,陪我去吧!」在人前倨傲的於佳寧也有其小女子的一面,她的手環上陳煥的肩,輕微地搖着。

「不要胡鬧了,還有這麼多沒處理呢。」陳煥拿起手中的文件,其實算不上多。

「交給手下做不就行了,你想每件事都親力親為嗎?」於佳寧掂了掂文件,「就這一點,很快就能弄好的,要不我幫你,早點弄完你不就可以陪我去了。」

「還是別了,弄亂了搞錯了就慘了。」

「你是鐵定心不去嗎?」於佳寧移開手,臉色稍稍地沉下去。

「嗯。」陳煥低着頭肯定地回答。

她在這一行業待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她先前便有接觸,知道的也甚多,很多都懂,豈會弄亂搞錯?況且以前她幫他做這樣的事情時,他怎麼沒有拒絕?

自上次李思聰的喜宴後,陳煥對於佳寧明顯疏遠了,於佳寧不難看出這其中必定與那個叫許亦菡的女人有關。她原本也不打算問他跟許亦菡的關係,見他幾日裡一直對自己不冷不熱,到底還是問了,但是得來的不過是兩個字——同學。

如果僅僅是同學,為何在上次喜宴上,他們那一桌喝得正歡時,他卻跑到了那一桌?他又為何讓她以飲料代酒?對自己呢,她的酒量雖說不賴,但她是他的女朋友,呵護之心總該有吧,他卻沒讓她以飲料代酒,或者替她喝。回去的半途中他突然說公司里還有事,把她一個人扔在了大路邊上,他並不是朝公司的方向開去,而是沿着原路折返回去了,這些她都看在了眼裡。

交往的半年裡,於佳寧一直覺得陳煥是個很不錯的男人,要事業有事業,要房有房,要車有車,可以說,他要什麼有什麼,幾乎沒有什麼缺的。於佳寧遇見他時,他唯獨缺的就是女人,而於佳寧剛好填補了那個空缺。

共處的日子裡,他幾乎沒有像現在這樣待過她,不就是叫他去參加朋友的宴會嗎,難道很難嗎?

「那你繼續忙吧,我先走了。」他認準的事不會改,於佳寧知道,便不強求,關門前,回頭叮囑了句,「記得早點吃飯,別因為工作而誤了身體。」

「你也是。」陳煥抬起頭,微微勾唇。

於佳寧關上門後,陳煥一把將文件推到了一邊,到了桌沿,險些落地,方才他根本無心看這些東西,他很煩躁。當那隻手攀到他肩上時,他突然覺得彆扭。

自從許亦菡出現了,他的世界便亂了,已由不得他去主宰。

過了這麼久,他覺得自己該忘記許亦菡了,可是在酒店大廳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在自己的潛意識裡他從沒忘記過她。

大四那年,一聽到許亦菡要去法國留學的消息,陳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叫家裡幫他辦好了相關的手續,待一切都準備好時,卻聯繫不到許亦菡。他以為她已經去法國了,便提前踏上了那個浪漫的國度。

到了法國,他仍然聯繫不上許亦菡,電話打了N遍都是機械化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既然電話聯繫不上,他就在她要留學的學府,也就是他那時留學的地方找她。圖書館,教室,操場……只要是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了,仍舊看不見她的身影,難不成她沒有報考這所學府?

後來,他相繼在各大高校找尋,都落了空。

在法國找不到她,在同學那兒無從得知她的消息時,他曾跟自己說,既然找不到那就忘了吧!

說出一句話,往往很容易,實踐時未必如此,甚至會很艱難,尤其是在他們重遇後。

陳煥的艱難是他敗給了自己,敗給了他們相處的十年時光。

這幾年的夏日似乎格外漫長,除了無休無止的蟬鳴外,還有記憶深處留存的過往,在大腦中迂迴流轉。

過往回不去,可是過往裡的那個人還需祭奠。

每到祭奠的這一天陳煥都會來,不管他有多忙。這次他照例帶了捧菊花,將車驅至他已來過好幾回的墓地。

天氣有些陰沉,整個墓地一片灰暗的色調,不過,墓地四周植株的松樹蒼翠蔥鬱,給墓地增添了幾許生機。

穿過整齊排列的墓碑,陳煥拐了幾個彎,來到了秦曼君的墓碑前。

她的墓碑建在了墓地的後方,往後看沒有幾排,往前看到處是密密匝匝的墓碑,望不到頭。

許是長久沒人來的緣故,墓碑周圍生了不少雜草,雜草中間卻放了束白菊,一看樣子,便知是剛擺在這兒的。

在他來之前就有人來過了?每逢祭奠的日子,陳煥會比往常起得早,這次也不例外,卻沒有想到還有人比他更早一步來到了這裡。

陳煥蹲下身子,將手上的菊花放在了那一束菊花旁邊,它們就此並排依靠在墓碑上。旁邊的那束菊花很新鮮,素白的花瓣上還凝着水,葉片格外鮮綠。

她來過這裡嗎?陳煥輕撫着柔嫩的花瓣,自言自語。

如果她來了的話,應該跟陳煥一樣,每一年的這一天都會過來。可是,陳煥卻從未遇見過她。是兩個人過來的時間錯開了嗎?

墓碑上的照片好似一直都沒有褪色,如同剛剛裝幀上去的。

照片上的女子甚是好看,唇紅齒白,冰清玉潔,純美如百合。她擁有美麗的笑靨,微微揚起的唇畔仿佛盛開了一朵花,就是如此美好的女子在五年前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生命的隕落往往只是一瞬間的事,留作別人扼腕嘆息,而對於陳煥,大抵不是用扼腕嘆息就能概括的。

陳煥撫摸着菊花的手突然觸到了一張卡片,他的視線頓時從照片上轉移過來。他將菊花轉了過來,抽出那張卡片,只見上面寫着:

卡片上的字跡雋秀,清新飄逸。這般眼熟的字他看了那麼多年,一眼便辨識出來了。

常淑靜發現一大早出門的兒子回來後有些不對勁,平時不愛看電視的他正胡亂擺弄着遙控器,煙灰缸里也多了不少煙蒂。

兒子長大了,有啥事也不跟她這個做娘的說了,常淑靜將做好的飯菜擺上桌,走到陳煥的身旁坐下:「你跟電視有仇嗎?」像他這樣調來調去,電視機遲早都要毀在他的手上,常淑靜拿過遙控器,「該吃飯了。」

往常陳煥的話都比較多,今天卻變得寡言少語,只顧扒着碗裡的飯,常淑靜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裡,輕敲了下他的碗:「多吃菜。」

「嗯。」陳煥點了下頭,仍舊埋首扒飯。

不一會兒,陳煥放下筷子,順手從桌上抽出一張面巾紙,擦了擦嘴:「爸媽,你們慢點吃,我吃飽了。」

「沒見你吃多少啊,再加點飯。」常淑靜起身要去給兒子盛飯,陳煥將碗推至一邊,急忙說:「媽,別盛了,真飽了。」

「怪不得媽看你變瘦了,飯量都減少了啊。」常淑靜看見兒子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停住手中的筷子,「你這是去哪兒?」

「跟老同學聚聚。」

陳煥平時也不經常回家,這一回來就要東奔西跑的,一家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又少了,常淑靜看着兒子,目光中儘是不舍:「晚上早點回來。」

「少華,你說這孩子今天怎麼了,臉色不太好,飯吃得也不多。一吃完飯吧,又出門了。」待陳煥出門後,常淑靜跟老公陳少華說道。

「孩子都這麼大了,很多事自己都能處理,你就少為他操心吧。」做父親的到底是做父親的,不像做母親的時時擔心孩子。

「對了,少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常淑靜拿筷子的手突然頓住。

「周六啊。」陳少華想都不用想,脫口而出。

「看你糊塗的,今天是曼君那丫頭的……」常淑靜嘆了口氣,沒繼續往下說。兒子昨晚回來她老高興呢,以為他專程回家看二老來着,這麼一想,才知道他回家的主要目的。

「她家都明說了不歡迎我們家去,陳煥怎麼老是不聽呢。」

「這孩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別人說歸說,他自己想做的還是會去做。何況……」常淑靜垂下眼帘,幽幽地說,「何況當年咱家有愧於秦家啊。」

兩人沉默了許久,常淑靜蹙眉道:「哎,少華,你說陳煥一直沒找個女朋友帶回家,是不是心裡頭還惦記着那丫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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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列表

頭像
2024-07-09 12:07:39

差一點就放棄了,幸好遇見你們,真的很感謝你們的幫助!

頭像
2024-03-03 04:03:01

被拉黑了,還有希望麼?

頭像
2023-10-19 23:10:56

老師,可以諮詢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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